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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堪培拉”坠落(完) -- 蛇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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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堪培拉”坠落(续三)

阿萨德追踪的侦察机组发现他们的目标被云层笼罩,在返航中还报告“遭到标志不明的‘流星’追赶”。在塞浦路斯的空军司令部坚持立刻派出第二架“堪培拉”去拍摄叙利亚空军基地和输油管道。B·L·(伯尼)·亨特上校决定和他的领航员G·R·(罗伊)·埃尔夸特-普林中尉一起执行这个任务,他们是10月30日遭到埃及人拦截攻击的“堪培拉”机组之一。亨特机组的第三名成员是A·C·(山姆)·斯莫上校,他是苏伊士危机期间补充到该中队的飞行员,其职责是监视机尾后方。这次他们驾驶的是第58中队的飞机WH799。

伯尼·亨特形容这次任务的开头一段平安无事:“我们出发去拍摄(黎巴嫩的)里雅克、阿勒颇(Nairab空军基地)和(巴格达附近的)拉希德。航行非常顺利,在云层下面,为了获得交叠的航空照片,我们缓慢的降到12000英尺,然后是10000英尺。”

这时候叙利亚的“流星”飞行员们几乎是住在座舱里面,想要拦截英法的侦察机,他们面临的问题很大。与Moukabri少校一同工作的塔哈尔·扎克说:“叙利亚人没有雷达,于是我为叙利亚指挥官制定了一个仅依靠电话联络来击落这些‘堪培拉’的计划。首先我们需要一条拉塔基亚和大马士革重要空军基地之间的直线电话。”当“堪培拉”一出现就立刻报告,这时它刚从拉塔基亚进入叙利亚领空。6名叙利亚飞行员从10:00开始就坐在飞机中随时候命,2个在(阿勒颇的)Nairab,4个在(大马士革的)al-Mezze。

塔哈尔·扎克说:“由于发现两个目标(叙利亚地面观察哨搞错了,或者有一架法国RF-84也在执行任务),叙利亚人要派出一架以上的飞机。其中一位飞行员是哈菲兹·阿萨德。但实际上击落飞机的是al-Garudy和al-Assasa,‘流星’中队的指挥官。”在这点上叙利亚和埃及的记录有冲突,因为不清楚al-Garudy和al-Assasa是组成了一个编队,还是分别带领一个编队。实际情形大概是后者,因为叙利亚人认为他们击落了两架“堪培拉”,而“堪培拉”机组则认为自己遭到两个不同编队的攻击。

“当‘堪培拉’飞过拉塔基亚上空时他们打电话通知在大马士革的我们,于是我们命令飞行员发动引擎起飞。然后“堪培拉”经过阿勒颇。在一年中的那段时间,早晨时大马士革上空通常会有高度较低的云层,于是我们让飞行员躲在云层中。当得到“堪培拉”已经飞过霍姆斯的消息时,他们爬升飞出云层准备攻击。结果是一场成功的拦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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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皇家空军在1949年末获得了第一架“流星”。站在这架无伪装迷彩的“流星”F.4前面的是(从左至右):Fikri Zahir, 塔哈尔·扎克, Salam Nofal和一个不知道名字的英国飞行员。苏伊士战争爆发时,塔哈尔·扎克在叙利亚帮助训练叙利亚空军飞行员,后来他还帮助制定了拦截计划,导致英国皇家空军的“堪培拉”被击落。

让亨特担心的不是云层,而是偶尔出现的无云的空域。他回忆说:“当我们飞向大马士革时,让人害怕的是——蓝天!通常这是飞行员的梦想,但在军事行动中这种状况就不那么令人羡慕了。我的第一反应是全力爬升回到云层中,因为如果我们想以这样的高度和速度飞越大马士革机场上空绝对是致命的。”

