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与班主任有关的一些记忆碎片(三) -- 风尘仆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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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与班主任有关的一些记忆碎片(三)

    三.大家似乎都是我的班主任

    带着一脑袋的肿块和一个双眼皮,我来到了太行山深处一个依山傍水的村庄,这里虽然有公路,也通长途汽车,但很穷,很闭塞。然而自然风光甚好。山水之间透出的那种纯净的、质朴的美,令我不知所措继而怦然心动。我所崇敬的白求恩大夫的陵墓就在河的上游几公里处。每年的清明会有很多人前去扫墓。但我来的晚,未能躬逢其盛。

    这里的人们习惯把山称为“坡”,村西边状似坟头的山叫“西坡”,半山腰有一山洞,据说早年曾有老虎光顾此洞,并一度占为巢穴。村北的山自然就是“北坡”了,站在北坡顶上,可以尽情的观赏奇异、险峻的青虚山,在我眼里那才是真正的燃烧过熊熊抗日烽火的太行山。天气晴朗之时,阳光下的青虚山呈现出的颜色介于翠绿与浅蓝色之间,非常诱人,让人总忍不住想走近他看个仔细。

    把我安顿下来后,家母立即着手解决我的入学问题。村里倒是有一所小学,但只有三个老师(其中一位兼任校长),教室的前身是废弃的羊圈,经过草草改建而成为课堂。共有三间:一、二年级和三、四年级各占一间(老师上一节课要带两套教案,以便为两个年级的学生分别授课);五年级(只有十个学生)待遇最好,单独一间教室(最小的一间),毕竟是即将升入中学的高年级学生,校方也认为他们需要好一点的学习条件。过了很久我才明白为什么五年级的学生那么少,其实也很简单:在五年级读书的孩子们大都是60—62年出生的,六十年代初这个村子的出生率低得可怜。用房东王大娘的话说就是:“那时候饿得走不动路,连母鸡都下不出蛋,就算下出来也是比鸽子蛋还小的软蛋,人就更不用说了”。我深感怀疑,那时候她还能养鸡?

    经过细致的考察和缜密的研究,家母终于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远离羊圈,直接到区(介于公社与县之间的一级政府)里的中学上初一!费尽周折,校方总算同意了。在“五四”青年节过后的第三天我摇身一变成了中学生。哈哈!有趣!在此之前我只当了一年零七个月的小学生。“多快好省的建设社会主义”在我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毕竟是区中学,师资力量相当的强大(一共七位老师)。教师队伍成分也很简单:两个出身于师范学校,其余的均为下乡知青或返乡知青经过推荐来校任教。再加上一位校工(这位校工就是我的老房东王大爷,他的小儿子是我的同班同学。那时候家母所在医院的所有同事都分散的住在老乡家里)。李校长是转业军人,大高个,络腮胡子,曾担任过我军某部重要职务:副排长。为了让我尽快记住他的名字,他教我两句顺口溜:“小王八一点挂(玉),大王八到着爬(美)。对了,我们的校长叫李玉美。十分女性化的名字。

    学校建在半山腰,有一小块操场,六间教室(每间教室的一头还连着一个小房间———教师宿舍),两间办公室,甚至还有一个厨房。比村里的小学那是气派多了!初中共四个班(初一、初二各两个),高中刚刚建立,只有一个班。剩余的一间教室暂做仓库,里面堆了许多木枪,据说是用来练刺杀的。看来抵挡苏修官兵的重任还压在我们肩头。

    上学第一天,我扛着一个板凳跟在“少房东”的身后战战兢兢的(大概班主任恐惧症还在作祟)去拜谒初中一班的“主要”班主任马老师,至于他为什么“主要”,过会儿再说。马老师毕业于“文革”前的师范专科学校,要论货真价实的学历,马老师在本校首屈一指。他家距学校5华里,是一个小小的山村,那个村子里的人几乎都姓马。行过拜师大礼,发现马老师正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上上下下的打量我,看的我心里直发毛:莫非这老师开黑店的出身:“看这牛子细皮嫩肉,不似寻常货色,若是肥瘦分开都切做臊子……”。打住!不能再想下去了。还好,很快我被带进教室,安排在最后一排,因为供我使用的课桌还在募捐的路上(第三天我就有课桌了,但学校无力提供板凳,众学生均需自备)。

    第一堂课是语文,我没觉得咋地,很好掌握,只是还不习惯用当地方言朗读课文。第二堂课是数学,乖乖不得了!据说讲的那叫“一元一次方程”,大惑不解,目瞪口呆。第三堂课更狠:是什么“工业基础知识”(后来才知道那就是物理),一大堆啥啥“力臂”、“力矩”、“省力不省功”等等,听的俺头大如斗,脑子里只剩下了马特维耶夫的一句台词:“电话局的小姐们都昏过去了!”。最惨的是下午的俄语课,一位似乎已经怀了孕的女老师不停的嘟囔着一些我根本听不懂的话语,我的天,难道列宁同志和高尔基老先生也…这个这个…。

