西西河

主题:坚持淮南 --- 记解放战争初期的淮南战场 (7) -- 洪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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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坚持淮南 --- 记解放战争初期的淮南战场 (7)

    (七) 临危受命

    朱云谦是28日赶到盱眙黄花塘的,随即他在谭震林那里就领受了留在淮南坚持的任务。虽然这与战前拟定的第三种预案类似,但因该预案并没有向下布置,所以一切留下坚持的具体部署必须立即制定下来并马上布置下去。但谭震林与其他淮南领导正紧急部署各项撤退事项,已无暇它顾,只能全权委托朱云谦负责淮南游击坚持的所有事宜。“你就是党政军全权代表!” 谭震林如是说。

    这与战前拟定的第三套预案相比,有两个重要变化:一是李世农因故未能留下来,使得党政军的全副重担都压在了朱云谦的肩上,这对朱云谦来讲是极大的考验。另外,没有按原计划把独五团留给朱云谦,而是用十六团代之,这一安排也很出乎朱云谦的预料。后来的斗争情况表明,这一变化对淮南路东游击坚持而言是一个很大的失着。

    明知道留下来游击坚持将会异常艰苦和险恶,但坚强的党性让朱云谦毫不迟疑地接下了这付重担。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快搭起一个负责游击坚持的党政军班子,将各项游击坚持的具体安排迅速落实下去。在朱云谦的建议下,淮南区党委立即在29日宣布成立盱(眙)来(安)嘉(山) 工委负责今后的游击坚持工作,书记朱云谦,委员有:

    来安县委书记徐速之;

    盱眙县委书记金江;

    嘉山县委书记李锐;

    嘉山大队政委胡少卿。

    除了十六团外,在盱来嘉地区的地方武装有:

    (1) 嘉山大队三个连;

    (2) 来安大队一个连;

    (3) 盱眙一个排。

    朱云谦于28日下午赶回盱眙的朱刘集,迅即通知来安县委书记徐速之,盱眙县委书记金江和嘉山县委书记李锐等立即前来开会。朱云谦在会上首先简要介绍了淮南的严峻形势:淮南保卫战已经失利,我军主力即刻北撤淮北,国民党军即将占领淮南。然后朱云谦宣布上级决定:

    (1) 成立盱(眙)来(安)嘉(山) 工委,领导三县的游击坚持工作,朱云谦为书记,徐速之,金江,李锐,胡少卿等为委员;

    (2) 各县组织一批短小精干的干部和精干武装,坚持原地游击,其余干部全部北撤淮北;

    (3) 留下游击坚持的任务是:坚持游击一到两月后我军主力即会南下打回来,若到时主力不能南下,而继续坚持游击又不允许时,可以要求突围撤退。

    朱云谦对工委的这几个委员都比较了解,他们都是在路东根据地初创时期就在这一带工作的干部,对这里的干部群众及地理环境都比较熟悉:徐速之是天长人,在嘉山和来安县委都担任过领导职务;李锐在六合来安嘉山等地担任过领导工作;朱云谦对金江更是熟悉:两人曾经一起在盱嘉县委搭班子,共同领导过盱嘉地区的抗战斗争。朱云谦要求大家立即行动,把撤退及游击坚持工作立即安排落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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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盱来嘉工委主要成员照片

    金江在会后立即赶回盱眙城,进城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他立即赶到县委,通知召开县委和县政府干部会,确定留下和撤退的干部。在会上确定留下游击坚持的干部有:

    县委书记金江;

    县委副书记薛本汉;

    副县长朱友群;

    县委委员,民运部长施敬友;

    县委委员,民兵总队政委梁化农;

    县委宣传部副部长董锐。

    安排撤退的干部有:

    县长王养吾;

    县委组织部长董进之;

    县委宣传部长陶国强;

    县委社会部长王文彪;

    县委妇女部长洪波;

    县委组织部副部长钱钧。

    会开完时,已是29日拂晓。大家立即分头行动,金江立即带领留下游击坚持的干部队撤出盱眙城,向西高庙方向转移。几十年后,钱钧还清楚地记得撤出县城时的情景:“天已亮,天上飞来了三四架敌机给我们‘送行’。”

