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文摘】二鬼子汉奸李富贵,wait for 萨苏 -- AleaJactaEst

共:💬15
全看分页树展 · 主题 跟帖
家园 【文摘】二鬼子汉奸李富贵IX

第四十四章 交易 上

  英法联军这边现在也并不好受,这一战之后足足有五千人无法再继续战斗,战况如此激烈是帝国主义侵略者们没有想到的。战役当天的晚上葛罗就找到额尔金商讨目前的战局。

  "詹姆斯,战局并不像我们想象得那么乐观啊。"葛罗以及法国政府对这次远征并不像英国那样势在必得,事实上他们从一开始就有些患得患失,态度也经常有些摇摆。

  "是有点出乎意料,我必须承认局势有些失控,不过我已经再一次请求我们共同的朋友尽快北上。"额尔金现在最头痛的是因为上次扣押和处决谈判使节的事件双方都无法再次回到谈判桌上,因为谈判的最基本的条件已经丧失,自己不可能接受再一次派人到清政府那里去,只要想象一下如果那些野蛮人再玩一次扣押人质的伎俩那英国的舆论将会把自己这个笨蛋给淹没掉。而相信清政府同样也在担心自己在谈判的时候对他们做出报复,这一点额尔金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清廷一向对这些谈判使臣的安全并不怎么关心。所以这个时候李富贵对额尔金就十分有用了,他能够给双方一个安全的保障,这毕竟是开始谈判的前提。

  "李先生在这个时候能够起什么作用呢,他毕竟不能公然的背叛他的国家。"

  "这一点我和你没有分歧,我们需要他把我们在战场上得到的东西转化为政治上的,这一点在目前来说不太容易,由于咸丰皇帝的死中国人变得非常强硬,即便攻下北京也不一定能够逼迫他们按照我们的意思来,所以我们需要清政府中主和派占上风,而李富贵无疑是主和派的领袖人物,他必须能够控制朝廷。"

  "他毕竟还只是一地的军阀,官衔也不算非常高,真的能够做到这一点吗?"葛罗对中国始终缺乏了解,他对这个古老神秘的国家并不是非常感兴趣。

  "据我所知,李富贵现在已经可以说代表了封疆大吏们的利益,这从他在南方组成的那个联盟就可以看出来,而在清政府中也一直充斥着主和派,现在他们虽然不得势,可是随着我们不断地在战场上获得胜利,主战派肯定会面对越来越大的压力,如果这种内外力量联合到一起,我相信我们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希望能够这样顺利,我国的商人已经在抱怨俄国和美国在北方和南方都获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可是我们动用这么多的军队进行了这么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确什么也捞不到。如果再这样下去,真的有些不好交代啊。"

  "放心,我们最后肯定能得到足够的补偿,"一提起俄、美两国额尔金心中的怒气就直往上撞,这两个卑鄙小人,将来一定要让他们把吃下去的吐出来。

  额尔金对目前中国国内的形势分析的基本上正确,咸丰新丧现在又逢此大败,朝廷的权威受到了极其严峻的挑战,各地的督抚或多或少的都松了松手脚,至于究竟是战还是和各地的态度也有很明显的区别,江苏、安徽自不用说,北方和沿海的省份害怕受到战火波及多数主张和为贵,受到太平天国严重威胁的湖广、河南也认为面对太平天国这样大的动乱实在不宜与洋人过多纠缠,只有西部的几个省份和关外的一些将军持强硬的立场。

  这个时候北京人心惶惶,肃顺为了弹压局面同时也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信参掉了两个主和的大臣,并且借口他们胡言乱语、扰乱人心,进一步治了他们两个抄家充军的罪名。一时之间北京的风气为之一振,不过暗流也在这平静的表面下汹涌的流动。

  李富贵这阵子为铁路的事情大伤脑筋,陈九爷说到做到,自从他在李富贵这里得到了修建铁路的授权之后就大刀阔斧的做起了准备,李富贵做事往往最难的一个环节就是钱,没想到这位陈九爷筹措起银子来本事大得不得了,几百万两银子如何分摊很快就弄得清清爽爽,让李富贵看得是佩服不已,可是中国人自己修筑的第一条铁路当然不会如此简单,饶是陈九爷在洋人面前面子够大,人也非常精明,这件事情准备起来仍然是麻烦不断,现在终于搞得差不多了李富贵这里却动起了别的脑筋。原来自从大力开发马鞍山以来这里的耗煤量就节节攀升,两淮的那些煤矿主们全都乐得眉开眼笑,不过两淮的煤炭要运到马鞍山需要先经铁路运到连云港,装船之后再到马鞍山,这样当然就是绕了一个大弯子,而且这一宗货物的运量还特别大,甚至直接造成了海寿铁路的运力紧张。这样李富贵很自然的就想到了从寿州经庐州过寒山到和州,直接就把煤炭运到采石矶的对岸。

  所以李富贵就和陈九爷商量他这条杭徐铁路是不是能暂时只修江南的部分,江北的部分先挪到安徽来修,没想到陈九爷一口就拒绝了,他的理由是修筑铁路前期的工作最为关键,真正到了铺铁轨的时候就已经接近收尾了,所以杭徐铁路江北这一段实际上已经投入了大量的工作,不可能轻易放弃,另外这条铁路是几大股东和股修建的,像这样大规模的改变原定计划实在是很困难,如果李大人真的想修和寿铁路的话等到杭徐线修好了,运行良好的时候他可以再想办法。

  陈九说的话当然也有道理,在商言商,李富贵并不觉得自己被顶撞了,但是李富贵绝对不可能等到他们从杭徐线上赚到钱再来投资,李富贵已经下决心借着这些买办修铁路的势头把铁轨一直铺下去,也就是说只要条件允许他会一条接一条的修下去,可是令他烦恼的就是现在条件不允许,虽说从去年以来李富贵手头开始日间宽裕,但是想要筹措一两百万两银子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所以说到底还是要招商,现在两江的资金已经被开发的十分充分,即便有什么赚钱的买卖他们也是有心无力了。铁路的事情山西人不感兴趣,他们似乎天生就把注意力都放在金融上,李富贵记得当年阎锡山在山西修的铁路就十分古怪。以胡雪岩为代表的新兴的浙商对这个事情倒是很好奇,但是秉承着不熟不做的习惯他们也都采取观望的姿态,毕竟铁路这个东西还太过新奇。

  李富贵遥望着北方想到:北京那边可是有一笔大买卖,如果弄得好几百万两银子倒不在话下,只是这事该如何着手呢?

  李富贵在山东等着北京出现纷争自己好从中渔利,可是即便在主和派中对李富贵的态度也是相当的矛盾,甚至两宫皇太后的意见都不能统一,慈安太后认为先帝在的时候李富贵就目无朝廷,现在北京只剩下孤儿寡母,如果把他招来那还得了。慈禧可不管这么多,对她来说任何妨碍她掌权的人都必须除掉,现在能够对付顾命大臣们的只有李富贵,说到底李富贵还是一个莽夫,她倒不信自己将来对付不了他。几个亲王对此事也很犹豫,都说李富贵嚣张跋扈,但是那些事毕竟离得很远,现在肃顺骑在他们头上拉屎撒尿可是实在是很难忍得下来。最终让他们下决心借助李富贵的还是英法联军咄咄进逼的攻势。

  谢子澄丢了天津以后朝廷并没有追究他的责任,毕竟那么多军队和统兵大将,如果要追究天津失守的事情怎么算也到不了他的头上,而且胜保还为他努力开脱,所以开了天津知府的缺专门负责起京畿一带的团练。刘铭传和谢子澄现在倒是配合得不错,他只是一心扑在战场上,而谢子澄对他的军事行动从来不插手,专管后勤,有了什么功劳刘铭传也不要由着谢子澄去领功。

  廊坊之战后英法联军因为损失太大暂时就驻扎在武清,准备做一下休整,同时在补充一下弹药装备,没想到民团在收拢了一些残军之后反而实力大涨,破交的手段也越来越凶狠,甚至敢于袭击营一级的单位,尤其是一个孟加拉营生生地被他们打残了。到处都能见到扶清灭洋的旗号,额尔金现在也找到了对付这种打法的窍门,那就是不要去理睬他们,根据情报北京一带已经没有大规模的清军活动,所以只要英法联军采取密集的行进方式游击队并不能对他们产生太大的威胁,至于补给线只好加派兵力保护,如果真的要进攻北京城再把这些部队调上来好了。

  所以联军在经过一个月的休整之后再次向着北京挺进,这一下北京的各路王公大臣可都慌了神,再加上肃顺还下了戒严令不允许当官的逃离北京,这一下众人心里就像是整天有小老鼠在里面抓挠一般,真是想死的心都有。在这种压力之下很快的李富贵就变得不再像前一阵子那样面目可憎了,毕竟他是主张和谈的,就这一点上与大家的利益还是一致的,虽说这样有些对不起尸骨未寒的先帝,可是事关自己的小命就有点不好说了,何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些大人们平时可都是以君子自居的。

  李富贵本来就在猜测北京的各路势力当中究竟哪一边最先沉不住气,不过他还真没有想到最先与他联络的居然是清流,李鸿藻的出京之路相当危险,清流们不像那些王爷可以在李富贵面前摆谱,随便派个心腹到山东不管是李富贵还是曾望颜都得认真接待,他们除了自己身上的一身名气之外实在拿不出什么能够去制约这些封疆大吏的,所以必须有一个够分量的人物出京亲自与李富贵接触。可是现在肃顺把大臣们都监视了起来够分量的根本就不可能出京,所以最后这个千斤重担就落在了李富贵这个结义的兄弟身上。策划秘密行动可不是这些清流的专长,所以这次出京一波三折,总算是李鸿藻现在还不怎么起眼,终于给他混了出来,见到李富贵之后就必须立刻赶回去。

  组织秘密行动虽然不是清流们的专长,可是如果说起给自己找借口那这个世上恐怕没有什么人能比他们更厉害了。李鸿藻见到李富贵之后一番慷慨陈词把李富贵听的暗暗流汗,这帮家伙明明是自己怕死,可是怎么他们说出来的话句句都是为国尽忠呢?还是人家有水平啊。

  "大哥,咱兄弟生死之交,上次你帮我的忙兄弟很承你的情,所以这些虚的就不要再说了,你们究竟想让我做什么吧?你也知道我是个老粗,不懂你们这些文人说的话。"

