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深海> -- 野狼獾

“不！不要。”王延秋突然摆了摆手，制止了赵平渔；赵平渔只得停下手上的动作，呆呆地看着王延秋，这期间海底又发生了一次更厉害的摇动。

“快！快把舱内的照明也关掉。”王延秋喊道，赵平渔只得照做，他按下按钮的同时，发现外部的亮度又有些增强了，以他的经验这是在风和日丽的晴天时，水面下50米左右的能见度，而不是200米的水深。

“怎么会这么亮？”赵平渔自言自语起来，即使水面上是晴天，海水也不至于如此透明，简直已经是浅蓝的海水了。

“我想……”王延秋想了一会儿，“肯定和地震有一些关系。我们眼下最好不要开灯和引擎，最好躲在一个暗处。”

“你认为会有情况发生？”赵平渔从特派员的语气里察觉到了他似乎正在担心某种威胁，于是想求证一下。

“你看那儿。”王延秋手指向一舷窗外的一个方向。赵平渔把头伸了过去，他看到了外面无数的发光水母正在缓缓地移动。

“你认为是这些海蜇照亮了海水？”

“这是其次的问题，你仔细看更远处。”王延秋的手指似乎还随着什么目标在动。

赵平渔把头凑到舷窗边，透过层层叠叠的发着微光的水母,，似乎真的看到一条带状物在100米开外慢慢游过。

“管状水母？”老赵脱口而出，显得不太确定。

“你上次看到管状水母是在哪里？”王延秋惊奇地问道，似乎对老赵见识过管状水母很吃惊。

“在北极附近，跟着雪龙号去的。”老赵小声回答道。

“确实是有一些象，不过，我认为不是管状水母，我注意它好久了，这是一个有深浅条纹的东西，而且非常的长，它游动到现在，我还没有见到头或者尾。”

“你确定它在动？”赵平渔再次定睛仔细看，果然是一根有着深浅纹路的东西，就像拉长了的斑马条纹，有了这些条纹似乎可以确定它确实在动。

“它在那里多久了？”赵平渔接着问道。

“2分钟了，过去的部分超过200米长了。”

“老天爷，这是个什么东西。”

“我告诉你，我们必须关掉所有发出声响的设备，这很可能是一根拖曳声纳阵列。”

“拖曳声纳阵列？那我们可以打开探照等证实一下。”

“不行，万一不是的话，说不定它会被强光吸引过来。”

“那怎么办？”

“只有等。”王延秋小声回答道。狭小的艇壳内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一个小时过去了，那条吓人的长带子从左侧的舷窗移到了右侧的舷窗，似乎是在围着潜龙4号打转，但是始终没有看到尽头。潜艇里面的两个人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希望能看到它的头部。

“它一直在围绕着我们，是不是在找我们？”

“我们关掉引擎是对的，也许它们没有完成最后的定位。”王延秋非常小声地说道。

“看起来不像是上面有船啊？”

“我和你打赌，这根东西的尽头不是什么船；我认为是……”王延秋还没有说完这句话，看到右侧舷窗外的长带子突然就消失了，他赶紧把耳朵贴到金属艇壳上仔细地倾听起来，他听到了非常轻微的震动声，像是一部低速运转的水泵。

“它越来越越近了。”

“它找到我们了？”赵平渔脱口说道。

“嘘！”王延秋制止了他，一只手紧紧地掐住了老赵的胳臂。

僵持中，一片巨大的黑影从舷窗外很近的地方慢慢移动着；两人一时都搞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它很大，而且越靠越近。

“难道是409？”这个念头从赵平渔心里闪过。他看了一眼另一侧的王延秋，王延秋摇了摇头，好像他知道赵平渔心里想问的。

黑影静静地滑过海底，侧面的轮廓就像一口黑色的棺材。王延秋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探照灯的手动操作手柄前。赵平渔看到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一道强光射向隔着混屯海水的黑影。可以看到巨大的首部后方两个并排着，而且打开的鱼雷发射管。

这是一艘巨大的潜艇，而且不是409号，赵平渔觉得它一定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因为它的艇壳上布满了层层叠叠的贝壳，像是一艘沉没了很久的船，但是它又确实在动，尽管动得非常的慢。强光慢慢照射到垂直的帆罩位置，在密布贝壳的侧后面，隐约可以看到白色的字母和数字：“SSN—786”王延秋将这这个编号牢牢地记在了脑子里，他知道这个编号现在属于一艘美国的的弗吉尼亚级潜艇约翰沃纳号，这艘潜艇推迟了近两年才服役，目前并不在这个区域。

“也就是说，情报是正确的，有两艘SSN786，一艘在美军序列内，另一艘就在眼前，有人说它沉在了马里亚纳海沟里，看来这种混淆真相的假情报是故意放出来的了。”王延秋心里想着。