    嘉山县留下游击坚持的主要干部有:

    县委书记李锐;

    县委副书记兼县长沙流辉;

    县大队政委胡少卿;

    县大队大队长范国璋;

    县大队副大队长王春。

    来安县留下游击坚持的主要干部有:

    县委书记徐速之;

    县委副书记王化农;

    县大队长高英。

    留下来游击坚持的部队和干部固然感到时间十分紧迫而仓促,而准备北撤淮北的干部和群众也是显得颇为慌忙和混乱。盱眙县古城区的干部群众就是在这样情况下撤退的。

    古城区委于7月25日根据上级给盱眙县委的指示,发动群众连夜抢修盱眙城至半塔集的公路,准备迎接我军主力南下。不料国军进展迅速,很快占领了淮南路东的大部分要地,而古城区委因消息闭塞,还不知道局势的迅速恶化。7月29日下午5时左右,县民兵总队政委梁化农在开完县委会议后,奉命赶到古城。他叫区委委员刘万邦,程道昌等赶快通知各区乡干部及有关人员到古城集合,并指示:除留少数精干人员留下跟他坚持游击外,其余人员在古城区委书记蔡波的带领下要在30日黎明前赶到盱眙城北的河面渡过淮河。由于全区干部居住分散,等到天快亮时,才把大家基本通知到齐。

    7月30日早上6点过,蔡波带着一支几百人的队伍(包括家属群众) 从古城出发,人群中有老有小,有的挑着担子,有的扶着老人,山路崎岖,行路艰难,直到10点过才到蔡家港。休息片刻后继续前行,到西高庙附近已是下午3点过了。这时蔡波派去打前站的人回来说,西高庙街已被敌占领!这时大家听了十分着急,蔡波赶紧与区乡干部一起给群众做工作,稳定人心。同时又派人四下打听,得知西高庙的干部已撤往水冲港。于是蔡波又带着队伍奔向水冲港。天黑赶到水冲港后,仍没有找到西高庙的同志。因水冲港一带不安全,蔡波不敢久留,只好带着大家摸着黑奔往烂草港。就这样,蔡波带着一支拖老带小的队伍,忍饥挨饿地奔波了十几个小时后,才在烂草港附近找到北撤队伍,然后一起奔往打石山,并在那里撤过了淮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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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坚持淮南 --- 记解放战争初期的淮南战场 (20)

      (二十) 胜利突围

      朱云谦立即召集十六团和地方支队的连以上领导开了一个简短的碰头会。朱云谦鼓动大家说:我们现在离高邮湖只有大半天的路程了,胜利已经在望。现在敌人妄图将我们困在草庙山,消灭在草庙山,我们一定要打破敌人的这一痴心妄想!我们要趁敌人援兵刚到尚未完成围攻部署的时候,尽快冲下山去,杀开一条血路,突出重围!

      朱云谦进一步向各营及地方支队领导要求作好如下准备:

      1) 立即找粮食弄饭吃;

      2) 检查枪支弹药;

      3) 组织突击队和掩护部队。突击队由一营在各连挑选精干小伙和骨干所组成, 由连长潘士连带队,突围时打头阵冲锋;掩护部队则由二营四连连长贾少伟率一个排带上两挺机枪担当。二营营长周云翔还专门向贾少伟交代:两挺机枪不能丢!

      4) 每人要准备好鞋子,没有鞋子的要用多余的衣服把脚包好。

      交代完准备事项后,朱云谦命令史守愚将密码本烧掉,然后自己默默地站起身来,脱下一直穿在身上已破烂的旧军衣,换上自己唯一的新军衣,又把自己的两支手枪装满子弹。这种无言的行动让大家在心中强烈地感受到了朱云谦的那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和敢打必胜的信念,大家也都默默地行动起来,收拾自己的行装枪弹,准备与敌人决一死战!

