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Taylor Branch:高天火柱——MLK三部曲之二 -- 万年看客
周六上午,金与阿博纳西一起从亚特兰大驱车前往塞尔玛。阿博纳西其实不太愿意走这一趟,因此一路上始终闷闷不乐。为了安抚旅伴的精神,金半开玩笑地考虑起了权力传承的问题。他向阿博纳西透露了一条白宫的内部消息:约翰逊总统曾经公开担忧自己可能会在1月20日休伯特.汉弗莱正式就任副总统之前猝死在任上。倘若当真发生这种事,继任总统的顺位人选将会是众议院议长约翰.麦考马克(John McCormack),排在他后面的则是年迈的参议院元老卡尔.海登(Carl Hayden)。这两位人选在约翰逊看来全都差强人意,因此他尝试了多种补救措施,从而让汉弗莱即便在上述情况下依然能继任总统。“如果他能预先想到这一步,那么我也应该提前做些安排,”金补充道。换句话说,金希望正式指派阿博纳西在自己一旦遭遇不测之后接任领导大会主席。阿博纳西闻听此言之后又笑又骂,就差没有让金当场收回成命。他表示自己从来没有过独当一面的抱负,能与金一起担任共同领导他就很知足了。话又说回来,要是真有人想要谋害金的性命,那么肯定也不会放过他。不过阿博纳西承认金确实提出了一条很有道理的意见:领导大会的员工队伍里充满了自视甚高之辈,除了金本人之外谁都没办法将这帮人整合起来,要想维持领导大会这套班子不散伙,下一任主席必须具备金的授权。金表示他已经做好了今年夏天在密西西比州抛却性命的准备,因此现在预想一下这种事并不为过。接下来金与阿博纳西交替朗诵起了两人各自为对方的葬礼构思的悼词,并且见缝插针地在悼词里加入了许多糙话——这种玩法是领导大会当中的布道人们常用的娱乐方式。最后金利用白宫的比喻得到了阿博纳西的承诺:阿博纳西愿意接受金的正式指定,成为他的继承人。
等到金与阿博纳西把车开到他们在塞尔玛的东道主苏利文与珍.杰克逊夫妇家的车道上时,两人的精神头已经振作了不少。杰克逊夫妇将两位亚特兰大的来客安排在了同一间客房里,并且领着两人看了一下他们的住宿环境。金在挪威购买的新手表令杰克逊夫妇赞不绝口。这四位朋友的渊源很深。珍.杰克逊(Jean Jackson)的姑母埃丝尔.丁金斯(Ethel Dinkins)曾是科瑞塔.金童年时的音乐启蒙老师;*她的闺蜜嫁给了拉尔夫.阿博纳西的大学室友霍华德.克里西牧师(Howard Creecy);她和阿博纳西的妻子胡安妮塔还是发小。她的丈夫苏利文.杰克逊(Sullivan Jackson)——金与阿博纳西将他昵称作“萨利”——曾在1958年的联邦听证会上与萨姆.博恩顿一起作证,听证会的主题是黑人职业人士被排除在塞尔玛市政生活的投票角色之外的局面。从那以后当地白人普遍对他抱有敌意,他的生活也受到了长久不散的影响。如今的杰克逊一心扑在牙科领域,在政治活动当中则甘当配角,听任投身民权运动的布道人们把自己编排到笑话里。他的妹妹兼牙科保健师玛丽.福斯特(Marie Foster)在塞尔玛开办了一个规模很小的扫盲与公民知识学习班,为赛普提玛.克拉克位于萨凡纳附近的领导大会讲习班招揽生源。福斯特与玛格丽特.摩尔(Margaret Moore)一起在达拉斯县选民联盟工作。玛格丽特.摩尔是一名勇敢的教师,1962年,她曾为非学委唯一的注册义工伯纳德.“小甘地”.拉法耶特提供住宿。
*【埃丝尔.丁金斯是威廉.丁金斯博士的姐妹,这位丁金斯博士则是教会事务的专家。当年L.L.安德森牧师在塞尔玛的会幕浸信会教堂陷入布道坛争夺战的时候,丁金斯博士是他的顾问。】
金的个人助理安德鲁.扬则搬进了阿梅利亚.博恩顿的客房,与杰克逊家一街之隔。1月2日星期六,一场协调一致的运动终于开始了。自从十六个月之前的伯明翰教堂爆炸案以来,两条截然不同的诉求已经逐渐成熟,这两条诉求都是本次运动的目标。第一条诉求是一项宏伟的战略计划,即发动一支“非暴力军队”在阿拉巴马州为少数族裔赢得投票权。伯明翰教堂爆炸案过后不久,黛安.纳什.贝弗尔与詹姆斯.贝弗尔夫妇就提出了这一构想,将其当做为四名遇害女孩彰显公义的纪念碑。第二条诉求则更加具体,源自阿梅利亚.博恩顿的诉苦。塞尔玛当地有一所邓恩养老院,伯明翰教堂爆炸案三周后,养老院的两名黑人女性雇工参加了第一个塞尔玛自由日。两人因此遭到解雇并被拍照(以警告潜在雇主),还被院方凶狠训斥了一顿。同情她们两个的其他黑人雇工们于是集体辞去了这份周薪十八美元的工作。就这样“塞尔玛的四十名有色人种妇女……在她们的家乡失业了,”博恩顿在给金的信中写道。“我们非常需要您的帮助,我们请求您的组织支援我们一台高性能缝纫机。”博恩顿和达拉斯县选民联盟承诺让曾经的邓恩养老院雇工们成为家庭女裁缝借以糊口。
