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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海东青 -- 八面琵琶奏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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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海东青(十七)寡婶放权

第十六章 事不宜迟,寡婶临战放权柄

就在谋良虎在榷场侦查敌情的同时,胡沙补拜见了宁江州防御使大药师奴。胡沙补先依次献上生金、彩虹珠和老山参,见大药师奴脸上渐渐有了暖色,才躬身说:“前次我们节度使去咸州,阿息保存心折辱,节度使一怒之下得罪了他。听说这老贼向朝廷告了刁状,朝廷听信谗言要讨伐我们,眼下正往宁江州调兵。我们节度使心里惶恐,他知道大人您素日慷慨仗义,对我部格外关照,特意让在下前来求问有无此事?”

大药师奴一面把玩金锭,一面斜眼看着胡沙补。他见胡沙补瘦瘦的脸上挤满谦卑的笑纹,觉得他实在可悲可怜,便说:“北府是有谕旨,说你们要造反,让统军大人和我在这里防备。昨日高仙寿的渤海骑兵确实到了,萧大人认为,对付你们也就够了。”他不屑地笑笑:“就凭你们,还真要造反啊?”

胡沙补连忙跪下:“唉哟,大人,我们统共只有不到七百兵马,自保都嫌不足,哪里敢造朝廷的反哪?这是天大的误会,是阿息保那厮诬陷节度使,公报私仇啊!”

大药师奴对着阳光看着彩虹珠,陶醉在流动变幻的色彩中,并不说话。胡沙补见了,又说:“烦请大人一定要据实上禀啊,节度使说了,大人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若能逃过此劫,必得到东海边去捕十只上好的海东青,再好歹凑上十颗飞虹珠,再来孝敬大人!”

大药师奴挥手说:“去吧去吧,谅你们也不敢…”

胡沙补率队出城,与谋良虎会合,一起回去。有了城中与如柔的偶遇,谋良虎兴致很高,忍不住哼起了若柔教他的契丹小调。沉浸在思索中的胡沙补摸不着头脑,他问:“谋良虎,你究竟恨不恨契丹人?”

回到部落,阿骨打早在焦急等候。谋良虎、胡沙补将情报禀报阿骨打:“宁江州城中虽然遍布各军旗帜,实际上只有大药师奴麾下的两千多兵马和耶律谢十麾下的一千五百新军。赶来救援的高仙寿带来渤海骑兵大约八百人。渤海骑兵和耶律谢十的新军操练颇为认真,看来是劲敌。大药师奴的部下军纪涣散,战斗力不会强。”

阿骨打听了谋良虎的报告,对仆刮剌道:“你贪杯误事、虚报军情,真是该死。”他心中好悔:若一早发动,我说不定便能避过高仙寿的八百骑兵!

阿骨打挥手命人将仆刮剌推出去斩首。斜也上前求情:“二哥,仆刮剌屡次作战都不顾性命,现在大战在即,杀他不祥啊。”仆刮剌曾经在沙场上把战马让给受伤的斜也,拼死护卫他逃生。斜也因此对他宽厚、引他为心腹。

谋良虎也跪下求情:“主公,萧挞不野在城中广布疑兵,确实真假难辨。仆刮剌虽然有罪,望主公念在他往日功劳的份上,让他到阵前厮杀来赎罪吧。”

阿骨打余怒未息,对仆刮剌道:“我们反辽,犹如以鹰搏虎,事事关系成败,怎可大意?今日看在斜也和谋良虎求情份上,打你五十军棍。你以后去斜也麾下冲锋陷阵,两军阵前刀枪无眼,看你还敢不敢贪杯。”帐外传来棒打皮肉的闷响,夹杂着仆刮剌压抑的惨叫。阿骨打冷峻地说:“大家说说看法吧。”

粘翰率先上前道:“萧挞不野断定我们即将举兵,正聚集诸路兵马前来。我们得赶紧先发制人、以快打慢方能取胜。”

阿骨打听完此话,观察众将脸色。一张张脸看过去,吴乞买、斜也、撒改、阿离合懑、习不失、斡鲁,莫不神色凝重。

阿骨打感觉局面沉闷,他知道谋良虎勇武果决,便点将道:“谋良虎,说说你的看法。”