      为了打乱敌人的部署,朱云谦先搞了一个声东击西之计:他叫高英带着来安大队先向西南方向突击,结果敌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丢下十多具尸体后,向后退了三四里地。这时朱云谦看出敌人部署未定,正是突围良机,就命令贾少伟带一个排掩护,大部队则兵分三路向东猛扑下山。这一大白天的突围行动,多少有些出乎敌人的意料。他们只能拼命打枪,企图用火力封锁我军的突围道路。这时前卫排的小伙子们一阵猛冲,很快杀开了一条血路,而大家也跟在前卫排的后面,拉开距离,一阵猛跑,很快冲出了敌人的火力网。在冲出敌火力网后,部队一路跑步前进,一口气冲到谕兴集北面的小山下,这时贾少伟也带着后卫部队跟了上来。草庙山突围成功了,敌人已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下午四点过,部队到达官桥,朱云谦决定部队在此地休息一下。此地附近已没有敌人,街上有卖烧饼的。大家已多日未食主食,高兴坏了,连忙买烧饼充饥。群众一看在敌人腹地来了这么多的新四军,也纷纷惊讶不已。

      官桥距天扬公路只有十来里路了,过了天扬公路后十多里就到高邮湖,胜利已经在望。由于天扬公路一线有敌军两个团据守,朱云谦打算在此等到天黑,然后悄悄冲过天扬公路,直奔高邮湖!

      时间过得很慢。好不容易等到太阳快落山了,朱云谦却发现前面有小股便衣队活动。是敌人吗?朱云谦有些紧张。他连忙用望远镜仔细观察,觉得不大像敌人,就命令号兵吹联络号。对方听到号声后,也吹了三声号,是我们的联络号!是我们的接应部队!大家高兴极了,连忙奔过去询问,果然是东南支队的同志们!大家又叫又跳,有的不禁留下了热泪。朱云谦心里也是一块石头落了地。是啊,自从发了那个“牺牲一部在所不惜” 的电报后,电台就跟着彭团长一起失踪了,朱云谦也与上级和东南支队失去了联系,不知道上级和东南支队收没收到自己的电报,也不知道上级和东南支队根据自己的突围计划作没有作相应的接应部署,所以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现在看到了接应的东南支队小分队,说明上级和东南支队收到了自己的电报并积极做出了有力的接应部署,朱云谦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来接应的东南支队队伍有三十多人,由东南支队参谋罗平带队。罗平对朱云谦说,部队往前不能走大路,要走刚收割后的稻田,而且行军要绝对肃静。要严禁吸烟和打手电筒。朱云谦立即按这些要求向部队布置下去。

      天黑后,部队在东南支队的引导下,静悄悄地穿过了天扬公路,敌人毫无察觉。再往前走不远,就看到了东南支队挖的防御工事,朱云谦知道已经到了东南支队的驻地,大家紧张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12日夜11点过,部队赶到高邮湖边的送驾桥和长沟集一带,东南支队司令艾明山,政委陈雨田等东南支队领导已在送驾桥等候多时了,他们是遵照淮南区党委的指示率领两个连在高邮湖南岸接应朱云谦和十六团的。这时湖边已有大小数十条船在待命随时启航。这时二营教导员丁植民清点二营人数,发现从草庙山突围到此地,二营没有一个掉队的,包括殿后的掩护部队!

      13日拂晓,朱云谦带着部队顺利乘船启航,在淮南艰苦坚持了四十三天后,胜利突围,于13日中午安全抵达由我军控制的高邮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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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团东进北撤路线示意图(9月11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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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坚持淮南 --- 记解放战争初期的淮南战场 (19)

      (十九) 激战草庙山

      几乎就在彭济伍他们小分队在千棵柳苦守孤屋的同时,朱云谦在9月12日上午九时左右带着部队抵达了草庙山下南面的楼村。当大家刚要休息做饭的时候,突然枪声四起,原来驻金集之敌已从北面打了过来。朱云谦连忙指挥部队抢占草庙山:一营向草庙山的东南处攻击前进,二营向西北处攻击前进,而地方支队则向西南处攻击前进,一时间大家都拼命往上冲,很快占据了山上的有利地形。不久驻樊集之敌也从西南方向赶了过来,对我形成了包围夹击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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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草庙山