1月份的第一步测试了最基本的动员能力。詹姆斯.黑尔法官(James Hare)颁布了全面禁令,禁止在任何“三人或三人以上”的集会上讨论种族问题,此后选民联盟已经有六个月没有定期举行每周一的会议了。联邦法院正在漫不经心地审查这项禁令,在此期间这一公然违宪的命令仍然有效。但是金在塞尔玛的探子们却发现这堵看似严丝合缝的高墙其实有一道裂隙。就像两年前的伯明翰一样,塞尔玛的地方政府此时也处于派系过渡时期。就在十月份10月,第一位并非农业士绅阶层出身的塞尔玛市市长乔.史密瑟曼(Joe Smitherman)——一位年轻的冰箱销售员,没有受过大学教育——刚刚作为一位温和且注重形象的种族隔离主义者走马上任,承诺要为本市寻求工业工作从而弥补农业区的损失。上台之后史密瑟曼任命了一位警察局长兼消防局长威尔逊.贝克(Wilson Baker),此人曾在县治安官大选中以微弱劣势输给了现任治安官吉姆.克拉克。在这座史密瑟曼-贝克联合治理的城镇,人们都支持提倡“客客气气请君入狱”的执法手段,当年正是这套方法让马丁.路德.金在佐治亚州奥尔巴尼吃了败仗。*这两人主张塞尔玛城镇范围内都是他们的管辖区,在这一点上他们与身为强硬派的克拉克治安官之间很有矛盾。克拉克主张在本县任何地方都要强制执行黑尔法官的集会禁令,甚至就连现役军人的策略讨论会都不放过——附近克拉克空军基地的黑人官兵们来到麋鹿休息厅开会也被他禁止了。史密瑟曼-贝克与克拉克展开了隐秘而又详细的谈判。谈判焦点在于达拉斯县法院周边地区的管辖权划分,因为一切有志于投票的准选民必须来到这里登记,此地必将爆发冲突。法院内部自然是克拉克治安官的辖区,问题在于法院门口的人行道应该由谁来控制。《纽约时报》在元旦当天刊登了一则短小新闻:“马丁.路德.金将领导阿拉巴马州的投票运动”。根据这篇报道,威尔逊.贝克曾考虑过在司法部提起法律诉讼期间在塞尔玛市暂停黑尔禁令。《纽约时报》指出,金的这一轮民权攻势“预计将持续大约六个月”。
*【多年后史密瑟曼回忆道:“那时候种族隔离并不是问题,因为每个人都是种族隔离主义者……我试图与黑人领袖达成协议,”如果他们愿意反对金的民权活动,史密瑟曼就为他们所在的社区整修路面。“我们做了一件我们当时认为应该做的事情,我们试图拆除引信,将他赶紧打发走。”】
对金和阿博纳西来说,在塞尔玛打开的第一个突破口是说服了几家主要教堂同意为了遭到禁止的弥撒大会提供场所。这其中不仅包括会幕浸信会教堂,也包括第一浸信会教堂与AME布朗礼拜堂。在会幕浸信会教堂,久经战火考验的L.L.安德森牧师还将执事们都发动了起来。三家教会的会众们都预感到,统治这座城市的种族隔离阵营已经产生了足够明显的分裂,值得抓住时机赌一把。代表布朗礼拜堂的珍.杰克逊与代表第一浸信会教堂的苏利文.杰克逊都表示各自的教会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第一浸信会教堂也是阿梅利亚.博恩顿所属的教会。此外他们还传达了来自种族界线对面的最新动态:克拉克治安官前往迈阿密观看美式足球赛去了,周末不打算回来。橙碗大赛在本周五晚上的迈阿密举行,对阵双方分别是阿拉巴马大学红潮队——这支球队是阿拉巴马人的骄傲,就连同州劲敌奥杜邦队的不少球迷提到红潮二字都忍不住面有得色——与德克萨斯长角牛队。尽管红潮队的四分卫乔.纳马斯(Joe Namath)表现神勇,但是红潮还是以二十一比十七的比分输给了长角牛。这条消息带来了希望:克拉克兴许不会匆忙赶回塞尔玛,在跟随金的记者面前封锁乃至拆毁一座教堂。
金与阿博纳西在杰克逊夫妇家里精心梳理了一番,与男女主人亲切告别,然后就来到了布朗礼拜堂。这座教堂造型气派,左右两栋塔楼将正门夹在当中。在教堂内外七百多名会众的起立欢呼当中,金果断地挑战了黑尔法官的禁令,重新宣讲了一遍他曾在1957年的华盛顿广场上发表过的“给我们选票”演讲:“今天标志着一场坚决的、有组织的、充分动员起来的运动的开始,运动的目的是在阿拉巴马州各地争取选举权。如果我们遭到拒绝,我们将向乔治.华莱士州长提出上诉。如果他拒绝倾听,我们将向立法机关上诉。如果他们也充耳不闻,我们将诉诸国会的良知……我们必须做好行军的准备。我们必须做好成千上万人入狱的准备……我们向阿拉巴马州发出的呼吁很简单。给我们选票!”随着雷鸣般的掌声伴随着金离开教堂渐渐平息下去,詹姆斯.贝弗尔开始要求志愿者们报名参加本次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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