    好在同学们非常友好,以一种山里人特有的淳朴和直率接纳了我。这让刚从麻子手里逃生的我倍感温暖。班里的学生来自附近的好几个村子,最远的要跑十几里山路才能到家。我在班里仍然是年龄最小的,其他人的出生年代可以从59年上溯到55年。刚开始他们对我十分好奇,甚至包括我的鞋、书包、文具盒等等。但没过多长时间,当我已经能讲一口完全可以乱真的当地方言时(差不多每天都要用当地方言朗诵课文,想不学会这崭新的语言也难),我在他们眼里几乎就算是同乡了。

    把班主任分为“主要”和“次要”的大概只限于我个人。因为地处山区,不住本村的老师每逢恶劣天气(比如山洪或大雪)便不可能及时赶到学校,尤其是我们的马老师(身体素质极差),我曾经亲眼看到他满身泥水,一瘸一拐的扛着自行车走进校门,那天他上班迟到了9个小时。这种情况下,一般总会有其他的教师主动跑过来临时充当一下班主任并为他代课,还要惦记需要带饭的同学能不按时热饭,吃饭时能不能喝上一碗热汤。学校并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规章制度,李玉美校长遇到此类情况也从不过问(好像他唯一的工作就是四处化缘,慢慢的一点一滴的但有效的积累着财富,以保证学校能勉强维持下去,当然还必须保证教师们那低得可怜的工资)。这一切都属于这些教师之间的默契和习惯。在我就读于此的近一年时间里,还没看到过哪个班是因为一、两位老师不在而耽误教学的。大多数老师为此都变成了教学多面手且分身有术。其中最了不起的当属杭州知青王老师。而且他是担任我们的“次要”班主任最频繁的。

    王老师是66年插队的知青,据说他在杭州读书时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品学兼优型的,可惜高中毕业时“文革”爆发,他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和一帮同学走进了太行山。当区“革委会”决定在知青中招聘中学教师的时候,这位英俊的南国书生终于可以不用为了“工分”而终日躬耕以求吃饱肚子了。王老师看上去就是两个字:潇洒!前些年我国击剑队的绝对主力叶冲同志的模样,大家应该还记得。俺们王老师就是那个样子,甚至比叶冲更有气质。而一口江南普通话又让他倍显文雅。我直到现在都搞不清王老师究竟以教什么课目为主(正常情况下,他是初二一班的“主要”班主任),因为他教过我们数学,教过语文,教过物理(所谓“工业基础知识”),不管他讲什么课,总是好评一片。他甚至还教过我们俄语,我认为他的俄语除了发音以外,比专教俄语的董老师还要好。他的乒乓球技术也很了得,这更加为他增添了几分魅力(那时中国乒乓球队在放弃两届世乒赛后,重返世界乒坛,在名古屋一举夺得四项冠军。举国上下一片乒乓热潮,俺们这山村自然也是从善如流)。

    而北京知青冯老师则是另一个类型:活跃、精干,能歌善舞。开口就是标准的京腔京韵。鼻子尖尖的;下巴尖尖的;就连皮鞋也是尖尖的;一条笔直笔直的分发线将他的头发定义成“七分功绩,三分错误”。在乒乓球方面的造诣与王老师堪称一时瑜亮,典型的左推右攻式的中国直板快攻打法。冯老师主要是教我们数学,偶尔客串一下语文和政治。授课方式最为奇特,有一次为了说明方程式中等号两侧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实际上是一回事,他先命名讲台为等号,然后跑到讲台左侧做出一个很夸张的动作———颇类吴琼华单脚着地手搭洪常青的肩膀远眺苏区的芭蕾舞姿———定格片刻后再窜到讲台右侧,蹲下身摆出一个沉思者的poss,最后站起身来宣布:“我还是我,什么都没少也没多,仅仅是两边的身体形态有些不同而已。这是傻子都能看出来的道理,方程式也是一样!”当冯老师临时代理我们的班主任时,每逢自习课就要教大家唱歌(他是唱,我们大家是吼),不停的唱,一节课就可以让大家把嗓子唱哑。“七一”全区汇报演出,冯老师带领十余名弟子搞了一个革命样板戏大联唱(因为事出仓促,准备不足,那联唱里除了“沙家浜”占了一大半,剩下的就是一小部分“智取威虎山”,这都是因为学校里只有这两部戏的唱片),一举拿下二等奖,令众师生刮目相看。