      草庙山南北长约三华里,东西最宽处约一华里多,地势不高,最高处仅海拔85米,相对高差只有60-70米。草庙山分南山,中山和北山,其中南山和北山地势高一些,形成两个山包。而北山又更高。草庙山山上杂草丛生,却没有什么树木。草庙山在我这个四川人的眼中,只能叫坡。但由于从草庙山以东直到高邮湖,基本上是一马平川,再没有比草庙山更大更高的“山” 了,所以草庙山在当年就经常成了我地方武装的歇脚地,草庙山的名字也就时常出现在一些历史资料中,正好应了那句名言:“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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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庙山卫星俯瞰图

      在我军未到草庙山之前,北山本来有小股敌军驻守,但他们一见我军向山上冲,就撒腿跑掉了。朱云谦见部队都上了山,便安排十六团守北山,嘉山和来安两个大队守南山,指挥部则设在中山的草丛中。

      草庙山战斗是从12日上午10点开始的。樊集之敌从东南方向,金集之敌从东北方向连续发动了数次攻击,但都被我击退。十六团二营用四连和五连前出阻击敌人,以六连作为预备队。战斗在四连防守的地段进行得尤为激烈,敌人用一个营的兵力向四连猛攻,但都被打了下去。到了中午12点左右,四连由一个班防守的小山头被占。四连立即组织力量进行反击,又把敌人打了下去。敌人由于多次攻击无效,还丢下20多具尸体和伤了几十号人,只好退到四连阵地对面的灌木丛里与我对峙,一面休整,一面等待援兵。四连在御敌防守中发挥出色,只伤了一名战士。到中午12点半过,我各阵地仍岿然不动。敌人又不断向山上炮击,一时间山上硝烟四处弥漫。

      朱云谦在战斗间隙,又对部队进行了组织调整。鉴于十六团团级干部只剩下副参谋长林寿顺和政治处副主任常景波,他先提拔十六团一营营长杨忠(老红军)为代理副团长,行使团长之责,再提升一连连长张云为一营副营长,行使营长之责。又决定撤销三营,把原三营部队分别与一营二营合并,充实加强一营二营,以便组织战斗。

      就在这时,来安大队大队长高英跑过来,告诉了朱云谦一个好消息:三天前留在后面阻击敌人掩护大部队的那个排,在排长徐征发的灵活指挥下,不仅毫发无伤地摆脱了敌人,居然还在这紧要关头找到了大部队,上了草庙山!朱云谦听了高兴极了,兴奋地对高英说:“这个排长不简单,以后提升他!”

      是啊,如果小小的一个排都能冲破敌人重重封锁,在转战三天后还能赶上大部队,那么我们有一个多团的兵力,就更应该能突围成功!朱云谦兴奋地想。

      敌人虽然未能攻上山,但他们也不后撤,就地设阵与我对峙,显然是在等援兵。下午两点过,朱云谦用望远镜观察到四五里外有部队运动过来,他希望那是东南支队的援兵,就叫号兵吹号联络,谁知对方毫无反应,很显然,这是敌人的援兵上来了!

      按照以往作战经验,突围良机一般是在黄昏以后,这也是朱云谦上了草庙山后的最初想法,即坚持到黄昏后突围。但现在看到敌人援兵陆续赶来,朱云谦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草庙山,周旋余地太小,地形也非险地,一旦敌人重兵围定后倾力扑来,失守将是旦夕之事。但要是在大白天突围,又易于陷入敌人火网之中,使部队蒙受重大损失。

      到底是依照原定计划坚持到黄昏再突围,还是乘敌合围未固之机,打破我军行动常规,现在就破釜沉舟冲下山去,朱云谦又面临着重大抉择。

      整个部队的生死存亡,现在就取决于朱云谦的一念之间。

      古人有云:“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感叹的是特殊人物在关键时刻起的关键作用。而朱云谦在北撤过程中几个关键时刻的突出表现,不仅使我联想到“一将难求”,更让我浮想起那句名言: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

      朱云谦认为:困守草庙山决非良策,他估计围困的敌人已有约4个团的兵力,而且越往后拖敌人会更多。一旦敌人合围部署就绪,再行突围将难上加难。如果现在就倾力突围,虽然大白天易于敌人发挥火力,但由于敌人合围部署尚未完成巩固,加上我军的突围方向敌人一时也难以判断清楚,因此只要集中一点突破,虽小部损失难以避免,但大部突围是完全有可能的。还有一点,大白天突围必然出敌所料,很可能会打敌一个措手不及!