  李鸿藻可从没把李富贵当作老粗,而且上次他作为副使做的事李富贵也没必要承什么情,那全都是刀架在脖子上没有办法,不过既然李富贵这么提出来他也只好开门见山了,"兄弟,你也知道现在北京没有什么兵力能够抵挡洋夷,当前本来就是四海鼎沸,如果京师在有所动摇,那朝廷将来由该如何是好,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在这个时候自然是…"

  "等一等,"李富贵再一次打断了他,"大哥你就直接告诉我需要我怎么做就行了。"

  李鸿藻实在有些不习惯这样直白的讲话,"你领兵进京拱卫京师,主持与洋人的谈判。"

  李富贵面露难色,"我本来是想这么做的,不是那些言官又说我有不臣之心,还说我勾结洋夷,北上是来给洋鬼子做帮手的。"

  "这是他们不对,他们现在也知道错了,这个时局兄弟你可是中流砥柱,万万不可灰心,‘周公恐惧留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古之圣人尚不能免除流言蜚语,所以兄弟你就不要太在意这些了。"

  "说得也有道理,可是我这样北上遭忌讳啊。"

  "这一点兄弟只管放心,现在北京城里对你的看法已经转了过来,王爷们也都想请你前去调停,那些言官知道以前看错了你,现在逢人就说你的好话,你去了绝对不会有人敌视你的。"

  李富贵点了点头,这些清流说到底也就是有一张嘴,和他们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好讲,李鸿藻这次来不过是向自己表态而已,在英法联军撤出中国以前他们应该不会再与自己为难了。李富贵好言好语的把李鸿藻送走,不过他并没有让军队进行开拔的准备,他还在等更大的鱼上钩。

第四十五章 交易 下

  李富贵接待的正主是醇郡王奕譞的管家,李富贵对这位车管家的接待规格要远远高过李鸿藻,双方见面之后也没有与李鸿藻见面的那么多虚头,两人只是稍微客套一下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讨价还价起来。

  李富贵倒也不算贪心,他开出的价钱是两江总督以及一大笔军费,车管家虽然只是个传话的人,实际上他的主子也只是幕前的傀儡,可是他在这场交易中还是具有很大的能量的,所以李富贵对他也是很下了些功夫。

  "车总管可要体谅我们这些做外臣的,难啊,想办成点事真是不容易,办砸了当然不行,办好了也不行,兄弟我也是夹在里面左右为难,就说这次救援北京吧。我可是听说北方战局不利就带上人马巴巴的向北赶,可你说我落什么好了,要是我在北京怎么着也不会让万岁爷栽在洋鬼子手里,你说是不是。现在皇上也死了,洋人就是在闹又能闹出个多大的天,我要不是怕人家说我畏惧洋人,我早就退回江苏去了,你去打听一下谁愿意现在到北京去赶这趟浑水。"

  "我们王爷也知道前一阵子皇上猜忌李大人是冤枉了大人,可这都是肃顺他们进的谗言,先帝对咱们这几位王爷都不是很放心,唯独对那个肃顺是言听计从,恭亲王多能耐的一个人,就是他三言两语的给打发回上书房读书去了,要不是大人您手里一直拿着军权,肃顺恐怕早就对您下手了。"

  面对这个问题李富贵倒是需要装一下傻,"有这回事?我没的罪过肃顺啊?"

  "肃顺最恨大人和洋人来往,六王爷也是因为有些热心洋务才得罪的肃顺。"

  "这个王八蛋他也太蛮不讲理了吧。最近是听说这位肃中堂在北京的风头好劲啊。难道你家王爷是想我进京…"李富贵右手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大人若是肯亲自动手那是再好不过了,不过如果大人不愿意关系也不大,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挑头对付肃顺,大人如果能够不理他的伪诏,直接带兵进京,他根本不能把您怎么样,那个时候肃顺的声威只要一掉到地上他还有什么?到那个时候一桩桩、一件件,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抱怨,我相信不用大人动手。"

  "即便不用我动手,这事总是要我挑头来做,您还砍我的价钱,总管也太不厚道了。"

  "不是我不厚道,这两江总督我不用去问我们家王爷也能应承下来,您这么大的功劳按说就是进军机也不是不行,可是朝廷现在实实在在的是没有钱,您这二百万两的军费也太吓人了一些,不是不想给,千真万确是没有。"

  李富贵哈哈一笑,"你们王爷请我北上主要还是想让我居中调停促成和谈,至于肃顺下台只是连带的作用,是不是?"

  "的确如此。"

  "这次洋人兴师动众远涉重洋而来,咱们又把人家的使臣分了尸,所以这个谈判不用谈我也知道这笔银子可赔的是老鼻子了。回去让你们王爷做好准备,恐怕要不了多久就得开捐了,到时候你们这些京官那都是大把大把的捞银子,就从缝里露一点给我也就是了。"

  这话说得车管家心头倒是一动,"虽说如此可是二百万两也实在是太多了一些,咱们大清国恐怕就没有哪一次批过这么多的粮饷。"

  "是啊,可我们大清国也没有哪一次京师都快要被人打下来了。"

  听到这话车管家叹了一口气,"也罢,我只是个传话的,王爷答应不答应我可不敢说,这数字实在太大,我想我们王爷也做不了主。"

  李富贵与额尔金也是连续的通着气,额尔金看到北京已经在望,李富贵这边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心里的石头终于算是落了地,最近被民团绕的乱作一团的情绪也渐渐的平复。

  李富贵看到额尔金开出的谈判草案不觉吓了一跳,别的倒还罢了,唯独这军费一项实在让李富贵有些无法忍受,英法两国各要求一千二百万两白银,现在中国本来就银根紧张,如果在这样大规模的抽走现银对市场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这个数目也太大了一些,我想我们的朝廷是拿不出来的,您还是给我一个诚实价,好不好。"

  "这个数目是我们经过计算得出的,并没有什么虚头在里面,实实在在是不能再让了,实际上我们相信这些钱作为赎取广州、天津的费用也就差不多了。"布尔布隆这次是主动要求到李富贵这里来作信使的,这主要是因为葛罗对战局总是放不下心来,所以两个人一商量觉得最好还是再与李富贵通通气。

  "实在是没有钱,要不然跟各位打个商量,我们就先把天津到塘沽一线的城市先赎回来,南方的那些地方既然英法两国朋友喜欢多住一段时间也没关系,要不然干脆连广州也租借了去,抵了这次军费,您看怎么样?"

  布尔布隆呆了一下,这一番言论不管从哪一方的角度上看都太过无耻,这个帝国主义侵略者发现很难消化,他有些难以相信有人当卖国贼能当到这种地步,再者说英法联军要广州做什么,现在广州城外尽是太平军。

  租借广州的建议被拒绝了之后,李富贵又提出了一揽子方案,包括开辟更多的商埠、给与教士更广泛的自由、更积极的组织劳工出国等等,总之一句话李富贵就是不想掏钱。这一方面是因为中国的市场经济需要白银,另一方面李富贵心里又这样一个计算,就目前清政府与外国人开仗那无疑是怎么打怎么输,如果连军费都替这帮鬼子出了,那这样的战争对外国人来说可以算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这样那下次怎么能保证他们不再来呢?所以军费上面他咬得很死。不过这个计算又给他带来一些迷惑,从历史上看英国人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就没有再发动什么侵华战争,难道英国人看不出这种战争能带来的好处吗?李富贵从来没有轻视这帮呆头呆脑的家伙,实际上他们虽然死板但是以一个岛国遏制欧洲大陆几百年决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个想法让李富贵对以后如何结盟感到了一丝犹豫,本来以英国发动两次鸦片战争的身份无论如何都应该先削弱他们的力量,可是从历史记载来看他们的胃口似乎已经被填饱,反而是法国还对中国的西南流口水,再加上这家伙比较弱而且将来还有一场大难,看来先对付法国要更加诱人一些。

  法国对这次战争的经济收益的确不是非常重视,这些家伙一向是财大气粗,倒是李富贵提出的一些建议看起来更加诱人,比如说李富贵就建议法国租借廉州府的冠头角一带,"我可是看在大家是好朋友的分上才提醒你的,要有一块自己的基地来慢慢经营,你看英国人就很有远见,现在他们在整个远东的行动一直都是围绕着香港展开的,再看看你们东一榔头西一棒锤,一点计划性都没有。"

  布尔布隆受到李富贵的启发,也觉得现在他们对华政策太过凌乱,如果说放弃这一笔钱来换取更多地在华特权应该是一笔好买卖,于是起身告辞急急忙忙的去找葛罗商量去了。

  李富贵知道法国在越南现在扩张的很快,他的印度远征军现在已经开始向东南亚渗透,目前李富贵的眼光还放在荷兰这样的小国身上,不过要是以十年为单位来看的话,法国导师更有渗透的价值。别的不说,二索毕竟只是两个学生,李富贵可从来没指望他们能像主席那样天生就会打仗,所以军事上的帮手将来肯定要派,这些人通过越南进入法国混个国籍既容易又隐蔽。李富贵现在已经开始注意这些秘密工作的隐蔽性了,说起来金三角与越南、印度都很近,要是能够控制这块地方那毒品的反倾销也就有些眉目了,也不知道现在掸邦是哪一位将军的天下,弄些武器运进去交个朋友也不错。

  “想渗透我们的广西。”李富贵冷冷的哼了一声,“再过十几年能在越南保住个落脚点就算你们有本事了。”

  葛罗在看到李富贵列出的一揽子谈判条件之后也是大感兴趣,“这个廉州府的冠头角究竟怎么样,是不是适合做据点呢?”

  “这个我在海上问了一些水手,他们都说这一带的确是深水良港。如果好好开发相信不会比香港差。”

  “这倒是很有意思,其他这几项看起来也很诱人,这些领域如果真的能够放开,那点银子的赔偿倒的确不算什么。不过我不太明白,李富贵能从这样一个条款中得到什么呢?”

  “李富贵这个人嗜钱如命,我怀疑他不会这么简单的帮我们争取这些好处,至于到底想要什么他没说,我也没问,毕竟还不到时候。”

  “我们可以先按这个调子来,李富贵无非就是要钱,这个好办。”

  额尔金对于盟友突然变了调子感到有些不解,根据新提出的建议法国人的胃口明显大了不少,可是在不久以前这两个家伙还劝自己谨慎从事,不要把中国政府逼的太紧。

  “你们真的认为清政府可以答应这些条件吗?”额尔金轻轻敲打着手中的那张纸,这上面的每个字对中国来说都有千钧之重。

  “不同意可以谈嘛,您不是相信将由我们的朋友来主持这场谈判吗?”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如果条件太过苛刻也会让我们的朋友为难的,是不是?”