    另一个喜欢唱的就是二班的“主要”班主任李老师。但他只会唱河北梆子,据说“文革”头几年他曾参加县城里一个啥啥造反团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着实有两下子。除了拉胡琴,唱戏之外,还有点儿武功底子。正因如此,虽然他在教授文化课方面属于一般水平,但却是一个不错的体育教师。教我们刺杀时的那股杀气,很快就会让一帮半大小子豪情万丈,睥睨四方。高兴起来还会表演一些原地连续翻筋斗的拿手好戏。在他辖制的初一二班也颇有几个体育好手,几次和他们比赛篮球,都是打得我们大败亏输(就算李老师吹黑哨我们都不是人家的对手)。不过李老师做事比较粗心,比方说,他居然会将沙坑挖在学校院墙下面,练跳高自然不会有事。但某一天,他教大家跳远,讲解了技术要领后,让我们的班长王登科先来为大家做示范,王登科同学除了功课差点还真没太多毛病,人缘也不错,身体素质一流,就是有点二,没量好步点儿就开始助跑,结果跑过了,竟然在沙坑边缘起跳,众目睽睽之下,我们可怜的班长在他惊人的速度和弹跳力的作用下腾空而起,在空中越过不到四米长的沙坑然后整个身体直接贴到了墙上。惨!

    其实我们的正宗班主任马老师也是很喜欢戏曲的,经常利用自习时间教我们唱样板戏。但马老师太过痴迷于修改“伟大旗手”审定过的唱词,很让人为他担心。好在他的国文底子十分扎实,经他改过的唱词到也十分生动,有趣。加上那个时候,除了听村里的大喇叭,很少有人能拥有收音机的,不可能像城里人可以反复欣赏样板戏,以致部分同学始终认为马老师唱的就是原版。马老师主要教我们语文和政治,治学严谨,备课十分认真。他最大的毛病就是嘴馋。

    教俄语的董老师除了俄语以外似乎从不教授其它任何课程,当需要她担任“临时代办”时,她会很聪明的拿出自己的一套:只要任课老师缺席,就把空余课时统统拿过来改成俄语课,然后再回去重新安排课程表。最夸张的一次是让我们一上午干了四堂俄语课。可把那伙贾庄的同学害苦了!因为他们与其他两位老师一样,被山洪挡在山的那一边。等山洪退去,他们将千辛万苦的恶补一番俄语。董老师70年毕业于某师范学校(正常情况下应该67年毕业的,只是她和她的同学们在学校多呆了三年,以便切实的投身于“文化革命”运动),她的丈夫是我军基层军官,常年驻守边疆。于是董老师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学校,她的宿舍是女同学们的天堂,整天都能看到一拨一拨的女孩子在她的宿舍里唧唧歪歪。我上学两个月后,董老师的肚子已经非常明显了,在黑板上写完字后笨拙的转过身体面向我们时,可以听到她的喘息声。还是女同学们知道心疼老师,一有空就帮老师做家务。而男孩子们根本不管这一套,只顾着去猜老师的肚子里究竟是男娃还是女娃。再后来董老师就不见了,直到元旦才回来,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我的同桌,张河南村的张新社同学猜对了:董老师生了一个胖儿子。为此我永远的失去了我的铅笔刀。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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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拜读了

      这个投名状有份量!西西的聚义厅有你一个位子。

    • 家园 【原创】与班主任有关的一些记忆碎片(三)续六

      正当马老师训斥“下流”同学的时候(因为“下流”刚刚当众背诵了什么“南村群童欺我老,抱着稻草往家跑……冻死我也能知足!”之类的诗词———据说这是唐代诗人的作品),冯老师悄悄地把我叫了出来,然后一起去李老师的宿舍。一进门我就发现坐在写字桌旁正在翻看报纸的竟然是———张师姐!这是怎么回事儿?看到我们进来,师姐站起身微笑致意(我实在没有把握———这微笑是给我的还是给冯老师的?),当时我好像大概也许有点局促不安,脸上感到有点热(到底是教师宿舍,那炉火比教室里旺多了!)。然后坐下来等李老师(其实进门之前,我就听见初一2班的教室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齐声怒吼:“….笼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也只有李老师亲临现场直接指挥,才能出现如此雄壮威武的反面角色唱段的大合唱)。不等李老师回来,冯老师就迫不及待的塞给我一叠稿纸:“先看看,有生字没有?”。正呆若木鸡手足无措的我赶紧接过来,装作很认真的样子低下头去逐页的翻看起来(冯老师!宋押司!宋寨主!俺的及时雨哥哥耶!)。