      朱云谦主意即定,便马上与徐速之和胡少卿等商量,决定打破我军一般夜间才出动的常规,在白天下午三点钟就倾力冲下山去,现在已到了要敢于牺牲的最后关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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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记解放战争初期的淮南战场 (18)

      (十八) 团长遇难

      朱云谦发完电报后,听到一营方向的枪声越来越激烈,就与团长彭济伍商量,让他带些人到一营去了解情况,并指挥一营找机会摆脱敌人,继续东进。由于电台一直随团长行动,所以电台人员带着电台也与团长一起去一营。

      这天一直断断续续地下着雨,天昏地暗。到了晚上九点,朱云谦找来各县负责同志,传达了上级的电报精神和自己的决心及回电。大家一致同意朱云谦的意见,都认为西返实际上是绝路。唯今之计,只能奋力东进,杀出一条血路来!朱云谦由此更坚定了东进的决心。他进一步给大家布置了具体的行动方案。就在大家讨论如何执行行动方案的时候,不料有人进来报告说,彭团长一行包括电台人员既未到达一营,也未返回来,全部失踪了!

      大家在这个节骨眼上听到这个坏消息,心里都不禁一沉,大家的目光不期而然地都投向朱云谦,暗暗希望他拿个主意出来。朱云谦想了一想,就给大家分析到:彭团长他们不外有三种可能,一是在途中遇敌被害;二是未找到一营,就按预定方案向东走了;再就是因雨夜迷路,仍在附近徘徊。朱云谦当即命令高英带上司号员去找他们,用号声吸引他们回来。除此之外,朱云谦又派仇集区委书记保晴带上两名侦察员到附近的村庄去找。

      不幸的是,这两路人马出去找了两个小时,仍然没有找到彭团长他们。

      大家一直等到晚上11点半,仍无消息,朱云谦感到不能再留在原地拖延等待,只好集合部队按原计划离开横山向东开进。

      从此朱云谦再也未能见到彭团长。

      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

      原来彭团长一行17人正如朱云谦所料,与敌人相遇了。

      当彭团长带着作战参谋高屏洲,侦察参谋林木,电台台长赵清坦,通讯排长毛有礼等17人赶到一营驻地时,一营已经趁雨夜摆脱敌人向草庙山前进了,原驻地已被敌人占领。当彭济伍他们到达原驻地时,毛有礼在黑夜里发现对面有人头戴钢盔,心里一沉,知道遇上敌人了。这时对方也发现有人过来,就开声喝道:“ 什么人?哪部份的?” 毛有礼还想蒙混过去,答道:“自己人!” 话音未落,对面就一梭子弹打来。彭济伍他们连忙且战且退,摆脱敌人后,又沿着预定路线去追一营,不料雨夜中迷路,与部队失去联络。

      彭济伍一行后来找到一个群众带路,走了大半夜,于12日凌晨在仪征县香沟集附近穿过天扬公路,进入东北方向的千棵柳乡毛竹棵庄。他们找到了曾任我村长的李玉明。此时已鸡叫两遍,而且此地离南面的敌人据点大仪镇只有6华里,白天赶路容易被敌发现,彭济伍就决定在此隐蔽待机。为了封锁消息,他们还把李家6口集中在一间房子里。未料李早已叛变,他趁彭济伍他们不备,从后窗跳出逃走了!