  “我相信李先生会有办法解决好这个问题的。”

  额尔金看到葛罗坚持也就了地做下这个顺水人情,只是英国方面各条款肯定也需要作相应的修改,一想到能够统一立场获取更大的利益他也不免心中窃喜。“很好,那我就把条件加以修改,然后再和李富贵商量一下。”

  李富贵这里拿到谈判条件的终稿之后仔细地审阅了两遍,看起来没有什么会造成终生伤害的东西,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内地市场的开放和修建铁路的权利,恐怕英国人又在做着大规模倾销他们那些棉布的主意了,“大英帝国的商品的确应该更容易的进入中国内陆,不过这些工作一直是我们帮助完成的,现在突然提出直接在内陆设立通商口岸,是不是英国朋友对我门提供的服务不太满意?”

  “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巴夏礼赶忙解释道,“将军阁下的商行在推广洋货上的确不遗余力,不过目前中国的市场终究受制于官府,我们只是希望能够在条约上把中国内陆的开放规定下来,到时候大人的商行不管在运输还是贩卖上都可以做到名正言顺,而不必像现在这样踩着线做事。至于大人总代理的利益我们一定会继续保证,条约的签订肯定不会影响大人的利益。”

  “这样我就放心了,不过您不觉得这样一份条约朝廷很难接受吗?”

  “这就需要大人从中斡旋了,”

  “实在是很难啊...”李富贵露出一幅愁容,“说句实话,这样一份条约如果从我的手里签出来那我真的可以说是千夫所指了。”

  巴夏礼笑了一下,他来中国这么多年了对中国人的性格算是摸得很清楚了,“我们当然不会让大人白干,按照行规中间人可以拿到一成的佣金,可是考虑到你们朝廷恐怕不会同意列出这样的开销,所以我们愿意代其支付,也就是说大人您可以得到两成的好处。”

  “如果按照老的条款军费的两成就是四百八十万两,其他条款的价值还在军费之上,现在这一份虽然赔款被压低了,但是如果综合估算起来只高不低,这样吧,咱们都是老朋友了,一口价,一千万。”

  巴夏礼知道这种讨价还价自己恐怕很难敌得过李富贵,幸好这个价钱仍在他们的底线之内,而且还将由清政府支付。“唉,李将军实在是太会要价了,没办法,谁让您救了我的命呢,一千万就一千万吧。”

  “还有个事情要和你们特使说清楚,这佣金归佣金,可是谈判桌上这出戏还是要唱好,到时候你们不妨再把价钱开得高一些,我来狠狠地砍上一刀,另外这里有些地方还是需要斟酌一下,比如说这个大使驻京和各位入京交换条约到时候能不能砍掉?”

  巴夏礼简直奇怪的要命,上次谈判清政府的谈判代表也是在这两条上大做文章,这次李富贵不约而同的也提出这样的想法,虽然在中国已经呆了很多年但他还是不能理解这两条究竟碍着中国人什么事了,这本是两条世界各国通行的做法,为什么到了中国就被视为洪水猛兽呢?

  “为什么?”巴夏礼摇着头问道,“我在广东多年,知道中英两国多次争端实际上都和地方官员欺上瞒下有关,如果我们的公使驻扎在北京,那么有什么交涉就可以面对面地进行,这对你们实际上也有好处啊。”

  实际上李富贵对此也不理解,按照他的推算清廷这样反感直接和洋人打交道一方面可能是因为夜郎自大,另一方面未尝没有鸵鸟政策的想法,或许他们还觉得能拖一天是一天,就不想当面锣对面鼓的讲清楚,“没办法,现在北京是几个顾名大臣主政,如果我一进京估计他们就要被干掉,倒是有清政府就会有两个老娘们执掌了,这些女人都迷信的不得了,先皇被你们弄死了,现在剩下一个几岁的娃娃,那些人都怕你们的煞气冲了小皇帝,那可是她们的心肝宝贝。”

  “李大人,您不会也这么迷信吧?”巴夏礼在广东这么多年,这些民间的说法他倒是很知道一些,尤其是那些关于洋人的说法。

  “我是不信啊,我还准备把我那个这么一点点大的儿子送到欧洲去施洗呢,可是我不信有什么用啊,你也知道在中国幼儿的死亡率相当的高,即便是皇族也不例外,如果我一力主张把你们放进北京,到时候小皇帝犯个头疼脑热的话,她们不能拿你们怎么样可是却会和我拼命的。”

  “那怎么办,我们不可能继续像以前对叶名琛一样整天纠缠在中国的官场游戏中。”

  “说到叶名琛我倒有个主意,叶名琛原先好像兼任五口通商大臣,是不是?”

  “是啊,这个混蛋坐了这个位子以后有什么事都把脖子一缩,真是太讨厌了。”

  “他是胆子小,如果这次条约签订之后恐怕就得换一个官职来管理与各国的事务了,你觉得这个通商大臣如果由两江总督来兼任是不是好一些?”

  “两江总督,那个杨大人?我看他未必能比叶名琛好到哪里去,”巴夏礼看着似笑非笑的李富贵突然恍然大悟,“这么说李大人要高升了,我在这里贺喜总督大人了。”

第四十六章 冯婉贞

  刘铭传现在已经退守到通州一带,到了这里他以往最为依仗的战壕已经稀疏了很多,民团活动起来已经有些不便。不过朝廷看到了他这支武装所显示出的力量之后就把信心又压在了他们的身上,谢子澄如愿以偿的升到了道班,作为一个失土的地方官这样的恩典让他感动得热泪盈眶。肃顺现在也是病急乱投医,拨下大笔的银子在北京附近征调民夫、乡勇供刘铭传使用,一时之间倒也号称几万人马。不过刘铭传知道这些新调集的乡勇实在是没有多大的用处,倒是李富贵最近不断的派人过来充实刘铭传的队伍,相对来说有了合格的指挥官下面的人也就好带一些了。

  大部分乡勇现在还只能充作民夫来加紧准备北京周边的工事,不过北面的一些村庄中很多老百姓以打猎为生,这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资源了。在刘铭传看来这些猎人比津门的那些武术世家管用多了,他们不但枪法精准,而且对潜伏、偷袭更是具有天生的感悟,许多游击战术讲给他们听的时候给他们提个头他们就能把后面给想出来。唯一让刘铭传不满意的是这些猎人本身非常的团结,自己就形成了一个个小团体,这让给他们派去的队长们很吃力,那些特种兵出身的可以得到他们的拥戴,而有些不以硬功夫见长的往往就站不住脚,大敌当前刘铭传也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大力整顿这些人,所以干脆又让他们自己推荐了一些头头,其中谢庄的冯三保就是里面很厉害的一个,而且他还有一个漂亮、能干的女儿。刘铭传现在还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光棍,这俩次出差算是把女人的滋味给尝了个够,不过作为一个接受了新式思想影响的流氓,那些庸俗脂粉玩玩当然可以,要是真的动情就不太可能了,所以他对冯三保的女儿动了心思也就不足为奇了。

  冯婉贞对这个刘参将的印象不算太好,首先刘铭传给人一种油滑的感觉,另外作为从武术世家走出来的天才继承人,刘铭传的功夫在她眼里也是不值一哂,总的来说这个刘参将真本事不大,不过偷鸡摸狗的各种阴损手段倒是装了一肚子。

  谢庄小队在对英法联军的战斗中屡立战功,连那些特种大队一向眼高于顶的家伙们也对这支土兵产生了一点敬意。这天谢庄小队又一次斩获了三个脑袋回来,之所以这些团练也采用这种计件的方法倒不是他们特别野蛮,而是因为肃顺在北京城里立下了赏格,一个洋人的脑袋可以换五百两银子,这个如意算盘的确打得很响,像这样只需要出个一千万两银子英法联军就要全军覆没了。刘铭传看了一下这几个战利品,相对于那些善打黑枪的特种兵来说谢庄小队在猎头方面有着它的优势,不过今天这三个脑袋黑不溜秋的一看就知道是印度兵,现在北京城里的老爷也变精了,一看到印度兵总是要挑三拣四一番,赏银也总是要狠狠的克扣,而且就刘铭传所知在英国人眼里这些印度人的命的确很不值钱,杀了他们并不能让对方感到心疼,所以他已经一再要求部下不要总是在这些人身上捡便宜。

  “三个天竺兵,今天的收成不是太好啊。”刘铭传随口说道。

  “何止是不好,今天简直晦气透了,来来去去也没有见到一个白鬼,最后实在没办法正好碰上一队印度兵,就打了他们一个埋伏。”

  刘铭传叹了一口气,“上次进的那一批货到现在还砸在手里,再放就要变臭了,谢子澄也是的,几个人头都搞不定。”

  “要我说还是弄活的值钱,上次押了几个送到九门提督衙门你看把他们乐的。”

  “活捉洋兵没有必要,而且也太危险了,自从开始割他们的人头之后好像洋兵就不肯投降了,还是应该多用冷枪、炸弹,没必要为那么点银子冒风险。”虽然嘴上说的十分超脱,可实际上刘铭传对银子有着相当的好感,只不过如果为了银子让面前的美人去冒生命危险就有些不值了。

  “我们这些草民的命不值钱,既然现在有这么好的买卖当然要去赌一赌,整个村子的男人都来打仗了要是没点进项让留在村里的老弱妇孺怎么过,反正我们把这些人头交给你了,赏格你可不能少我们的。”

  “不谈钱了,”刘铭传觉得自己的桃花运实在不怎么样,好容易有点时间来和婉贞妹妹接触一下,结果就对着几个黑头讨价还价,这要是能培养出感情那真是见了鬼,“这次有没有发现洋鬼子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冯婉贞歪着头想了一下,“他们在向大营集中,营地里面人喊马嘶的,动静挺大,不知道是不是又要向前进军了。”

  刘铭传无奈的叹了口气,“再向前就是通州了,真的很难挡住他们啊。能陪我到前面走走吗,跟我说说你们今天的行动路线。”

  这时春天已经渐渐的回到了华北大地,他们来到一处山岗,从这里可以看到联军的一个小型营地,冯婉贞在地上把他们的行动方向画了个草图,刘铭传听着她的讲述有些心不在焉,“据你的观察我们这样把洋人的头砍下来,他们有没有害怕?”他知道李富贵对此举不太赞成,不过也没有十分的反对,现在的中国战争中割下敌人的头颅仍然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所以大家都不太把它当会事。刘铭传也觉得如果能让洋人由此看到中国人作战的决心倒也是件不错的事情,凡是能够给联军士兵产生心理压力的做法他都支持。