      原来,按照惯例,正月十五后的第二天,学校要参加区里组织的文艺汇演,届时政府部门、各公社、各团体、医院等单位当然也包括我们都要登台献艺。冯老师伙同李老师为学校及其隐秘的准备了一个节目:独幕话剧!本来按照冯老师的初衷,这部话剧应该有四幕,但李玉美校长支付给李老师的布景费用还不够买一条“黄金叶”的。于是,二人合谋,改动了一下剧本,搞成独幕剧,也许又叫活报剧吧?管他呢!总之,李老师任导演(其实过了一会儿我就明白了:假若不是李老师的普通话比较那个……水货吧,他断断不肯将剧中那个班主任角色拱手让给冯老师的);冯老师饰演班主任;张师姐饰演班长;我呢?大家肯定知道了:需要进行诱导、帮助和教育的落后同学。这么巧?我们三人?用普通话?当然没问题(冯老师看菜蒸饭,就是三个角色,多一个不要!)。其实就算挖地三尺,本校也再找不出第四个能讲标准普通话的人了!王老师当然可以,而且一表人才,但是凭王老师的那口江南水乡韵味的普通话上台,那就非改剧本不可了!比方说穷书生落难遇红颜之类的(老天!不要命了?什么政治环境啊知道不?),扮演既红又专的初中班主任?哪怕你王老师再有“生活”也不灵啊!再说人家腿还不利索。其实你就是打死王老师他也不会上台的。用何阿姨的话说:“你们王老师其实骨子里就是一个羞涩的大男孩!”这时,李老师回来了,刚一进门就派头十足的端起“名导”的架子进入了角色。首先就是“说戏”。

      剧情很简单:某中学初一某班一个聪明、活泼、好动且接受能力很强的小同学(谢谢啊冯老师!你老这是夸我呢吧?眼泪哗哗地!)痴迷于乒乓球几乎走火入魔,跟前两年报道的迷恋网吧多日夜不归宿家长急得就差跳河的中学生大致也就差不多。班长(女)热情帮助耐心教育严肃批评可惜方式方法不被接受。深受学生爱戴的、高尚的、睿智的、又红又专的…班主任以极大的耐心聪明的方法正确的政治思想和路线等等最终使得那小男孩认识到错误悔过自新重新做人浪子回头金不换,既挽救了落后学生又教育了班干部使她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等等。至于“李导”那些什么人物特征人物性格舞台位置表演尺度之类的专业术语我没能听懂。不过要说叫我来演这个角色倒不是不靠谱,除了能讲好普通话之外,此时我的乒乓球技术已经很有功底了,尤其是在动作的规范性、协调性方面,校内罕有对手。

      接下来就是对台词了(李导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把纸上的文字变成声音究竟是什么效果),刚开始我有点紧张,但随着剧情的不断深入再加上“名导”的指点,渐渐地我这里开始顺畅了起来。冯老师久经沙场演技精湛舞台经验十分丰富自然十分老道。再看张师姐,真的令人很惊讶:她的嗓音非常好听(我们从没有过近距离的交谈),而且表演十分投入,尽管是第一次对台词,但随着剧情的变化,她的表情、语气也竟然与剧情十分吻合,到后来还加入了许多肢体语言。敬佩啊!就连冯老师也受到感染,站起身来全身心投入一派奥斯卡提名获得者的风范。看着张家师姐那生动的漂亮的脸庞,尤其是近距离的进行角色交流时,我承认我当时是有点意马心猿,但我还是很注意自己的风度:看一会儿师姐然后就看一眼剧本,然后再看……再…,仗着一目十行的功夫居然一句台词都没错(我亲爱的同志们,这应该不能算是传说中的“饱餐秀色”吧?)!咱不能死盯着女士呀,太没礼貌,是吧?

      应该说,排练很成功,至少李导这么认为。当我最终迷途知返走上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康庄大道时,“李导”兴奋的宣布:”OK!GOOD(说了没?记不得了)!从明天开始你俩可以不上课了(其实也没几节课可上了),咱们抓紧排练,我再找玉美要点经费过来!”然后大家约定排练的具体时间(放假期间也不能休息,冯老师跟我商量要我动员家母干脆别回城里过年了:“让她到时候看你演出,多好啊!…….,住口!就这么定了!”————您这是跟我商量呢吗?)。此时天色已晚,全校大概就剩我们几个人了,是该回家了。张师姐拿起我的棉帽替我戴在头上(受宠若惊!),微笑着和我道别(这次我敢肯定这微笑压根就没有冯老师和“李导”的份!)。

      • 家园 【原创】与班主任有关的一些记忆碎片(三)续完

        我平生最不擅长总结生活中的经验,但有一条经验确实是我自己总结出来的:每逢有一件很有趣、很愉快的事情等着我去做时,总是会在半途中发生变故,从而使我远离刚刚品尝到的愉悦————绕这些弯子干啥,您就直接说自己是个倒霉蛋儿不久结了?