谋良虎说:“大辽的虚实,他们自己内部的权贵看得最清楚。想当年,萧海里敢于率三千人叛乱,要不是咱们出兵,朝廷还不是拿他没办法?大辽是个给死人扎的纸老虎,只要放一把火,它立刻便烧成了灰,再刮一阵风,它连灰都散了。”

粘翰不甘落后,再次趋前道:“虎弟所说我很赞同。另外,此时举兵天时刚好。现在是九月,马儿膘肥,正好上阵厮杀;田谷新收,粮仓充实;河水尚未结冰,邻近诸州的辽军要来增援,便会受到河流阻碍,这一点,上次我们马踏咸州已经验证过了。”

阿骨打觉得谋良虎、粘翰的话都敲在点子上。他指点着二人,对斜也、斡鲁、习不失、蒲家奴等老将说:“你们看,子侄辈都有如此胆略,咱们成名已久的英雄倒吓成这般脸色?不让人笑话?”

一班老将只好纷纷躬身施礼:“主公所言极是,我等同意起兵决战。”阿骨打见众勋贵同意起义,大喊一声好,起身便去找一个人。

却原来,按完颜部的族规,对于起义这等军国大事,阿骨打只有提议和执行的权利,前任酋长、叔叔颇剌淑的遗孀宣靖皇后才有权拍板决策。阿骨打很怕心老将们散会以后改了主意,跑到宣靖皇后那里吓唬她,使事情再有反复。

阿骨打见了宣靖皇后,便努力平静地说:“婶子,侄儿有事,要请您批准。我……”他忸怩了半天,终于说:“我想对大辽开战。”

虽然阿骨打说得轻声细语,“对大辽开战”这五个字,还是象五柄重锤砸在宣靖皇后心坎。作为颇剌淑的妻子,她对战争并不陌生。

多少个清晨,她要为丈夫的战马备好草料,为丈夫备好饭食,再为丈夫穿上铠甲。每一件事,都马虎不得。马儿是丈夫的双腿,能帮丈夫冲散敌阵、摆脱追兵;一顿早饭,可能便是她为丈夫做的最后一餐,若万一丈夫吃得不香,她便要抱憾终生。至于铠甲,是替着她,在战场上为丈夫抵挡刀剑啊。

然后,用拥抱和亲吻送行,再对渐渐远去的他招手微笑,再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颇剌淑自幼体格瘦弱,比不上哥哥劾里钵,而作为酋长的弟弟,他却要奋勇冲杀在哥哥前面。

多数时候,丈夫会骑在马上,只戴着轻伤微笑归来。每当看不见他骑马的身姿,发现他是被抬着回来,她的泪水变会立时奔涌,疯了般扑向前去。

更有两次,他被抬回来时,与其说活着,不如说更接近死人。

多少个不眠的夜晚,为他一次次换药、裹伤,呼唤他、鼓励他、拥抱他,把他从阎王那里硬夺回来;然后再以多少个日子,用爱和照料,把他残伤的身体再培育起来、修补成一个战士。于是,在某个清晨,再次送他远征,开始又一次忐忑的等待。这便是战争带给宣靖皇后的回忆。

渐渐地,宣靖皇后在部落里、宗族中赢得了至高的权威,因为人们太多次看到她那么痛苦地迎回了受伤的丈夫,又多少次以微笑送她远征。

宣靖皇后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站在面前的阿骨打,正担负起此前丈夫的责任。对辽宣战一定是他仔细斟酌后的决定,是让这个部落永离战争之苦的决定,我可不能以女人的心思阻挠他啊。

于是她微笑着说:“好侄儿啊,既然你已经继承了大位,你就大胆地干吧。对辽开战,只要你想仔细了,我便支持。我知道,带兵打仗要当断则断,事到关口七嘴八舌可不行。我想既要开战,我这部落大事的核准之权,从此也交给你。你看好吗?”

阿骨打从帐里出来,感动地哭了。跟随赶来的老将都问:“主公,您哭什么?宣靖皇后是不是不同意开战啊?”

阿骨打说:“宣靖皇后已将决策之权赋予我,连我都没有想到啊。”

阿骨打带领众将,高举酒杯去为宣靖皇后祝寿。然后,阿骨打率领众将簇拥着宣靖皇后出门,面向东方,举酒祭天。祭天已毕,宣靖皇后请阿骨打坐在正位上,跟诸位大臣将领喝酒,颁行号令,自己则退坐一旁,象征着她已交出对阿骨打的监管之权,阿骨打已是不折不扣的部落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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