叙利亚空军地面控制Moukabri少校回忆说两位(或两对)“流星”飞行员开始时看不见那架“堪培拉”,直到他建议他们向下看,发现敌机的飞行员立刻发动了残酷的进攻。亨特上校说:“就在那时候(他决定要爬升到云层中时),山姆·斯莫报警说有两架‘流星’从右面一个方向冲了过来。我记不清是哪个方向。我必须转向他们的攻击……关于这个细节问题有三个答案(也就是所谓的八、九、十点钟方向),但究竟是哪一个对我们毫无帮助,因为无论‘流星’从哪儿过来,我都必须转向它们。这样持续了几分钟,感觉好像好几个钟头,在第一轮攻击中我们未被击中。第一次攻击刚过去,山姆立刻就说又有两架过来了,我们正在爬升,于是只好再次转弯。就在我转向它们时,右引擎被击中了。

“我马上呼叫正趴在那儿拍照的罗伊回到折叠座椅上。我想他接收到了,但是没有回来。事情发展到最终阶段,我迅速失去了对情况的控制,一台引擎停了,还在燃烧。我告诉山姆逃出去,弹射,他从后方领航员位置安全弹射了。我们还在遭到攻击,我开始为联系罗伊作最后的努力。我再没有从呼叫器上听到罗伊,就我所知,他一定是回到后方领航员位置试图弹射。由于弹射座椅已经不见了,我猜他想自行跳伞。我不确定,但我想我听到了飞机上一个很大的撞击声,大概是罗伊的身体撞上了水平尾翼。我怀疑就是这样。于是我弹射了。似乎只过了几秒钟我就撞上了地面,折断了左踝。事情发生的太快了,我估计不出我的高度有多低,但我记得当时我想:如果我现在不出去就再也出不去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黎巴嫩上空弹出来的,我脑子里不停的转着一个念头:如果我是在叙利亚,那他们来的时候恐怕不会太友好。”

事实上亨特的“堪培拉”刚好坠毁在叙利亚境内,而他和山姆·斯莫正好落在边界线黎巴嫩一侧。塔哈尔·扎克认为埃尔夸特-普林中尉是掉在叙利亚境内的飞行员,而亨特则落在黎巴嫩深处。亨特不像其他英国飞行员那样带着一支手枪,他相信这救了他一命。当他落地后聚集在周围的人群认为他是以色列人,于是开始痛打他,直到一个会说英语的当地教师劝说人们放过了他。然后亨特解释自己是英国皇家空军,事态才平息下来。那个教师把亨特交给了边界检查站,一个叙利亚军官对他进行了审问。他和随后被送来的山姆·斯莫声称他们是在黎巴嫩上空进行天气探测时失事了。地面上的人们可能没意识到发生了空战,只是听到了云层上有飞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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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张叙利亚空军“流星”F.8的照片,上面两架可能是1952年在叙利亚上空飞行时拍到的,下面这架序号414的飞机的照片是交付前在Moreton Vallance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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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亨特所料,埃尔夸特-普林中尉在“堪培拉”坠毁时死亡。两位幸存者被带到贝鲁特一所医院,本来他们会作为战俘留在那儿一段时间,但在驻贝鲁特的英国空军武官看望了他们后,两人被用一艘小船偷运回到塞浦路斯。

在亨特的“堪培拉”被击落当天下午日落前40分钟,哈菲兹·阿萨德受命起飞追击另一个入侵者,这可能是一架美国的U-2,因为CIA也在寻找假设中“抵达叙利亚的一百多架米格”。年轻的飞行员在起飞前试了试刹车,发现失效了,但他还是起飞了。阿萨德没能找到入侵者,这时黑暗已经降临,他的无线电也出了问题,他必须降落在没有灯光指示的机场。阿萨德几乎看不见跑道,风向也改变了,他不得不顺风降落,失效的刹车也不起作用,结果滑出了跑道。“流星”跌跌撞撞的穿过一小片果园,朝着一堵石墙冲了过去。阿萨德打开座舱盖,猛地拉起,飞机弹起越过石墙和一条水沟,恰好避过一个巴勒斯坦难民营的帐篷。飞机再次撞向地面,折断了起落架,引擎停转,最后在机腹与地面的巨大摩擦中停了下来。阿萨德跳出座舱躲在一条壕沟中,担心燃烧的飞机会不会爆炸。然后他听到从难民营过来的人们在树林里跑来跑去,显然是在寻找他的尸体,因为座舱是空的。“毫无疑问,”阿萨德回忆说,“他们希望找到一具挂在树枝上的尸体。”