      彭济伍他们只好在天亮前又转移到一里路之外的詹国富家隐蔽。

      李玉明逃走后,一口气跑到大仪镇,向敌人报告了彭济伍他们的行踪。就在当天(12日) 上午九时,整编二十五师的一个连加上地主武装共二百余人在李玉明的带领下扑向千棵柳乡。当敌人赶到李玉明家时,彭济伍他们已经撤走了。李的妻子又给敌人指明了彭一行离去的方向。于是敌人兵分三路,将詹国富家团团围住。但敌不敢冲近,只是远远打枪。彭济伍他们在墙壁上挖了一些射孔进行还击,一直坚持到中午。但是他们人太少了,敌人在这时又调来了小炮,对该房轰击,终于击中房屋,并把院子里的草垛击中起火,一时间浓烟滚滚。彭济伍他们一看守不住了,只好拼命向外突围。彭济伍翻过墙头,一面打手枪向敌射击,一面拼命向外跑,不幸在冲出院子百余米处被敌击中腹部,又被一阵乱枪击中,当即牺牲。其时为12日下午二时。

      这场战斗在当地被称为“千棵柳事件” ,我方牺牲一人,伤一人,被俘十二人,突围三人。突围的三人是作战参谋高屏洲,侦察参谋林木,和通讯排长毛有礼。

      彭济伍烈士是安徽金寨人,1927年就参加红军. 抗日战争爆发后奉命从延安来到华中抗日前线。彭济伍在1942年已是新四军六旅十八团副团长,也是一位身经百战的英雄,曾经指挥了柏家圩子伏击日寇等漂亮战斗。其实彭济伍一行小分队的东进路线与后来十六团的东进路线在香沟集一带几乎重叠,但11日夜的那场雨,却把他们的命运与十六团就此隔开。彭济伍与王胜凯一样,本来都可能成为后来耀眼的开国将星,却都在奋斗的血路上成了铺路石。

      可以说,幸存者的荣誉,星星点点,都承载着无数牺牲者的光辉!

    • 家园 坚持淮南 --- 记解放战争初期的淮南战场 (17)

      (十七) 抗命东进

      朱云谦在安排好王胜凯后,随即带着部队摆脱敌人向东急行。这时候来安大队大队长高英赶过来报告,说昨夜他留了一个排,由排长徐征发带着,在杨郢打阻击,掩护大队向东转移,还没有赶上来。朱云谦连忙通知后卫注意收容他们。

      朱云谦计划的东进北撤路线,基本上是沿着来安-六合-天长交界的丘陵地带走,这样就必须穿过六合-半塔,六合-汊涧,六合-天长,以及扬州-天长等4条公路,也即4道封锁线。在这个丘陵地带南北两侧的集镇里,都有敌军驻守。因此若要硬打过去,不但伤亡必大,而且易被敌人包围歼灭。于是朱云谦想到先使骗招,骗过敌人。他叫部队把缴获来的敌人旗子用竹竿挑起来,冒充敌人的保安团大摇大摆地沿着公路行军。结果这一招刚开始还真管用,沿途有不少敌保甲长向部队打招呼:“老总辛苦了!” 战士们就一面敷衍他们,一面抓紧时间赶路。有时候如果被怀疑了,就干脆把他们带走,以免他们给敌人通风报信。但是十六团加上地方武装有一两千人,不可能不被敌人发现,所以更多的时候是被敌查觉,锣声四起,枪声不断。如果遇上的是小股敌人,朱云谦就带着部队一冲而过;如果遇上的是大股敌人,朱云谦就带着部队绕道而过,摆脱敌人。

      1946年9月10日,刚好是中秋节,朱云谦带着部队在这天从竹镇以北穿过了六合-半塔公路,又在马集以北穿过了六合-汊涧公路。在越过东旺庙后,前面就是六合-天长公路,敌人有重兵把守。当部队接近四合墩时,终于与两个团的敌军不期而遇。好在敌人摸不清我军的底细,不敢贸然进攻,只是远远地打炮,并用小股部队对我军进行阻击。战斗持续了三四个小时,突然天降大雨,天色变得很暗,朱云谦趁机带着部队摆脱敌人迅速转移,经大井赵,冶山,沿着金牛山北面东进,终于在半夜十二点左右赶到横山附近,部队才停下来休息。

      横山位于天长和六合两县交界处,因山形平直,望之若横,故名横山。横山方圆约5平方公里,但不高,最高处也只有海拔150米左右。当十六团抵达横山时,其北面的郑集,金集,南面的樊集,以及附近的长兴集,都驻有敌军。9月11日早晨敌人即发现我军来到横山,便很快从几个方向朝我军围了上来。这时敌人已察觉出我军不是小股游击队,而是主力部队,而且根据我军的运动方向隐约猜到了我军的突围企图,开始调集重兵准备将我军一举聚歼。11日上午,十六团一营即与敌人交上了火。