“但是，它从哪里来？难道是从地狱里来？它的出现与之前的地震又有什么关系？”王延秋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巨大的潜艇已经缓慢地移动出了舷窗的视界范围；只有那根没边没际的拖曳声纳如同一条死蛇一样还在海里飘荡着，这根接近一公里长的拖缆就在探照灯的照射下慢慢地摆动着，有几次差点碰到了潜龙4号的外壳。过了很久，这跟拖曳声纳也消失了，这大致证实了王延秋之前的一个猜测，那艘幽灵一样的潜艇是在寻找潜龙4号，否则它不会靠得如此的近；或许正是因为引擎关闭，才打乱了了它最后的描迹定位工作。这个推断让王延秋不寒而栗，这艘潜艇的鱼雷发射管的盖子已经打开，说明了它的来者不善；有可能是这艘艇糟糕的保养，使得它无法用一侧的舷侧测距声纳在如此近的距离，找到潜龙4号；而那根漫长的拖曳声纳具有先天的缺陷，长波信号容易失真，无法精确定位，所以它一直在这一带打转却无法找到藏匿海底的目标。当然另一个客观的优势是，潜龙4号实在是太小了，精确定位对于任何一艘潜艇上的声纳部门来说，都是一个难题。

静静地等待中，4个小时过去了，王延秋有了一个新的担心：409就在不远处，郑强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这艘幽灵潜艇？它的2根侧鱼雷管盖子全部开着，不用问，另一侧的2根鱼雷管也一定是开启状态，这说明它绝对会对周围的目标先下手为强，必须赶快回到409去与郑强交换一下信息。

“它也许走远了，我们应该往回走了。”王延秋对着赵平渔说道。

“要是被它们发现了怎么办？”老赵担心地问道。

“我想过了，一旦它们攻击，409就一定可以察觉到，这样就能提醒409小心应对。，”

“但是我们呢？”

“我们可以躲到海底，鱼雷的主动声纳未必能发现我们这样的小目标。”

“你有几成把握鱼雷找不到我们？”

“8成。”

“你确信？”

“你放心好了。”特派员郑重地说道。

“那好，我同意。”

赵平渔将手放到引擎电源上，想了很久，才按了下去，这期间王延秋也没有催促他。

潜龙4号以一个很小的原地转弯，转了180度，然后贴着海底低速前进着，赵平渔使出了浑身解数，操作小艇尽量接近海底。为了不至于撞到海底，王延秋专门盯着下面，不时提醒赵平渔需要稍微向上一些，艇上的探照灯光也都照射在斜向下的位置。

小潜艇以很慢的速度缓缓开了很久，电池的容量已经不允许这条小艇用2节的速度开动了。

每行驶一段时间，王延秋就会要求停掉电动机一会儿，他也知道要是被对方的被动声纳截获了，暂时的关机是没用的，不过趁着这个当口他可以把耳朵贴到耐压壳体上，倾听一下，以确定周围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

周围的海水完全陷入了黑暗，很明显来自海面的直射阳光已经消失了，大片的发光水母也不见了踪迹。赵平渔看了看表，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前面有一团混浊的暗流，也许是刚才地震造成的，探照灯照射不透，不如打开高频避撞器。”老赵看到了前面无法绕行的大面积的浊流提出了他的建议。

“你有把握吗？”

“你放心，这个玩意儿功率不大，不容易被别人发现，除非对方离得很近。”

王延秋犹豫了一下，因为赵平渔所说的“不容易”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不是很清楚。海底的任何主动探测的设备，包括水声通讯设备，都是容易被地方火控系统截获的危险源头，不过眼下好像没有其他更稳妥的办法。

“那你就打开吧。”

所谓避撞器其实是一部小型的主动声纳，风险如何确实很难讲，即使功率再小，它毕竟还是在向外发出机械波。

潜龙4号没有犹豫，直接钻进了前面的污泥浊流当中，探照灯果然立即失效了，最后赵平渔为了省电索性将探照灯关闭了。现在他们摸着瞎，沿着原航道的大致方向返回，王延秋只能呆坐着，守水声通讯机，希望它快点恢复过来，不过他也知道，与避撞器一样，这部机器也容易暴露潜艇的位置。

“我想我们可能找到震源了，这里新出现了一跳海沟。”赵平渔平静地说道。

“ 有多深？ ”

“初步探测显示有……至少有2000米以上。”老赵说道，他眼前的测深仪表显示器还没有探测到精确数字，这一类使用机械波的设备的反应总是很慢，。

“宽度呢？”

“现在还不知道，总之很宽。”

“这不可能啊？没听说过这么小的地震会造成这么大的裂缝的。”

“不过事实摆在眼前，我们几个小时前过来时这条裂缝还不存在。”赵平渔补充道。

“还没有到另一头？”

“我们现在正在裂缝的上面……”赵平渔刚说完这句话，突然发现潜龙4号开始摇晃起来，似乎在向下走。

“注意平衡，我们正在失去正浮力，我日，裂缝还在吸入海水……”赵平渔喊了起来。

“不过……问题不大，我们还有足够的压缩空气。”他接着又补充道，但是声音有些慌张。

“怪不得这一带的海水这么浑浊，原来就是它吸入海水搅动了海底的水流，我们的外部水环境探测器太少，一直没有发现外面的水流，眼下要是碰上一个大的旋涡，我们就糟了。”赵平渔一个人喋喋不休起来。