由于在刹车失灵的情况下起飞而危害到飞机,后来阿萨德上尉受到申斥并被判缓期监禁。但是他和很多同事都指责基地指挥官在夜幕即将降临时安排他从一个没有夜间起降能力的机场起飞去执行任务。

格林尼治时间11月6日17:00,凯特利将军从伦敦和巴黎得到命令,英法军队必须在当地时间当天午夜开始停火。到战斗结束时第13/58中队的“堪培拉”PR.7共执行44次任务,损失一架飞机。战争正式结束后,叙利亚上空的绝密侦察飞行仍然继续,不过由于亨特飞机的损失,在这些飞机撤出目标空域时都有英国皇家空军第1和34中队的霍克“猎人”护航。同样,被派往叙利亚的法国RF-84F都必须是双机编队。

英国空军的侦察任务一直持续到1958年才停止,显然是因为叙利亚和埃及合并成立了更强大的阿拉伯联合共和国(UAR)。在这个时期,第13中队的主要任务之一是对那些接受了苏联飞机的中东国家的机场进行拍照,还有观察新的或改建的机场。在这些秘密行动中,官方记录中不会说明目标,而在行动记录手册中飞行路线被描述为“路线指定I、II……”等等。但是苏伊士战争后,在一些会形成5万英尺以下可见的航迹的天气条件下,“堪培拉”的很多次任务都流产了。这时可能遭到阿拉伯米格战机拦截的风险也开始得到认真对待。

叙利亚在1956年底订购了约60架米格-17,第一批17架于1957年1月交付。开始时进入叙利亚空军服役,但到那时叙利亚还没有合格的米格飞行员,因此在1957年4月17日叙利亚国庆日的空中展示上,驾驶苏联飞机的是埃及空军飞行员。其中一个埃及人是Faruk al-Ghazzawi,在1956年战争中击落过一架以色列“暴风”。后来al-Ghazzawi以准将军衔结束了空军生涯,退休后成为了虔诚的伊斯兰学者。

苏伊士战争后,击落了英国“堪培拉”的Al-Assasa少校成为了被送往波兰进行米格-17训练的18名飞行员中的一个。他早先曾在意大利接受英国教官的训练,这算不算学贯东西呢?以后他会成为叙利亚空军所有战斗机中队的指挥官。作为分享了击落“堪培拉”荣誉的“流星”飞行员,Munir al-Garudy在新的阿拉伯联合共和国空军中成为了一支装备米格-17PF夜间战斗机的叙利亚-埃及混合部队的指挥官,以尼罗河三角洲Inchas为基地。这支部队的叙利亚飞行员中的一位是哈菲兹·阿萨德。塔哈尔·扎克返回了埃及,在那之前他在击落英国皇家空军“堪培拉”的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已经广为传播,他回忆道:“我在1958年从叙利亚返回,因为在埃及和叙利亚合并后那里已经不需要空军武官了。在1956年到1958年呆在叙利亚期间,我受到约旦国王侯赛因的邀请,他想知道那架‘堪培拉’是如何被击落的。我需要得到开罗的许可才能去约旦,不过他们说没问题。在约旦时我指导了一些约旦‘吸血鬼’飞行员关于空战技巧之类的事情(在苏伊士战争前不久埃及送给约旦一个中队的‘吸血鬼’)。但是我没有和国王一起飞行,这个责任对于我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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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利亚空军还订购了6架“流星”NF.Mk.13,序列号从471到476,应该是在1954年交付。

关键词(Tags): #苏伊士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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