      就在朱云谦调整部署,准备摆脱敌人迅速东进的时候,突然接到了淮南军区发来的密电。

      该密电首先转达了华中军区指示:敌整编二十六师已大部集结在天(长) 扬(州) 公路一线,原定朱部由甘泉渡高邮的方案已不可能。朱应率十六团速返盱嘉北渡淮河,至淮北双沟后,再转淮宝地区。淮南军区在电文最后,要求朱云谦“坚决执行”华中军区的这一指示。

      朱云谦读完电报,一时间惊愕不已,心里受到很大的冲击,引起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本来从盱嘉北渡淮河的方案,是朱云谦在出发前就向淮南军区请求提出的,那时部队就在盱嘉地区,敌人还未摸清我军的动向,应该说这在当时是一个比较稳妥安全的方案。但不幸的是,这一方案被淮南军区领导所否决。现在部队历尽艰辛,已冲到离高邮湖仅有五六十里的地方,却又被令返回盱嘉地区,这不仅会让部队的士气大受打击,而且归路遥远,强敌环伺,危险更加难以预料。

      要是依令西返,对于个人来讲是个稳妥的方案:失败了是上级指挥有错,责任有上级担着,成功了则皆大欢喜;要是抗命东进,虽然比较而言部队安全撤出的可能性大一些,但突围失败的可能也不小,而且这样做对个人前途有很大风险:万一失败,不仅自己要承担指挥失当的全部责任,还要承担违抗上级命令的责任。

      但是军情紧急,时间和敌情都容不得朱云谦再去电与上级商量,坐等批示。或是继续东进,或是依令西返,朱云谦必须马上做出决策!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朱云谦充分显示出一名优秀指挥员的可贵品质:果敢,决断,敢担当,敢抗命!

      朱云谦认为:无论东进还是西返,都只是不同的手段,而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部队安全地撤出来。所以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不应把手段定死,哪个手段更稳妥,更安全,就应该采用哪一个!

      想到这,朱云谦心里豁然开朗:虽然上级命令有合理之处,但是最了解部队目前实际情况的,最了解目前周围敌情的,还是自己。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了让部队更安全地撤出来,自己应该站出来,敢于担当一切责任!于是他立即起草了给淮南军区领导的回电:

      “11日15时电悉。……天扬公路情况变化早在预料中,目前东渡既困难,然而西返则困难更甚。下面三点殊堪考虑:

      一. 敌二十六军三个团加一三八师两个团此刻仍在盱嘉围剿中;

      二. 部队疲劳不堪,减员数字惊人,个别单位已超过二分之一以上,再返盱嘉实难掌握;

      三. 淮河渡口均为敌人控制,淮北情况不明,若淮北情况再变,则进退两难。综上情况,我向西已绝非良策,故决心于13日突围东渡,必要时牺牲一部在所不惜,希陈艾配合。

      9月11日19时”

      朱云谦把电稿交给机要员史守愚,叮嘱他立即用万万火急电发出。同时要他给东南支队政委陈雨田和司令艾明山发报,要他们组织接应,联络信号是夜里三堆火,白天三次军号。

      好一个“牺牲一部在所不惜” !什么是置个人于度外?什么是置死地而后生?这就是!

      许多年后,从淮南突围出来的老同志们一提起这段往事,仍然吁嘘感慨不已:要不是当年朱云谦力挽狂澜,抗命东进,他们多半早已牺牲了。

      • 家园 第一次就应该抗命

        当时淮南军区领导是谁呀,下达了向东从天长撤退这样愚蠢的命令?从来安直接向北,不仅路途较近,而且这些地方多为丘陵地带,不利于国民党大部队的追击。而向东不仅绕了一个大圈,从天长到扬州的甘泉基本上也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这不是将部队向敌人的嘴里送吗。

