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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Taylor Branch:高天火柱——MLK三部曲之二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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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野火3

在6月9日的亚特兰大,安德鲁.扬在这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在撰写一封掏心掏肺的私人信件,主题是“我的人生应该走的方向”。扬向基督教联合教会的两名高级官员杜鲁门.道格拉斯(Truman Douglass)和韦斯利.霍奇基斯(Wesley Hotchkiss)寻求教牧方面的建议。这两名高级官员不仅都在全国教会理事会任职,而且还在密西西比州开创了历史性的倡议。除了资助自由之夏志愿者的培训,委员会刚刚正式投票决定为一个名为三角洲事工部(Delta Ministry)的跨种族长期项目有偿招募神职人员。扬在信中表达了对他们的感激之情,感谢两位前辈将他纳入了该机构首任主管的后备人选。但他在信中还纠结于另外两个选择:继续担任公民教育项目的管理者,或者接替怀亚特.沃克担任马丁.路德.金的首席助理。扬很清楚自己生来享有的优越地位都要归功于自从南北战争时期以来就开始教育他的先辈们的公理会传教士,因此他在信中向道格拉斯与霍奇坦承道,如今某些上层阶级黑人的行为令他感到“万分内疚,我眼看着那些有幸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们只顾得填充自己的金库,却很少关心那些没那么幸运的同族弟兄们的需求。”扬一边因为自己从头到尾行文不周而道歉(“有时我对于这些问题的热情会显著妨碍我的沟通能力”),一边努力寻找着一个让他能够将街头非暴力运动与“才干卓越十中无一”的教会官员精英们结合到一起的行政职位。“我自以为是联结顶层与底层运动之间的一环,”他这样写道。

扬很快就被佛罗里达州法院裁决的消息转移了注意力。还是在6月9日这一天,布莱恩.辛普森法官终止了圣奥古斯丁的游行禁令,并禁止该县监狱针对民权囚犯施加某些特定惩罚,比如将犯人关进鸡笼或者烈日暴晒下的混凝土蒸箱,将民权囚犯与精神病人关在一起,以及民权囚犯遭受轻罪指控之后保释金增加三十倍的做法。辛普森在判词当中写道:“这些惩罚手段不仅只是残忍与少见而已。本案揭露了赤裸裸的丑陋事实:这些野蛮行径全都出自毁人不倦之辈的精心设计,旨在从肉体与精神两方面打垮一个人。”因为法官裁定自己的判决立即生效,罗伯特.赫凌与何西阿.威廉姆斯都认为当天晚上他们有责任举行一场游行以示庆祝。

于是两人向北方的领导大会亚特兰大总部发出了请求增援的呼吁。这一天领导大会也因为阿拉巴马州的一场危机而忙得不可开交。在阿拉巴马州立大学所在地塔斯卡卢萨,警方首先封锁了一场反种族隔离游行的行进路线,迫使五百多名游行者撤退回了游行出发地点,也就是非洲第一浸信会教堂内部。然后警方又决定将游行者从教堂里逼出来以便逮捕,于是就冲着教堂的窗口投掷催泪瓦斯以及喷射高压水枪。这一回塔斯卡卢萨监狱关押了九十二名黑人囚犯,其中包括南方基督教领袖大会驻阿拉巴马州的现场代表T.Y.罗杰斯牧师。尽管承受着来自黑白双方的压力,但是激愤的民权活跃份子们还是包围了监狱以示抗议。金认为塔斯卡卢萨的情况还不算太紧急,于是就派遣詹姆斯.贝弗尔前往当地组织非暴力运动,他本人则将注意力转向了佛罗里达州。

同样还是在这一天的华盛顿,约翰逊总统在中午过后不久接到司法部长罗伯特.肯尼迪的电话,罗伯特表示自己“听说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两架美军侦察机在老挝北部被击落,这还是美国着手干预越南局势以来的第一次。不过这一危机此时依然是秘密。总统告诉罗伯特,“除非我们展现实力并且做出回应,否则局面将对我们非常不利。”约翰逊曾试图发动外科手术式空袭来摧毁老挝当地的防空炮阵地,但由于天气恶劣而未能奏效。(“这一点向我们表明,我们不能过于依赖空中力量,”总统无奈地总结道。)罗伯特则另有顾虑:“中国人可能会谈论这件事,俄国人也可能会谈论这件事。”不管怎么说美军目前在越南都还没有正式宣战,老挝的军事冲突也都在暗中进行,而这次坠机很可能将一切都摆到台面上来。约翰逊设法避开了新闻报道。整个下午他都在秘密通知各位国会领导人,表示他不想就此事举行白宫简报会,以免“小题大做”。他对曼斯菲尔德参议员说,“如果他们停止进逼,那我们也就能退出了。”曼斯菲尔德恳请政府对亚洲政策作出公开解释,麦克纳马拉在周二晚上针对目前危机的事后分析当中表示附议。他告诉约翰逊,“如果我们要继续留在那里,如果我们要应对事态升级,那么我们首先就必须教育民众,总统先生。不过我们还没有这么做。我也不能确定现在是不是最合适的时候。”

“不是,”约翰逊说。“我认为如果你当真开始泄露口风,他们肯定会大呼小叫什么‘你们这帮战争贩子。’”

