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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Syd Dernley:一位绞刑师的自白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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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两天绞死三个(4)

我们在沃兹沃斯监狱与两位哈利.艾伦会合了。曼城的哈利.艾伦看起来十分喜庆,甚至有些花哨——我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扎领结!他的态度既友好又居高临下,暗示着他是老资格,而我们是新来的。

此时我已经前后去过了七座监狱,自以为也算见多识广,不过沃兹沃斯的行刑室还是令我大开眼界。行刑室的大小倒是没什么特别,但是屋里的一切——我说的是一切——都锃明瓦亮,一尘不染。甚至连地板都打过蜡。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看守们用来对付死囚挣扎的绳索末端居然有编织精美的流苏,就像教堂大钟的钟绳一样,而且还染成了彩色。我在其他监狱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我们在安装刑具之前先去看了看死囚——史密斯与约瑟夫。开始工作之后我们发现这两个人的下落距离都在7英尺左右,史密斯是7英尺3英寸,布朗是7英尺1又1/2英寸。我和皮埃尔珀恩特一起负责处理史密斯。

老高斯一案引发的争议此时依旧十分高涨。《周日特快报》上的新闻披露弗莱德里克已经被迫辞去了原来的工作并且搬出了他妹妹在阿什福德的家。他希望能到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开始新生活,他告诉报纸记者当他的新同事们在食堂里讨论老高斯谋杀案时,他总是一言不发。他的妹妹一直支持他,她也被迫放弃了自己原来在某百货商店里的共工作。她曾经在街头遭人威胁,说她早晚在夜里出门要惨遭横死。

“我知道别人在背后说我什么。”弗莱德里克说。“他们相信我为了保命而害死了自己的兄弟。这纯粹是胡说。”

尽管有着这种种情况,但是那天晚上我们这些人并没有讨论这起案件的是非曲直。这个问题应该由其他人解决。史密斯与约瑟夫将于明天早上接受绞刑,在这一点上空谈无益。

史密斯走向绞刑架时多少也算有几分气势。我们走进死囚牢时他正在等着我们,我们捆扎臂部束带的时候他并没有反抗,但是当我试图给他带路时他却突然发作了。当时皮埃尔珀恩特已经领头走向了行刑室,我抓住史密斯的胳膊想让他跟上,可是他突然咆哮起来。“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两名狱警见状向史密斯靠了过来。但是我刚刚松开他的胳膊他就转身跟了上去。在活板门上我扎住了他的腿,刚刚站起身布朗就进来了。老资格哈利.艾伦站在后面,另一位哈利扎好腿部束带,紧接着两人就一起掉了下去。就双人行刑来说这次还是相当快的。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之后,皮埃尔珀恩特和我在监狱大门外与两位哈利.艾伦告别了。他们的工作已经完成,而我们则要进城放松一下。

我们的第一站是皮埃尔珀恩特所谓的杰克.所罗门体育馆,叫我说就是一家拳击训练馆。我对于拳击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当天晚上有一场大战,某种英帝国杯什么的,而皮埃尔珀恩特想要比赛的门票。我们爬上好几级台阶,见到了一个嘴里叼着大号雪茄的小伙子。

“我操——阿尔伯特.皮埃尔珀恩特!”他脱口而出。“你想怎么着啊?”

“我想要几张今天晚上的门票。”皮埃尔珀恩特说道。“要靠近拳台的。”

“那你运气不好。”雪茄男笑了。“俩礼拜之前就没了。”

“给我来两张票。”皮埃尔珀恩特也一乐,“要不然我叫你小子也没了。”

“好了,好了。”雪茄男举双手作投降状。“你明天过来拿成吗?”

“成。”

“你带谁来啊?”

“不干你的事。”

之所以我要说这件事是因为几天之后我在《图片邮报》上看到了一张几乎令我背过气去的照片:照片上是观看拳击比赛的皮埃尔珀恩特,照片搭配的标题是“皮埃尔珀恩特携妻子观战”。我根本没见过照片上坐在皮埃尔珀恩特身边的女人,不过可以完全肯定这个女人绝对不是安妮.皮埃尔珀恩特。我日后就这件事问起过他,他语气阴沉地小声嘀咕道他要起诉报社,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件事还有下文。

把票搞到手之后,我们又去了苏格兰场。到了之后我们询问一位当值的警官,能不能见一下道斯先生。警察问我们是谁,皮埃尔珀恩特掏出了一张名片——这一下子问题就解决了。

“大棒”道斯——道斯警长——实际上是一个相当友好而和气的人,长着一对招风大耳。他是一位享有盛名的刑警,经办过多起著名案件。他很高兴见到我们。聊了几分钟之后他突然问我们:“想看看金子长什么样吗?”

“想啊。”

“那就双手插兜别往外掏,直到待会儿离开为止。”

他把我们领进了一个犹如阿拉丁宝库一般的房间。屋子里摆放着一张少说也有20英尺长的桌子,上面完全被黄金覆盖住了:金币、金像章,金首饰等等不一而足。警方最近刚刚破获了一起大案,这些全都是缴获的赃物,每一件金器上都贴着标签。整张桌面金光夺目,天知道这一桌子东西究竟值多少钱。

我们两个可以尽情观看,但是他决不允许我们拿起任何一件。“少开玩笑!”他说。“想伸手先得过我这一关!”

我非常希望能参观一下苏格兰场的内部博物馆,那里陈列着多年以来所有谋杀以及其他案件当中使用过的凶器以及其他器械。但是当我开口询问时,皮埃尔珀恩特说当天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也应该告辞了。道斯警长说他下次一定再来带我看,不过我至今也没能看到。

我们的午餐吃的是三明治,还喝了一点酒。皮埃尔珀恩特在这里也有许多熟人并受到了热烈欢迎。吃完饭后就到了进行第二部分工作的时间。还是原来的医务室,还是原来的一套程序,但是这回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这感觉多少有点怪。

55岁的维瑞尔在我看来已经很老了。他是我经手过的最老的一个人。第二天早上我们来押解他的时候它简直要吓坏了。他两眼圆瞪,几乎走不了路。他的表现拖住了我们的速度,结果行刑整整花了12秒。验尸的时候我发现他尿裤了。之所以要把这件事特别提出来说一下是因为关于有一些关于死刑的流言。有人认为所有死囚在最后一刻都会大小便失禁。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在我所参与过的所有行刑中唯独这次出过这种情况。

离开监狱之后我与皮埃尔珀恩特道别,他去拿拳击票去了,无疑还要进行新一轮社交活动。我本来可以和他一起去的,但是我只想直接返回诺丁汉。当时我还以为自己只是太累了,后来才想到可能有其他原因。当时我在曼斯菲尔德逛市场,两个小姑娘朝我走过来,她们走到我身后几步的时候我听见其中一个人说道:“看见那个人了吗?——他的眼神好可怕呀!”

通宝推: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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