        • 家园 当年那个年代的“抗命” 。。。

          绝不像现在这般随意轻松,对上级“组织” ,尤为如此。

          比如说,粟总不同意到淮南作战,他也不敢随意“抗命” 了之,而是先表态“方针完全正确” ,然后再说“唯。。。” ,然后再说“打一仗再。。。” 。

          那时的淮南军区领导仍是肖(望东) 周(骏鸣) ,但已是被众人所指,诚惶诚恐,差不多只敢当华中军区的传声筒了,所以才有朱云谦的建议被打回的情况。当然肖周才具魄力不足也是事实。

          从盱来嘉山区直奔淮河当然比东走天长甘泉要近得多且安全一些,但关键是淮北要配合。当时淮北的形势也很紧张,这很可能是华中军区当时考虑的一个因素---两淮形势吃紧啊。

    • 家园 坚持淮南 --- 记解放战争初期的淮南战场 (16)

      (十六) 政委牺牲

      就在朱云谦忙着布置撤退的时候,十六团政委王胜凯打发警卫员前来请朱云谦去有事商量。他一见到朱云谦,就提出要求:坚决留下就地隐蔽,脱离部队!

      原来这几天部队为了摆脱敌人,日夜行军,实在疲劳不堪。但因朱云谦有死命令:“部队在,政委就在!” 所以十六团一直组织战士抬着王胜凯一道行军。可是抬着王胜凯也给部队行动带来了诸多不便:走在前面怕遇上敌人,走在中间会阻塞道路影响行军速度,走在后面又怕掉队为敌所害。所以部队的行军速度常常因此而减缓。几天来,王胜凯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暗自焦急,深感自己继续留在部队会给大家带来很多困难和危险。现在已到了必须迅速冲出敌人封锁线的关键时刻,任何犹豫和耽误都会给部队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所以王胜凯急切地找到朱云谦,提出了留下来的请求。为了说服朱云谦,王胜凯说:“事实上抬我走比留下我危险性更大。留下来我可能还有生的希望,而抬我走从公私考虑都不利。”

      其实无论王胜凯怎样讲,大家都完全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不能让自己影响和拖累大家的突围行动。王胜凯是红二十八军的老战士,1927年参加革命时,他才十五岁。在后来的战斗岁月中,曾经7次负伤。六旅在1945年重建时,王胜凯是主力十八团的政治处主任,后来在组建十六团时,为了加强领导,又专门将王胜凯从十八团调到十六团任政委,体现了上级对王胜凯的信任。王胜凯在东进突围的关键时刻提出留下就地隐蔽,其实他应该知道,这是九死一生的选择。但继续留在队伍里,必然会导致更多的战友为他而牺牲,又是他在思想上和感情上不能接受的。将生的希望留给他人,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应该就是王胜凯当时真实的想法。

      朱云谦听到王胜凯的一番说词,心里十分感动:老王真不愧是久经考验的老红军战士,具有高度的思想觉悟和自我牺牲精神。他感到很难改变王胜凯的决心和决定,就同团长彭济伍商量,同意了王胜凯留下隐蔽坚持的要求。

      为了照顾王胜凯的治病和安全,他们留下了一名警卫员和一名卫生员与王胜凯一起隐蔽坚持,并给他们留下40块银元和一些药品,换上便衣。朱云谦让张山区区委书记高占元找到当地曾任我乡长的进步人士郑叔勤,请他掩护王政委等三人。并且还把当地保长的儿子带走作为人质,警告该保长不得走露风声。总之在当时的情况下,采取了一切能想到的办法来保护王胜凯等人。

      不幸的是,王胜凯还是很快被敌人搜出被捕了。原因很简单:有叛徒出卖。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郑叔勤在部队走后,就把王胜凯三人藏在山脚下的一户贫农家中。但这件事很快就被曾任我龙山乡副乡长的叛徒张柴庞发现了蛛丝马迹,他马上向敌乡长“武阎王” 报告,并带人将王胜凯郑叔勤等四人捉住,送交来安县城进行审问。刚开始敌人并不知道王胜凯的身份,但那个卫生员经不住拷打,将王胜凯的底细向敌人和盘托出。

      一年后的1947年9月9日,敌人将王胜凯,郑叔勤和警卫员陈凤青三人一起活埋在来安县城的北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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