“是的,”麦克纳马拉说。“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

在亚特兰大,正当非学委员工们在城市这一头围绕密西西比项目展开辩论的时候,领导大会的员工们也花了整个周二下午来争论马丁.路德.金究竟应当如何履行他回到圣奥古斯丁支持斗争的承诺。金老爹听到了两条针对他儿子的人身威胁,威胁内容极为详细具体,令他大为震惊,赶紧打电话给司法部的伯克.马歇尔请求提供保护。马歇尔在白宫给李.怀特打了电话,李.怀特给佛罗里达州州长布莱恩特打了电话。领袖大会向司法部长发电报指控联邦政府无视圣奥古斯丁的种族冲突。在纽约,克拉伦斯.琼斯精心安排詹姆斯.鲍德温等人集体联名支持圣奥古斯丁民权斗争,意在引起全社会关注。怀亚特.沃克打电话给杰克逊维尔联邦调查局办公室,想知道金能得到哪些保护,却被告知针对金的威胁不归联邦政府管,他应该去找圣奥古斯丁当地的戴维斯警长。由于身边人众口一词地担心他恐怕是去送死,无奈的金只得就范。周二下午晚些时候他向记者表示,自己已经将前往圣奥古斯丁的航班推迟到了第二天早上。安德鲁.扬赶忙与C. T. 维维安一起赶赴机场,顶替金前往圣奥古斯丁安抚人心。动身之前扬在他最近完成的一份职业指导申请上手写了一段话:“致金博士:这是我写给您的信……”

扬赶赴圣奥古斯丁的同时,参议员罗伯特.伯德正在华盛顿发表旨在阻击民权法案的长篇演说。观察人士指出,参议院即将就是否停止辩论进行测试性投票,按照日程安排伯德是投票之前的最后一位发言人。这位精力充沛的西弗吉尼亚人于下午七点三十八分开始发言,而且显然下定了将阻挠议事进行到底的决心,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绝不放弃。他首先把1215年6月签署的《大宪章》全文通读了一遍——“下周一就是《大宪章》签署七百四十九周年”——然后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谈古论今起来。在伯德看来,美国的宪法自由原则可以追溯至盎格鲁-撒克逊时期,尤其是可以追溯到英国贵族在伦尼梅德逼迫约翰国王承认的财产权原则。然后他又宣称民权法案对这一法理基础造成了致命的破坏。其他同仇敌忾的反民权参议员们时常站起身来与伯德进行交谈,好让伯德能够在不危及议会发言权的前提下休息一下嗓子。拉塞尔参议员认为“一旦该法案在就业、晋升以及经济困难时期的人员削减等方面得到落实”,必将会在商业领域对白人造成毁灭性打击,因为这项法案意味着“普通美国人将再也没有任何机会”。参议员斯特罗姆.瑟蒙德(Strom Thurmond)更加尖锐地描绘了一个可怕的未来,届时“某一种族的女性将被迫违心地给另一种族的女性做按摩”。伯德欣然赞同瑟蒙德的看法,认为民权法案通过联邦授权强制实施了全新形式的奴隶制。

在圣奥古斯丁,受到何西阿.威廉姆斯盛情邀请的安德鲁.扬再次步入了热情的河流。他来到了一场人声鼎沸的弥撒大会现场,然后不出几分钟就成为了一支三百人组成的双列游行队伍的领头人,从市中心的圣玛丽浸信会教堂出发向老奴隶市场的阶梯走去。马路两旁的人行道上,白人围观者们排成了人墙。偶尔能听到人墙里传来一声恶声恶气的“黑鬼!”怪叫,维持着游行队伍与旁观者之间诡异的紧张气氛,最后终于有一名男子冲出人墙来到扬的面前,一拳捣在他的嘴上,登时将他打翻在地。或许是因为对于扬的反应感到好奇,白人围观者们的好斗狂热似乎暂时得到了抑制。所有人眼看着扬慢慢站起来,继续率领游行队伍向广场走去。围观者们也跟着游行队伍一起行进,先是来到了一个街区以外的圣乔治街,然后又来到了科尔多瓦大街的拐角处。在这两处地点,刚才那位攻击者先后两次冲过来挥舞警棍打倒了扬。在科尔多瓦大街,扬倒地之后此人仍不罢休,而是一脚接一脚地猛踹扬的身体。见状不妙的威利.鲍登随即冲到扬身边躺倒在地,用腹部护住扬的头,用背部承受着打击。另一名袭击者挑出了与扬一起参加游行的少数几名白人之一,波士顿大学的校园牧师威尔.英格兰德(Will England)并将其打翻在地。两个月之前英格兰德曾陪同皮博迪女士一起入狱,如今他又一次来到了圣奥古斯丁。杰克逊维尔当地报纸的一篇报道称:“踢击的闷响声当中夹杂着受害者的呻吟。然后一个大约十二岁、身材瘦长的黑人男孩冲出了止步不前的游行队伍,飞身扑在牧师身上。见此情形,行凶者转过身去,没精打采地慢慢走开了。警方没有试图逮捕任何人……”在队伍到达安全的圣玛丽医院之前,还将会有六名游行者遭到必须住院的严酷殴打。鼻青脸肿的安德鲁.扬很快就走出了医院大门。有记者询问他民权运动得到联邦保护的可能性有多大,他耸了耸肩回答说:“无论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将继续抗议不公平的歧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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