  “那些印度兵很害怕,洋兵倒没看出来是不是害怕了,反正他们的行动小心多了。”冯婉贞想了想。“你真的认为我们能够阻挡洋鬼子进北京吗?”冯婉贞刚随着他爹加入团练的时候对洋兵之有很模糊的概念,这段时间天天和洋人开打,倒是真正的长了见识,像现在如果洋鬼子没有大的动作他们每天能摸到十个八个的人头,如果再算上黑枪、炸弹打死的最多也就三四十人,凭这样的成绩当然不能真正的低档英法联军。

  “挡不住也要挡啊,在广州我就没有挡住他们,要是这次再挡不住,我还怎么在司令面前交待。”刘铭传刚来北方的时候对自己的身份一直很认真的保密,可是自从廊坊会战之后清军的实力大损之后他也就像李富贵一样有些无所谓起来了,所以有时候会在信得过的人面前把李富贵给带出来。

  “司令?”冯婉贞有些不解的问道。

  “就是两江的李大将军。”

  这个称号一下把冯婉贞逗笑了,“就是那个傻瓜加汉奸,你是他的手下,真想不到?”其实这一段时间北京城中对于李富贵的风评已经变了调子,不过这些最新的说法还没有普及开来。

  “是啊,怎么?看不起我们司令?我告诉你,现在北京这里所有的军队加在一起,包括洋鬼子和我们,都不是我家大人的对手。”

  “这我倒有点相信,可是他还是傻瓜加汉奸啊。”冯婉贞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作为汉奸这个李富贵不是特别让人增很,虽然前一段时间那些读书人总是用很恶毒的词汇来描述他,可是他那一幅愚蠢好笑的形象实在太深入人心,以至于新树立起来的那个阴狠恶毒的样子总是很难让人接受。

  “大智若愚,大忠若奸,你这个乡下小女子哪里能看得清我们大人的真面目。”

  “你说谁是小女子?”刘铭传为了接近冯婉贞总是喜欢用话去激她,这样几次之后冯婉贞也就不再顾及他的身份、官职,要是把她惹恼了就会跟刘铭传动手动脚的。看着她伸出手来刘铭传轻巧的往旁边闪了一下,这位大小姐身上的工夫挺不错的,每次潜伏猎头她总是斩获最多,而刘铭传参军之前不过是有一些市井的招数,进了富贵军练习的又多是一些很实用的战场格斗技法,真要是动起手来他可没有多大的把握,所以总是摆出一幅大人不记小人过、好男不跟女斗的架势,要是被冯婉贞逼急了就干脆吃点亏,这本来也是他接近女孩子的一种手段。

  “你不愿做小女子还想做老太婆吗?”刘铭传又闪躲了两下,“好了,不要闹了,小心被洋鬼子发现,”为了转移冯婉贞的注意力刘铭传又把话题拉回到汉奸上,“要是我们司令真是汉奸他干什么要派我到北方来组织团练抗击洋鬼子,你想想要是没有我们北京城现在恐怕已经到了洋人的手里了。”

  冯婉贞歪着头想了一下,“是有些奇怪,你是想说你们大人身在曹营心在汉,可是也不对啊,他现在是身在汉营啊。”

  “我家大人与洋鬼子是虚与委蛇,所以暗地里总是要下些袢子给那些家伙吃,现在还不方便和他们翻脸。”

  “所以就把你派来了,看来你们大人还很看重你嘛,”冯婉贞把刘铭传上下打量一番,“看不出你有什么本事值得这样重用啊。”

  “什么我有什么本事,自从我到天津以来打的洋鬼子是闻风丧胆,现在京师一带谁不知道我刘省三。”刘铭传佯装生气的样子。

  “什么你把洋鬼子打的闻风丧胆,那都是我们打的,你只不过在背后出出主意罢了。”

  这个说法真的让刘铭传有些恼火了,“冲锋陷阵只是匹夫之勇,我们大人就从来没有亲自动过手,可是他的勇武之名传播天下,战场决策的重要性你又怎么能明白。”

  其实冯婉贞当然知道决策在战争中的重要,她只不过是拿话激一激刘铭传,通过这段谈话她发现刘铭传似乎很崇拜李富贵,总是不自觉地拿自己和李富贵进行比较,用李富贵做榜样。虽然刘铭传为李富贵做的辩护好像也有些道理,但是李富贵的白痴形象来的实在太深刻,所以她还是觉得这个发现好笑的很。“李富贵真的像你说得那么厉害?”

  “百年不遇的旷世奇才啊,我这两下子全是跟他学的,”冯婉贞在边上撇了撇嘴,“要不是我家大人自己有顾虑,这个天下早就是他的了。”

  这话让冯婉贞心头一惊,老皇帝刚死掉,小皇帝就那么一点点大,朝廷又被洋人打的大败,自己身边这个人还是李富贵派来的卧底,这个李富贵不会这么厉害吧,听说他停兵山东,要是再向前进一步把洋人打走,这万里江山真的就是他的了。一想到要改朝换代冯婉贞心里不觉有些发慌,这次和洋鬼子打仗的感觉十分儿戏,虽然洋鬼子火器犀利,军队也多,可是战斗的主动权却在自己这一边。可是要是真的要改朝换代那天下又要血流满地了。“你们富贵军的军纪好吗?”

  “还不错,想当年我差点就因为不遵守军规被咔嚓了。”

  说实话刘铭传对团练的约束不多,这些家伙平时也时常从老百姓那里偷鸡摸狗,不过比起清军来还是好很多,毕竟他们刚刚从纯朴的农民转变过来,而且也没有老兵们带着他们做坏事,所以这些业务都还不太熟练,做起来又有些不好意思。听说富贵军的军纪与刘铭传大不一样冯婉贞放心了许多,这样起码可以保证北京周边这些村庄不会受到太大的冲击,至于北京城里以及城外的满人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她就不是很关心了。

  “你们司令对回人不是很歧视吧?”冯婉贞继续试探到。

  “我们司令为什么会歧视回人?”这个问题让刘铭传感到很古怪,“我们司令好像还真没歧视过什么人,你想想,连洋夷我们司令都能放下身架去跟他们交朋友,他又怎么会歧视别的民族呢?”

  这个回答让冯婉贞对李富贵的看法好了许多,这个人虽然好像傻傻的,但是他的故事中的确有很多关于他结交下层人士的逸闻,与那些贩夫走卒打交道在士大夫眼中是一件非常失身份的事,可是对冯婉贞他们这种故事多少有些亲切感。或许这次天翻地覆不像以前那样杀人赢野呢。

  “我可告诉你,要是你们富贵军到了北京不许你们祸害老百姓。”还是觉得有些不保险,冯婉贞干脆直接警告刘铭传。

  “放心吧,别人你信不过,你刘哥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富贵军从来不祸害老百姓。”

  冯婉贞有些不放心的看了刘铭传一眼,她就是因为看了刘铭传才这么担心的。“说起来我们的夜袭队也该出动了,你看洋兵营里的灯火。”

  刘铭传点了点头,“这几天不能让他们睡好,就是营地附近的壕沟都被他们填平了,没办法真正的摸过去,要是有时间挖地道就好了。”

  “其实我们可以事先把地道挖好的,等到他们把营寨扎在上面再做道理。”

  “我的傻妹妹,事先挖好地道有什么用,那些洋鬼子难道听咱们的指挥吗?你让他在哪里扎营他们就在哪里扎营。”

  冯婉贞微微一笑,“那可不一定,洋鬼子扎营也是有规律的,首先要接近水源,然后地形要平坦,还必须是我们没有挖太多壕沟的地方。你说说我们能不能指挥他们扎营。”

  刘铭传的眼睛亮了起来,双手一拍,“真是我的好妹妹,这个主意太绝了,正好刚来了一大批炸药,就轰他们一下。走,咱们这就勘察地形去。”

  带着向导骑着马跑了一个晚上,刘铭传定下了五处埋伏的地点,等到他回到驻地已经是中午了。正准备红着眼睛睡个午觉补一补,没想到被一脸不高兴的冯三保给拦住了,“这段日子大人对我们谢庄的老少爷们十分照顾,我这里先谢过大人了。”

  不知道对方什么来意刘铭传赶忙客气了两句,“可是大人现在带着小女一去就是一夜,实在有些不成体统,还望大人自重。”

  “我没有对你女儿做些什么啊,”刘铭传有些不能理解,“昨晚上我们勘察地形去了,还有好几个人跟着呢,这自重这究竟是从何说起啊?”

  “这我知道,大人对小女的情谊我也看出了那么几分,不过我们是回子再者身份低微,实在不敢高攀。而且小女也已经说下婆家了,所以即便大人没做什么,一个女子这样一出去一夜终究害怕闲话。”

  什么回子、地位以及婆家对刘铭传毫无影响,实际上经过昨晚的了解,他对冯婉贞的能力也很是钦佩,这样的女人可是不好找,富贵军一直有这么一个传统,那就是找女人要找强健、有本事的,李富贵虽然还不能在整个社会推广新式的女性价值观,但是在他的这块地盘倒是一直很努力的影响着这些官兵。而刘铭传一向是事事以李富贵为楷模的,这娶妻自然也不例外。

  “有阻力啊,看来要好好准备一番了。”刘铭传在心里说道。

第四十七章 入京

  最近不断出现的猎头事件和刚刚发生的一起军营被炸事件让额尔金感到非常头疼,虽然在表面上他对这些恐怖主义的行为表示轻蔑与愤慨,可是心里面还是十分担心的。他就猎头这件事向李富贵提出了抗议,要求他向清廷施加压力,不允许他们在继续用这种野蛮的手段进行战争,否则他将对占领区的老百姓进行报复。

  没想到使这从李富贵那里带来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回答,李富贵对派去的使者是这么说的:“我们的朝廷是绝对不会管占领区老百姓的死活的,你们搞屠杀可能正中他们下怀。我听说肃顺他们几个正密谋把首都迁到西安去,然后把你们人头的赏格再提高一倍,你们也知道在中国一千两银子代表什么,那可是能让你后半辈子吃穿不愁的一大笔钱,它可以让一个温顺的理发师突然变成开膛手杰克,”李富贵说到这里砸了几下嘴巴,这让站在他对面的家伙感到了一丝寒意,“真是太可怕了,理论上说他们这样做最多需要付出两千多万两银子,不过我相信你们就算有天大的勇气也不可能坚持到最后一人,再算上那些杀了人却无法成功拿到人头的,肃顺这个计划最多用上二百万两银子你们恐怕就呆不住了,实在是很便宜,要是你们还屠杀老百姓,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那,那有什么好办法吗?”来人已经变得有些结巴了,中国的人口密度使得屠杀绝对不是个好办法,这位使者自己也无法相信他们能够把京津一带的中国人都杀掉,可是如果要面对几百万猎头族又将是怎么样一种情形呢?