        第一次排练结束后没几天的一个傍晚,家母向我宣布:该回城里读书了!原因简单得很:医院的某位“领导”在一次会议上坚持自己的提议,春节过后为重点水利工程派遣医护人员的名单中必须有家母!而且毋需再议(那个叫做“革命大渠”的水利工程不仅遥远,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医务所还要搬家,跟着最危险的工地亦步亦趋。最近一个时期,那里事故频发,伤亡人数让工程指挥部已经难以承受)。凭良心说,无论家母还是先父在世,他们从未得罪过这个人。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位“领导”总是不停的找茬,真的是恨不得我们全家死光光他才惬意。那么下个学期由于没有母亲的照顾,我只好回到城里继续我的学业。城里开学大概是在正月初十,而现在还不知道是否有合适的学校,人家是否会接收我。于是家母提出的条件是:给一个星期的假,回城里安顿好我的儿子再说。“领导”自然同意(由于家母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去大吵大闹,他正偷偷的乐呢)。第二天早晨,家母带着我直接找到了李校长,把所有情况告诉了他,并希望校长能立刻为我办理转学手续。母子俩要刻不容缓的回去,找到一所愿意接纳我的中学。李校长只是沉思片刻就马上为我开具了转学证明以及学生鉴定。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出门了(化缘是没有假期的)。

        突然就要走了,我去向老师们道别(多数同学都已离校,来不及通知他们),马老师只是要求看一看校长为我写的评语(看罢他轻蔑的摇了摇头,大概是认为写得不够好吧),又简单的交代了几句注意安全和卫生之类的话,然后领着我去看别的老师。冯老师和李老师正在鼓捣幕布上的景片,听到这消息后,对我说了许多催人奋进的励志之言,虽然还算热情,但我能感觉到他们对我比平时要冷淡一些。这我完全理解,他们两人憋着劲儿要在汇演中给大家展示一个前所未有的“很洋气的”节目,为学校挣面子,添光彩。可现在到哪里去找一个替补呢?总不能像咱们开全国农民运动会时临时改户口或改职业的装扮一个职业选手然后去拿名次吧?那个时候的人们还没这么下作。倒是师姐以一如既往的平静将一本油印的剧本(那可是她熬夜刻好蜡版然后印刷装订的)塞进我的口袋:“留个纪念,说不定以后你会喜欢演话剧的。”

        次日清晨,我们告别了老少两代房东(都是好人啊!),和家母一道搭乘水泥厂的卡车(坐在后面的车厢里),离开了这个宁静、祥和的村庄。王老师和未来的王师母就坐在我的身边,准备回杭州检查腿疾(王师母一边不停地帮王老师揉搓他的膝关节,一边用西子湖畔的姑娘们所特有的、动听的声音与家母探讨着一些我从没听说过名字的药物的功能)。当卡车驶过大桥,开上盘山公路,我看着渐渐模糊的村庄即将隐去时,我忽然感到这块土地比任何地方都更像是我的故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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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年多后,我与几位同事来到太行山区某地的一个发电厂,检查该厂的关键设备安全状况。那个电厂离我的学校才15公里,我请同事们照顾我一下,在归途中稍微的绕那么一小圈,让我得以故地重游。并答应事后会带他们去一个美妙的地方钓鱼。这当然不成问题,都是一个单位的哥们儿。但是,当车子停在村口,我怀着极大的虔诚走下车时,眼前的一切却让我心惊肉跳:虽然山还是那山,水也还是那水,然而往日恬静、优美的景象荡然无存。代之而来的是浓重的商业气氛和嘈杂、喧嚣。无数不伦不类的建筑物簇拥着原来的长途车站。“西坡”的一侧矗立着几十个石灰窑,不停的喷发出滚滚浓烟,坡上那些茂盛的小松树已不知去向。河对岸山上的“消息树”也不见了。咦?居然还有洗脚屋和歌厅…..。呆立在既熟悉又陌生的桥头,我开始犹豫……。最终我打消了探访学校、同学的念头,和同事们一起离开了那里。

        诚然,强烈的反差让我难以接受,另外,走到家门没去探望一下也让我内疚。回来以后的一段日子里,不为什么,我总会不断的想起以前在天涯看到的一个帖子:“每个人的家乡都在沦陷”。但转念一想,现在又有什么地方不是这样发展呢?而且,可以肯定的是我那些同学们比起当年来,日子一定是富裕多了,从这一点上讲,我打心眼儿里为他们高兴。不过同时我也清楚的意识到,一旦我执意寻访过去,那么我的那些愉快记忆的载体肯定会被强行分区,然后挨个的格式化,搞不好还要被装进去一些莫名其妙的东东。不行不行!还是让我保存好这块只属于我自己的老硬盘吧!

        我在归途中凑成了一首小词,后来又修改了几次。这就拿出来献丑。俺不通格律,大家不要笑话俺,行不?