“特派员，快把主压载舱的水全部排空，把推进器的功率加到最大，糟了……下面的涡流比我想象的严重，快，不然就要被它吸进去了。”赵平渔惊恐地喊叫起来，小艇剧烈地摆动起来，十秒钟前关于大旋涡的预言变成了现实。赵平渔死死抱住操作杆的时候，瞄了一眼避撞器的反射探测深度表，它终于完成了比较精确的测量，此时小艇下面垂直方向的的水深显示为4200米，真是一个无底深渊，不过他没心思告知王延秋这个新发现了，眼下要紧的事是先摆脱向下的强大涡流。小艇摇晃得更加厉害，似乎难以摆脱不定的旋涡，而王延秋却一言不发，不知道怎么搞的。

“乒！”地一下清脆的响声，就像遥远的某处传来的地狱丧钟。

“怎么回事？”赵平渔一边手忙脚乱地试图摆脱向下的水流，一边问王延秋。

“有人向我们发射了一颗鱼雷。”

“该死，怎么办？”赵平渔喊道。但是王延秋似乎没有听到他的问题，没有作出任何的回答。

“乒！”的又一声，甚至可以感觉到声纳脉冲打到了艇壳上发出的轻微碰撞。

“也许我们没事儿，也许……你只管开出这条深沟就行了。”王延秋言不由衷地安慰赵平渔，他估算了两次声纳接触艇壳的时间，从间隔的时间看，很显然那颗鱼雷仍然处于盲目搜索阶段，他想鱼雷上的截获能力很可能是为大型水面舰艇或者大型潜艇而优化的，像潜龙4这样10吨级的小艇大概并不在它的截获能力之内，不过王延秋也知道这只是一个方面，这一类自导鱼雷后面往往拖着一根导线，潜艇上的操作人员一旦发现鱼雷无法自行截获目标还是会手动引导它驶向目标。

“希望那艘阴森的潜艇上已经没有活着的操作人员了。”王延秋脱口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但是情理上说，如果没有人操作，它又是怎么在海底航行的？它又为什么要发射鱼雷？

“乒！乒！”接连两次的声纳探测声波从后方传来，间隔短了很多。王延秋知道，潜龙4号很不幸地被截获了，而且鱼雷撞上潜龙4号也许不会太久了，他飞快地心算了一下上一次接触到现在的间隔时间，按照声纳发射的脉冲在海水里传播的速度大约为1500米每秒来计算，可以心算出主动脉冲发射源离自己并不远，大约两海里多一些，紧接着他估算了鱼雷的速度，于是得到了一个不妙的数字，潜龙4号大概还剩下90秒左右的规避时间，计算本身很简单，因为潜龙4号的航速可以忽略不计。

接连不断的主动声纳发射的脉冲让赵平渔非常紧张，他不时地回过头来看王延秋。

“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被鱼雷截获了。”

“截获？就是说……”

“对，它正在过来，不过你别担心，还有一段时间。”王延秋皱着眉安慰了一下赵平渔。

“我们该怎么办？”

“别急，我正在想。”

赵平渔不再打扰王延秋思考，他希望特派员是一个超级天才，能想到应对的办法。

但是王延秋此刻其实也是无计可施，他们没有大型潜艇的各种反鱼雷能力，甚至连最后一刻躲闪的机动力都没有；似乎除了坐等对方失的以外，就没有别的机会。

“特派员你该想想办法。”赵平渔憋不住，死死抓着操纵杆哀求王延秋，于此同时，连续不断的声波撞击着潜艇，强度明显大了很多，赵平渔知道这说明了一件事，就是那枚鱼雷又近了很多。

王延秋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后排的水声通讯机旁，似乎还在思考什么问题，赵平渔尽量按捺住自己不要去打扰他，也许下一秒，他就会想出什么鬼名堂来摆脱那条渔鱼雷？真该死！他就像一块石头一样纹丝不动，好歹也说个话啊？

王延秋似乎已经入定，老赵从他僵硬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惊恐的表情，为什么他如此的笃定？吓傻了？

老赵胡思乱想的时候，王延秋正在飞速地分析局面：“……这样的搜索攻击方式说明了只有一条鱼雷，那艘幽灵潜艇一定知道周边还有不明的攻击核潜艇守候着，于是保留了其它3根鱼雷管在待射状态？”

“但是，即使只有一颗重型鱼雷，它也有一吨半重，甚至去除了引信，只是撞一下潜龙4号，这艘小艇也将在几秒钟内沉没。这一点也必须考虑在内。”他进一步推理着，然后腾出一秒钟时间深吸了一口气。

“假设是一条标准的MK48-4型鱼雷，它有什么弱点？”王延秋问自己。

“它足够快，也很灵巧，已知这种鱼雷打靶的命中率很高，但是，它一定有弱点，我必须……”王延秋从僵直的状态中回过神，挠了挠头，然后看了一眼手表，秒针好像走得出奇的慢。

“我还剩下的45秒找到它的漏洞，如果这个漏洞存在的话。”他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