  “目前几位王爷不愿意舍弃北京的基业,所以这事情还没有完全定下来,要我说你们也不要离北京太近了,我们那些王爷们胆子可都不大,真的把他们都吓跑了就麻烦了。”

  所以在把营地周围的各种危险都肃清干净之后英法联军就停在了通州,而李富贵则不再理睬肃顺他们的各种命令、威吓,急驰潜行直接就把军队开到北京西北的海淀,围绕着圆明园驻扎了下来。

  这一下子不但肃顺,连恭亲王他们也有些着慌,洋人打下通州之后离北京只有一步之遥,现在李富贵把军队驻扎在京城的西北,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次奕欣实在是坐不住了,很快就派人与李富贵接触。

  “问我为什么把并驻扎在这里?太简单了,你们王爷不是想和肃顺斗吗,我到这里来为你们的王爷撑腰,告诉你们王爷让他放手去干,有我在背后支持他。”

  奕欣知道李富贵这个流氓是在跟自己讲价钱,他这五千士兵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却起到了极其微妙的作用,要是他站在自己一边,自己就可以除掉肃顺一伙,重掌军机,同时和洋人展开谈判,把大清的形势稳定下来。可是如果他站在肃顺那边,肃顺就可以稳住局势,甚至可以在北京城下挡住洋人。要是这个二鬼子完全倒向洋人,那大清的皇族就要被一股脑的包圆了,墙头草做到他这样也算得上是登峰造极了。

  肃顺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放下成见和架子,派同是顾命大臣的穆荫去李富贵那里探探风声。穆荫到了李富贵的大营二话不说先让李富贵屏退左右,李富贵看了看他那一把年纪,想来不可能对自己怎么样,就向卫兵挥了挥手让他们都退了出去。

  看到其他人都出去以后穆荫扑通一声跪倒在李富贵面前,“还求李大人救救我。”

  这一下可把李富贵吓了一跳,怎么说这位也是军机大臣,一等一的大官了,“穆大人这是干什么?您这可是要折杀小的了,快起来,快起来。”

  穆荫把脖子一耿,“李大人要是不答应我,我就是不起来。”

  这话把李富贵逗笑了,“不管大人要什么我都答应,大人还是快点起来吧。”

  穆荫这才站起来,双方又分宾主落了座,“不知大人究竟要下官做些什么,其实只需要吩咐一声,我又哪敢不照办,刚才又是何必呢。”

  穆荫深深地叹了口气,“说起来我与另岳也是交好多年,现在洋兵势大,等到北京城破的时候还求李大人看在同殿为臣的份上代为求情,我阖家满门世世代代不会忘了李大人的恩情,只要能保住一家人的性命,我情愿把家产捐出来报效。”说着拿出一份礼单双手递了过来。

  李富贵满腹狐疑的结果礼单,里面的长长的一串目录把他又吓了一跳,李富贵借着看礼单的工夫把思路整理了一下。“他好像真地把我当作洋人的走狗了,这是要输诚跟我一起做汉奸吗?还真是有意思。”

  原来北京城里的一些顽固派都坚持认为李富贵是洋人的奸细,所以他们绝不愿意李富贵到北京来,可是李富贵想来就来,他们也没办法。现在富贵军一下子把大家的退路给断了这可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顽固派们尤其害怕,简直可以说陷入了绝望,穆荫就是其中的一位,这些天他总是翻来复去得睡不着觉,脑子里天人斗争,一会是忠君报国的豪迈,一会是人头落地的恐怖,最后当这样一个机会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这是老天爷在放他一条生路,天与不取那可是大大的不恭,所以就抓住这样一个机会向李富贵投诚来了。

  “有我在这里,这洋兵未必能进得了北京城,大人有些过虑了,不过有备无患也好,这也正是大人谨慎的地方。”李富贵把礼单收了起来,接着问道,“穆大人到我这里不会光为了送礼吧?”

  虽然李富贵否认了他与洋人勾结谋取北京的图谋,但是穆荫并不认为自己这样做没有必要,现在北京的局势站在谁那一边都不安全,唯独站在李富贵这边肯定不会有危险,只要他收了自己的礼那将来不管局势如何变化自己的小命应该能够保住。听了李富贵的问话穆荫才把自己这次肩负的使命倒了出来,“肃顺派我来打探一下大人的虚实,并且看看大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意思,大人放心,您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李富贵点了点头,“你告诉肃顺,这仗没法打了,要是想保住北京还是和谈为好,有我在中间斡旋,别的不敢说,北京城洋人是进不来的。”

  “我明白了,要是肃顺不肯和谈呢?他这个人脾气本来就硬,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其实我们也跟他旁敲侧击的提过几次,都被他回了。”

  “他要是不肯和谈,那我就要谈了,到时候朝廷的体面可能就没有了,与其到时候撕破脸,还不如现在先找个坡下的好,我会联合一些督抚上书请和,这几天就会递上去,让他看着办吧。”

  肃顺把桌子拍得山响,大骂李富贵,现在的肃顺气焰的确比几年前要大上不少,其他几个顾命大臣对此都有些担心,他们这些人对恭亲王并不是很放在心上,毕竟载垣是宗人府的宗正,尽可以制得住奕欣,可是在座的谁都没有信心能制住李富贵,这个莽夫最喜欢给人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偏偏他的靠山又是这么硬,连先帝都死在洋人的手里,他们这几个顾命大臣有能怎么样。

  等到肃顺骂累了只好坐下来和大家商量,“这个李二鬼子要和谈我们就让他去和谈,那个鬼子六也一并派去,最好让他们声败名裂。”肃顺恨恨得说道。

  文祥冷冷的接过这个话头,“要说名裂,李富贵的名声早就裂了,可是也没见他身败啊。”

  “那是迟早的事情,”载垣气鼓鼓的回道,“你别看他现在闹得欢,这几千年来又有哪个嚣张跋扈的家伙能有好下场的。”作为逢洋毕反的一个典型人物载垣也有些看不惯文祥,今天父君之仇就能丢在一边,明天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呢?

  文祥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就是说干了嘴这些人也不会相信这个世道已经变了。

  三天之后朝廷的诏书到了李富贵的军营,这次和谈恭亲王奕欣为正使,李富贵为副,要求两人不辱国体,不伤国本,快快把洋人打发走。李富贵接到诏书之后笑了笑,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李富贵与额尔金早有协议,这次谈判的地点将在英法联军的军营算是给他们面子,不过这个主张立刻遭到恭亲王的拒绝。虽然李富贵作了保证洋人不会为上次扣押巴夏礼的的事情作出报复,不过奕欣是何等的身份,他的性命又怎么能这样轻飘飘的放在李富贵的一句保证上,而且像他这样的皇族贵胄卑躬屈膝的跑到洋人大营里去请和成何体统,将来对他的政治生涯也会有影响。

  最后这个直接前去谈判的任务就要交给李富贵了,谈判从一开始就进行得很不顺利,英国人上来先把上次清廷虐杀洋使的事情做个交待。

  “交待?还要怎么交待,不就是陪银子嘛,你们把我们的皇帝都弄死了还想怎么样?”李富贵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纠缠,“大不了我再把那些行刑的交给你们这总可以了吧,下令的、执行的都死了,你们总不能连传话的都要杀吧?”

  洋人们嘀咕了一阵,虽然巴夏礼还不愿意就此罢手,可是他也确实想不出自己还能怎么样,最后只好同意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一同前来的其他几个人看到李富贵三言两语就把这么一件棘手的事情给揭了过去心中倒也暗暗钦佩,虽然李富贵提到先帝的时候十分不敬,不过想到他一贯的样子大家也只好装作没听见。

  接下来洋人把早已商定好的条款拿了出来,众人一看立刻觉得后脖颈子有些发凉,这样的条款如果真的签了下来只怕所有人回到北京都得人头落地,当然李富贵例外,所以他虽然一幅气定神闲的样子大家看在眼里却并不怎么佩服。首先公使驻京朝廷里早就有了定论他们自然是不能同意,至于要求中国向西方列强派出大使则让这些人感到莫名其妙,实际上这一条是李富贵加上去的,他是希望能够多打开一扇观察西方的窗户,英法两国对此倒没有什么意见,互派使节也是国际惯例。另外所有省的府城都向洋人开放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提出过的,如果再算上过境那岂不是整个中华内陆都任由洋鬼子出入了。还有洋人可以在开放的城市购置产业开设买卖,更是想想就让人害怕。唯一让他们松了一口气的就是军费要的不多,还不到上一次江宁条约的数目。

  李富贵任由他们去和巴夏礼一伙讨价还价,自己坐在边上一言不发,对这个态度他的那些同僚并不奇怪,可是英法侵略者反而有些纳闷,他们不明白李富贵为什么对和谈如此没有兴趣。

  接着谈判的间隙巴夏礼提出了他的疑问,“现在的谈判没有任何意义,肃顺他们决不会同意这样一个条款的,就算砍掉一半他们也不会同意。”

  “那为什么我们还在这里谈?”

  “总要做做样子啊,不然岂不是显得我们没有诚意。”

  “您的意思是说,现在的谈判仍然是清政府的缓兵之计?这样的话我们不得不继续用大炮说话。”巴夏礼怒气冲冲的问道。

  “有点道理,不过你们最好还是表现出一点耐心,嘴上放些狠话就可以了。”

  “为什么?”