        水调歌头

        过◇◇ 注

        重觅幼时路,穿越太行山。

        奇峰幽谷依旧,脚下水潺潺。

        遙望青虛翠影,更忆寒窗伙伴,荏苒数十年。

        挟履涉唐水,垂钓褐石岩。

        残阳里,几声叹,望炊烟。

        桃源已逝,空把浊酒酹山川。

        拂去悠悠残梦,再剪孤帆一片,四海是家园。

        踏浪驰千里,问鳜楚天边。

        注 就不告诉你◇◇是什么地方,嘿嘿,奸笑两声。

        补记

        王老师的腿疾最终治好了,他痊愈后的乒乓球技术据说还是那么好。他和家母经常可以见面,因为王师母频繁的去医院检查………,您猜对了吧?是的,师母就要作母亲了。他们后来生了一个女儿(小样的张新社,你还我刀来!)。后来他们一家三口于1978年回到了杭州,走之前他们从家母口中得知:他们当年的学生已经考入了一所重点大学。

        我们的话剧如期与观众见面了。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海选”后,初一2班的名叫“王老看”的同学脱颖而出(这名字真有趣,本来洗澡那一章节里有他的故事,可是当时写的时候咋就忘了涅?),拿到了那个角色。过了两个月我才知道那部话剧的演出效果———林叔叔的小儿子回城里做一个小小的手术,而他在春节后成为区中学初中一年级的新生,是他告诉了我当时的演出盛况———那叫一个精彩!

        王老看同学在大幕拉开的一瞬间,突然就把练得还说的过去的普通话忘得干干净净!但是这难不倒聪明过人的他,从最初几句也不知道是唐山还是太原的“官话”被台下观众喝了倒彩之后,他干脆放弃了找回普通话的努力,直接使用当地方言表达他所有的思想。到后来,他居然开始了即兴式的表演:当一些有趣的、极富地方特色的俚语代替了冯老师编写的台词时,场下已是笑声四起,掌声雷动了———冯老师和张师姐必须以极大的毅力强忍住已经快要喷薄而出的笑声,否则真要演砸了———演出大获成功!他们将代表区里参加“五一”前的全县汇演!

        祝福你们,剧组的所有成员!我就知道咱们学校和咱们学校的人一定不会认输的!

        • 家园 功夫不负有心人[em05]

          恭喜:你意外获得【西西河通宝】一枚

          鲜花已经成功送出。

          此次送花为【有效送花赞扬,涨乐善、声望】

        • 家园 好看!!!!!!!!!!
        • 家园 有丰富的阅历,回忆起来也有内涵得多

          虽然你和师姐没有多的交流,但感觉到这个师姐是很会关心人的,当然,也可能你给她的印象一直不错,就象你对她印象不错一样,只是大家都埋在心里没说。

          这世界没准很小呢,谁晓得哪天会在网上看到某人回忆往事的帖子,说起这出话剧来,给原来的男演员戴帽子、将出自自手的话剧稿塞进他的口袋作为分别礼物,云云。然后,在网上贴出当初话剧稿子的扫描件......

          你没能亲自参加话剧的演出,真是一个遗憾啊。

          水调歌头写的不错,跟这个系列的帖子挺配的。

          顺便提点建议,以后在段落间加空行会使帖子看起来更舒服些。

      • 家园 这码字的速度真够敏捷的

        莫不是到了姐弟恋的时候了。

        继续关注......

        • 家园 承蒙夸奖

          我码字很慢的,只是将已经写好的前半部分修改一下而已,边修改边发,已经够慢的了。谢谢您和其他河友的关注。我愿意尽我的努力去完成这篇文字,不过第三、四部分大概会慢一些。再次感谢大家!