  “我想其他人也快沉不住气了,我们就在这里看热闹吧。”

  “北京?”巴夏利若有所悟。

  肃顺看到前面送回来的英法双方提出的合约条款气得想把它一把撕碎,如果说他以前的强硬态度还带有一定立场的因素不得不为的话,现在的肃顺则真的有一部分能够算是个爱国者了,如果根据这个草案根本就没有办法谈,大清在这个条约上将失去太多的东西。

  相对来说奕欣的态度要模糊很多,虽然他也看这个条约很不顺眼,不过考虑到现在国家的形势也不是完全不可接受,可是肃顺这样一再的否决这些草案,英法联军已经渐渐失去了耐性,

  政变的进程由于军事威胁的变大而加快脚步,现在已经有好几个禁军统领站到奕欣这一边了,他甚至在计算如果没有李富贵这场政变的成功率有多少,最终他还是希望由李富贵来进行这最后的一击,因为禁军中各种关系千丝万缕,用他们去对付肃顺一方面无法形成绝对优势,另一方面也太容易走漏风声。

  李富贵看到自己开出的条件全部被接受下来倒有些失落,这些好处其实不管对方答应不答应最后都是少不了的,所以他本来已经做好隔岸观火的准备,没想到奕欣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这就让他只好回过头来披挂上阵。

  李富贵进入北京城之后既没有擒贼擒王的去抓肃顺,也没有立刻去对付那些忠于肃顺的军队,他反而带着人马直奔紫禁城,然后连夜利用紫禁城宽厚的城墙建立起炮兵阵地,在这个工作完成之后北京这座千年古都就已经完全在李富贵的控制之下了。等到万事俱备之后钟鼓齐鸣召集大家早朝,当文武百官看到城楼上那黑沉沉的炮口的时候无不惊慌失措,看到有人逃命也没有被格杀或者阻拦之后立刻所有人都跑了个一干二净。

  “王爷,现在我们可以去抓肃顺了,我可以保证是不会有人阻拦您的。”

  “那是当然,”奕欣在心里长叹一声,“我只是担心肃顺跑了。”

  “他还能跑到哪里去?”

  “是啊,走吧,我们去抓他。”

  “对了,穆荫就不用抓了。”

  “为什么?”

  “他是我的卧底。”

  奕欣惊讶得看了李富贵一眼,他实在没有想到李富贵已经能够降伏军机大臣为他所用了,再次长叹之后奕欣在心里问自己这次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还是错。

  几位顾命大臣都聚在载垣的府上焦急的商议着对策,刚才上朝肃顺和载垣都是还没有走到午门就被发了疯一样逃回来的百官给冲了轿子,抓住一个人一问才知道洋人已经进了紫禁城了,这实在让肃顺百思不得其解,这洋人真的长了翅膀不成,又看到一个明白一些的再仔细盘问才知道是富贵军控制了紫禁城,这一下众人更是慌了手脚急急忙忙的聚到一起商量,当然穆荫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个时候京城已经陷入混乱,早先各种离奇的传闻现在变本加厉的出着新版本,街面上已经出现逃难的迹象,原先肃顺布置的用来弹压的人马现在是最慌乱的一群。李富贵看着这种混乱局面皱了皱眉头,“王爷,我此次进京只是帮忙压制一下肃顺,所以一上来先声夺人吓唬他们一下,可是这市面上还是需要王爷出面镇压,要是真让洋人趁乱杀进来就不好了。”

第四十八章 政变

  在载垣的府上肃顺表现的还算镇静,那几个已经慌做一团,载垣坐在那里只管唉声叹气,文祥则是冷眼看着众人。

  “慌什么,” 肃顺大喝一声,“我还有一个杀手锏,等那两个鬼子来了我自有道理。”

  虽然这话听起来更像是自己给自己打气,不过几个人还是安静了下来。当如狼似虎的富贵军冲入载垣的府中时大家的眼光都落在了肃顺的身上,看到肃顺仍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李富贵倒也暗暗佩服,看来当年听说他在刑场上谈笑风生倒未必是虚言。

  肃顺从怀中拿出一卷黄绸一声断喝,“奕欣、李富贵接旨。”这一嗓子让他的同伙们大失所望,人家既然拿着刀枪剑戟的杀上门来自然不会再把你的那个什么圣旨放在眼里了,你现在就是掏出玉玺发他个几十道圣旨和废纸又有什么区别。

  果然奕欣笑了起来,笑的特别的开心,“肃顺,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拿圣旨来压我,我来问你,皇上现在何处,太后现在又在何处,我可是奉太后的懿旨前来抓你,你拿哪一块玉玺来发诏书,佼诏可是罪不可赦。”

  肃顺冷笑一声,把诏书高高举起,“我这不是当今祺祥皇帝的圣旨,而是先皇遗诏。”

  这一下让奕欣愣在那里,其他几位顾命大臣则是欢欣鼓舞,奕欣有些不知所措,眼光就向李富贵看去。

  “你看我干什么?先皇遗诏我有什么办法,还不敢快跪下接旨。”李富贵耸了耸肩膀。

  奕欣只好不情不愿的跪倒,心里想着这里全都是我们的人,就算诏书上有什么也不用害怕,先看看上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再做道理。

  “李富贵,你为什么还不跪下。”肃顺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大,把李富贵的耳朵震的嗡嗡作响。

  李富贵笑着摆了摆手,“先皇赏我穿黄马褂,照例接旨是不用跪的。”

  听到这话众人都呆在那里,这个规矩还真是头一次听说,肃顺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那么一点庄严气氛立刻被败坏的一干二净,奕欣带头笑了起来,文祥也跟着放声大笑,其他几个顾命大臣如果不是现在生死攸关只怕也会忍不住。

  “你们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我书读得少,你们可不要骗我。”

  话说到这里连肃顺也绷不住了,“这就对了嘛,大家笑一笑不挺好嘛?”说着李富贵一把把诏书从肃顺手中拿了过来,载垣一干人立刻变了脸色,现在这份诏书可以说是他们的护身符,要是这么被李富贵抢了去那众人只怕真的死无葬身之敌了,肃顺更是双目皆赤低吼一声就想扑上来抢夺。

  李富贵摆了摆手指,示意肃顺稍安毋躁,然后他并没有像众人想象的那样把那份诏书销毁,反而把它打开看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李富贵走到奕欣面前蹲下,把诏书递到他眼前,“这上面写的东西我不大懂,不过好像是要杀你,你看看是不是?”

  奕欣看着诏书上亲哥哥的笔迹,里面写着如果奕欣有任何不轨即可奉诏处死,奕欣与咸丰只差一岁,咸丰幼年丧母是奕欣的生母一手带大的,想起兄弟俩小时候的时光,再看到诏书上字字如刀的词句,奕欣不禁泪如雨下,口称连称死罪。

  “看来这诏书还是真家伙,这就有些麻烦了。”李富贵站起来挠了挠头。

  “李大人现在知道是谁谋反了吧,只要你遵从遗诏擒下奕欣以往过犯一概不加追究,我们还会论功大大的行赏。”肃顺就算再嚣张也知道现在必须拉拢李富贵了,实际上他怀里还有一份处决李富贵的遗诏,这些天风声不对他就一直把这些护身符带在身上,不过现在当然不能一起拿出来。

  肃顺的一番话把沉迷于兄弟之情的奕欣给惊醒过来,他立刻站了起来眼神游移不定的望着李富贵和肃顺。在奕欣看来今天如果是带着其他的禁军统领来抓肃顺的话现在自己可能真的就危险了,天幸最后还是选择依靠李富贵来进行这场政变,谁都知道李富贵并不把那个该死的奕詝放在眼里,同样什么遗诏对于富贵军也是毫无用处,所以经过第一时间的惊慌之后奕欣很快镇静了下来。

  果然李富贵把诏书往怀里一揣,东张西望了一番然后问道:“什么遗诏,我怎么没看见?你们赶快找找,遗诏丢了可不得了。”

  “你,”肃顺已经气地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还有一丝神志维持着他就要掏出另一份遗诏来处决李富贵了。

  “别那么激动嘛,你也一把年纪了,小心气出个好歹来。其实我实在不知道你们这样杀来杀去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如大家坐下来谈谈,恭亲王想要执掌军机您就让他掌,肃中堂要顾命也不是什么坏事,就顾一顾好了,至于两位皇太后想要垂帘听政,就垂一垂又有什么关系,你们都是满人,常言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满字,大家各让一步,我做个和事佬,如何?”

  这个说法让所有人都是一愣,谁都没想到李天杀会在这个时候做和事佬,以李富贵的个性连奕欣在请他进北京之前都为这座古都担心,生怕有什么事不顺他的心引的牛脾气犯起来洗城,现在看到李富贵居然想放肃顺一条生路,奕欣实在有些转不过来。而肃顺在看到李富贵对待遗诏的态度之后就已经陷入绝望,原以为自己这些人不可能活着离开此地了,没想到突然峰回路转。现在输虽然是输定了,可是要是能把身家性命留住也未尝没有翻本的机会,自己毕竟是舒尔哈齐的子孙,身上也流淌着皇室的血脉,他就不相信整个大清都会跟着这两个鬼子做汉奸,现在是洋鬼子打到门口大家都被吓怕了,等到洋鬼子一走这里还是咱大清的天下。

  顾命大臣们作为阶下之囚现在能够逃得一条性命已经是喜出望外,自然赶忙附和,恭亲王奕欣虽然心里老大的不愿意,但是这个时候李富贵怀里可是揣着一件能要他脑袋的东西,他自然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不识相。于是肃顺一干人就被软禁在载垣的府上,而奕欣则赶忙派亲信去接管前锋营、步军营和火器营,这三支部队本来是完全听命于顾命大臣的,不过今天在富贵军的威压之下都老老实实的呆在营房里,现在既然肃顺已经被抓住那他的爪牙当然也要拔除。

  打和的消息传到紫禁城慈安太后倒是一力赞成,“阿弥陀佛,这样是最好了,说起来大家都是亲戚,为什么非要拼个你死我活,这个李富贵虽然做事的手段太没有规矩,但是见识倒是有那么一点,不像他们说得那样糊涂。”

  慈禧的看法正好相反,“姐姐你说哪里话来?这个李富贵的见识简直糊涂到了极点,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哪还有回环的余地,肃顺、载垣又岂会善罢甘休,你忘了前一阵子他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嘴脸了吗?这些家伙不杀不快。”

  慈禧的强硬把慈安吓了一跳,“妹妹,还是的饶人出且饶人吧。”

  “不行,马上把李富贵叫来,我要亲自跟他说,绝不能放虎归山。”

  慈安叹了一口气,把怀中的小皇帝换了一个方向,虽然慈禧是载淳的生母但是小皇帝却和慈安太后更亲,“姐姐我没什么见识,这个事情妹妹自己看着办吧,那个李富贵气死了先帝,虽说他不见得是故意的,但是我还是不想见他。”

  李富贵入宫的时候是由恭亲王陪同的,奕欣指着城墙之上的大炮要求李富贵尽快撤走,“这些东西不是闹着玩的,要是惊了圣驾可不得了。”

  李富贵心里想:撤走?开玩笑,我在北京的人身安全可就靠他们来保障了,谁知道你们会不会铤而走险来把我咔嚓掉,当年要是鳌拜在紫禁城周围布上一圈红衣大炮保管康熙不敢动他。

  “王爷只管放心,我这些小子从来没有失手过,那些炮弹都是指哪打哪,现在京师还是不太稳定,我想把他们放在高处应当能够威慑宵小,再说了,这里离后宫还远着呢,不妨事的。”

  奕欣摇头叹气,看来答应李富贵的好处没有兑现之前这帮家伙是不会走的。

  李富贵面见慈禧之后略微有些失望,慈禧的相貌还算不错,只是脸略微长了一些,不过这只是就普通人而言,如果作为一个一向以美色著称的人物来说这个相貌就有些差强人意了。李富贵把慈禧放到那些明星中排了排,发现如果是放在偶像派里面的话也就算是个中等,可能还要偏下一点。不过当他想到现在的满人要是放到以前的那个世界还不足一个中等城市的人口基数,再加上选秀这件事一方面不完全是挑相貌,另一方面考虑到满人散布在全国各地也不可能把所有的满族少女都拉出来选一选,这样一算李富贵也就释然了。

  慈禧对李富贵温言嘉许,盛赞他这次立下的大功,李富贵自然是赶忙客气一番。

  “当年听说李大人与我家有亲,我当时还好生奇怪了一番,后来问了一下家里的老人,才知道我太祖父那一辈与李大人的先人结过亲,这么多年了难为李大人家还惦记着。”客套完了之后,慈禧与李富贵拉起了家常。

  李富贵觉得这件事有些好笑,没想到自己随口编出来的话竟然都一一应验,就好像这次驻扎在山东就经常有些聊城人拿着族谱跑来认亲,他们的族谱上还真有富字辈的,来人也一贯都自称李富寿、李富禄等等,弄的李富贵哭笑不得。现在他们老李家可是又认到了一门阔亲戚,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到北京来寻亲。

  “富贵原也没想到真有这事,那时候不过是以为我那老爹吹牛,没想到到了北京一问还真有这么回事,当年也是富贵孤苦无依,所以把亲戚看得特别重,实实在在没有趋炎附势的心思。”

  “这个我知道,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小的贵人,李大人要附也不会附到我这里来,我记得大人那个时候也不过是个道台吧?”

  “是,而且还是个捐班。”

  “这一眨眼也算是一品大员了,升大人做两江总督的折子我已经批了,估计明天就能发出来了。”

  李富贵急忙跪倒,“谢圣母皇太后隆恩。”

  “你很想做两江总督吗?”慈禧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富贵。

  “是,下官领兵这些年来总是被这些地方官弄得虚火直窜,你要是手上没有事权、人权、财权他们就是把你不当回事,我的脾气又暴,一个不顺就要闹起来,其实最后吃亏的还是我自己,可我就是忍不住,所以我就特别想做总督。”

  慈禧一直就对李富贵很感兴趣,今天一见之下首先就确定了李富贵和痴、傻、浑都无缘,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又怎么会长一幅糊涂肚肠呢?所以她看到李富贵在这里装浑的时候心里不禁好笑,两江的那些地方官在李富贵的淫威之下苦不堪言,现在这个家伙居然还能倒打一耙,“地方官也有地方官的难处,等你坐上了也就知道了,总督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当年你进京的时候想到过自己能坐上总督这个位子吗。”

  李富贵嘿嘿笑了几声,“没有,我没读过什么书,原想着一道以前的拼出些功劳,将来解甲归田的时候能有个爵位就心满意足了。”

  “你那个时候想到过我能做太后吗?”

  “不瞒太后说,没有。”

  “是啊,世事无常,可是我想到过,我从入宫的那一天起就猜到了自己做太后的这一天,同样当我知道你的事迹之后我也相信你有做总督的这一天。”

  “太后双目如炬,小臣佩服。”

  “如果我说肃顺他们还有翻身的那一天,你信不信?”

  “这个…”慈禧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还是想杀掉肃顺,李富贵倒是很佩服这个女人的口才,“要是按照今天的这个形势来看我是不太相信,不过要是结合刚才说的那些,世事难预料,他将来要翻身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现在不杀他们,我就能看到他们翻身的那一天,我知道大人有很多毛病,不过妇人之仁可不是大人的性格啊。”

  李富贵叹了口气,“肃顺这个人和圣母皇太后作对的确该死,可是现在用不肯和洋人议和这个借口杀他我却于心不忍,这次肃顺组织保卫北京,小臣还是很佩服的,所以实在下不去这个手。”

  这个理由让慈禧和奕欣面面相觑,这个二鬼子竟然因为肃顺和洋人作对而想放他一马,这让他们有些弄不懂,“大人的意思难道是肃顺是对的,而我们是错的吗?”

  “那倒不是,刀子架到了脖子上为了保命其他的原也顾不了许多了,可是反过来要杀这些主张抵抗的我也做不到。”

  看到李富贵态度坚决慈禧有些动怒,“大人莫非是想说肃顺是民族英雄,而你自己却是汉奸?”

  “肃顺当然谈不上英雄,他的见识太差了,但是这个汉奸我倒是当定了,这次的条约只要一签我又怎么能不做汉奸呢,算了,反正我也习惯了。”

  这话让慈禧和奕欣都感到很不自在,因为这份条约签署之后他们自然也要担上一份,“我知道民间有许多流言蜚语是针对李大人的,不过做大事的人是不会介意那些苍蝇的叫声的,你看一看六爷,他就能做到荣辱不惊。”

  “王爷的涵养,小臣实在难及万一。”

  慈禧这样把话题引到奕欣身上,倒把恭亲王弄得坐又不是,站又不是,实际上他对那个鬼子六的称呼也是深恶痛绝,“对了,我有好几天没有拜见慈安太后了,李大人在此稍坐,我去去就来。”

  慈禧看到奕欣急急忙忙的离去微微笑了一下,李富贵抗命不肯处决肃顺让她很不高兴,不仅仅是因为错过了这个机会处置自己的政敌,肃顺失了势以后迟早是要除掉的,倒也不争这一两天。她感到生气主要还是因为李富贵并没有对她表现出惟命是从,慈禧是个权力欲非常强的女人,不过这还不足以让她敌视李富贵,毕竟两人还有那么一点患难中的交情,另外以后用得着李富贵的地方还多着呢。“听说肃顺有一份先皇的遗诏,你看究竟是真还是假?”

  “反正都已经烧了,是真还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

  “烧了?”慈禧的声音中不但充满了吃惊,还有那么一丝遗憾。“为什么?”

  “这种兄弟阋墙的东西留着它干什么?趁早烧了得好,要是先皇在天有灵,肯定也很后悔留下了这么一份诏书。”

  “也是啊,不过总是先皇留下的东西,拿在手里也能做个纪念。”

  李富贵心里暗笑:只怕你是想将来拿这个诏书对付奕欣吧。“要是说到遗诏,据我所知慈安太后手里也有一份。”

第四十九章 活在北京

  "东太后?"慈禧哑然失笑,"先帝怎么会让她对付六爷,这真是太滑稽了。"忽然她看着李富贵那幅高深莫测的样子若有所悟,"难道是…"

  "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是听说有这么个东西。"李富贵对这份咸丰遗诏也只是略有耳闻,不过他并不确定是不是来自野史,所以如果想说的具体一点也做不到,另外这种事含含糊糊的也更吓人。

  "不知大人是听谁所说?"慈禧急切的问道,事关她自己的性命,她又岂能儿戏。

  "这只是民间的一些传闻,又哪说得清究竟是从谁哪里说出来的。"

  慈禧在心中叹了口气,李富贵终究不能和她一条心,根据她的判断李富贵在咸丰身边肯定安插了耳目,这件事多半是通过这条路子打探出来的,李富贵留着这样一个情报也没什么用,倒不如送给自己做个人情。想通了来龙去脉之后慈禧在心中暗恨,"好你个纽轱轳氏,平时你的姐妹情谊装的可真是感人肺腑,没想到背后还藏着这一招,奕詝这个短命鬼竟然死了以后还给我留了这样一手,该你活不过三十。"

  慈禧的方寸有些乱,李富贵看看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就告退了出来,现在对他来说就要开始为和议伤脑筋了。

  软禁了肃顺一伙之后北京连着下了几天的大雨,气温也骤然降低,这让市井之徒凭空多了许多谈资,那些满脑子迷信思想的家伙们立刻就把这种天象和当前政局的变化联系了起来,茶馆当中各种奇怪的说法互相交换着元素,然后变得更加离奇。

  李富贵可不在乎什么天象,倒是这场豪雨让他看到了北京的另外一面,道路变得非常泥泞,自从李富贵在雨中骑马差一点栽到明沟中之后,他就不敢继续在这种天气中骑马了,李富贵可不想在新社会到来之前成为龙须沟的受害者,那辆敞篷马车也不太适合雨中出行,所以这几天李富贵干脆呆在军营里。百无聊赖之中李富贵弄了一包瓜子坐在正阳门城头的垛口上观看起雨中的北京来了。

  大雨虽然让道路变得难以行走,但是同时也将北京城洗刷了一遍。前些天虽然离盛夏还很远可是天气已经变得十分炎热,李富贵上次来北京的时候是冬天,所以他并不知道北京夏天的味道,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这种味道十分的难闻。淮阴已经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垃圾处理体系,所以虽然这几年人口增加得很快但是倒没有显出太多的脏乱,而且从连云港借鉴来的那一套公共卫生处罚条例也相当的有效,可是北京显然没有这一套东西,随意抛洒的有机物很快就发出阵阵臭气,如果有幸转入一些小巷,比如李富贵就一时兴起去参观了北京的胡同,那么还可以经常看见有人堂而皇之的蹲在墙角大小便,开始李富贵还抓了几个送到九门提督衙门,后来也就见怪不怪,只是让亲兵上去踹上一脚,骂一句:“再让老子看到你在这里拉屎就把你割了送到宫里去做太监。”

  就是这样一座城市在大雨的冲刷之下居然也显出了一幅郁郁葱葱的生机,洗掉了灰尘的树木一起露出了本色,远望西山更是满眼翠绿。不过着翠绿掩盖之下的仍然是一座颓败的城市,李富贵的眼光避开了那些繁华去处,落入眼帘的总是那些低矮破败的房屋,再回头看一看紫禁城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宫殿,这反差实在是太大了一些。