          另外,姐弟恋的没有,那只是我当时的感受而已,让大家失望了,不好意思。

    • 家园 好文章!
    • 家园 【原创】与班主任有关的一些记忆碎片(三)续一

      初到学校的前两个星期,我一直在茫然中挣扎。听不懂、学不会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在课堂上站起来回答老师的提问时,总是哆哆嗦嗦,结结巴巴,一副即将叛变的被审讯者的形象。但同时这些新奇好玩的课程也渐渐的勾起了我的兴趣,于是,在家母严厉的督导下,我以极大的热忱发起了一轮“夏季攻势”。大约在麦假结束后(这里一年有三次假期:麦收时10天,秋收秋种时大约一个月,即所谓“秋假”,春节20天,即“年假”。加起来与城里学校全年假期相差无几),我居然跟上了大家的学习进度。这倒不是我比别人聪明,是我的学习环境与他们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家母所在的医院里有很多一起发配来的 “臭老九”或“黑帮”之类。其中不乏饱学之士。俄语?不要紧,几位60年代初医科大学毕业的叔叔阿姨从中学到大学都是学的俄语,其中还有曾发表过苏联医学文献译文的高手。;“工业基础知识”?好办,放射科的小李叔叔那物理学的,啧啧!没得说;数学?天天晚上家母要逼着我做大量的数学运算,若把草稿纸积攒下来,单就数量而言,与陈景润有得一拼!至于语文,医院里还有两位老夫子足以把我培养成少年孔乙己———肖伯伯和林叔叔两人差不多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在挥毫泼墨和吟哦唐诗宋词上了,是大家公认的医院范围内的文学泰斗。再有就是我的时间太充裕了,而我的同学们放学之后都要回家从事农业劳动(主要是自留地的活计),村里没有电灯,因为穷,也不允许大量消耗灯油,一般九点钟就必须关灯睡觉,第二天还要早起干点农活然后才能上学。我却可以跑到医院的值班室去完成作业或者复习和预习,而值班的医生护士顺便就充当了我的辅导老师。我邀请“少房东”和我一起去医院学习,他不敢,因为他惧怕看到医院里那些怪异的人体骨架标本和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人体器官,而我可是5岁就学会了跑到父亲的解剖课的课堂上捣乱。带上橡胶手套去摸尸体标本的事情,小周阿姨一直还记得(她是家父的学生)。对于我来说,在夜间吓唬邻居小孩的最好办法就是在一个完整的人类头盖骨内装上一个手电筒用的绿灯泡,把骷髅举到他们面前,然后突然接通电源。

      夏天已经到来,当我们重新回到教室里的时候,大家惊异的发现,我对所有的功课已经不“草鸡”了(当地俚语,“草鸡”即害怕、畏惧的意思)。当然,对身处艰苦环境下仍能获得优良成绩的几位同学,我实在是很敬佩他们。

      • 家园 【原创】与班主任有关的一些记忆碎片(三)续二

        别看我们学校地处深山,但还是有很多活动可以让你感到乐趣无穷。

        1. 行军拉练

        那时候的中国人能够明确的感受到来自北方的威胁,因此军事训练很早快就成为重要的教学内容之一。我们也不例外,但不像城里人那样没完没了和花样百出。除了练习练习刺杀技术外,我们好像就没有别的“军事行动”了。大概李校长为此受到了区政府教育部门的批评。学校当然就要改进自己的工作。在李校长的领导下体育李老师具体策划下,一次仅限于初中学生参加的行军拉练活动要开始了(高中同学为什么不参加?不公平!)。

        麦假结束不久,在一个晴朗的早晨,我们开始了自己的“士兵突击”。装备:男同学要准备背包一个并肩扛木枪参加行军;女同学和老师们只背背包而不拿“武器”(老师们够狡猾的吧?而李校长干脆就不参加本次拉练)。原先堆放在空闲教室的木头枪这回派上了大用场。那些枪支都是本村几位手艺很好的木匠制作的,但是这些木匠师傅只见过那些老式步枪比如三八大盖、七六二步骑枪之类,对于我军新式装备知之甚少。他们只能依照李玉美校长画出的草图为我们生产军火,于是大量我军现役枪支被师傅们加工出来。由于图样不够精确,加上加工精度太低(没办法,工艺落后嘛),那些枪看上去多少有点不伦不类。制作枪支所使用的木料也是五花八门,比如我们班来自孟家庄的孟继业同学就领到了一枝表面呈现紫红色,质地十分坚硬的“好枪”,比我那枝沉重了一倍还多!气得他大喊冤枉,坚决要求更换,遭到马老师的严词拒绝后,来自同一个村的孟永福同学极不情愿的但还是主动的和他对换了武器(他二人是未出五服的叔侄俩,叔叔关照侄儿是理所当然的,实在不应该流露出那么多的不满情绪。您说呢?)。当我们沿着山路呈一字纵队走向大山深处时,怎么看这支队伍都不像是人民的武装,更像是电影里经常看到的民团。除了服装各异,部分同学的背包居然是被面(或褥面)朝外捆扎的,花花绿绿什么颜色都有;有戴草帽的,有包着头巾的,还有几位戴着用报纸叠成的船型帽的。不过手里或肩上的家什够硬:大部分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而班干部们则配备AK-47。

        一路上当真是风光无限,从外围望去,太行山只不过是些光秃秃的石头。可是当你深入到她的腹地,你就可以见识到她令人赞叹不已的美丽容颜,就连我那些常年生活在山区的同学们也经常会被那些神奇的,变幻莫测的美妙景色所打动。于是大家吵吵嚷嚷,不停的按照个人的想象,争相发表对景物的评价。当我们班的一位时常语出下流却不乏幽默的同学(他的名字我忘记了,请原谅,在这里姑且称他为“下流”同学吧,老同学莫怪哦!)雄辩地指出前面某座山峰从某个角度看过去“像是女人的奶”时,他的后脑勺隔着船型帽被李老师凿了一记好大的栗爆。

        按照“作战计划”,9:30分左右,我们在预定的“兵站”稍事休息。大家坐在一条小溪旁吃着干粮(出发前来不及吃早饭),那溪水真是清冽甘甜,一番畅饮之后,让人倍感神清气爽。马老师趴在一块大石头上,大口的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把嘴巴直接伸进水里喝了几口,然后抬起头用呆滞的目光看着我们,好像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我们知道,他实在不适合参加这一类的行动,尽管他不用扛枪,背包是所有人当中(包括女同学)最小巧的,然而大家还是认为他大概坚持不到最后,可是当身强力壮的几位同学提出为他分担一部分“装备”时,马老师很男人的谢绝了(难道他真的想一个人战斗?)。而精力充沛的李老师却走来走去,同时大声的为同学们介绍附近的地理环境。这里太漂亮了!小溪往上是很高很陡峭的山,植被茂盛;在我们脚下很深的地方,溪水绕了几个大弯流进了一个小水库。水库里面几头牛在洗澡,成群的水鸟在距水面很近的空中作出各种漂亮而又复杂的飞行动作。据李老师介绍,沿着溪水向上走(大概要走一整天),最终可以到达一个很神奇的地方,那里只有七八户人家,绝少与外界沟通。李老师的几位朋友当年曾经上去过,因为他们身穿“红卫兵”的标准服装,可把上面的居民吓坏了。惊魂甫定,一位长者居然问他们:那些日本鬼子究竟走了没有?

        我在本文中总是讲自己“地处深山”,其实充其量我们学校所在位置不过是“深山”的最边缘处。难怪与我们一水之隔的张河南村村东南的山上至今还矗立着一棵“消息树”,那是因为我们地处当年鬼子进山“扫荡”的必经之处同时也是抗日武装的游击区。那棵就像是哨兵一样的“消息树”其实是一根巨大的树杈,用几根木棍和铁丝固定在山顶,每隔几年,村干部们会砍一根新的换下那根被雨雪风霜侵蚀得伤痕累累的旧树。过了很多年我才明白,对于太行山的深邃与博大,我所领略到的恐怕还不及万分之一。

        继续前进,我们在崎岖的山路上绕来绕去,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的队列中已经少有笑声与调侃打闹,大家都累了,多数同学已经辨认不出方位或者是懒得辨认方位,马老师好像已经掉队很远。此时已经是中午时分。就在我们绕过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山后,一条公路就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赫然出现在我们的脚下,路旁还有一个镇子。年纪较大的同学很快就认出这是××公社———这个公社的中学篮球队是我们的宿敌,双方几次交手互有胜负———既然如此,我们就都知道离我们的学校只有最后的5公里了。路边有一口井,我们的“先头部队”正在那里休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爷正在一桶一桶的提水,倒进一个巨大无朋的石槽里,供“大军“饮用。我们扑过去围住石槽,一通“驴饮”。老大爷用因为缺少了几颗牙齿而含混不清的话语一再告诫:“娃儿们,慢慢喝,当心喝炸了了肺!”哈哈哈哈!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万山大叔”?真把我们当成枣红马了!

        终于回到学校了,怎么样?七个小时奔袭25公里,其中19公里是真正意义上的山路。弟兄们不含糊吧?当然,“掉队官兵”们用时远远超过7小时,大多是女同学,当然也包括马老师。他老人家走进校门时,背包是拖在地上拽回来的;衣服全部湿透;在离宿舍还有20米距离时,一屁股坐在地上,看样子是打算就地“露营”了。人和人就是有差别。看看人家冯老师,精神抖擞气宇轩昂,一边唱着他最喜欢的“誓把反动派一扫光”,一边“收缴枪械”。李老师为了向大家炫耀他的体能,当众表演了几个被我们称为“二踢脚”的武术动作。真是令人钦佩。

        事情还没完,当晚,老房东王大爷乐不可支的告诉我,当马老师决定放弃“露营”计划,打算先解决肚皮问题时,他极度失望的发现,厨房只能为他提供以下食物:玉米面饼子;玉米面粥;缺油少盐的炒青菜。一向嘴馋的马老师悲愤的向王大爷吼道:“我走了50多里地,腿都快折了,你就让我吃这个呀?”那光景就像电影里常见的国军弟兄在耍蛮横:“老子在前方卖命,挨了这许多枪子儿,你们得慰劳慰劳老子!”

      • 家园 怀念纯朴的人生。
      • 家园 看完三篇

        很好看!

        看到最后,想起我们在学校里吓教生物的女老师的事,将她办公室里的骷髅头拿出来,晚上挂在她寝室的门口,然后敲一敲门。

        谁知道她见了一点不怕。这本来是她的东西嘛。

        当然我们也不敢拿去吓别的女老师,因为怕真的将她们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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