  透过雨幕李富贵看到一乘四人抬的绿呢轿子晃晃悠悠的向着正阳门走来,这让他感到有些奇怪,自从他昨天开始这个样子坐在城头之后,北京的王公大臣全都耻于从一个二鬼子的跨下钻过,所以如果要进内城总是转到左边的崇文门去,今天不知道是哪个这么不开眼,一头撞了上来。

  轿子还没到正阳门口里面坐着的人已经冒着雨走了出来,向着城头又是挥手,又是作揖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这样表演一番之后来人又坐回轿子就这样进了门洞,不一会下面的警卫上来报告,“勇毅伯桂三爷求见。”

  李富贵听罢一愣,然后恍然大悟,“我说这人瞧着有些眼熟,原来是他,叫他上来吧。”

  桂三一溜小跑地登上城头,“哎呦,李大人,桂三在这里给您老请安了。”

  李富贵淡淡地说了声“不敢当”,也没伸手去拦他,看着他请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安,李富贵到现在都没有掌握请安的技巧,看到这位桂爵爷的动作心里还着实赞叹了一番。

  “李大人真是有雅兴,这雨中的京师果然是别有一番韵味。”桂三向着四周扫视了一番之后击掌赞叹道。李富贵的伞盖虽然撑的很大,但是桂三现在浑身湿漉漉的可不敢凑得太劲,所以脑袋虽然进来了可是屁股还留在外面淋雨,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尴尬。

  “你也看出来了,不过我对北京的地方不熟,坐在高处一看就有些分不出东西南北了。”

  “看来今天我算来着了,小的可是老北京了,就由我一处一处的指给您看吧,您看,远远的那片琉璃顶就是天坛祈年殿,那一处热闹的地方就是大栅栏了…”

  果然北京城一到这位桂爵爷嘴里立刻变得生动起来了,各处的景观、典故张嘴就来,倒算是做了一次北京一日游。

  “爵爷这次来找我,应该是有什么事吧?”看看周围的景观也讲的差不多了李富贵才问起桂三的来意。

  “不知道大人还记得查文贤这个人吗?”

  李富贵想了想,“不就是那个什么什么…”

  桂三急忙接住了话头,“我就知道大人最重旧情,肯定不会忘了北京的这帮爷们的,那时候查文贤带着咱们两个去看神机营会操呢。”

  “对对对,” 虽然李富贵对这个查文贤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可是那次观兵却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事情。“这个查文贤怎么了?”

  “唉,说起来也是倒霉,本来他这几年混得不错,已经做到参将了,可是前年在八大胡同打架,偏偏打了僧格林沁的外甥,结果把官给弄丢了,现在僧格林沁滚回蒙古吃草去了,所以他想求大人的恩典,帮他谋个差事。”

  “这个倒不难,我在两江比较熟,他有没有兴趣来江苏呢?”

  桂三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老查上有八十岁的老娘,下有刚满月的孩子,实在没办法外放,只求大人跟这几个大营的的统领们说说,随便给他个什么差事,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桂三嘴上虽然说得可怜,但是这一套话却是他们早就捉摸好的,这些年他为李富贵在京中办事,从李富贵这里拿银子日子过的倒是不错,不过干得也都是一些苦活累活,毕竟李富贵在北京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基本上都是他拿着钱去求别人,从来没有哪一个来求他。可是现在李富贵突然支手遮天,北京城里上上下下谁都不敢不给这个李天杀面子,可是桂三爷知道李富贵的为人,如果真的去求李富贵办事未必能得到多好的结果,求李富贵办事的同时可以说就在背后背上了一颗炸弹,所以他只求李富贵能够向别人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然后就可以狐假虎威的接着李富贵的名义来捞取好处。

  李富贵并不知道桂三打的如意算盘,说起来查文贤也算是故旧,现在混到这种地步求自己拉上一把也不算过分,看不出这个桂三还蛮有人情味的,“好吧,回头我跟锦愉说说。怎么样?” 锦愉是咸丰的叔叔,现在已经是北京城满洲八旗的最高指挥了。

  “如此就多谢大人了,回头我就让查文贤前来叩拜大人,回去再让他立一个长生牌位。不和县官不如现管,能不能再求大人好人做到底,和下面也打个招呼。”

  从此以后北京城就出现了一支李党,让人奇怪的是这只李党居然都是清一色的满人,他们虽然官职不高可是能量却不小,总是活跃于各个衙门、公侯府邸之中,也算是北京的一道风景。

  既然肃顺一伙已经下了台,和议的速度就加快起来,李富贵先统一了口径:咸丰是被洋人打死的,这件事倒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咸丰自从战败回来之后身体就彻底垮了下来,一直到死都再没有上过朝,所以除了一些重臣就是那些亲信见过他。这种情况自然造成谣言满天飞,肃顺那些顾命大臣一个个都古板的要命,他们都认为皇帝死于洋夷之手实在是一件很不光彩的说法,所以严厉处置过几次那些传播谣言的人,可是谣言这个东西很难用暴力手段去禁绝,大家仍然在私底下议论纷纷。

  说起这件事李富贵实在有些想不明白,这皇帝浴血沙场怎么说也应该是一件正面的事情,以咸丰这么窝囊的一生,最后能配上努尔哈赤的落幕实在是赚翻了,要是自己赶着往上凑还来不及,怎么这些人现在还推三阻四的,肃顺倒了以后奕欣他们虽然接受了李富贵的建议但是还是有些不情不愿的,只是和议的大帽子压下来谁也没有办法。正因为已经有了很好的群众基础,所以现在官方出面证实流言大家自然也就很愿意相信。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李富贵不能理解,奕欣居然下令把民团解散来配合谈判,李富贵和他争了几次都没有结果。奕欣总是一口咬定这些民团不奉朝廷号令总是喜欢私自袭击洋人,如果再次触脑了洋人那岂不是前功尽弃。这个道理听的李富贵是大摇其头,和谈期间约束民团当然十分有必要,不过约束的手段应该是整编而不是解散,不知为什么这些满洲贵裔似乎都喜欢来这一手。

  "那要不要馈送牛羊,以慰夷心呢?"

  "这样似乎太过示弱,反不利于和谈,还是先恪守礼仪,只要错不在我,也就可以了。"

  李富贵暗中点了点头,这个观点比起两代先皇是要有见识的多,不过离真正的现代外交还差得很远。

  李富贵把刘铭传找来告诉他民团要被解散的决定,果不出所料,刘铭传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什么?辛辛苦苦的把他们练出来,现在一句话就解散了?这怎么行?"

  "这当然不行,你回去做做工作,这次有一笔遣散的费用,那些愿意继续当兵吃粮的你就把他们拉出来,往南面走走,至于那些还想种地的人你选一些机灵、有见识的申请一份津贴,就当作钉子在这一带扎下去,将来我们用得着。"

  "大帅这条计策真是太妙了,不知道这津贴按什么标准发放?"

  "就按最低的标准吧,我们毕竟还用不着他们在这里真的做什么活动,将来要是我们再到北京的时候恐怕也用不上他们了。"

  "末将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等一等,听说你的终身大事有着落了?"

  "嗨,大帅您别听他们瞎说,八字还没一撇呢。是个乡下姑娘,我本来不怎么待见她,只不过看她鞍前马后的忙活,身上又有两下功夫,所以有过这样的考虑。"

  李富贵哈哈大笑,"人家可是北京户口,听说还是海淀区的,要是搁以前你也就一个进京的民工,口气倒是不小。"李富贵对冯婉贞这个名字可是有很深的印象,想当年他的语文老师可是布置了很多课文要求他们背颂,现在回想起那段日子还觉得十分荒唐,没想到这位民族女英雄现在居然会插到刘铭传这个土匪头上。

  虽然听不懂李富贵说的是什么,刘铭传还是陪起了笑脸,"要说呢,我要是想娶她还真有点麻烦。不知大帅有没有办法。"

  "什么麻烦?"

  "她许过人家了。"

  "姑娘是什么意思?"

  "她当然是要死要活的非要嫁给我。"

  "那不就成了,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狗屁,等你南下的时候带她走不就行了。"

  "这不算强抢民女吧?"刘铭传对于富贵军的军纪还是有些顾虑的。

  "只要姑娘愿意就不算,等我回去这些规矩我都要给他们改一改。"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刘铭传的心思开始活了起来,这个年头其实抢婚是一件很常见的事,女人受三从四德的影响被抢了以后也没什么好办法,绝大部分只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要是一下子把她带到千里之外还怕她不从自己吗?李富贵并不知道刘铭传正在动着民族女英雄的坏脑筋,反而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来宣扬恋爱婚姻自由。

  这次重新回到谈判桌上后李富贵也披挂上阵直接与巴夏礼狠狠的杀起价钱。虽然知道这一切只是做个样子,最终的内容他们与李富贵早已商定清楚,但是巴夏礼还是被李富贵凶狠凌厉的谈判手段所折服,李富贵句句引用国际公法,很多时候让英法两方的代表感到理屈词穷,他们最后没有办法就只好拍着桌子咆哮来配合这场戏的演出,没想到李富贵的调门一点都不比他们低,看的周围的那些中国官员个个提心吊胆,生怕他们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

  奕欣倒是有些怀疑李富贵是在演戏,不过李富贵这个人做事总是出人意表,他倒也不敢做出百分之百的肯定,最后看到和议仍然一直没有结果只好以朝廷的名义给李富贵下命令让他不要太过苛刻,李富贵这才渐渐的把谈判引上正轨。

  奕欣对各国公使进入北京倒没有什么意见,但是慈安太后却打死也不同意,慈禧也不喜欢这些洋鬼子跑到北京来,所以李富贵对于这一条的强硬态度得到了两宫皇太后的赞赏,他提出的公使驻上海同时上海至北京架设电报的变通方案最终就这样定了下来,至于通商大臣一职现在本没有其他人比李富贵更合适,洋人也愿意李富贵来坐着个职位,所以没用几天列国通商大臣的头衔也加到了李富贵的头上。

  对于内地,尤其是满洲的开放,朝廷当中的反对声音最大,连奕欣心里也有些没底,毕竟这样一个条约签下之后全国的舆论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尤其是那些内地的士子,他们发议论的时候可不用面对洋人的大炮,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个条款是李富贵眼中北京条约的关键,所以当然利一力撺掇大家接受它。

  “满洲是我大清龙兴之地,若是能够不让洋鬼子进来当然是最好,可是现在俄罗斯在我们北方陈兵百万,想要靠老法子恐怕是不行了。”

全看分页树展 · 主题 跟帖


有趣有益,互惠互利;开阔视野,博采众长。
虚拟的网络,真实的人。天南地北客,相逢皆朋友

Copyright © cchere 西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