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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龙狮之舞——唐蕃英雄记【贰】

前传:《天降赞普——吐蕃王朝的崛起》(点击阅读)

上一部:《龙狮之舞——唐蕃英雄记【壹】》(点击阅读)

《龙狮之舞——唐蕃英雄记【贰】:热血沸腾的盛唐》

1、河曲之殇——从“先天”到“开元”

先天二年(公元713年)十二月庚寅(阴历二十七日),玄宗皇帝高兴地宣布,从今天起大唐将改用新的年号——“开元”。在中国历史上,对于这种年号的改变,我们称之为“改元”。

伟大的开元盛世就这样悄悄地开始了,这段前后长达二十九年的时间成为后世人们永远的梦,许多中国人甚至认为,以国家的实力和人民的富庶而言,开元时期是中国迄今为止漫长历史中所有时期的顶峰……

年轻的皇帝此时肯定想不了那么长远,但他也确实有足够的好心情来宣布改元并随即大赦天下,因为就在这一年的七月,经过一场殊死搏斗,玄宗终于彻底铲除了一直威胁自己地位的太平公主集团,皇帝的这位姑母公主被赐自尽,其党羽则全被罢黜,而识相的太上皇也宣布从此以后凡事由儿子全权处理,自己将不再干涉,二十八岁的皇帝终于彻底掌握了朝政。

可玄宗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烦心事儿便不期而至。就在这一年,他名义上的妹夫吐蕃赞普派来了使者,除了替王后金城公主带来吐蕃太后赤玛蕾已经驾崩的消息外,还希望唐朝将当初答应割让河曲之地为公主“沐浴之所”的承诺落实到纸面上,即要求双方重新订立盟约。其实,就在唐朝刚刚答应割让河西九曲不久,吐蕃便迅速派兵占据了那里,这次只不过是想将其占领进一步合法化。

大概唐朝当时并没有给予肯定性的答复,于是吐蕃于开元二年(公元714年)再次正式致书唐廷,重申“两国地界,事资蚤定,然后立盟书”。

这场会盟最终不欢而散,并导致了双方重新开战。事实上,当初答应割让河曲之后不久,唐朝就后悔了,因为这块地方不仅位置重要而且水草丰美,既适合发展畜牧业又与唐朝临近,是吐蕃进攻中原最好的桥头堡,史载“吐蕃既得九曲,其地肥良,堪顿兵畜牧,又与唐境邻接”。另外,这个地区还盛产战马,即有名的“河曲马”,不过这个问题在当初还不成为问题,因为唐朝前期完全可以从突厥地区获得优良的战马。

自稀里糊涂失去河曲后,大唐朝野上下无比愤懑,尤其是人们后来得知,当年那个热心的鄯州都督杨矩提出割地的初衷,竟然并非是出于加强皇室成员间团结友爱的目的,而是他事先接受了吐蕃的重贿,这种愤怒的情绪于是进一步高涨,忧国之士更是预言,河曲失去,大唐将永无宁日!

事实也证明这种说法并没有问题。前面已经讲过,在赤玛蕾太后的推动下,唐蕃双方本来已经于神龙会盟时划分了正式国界,至此又割让河西九曲之地,实际是对这一界约的否定,从而导致了日后无穷无尽的边界纠纷。

从这块土地被割出去的那一天起,帝国首都长安西部最重要的屏障——陇右河西地区就暴露于吐蕃直接威胁之下,吐蕃从此开始由河曲地区屡屡发动入侵,“自是后率兵入寇”。

战争终于开始了,但战场首先却不在河曲而是在西域。开元三年(公元715年),唐朝的北庭都护郭虔瓘大胜吐蕃与突厥联军,史载“斩获不可胜数”,唐军俘获吐蕃军人上万并献俘长安,这些俘虏最后被玄宗统统赦免以示宽大。

开元四年(公元716年)八月,战败的吐蕃请求讲和,玄宗答应了。于是,吐蕃王后金城公主奉表谢恩,其言语相当直白易解,笔者就不再翻译了:

“金城公主奴奴言:仲夏盛热,伏维皇帝兄起居万福,御膳胜常。奴奴奉见舅甥平章书云,还依旧日,重为和好。既奉如此进止,奴奴还同再生,下情不胜喜跃。伏蒙皇帝兄所赐信物,并依数奉领。谨献金盏、羚羊衫夹、青长毛毯各一,奉表以闻。”

我们知道,玄宗的父亲睿宗曾宣布将金城公主收为养女,因此吐蕃王后是唐朝皇帝名义上的妹妹,而如果按照真实的血缘关系,奴奴应该是李隆基的堂侄女,因为她的父亲便是玄宗皇帝的堂兄雍王李守礼。

但浓浓的亲情尚未散去,仅仅过了一个多月,吐蕃十万大军就再次入侵,他们这回由刚刚建立的河曲桥头堡出发,直扑临洮大肆掳掠,“又进寇兰州及渭州之渭源县,掠夺群牧而去”。临洮不仅是陇西重镇,更是李唐皇室祖先即陇西李氏的初兴之地,而渭源县则是丝绸之路南路的必经之地,地处河西走廊的要冲,离大唐的西京长安也并不算远。

消息传来,京师震动,人心惶惶,被对方背信弃义彻底激怒的玄宗皇帝甚至下令进行全国总动员,要求中央府兵和各地方部队火速集结,准备随自己御驾亲征。

这支吐蕃入侵大军的统帅,是一个叫做坌达延赤松的重臣,他的官位相当高,竟然与吐蕃大相乞力徐并列。

前面曾说过,赤玛蕾掌权后,为了避免今后再出现噶尔家族专权的情况,遂把吐蕃朝廷的权力进行了分散布置,她任命乞力徐为大相,却并未授予全部权柄,另一重臣坌达延赤松也拥有类似大相的权力,两相牵掣以分其势,同时外戚尚赞咄热拉金等人也入朝参政。

参照同时期的汉藏史料记载,吐蕃重臣们的具体分工,很可能是乞力徐主政,坌达延赤松掌军,尚赞咄热拉金则负责管理宫廷事务,他们互相之间没有事实上的隶属关系,而是共同对赤玛蕾负责。

说来可能让人难以相信,掌握吐蕃兵权的坌达延赤松竟然是一位吐谷浑人。敦煌保存的吐蕃历史文书以及后世藏文史书《贤者喜宴》、《西藏王臣记》都记载说,吐谷浑被吐蕃灭亡后,原吐蕃妃(她是吐蕃王族公主,嫁给吐谷浑先王为妃)所生的吐谷浑王子坌达延赤松受到吐蕃的重用,被赞普称为“外甥”。此后,“外甥”这个词似乎成为吐蕃赞普对吐谷浑王子的特定称呼,如同藏王常常对唐帝自称外甥一样。

按照史料记载,吐谷浑人坌达延曾多次参加代表着吐蕃最高权力的王臣集会议盟,并为吐蕃“征吐谷浑之大料集”——前面也提到过,所谓的大料集,就是检阅部队、征集兵马、粮草、户丁、劳役等,这都是当地军政长官的工作,因此人们有理由认为,他其实就是吐蕃所委任的吐谷浑藩王,代表吐蕃全面管理吐谷浑辖区,即敦煌文书中所说的“吐谷浑小王”。

其实,与许多人的想法恰恰相反,公元670年的唐蕃大非川之战后,吐谷浑被吐蕃彻底灭亡,但其王族得到的待遇并不坏,甚至可以说相当好。除了坌达延王子一直受到重用外,在公元689年,吐蕃王室又将公主嫁给一位吐谷浑王子为妻,而到了更后面的公元728年,敦煌文书说吐蕃王朝还“任命外甥吐谷浑小王等三人为大论。”

这些都无疑说明吐谷浑王室成员在吐蕃政权中取得了很高的职务。由此可见,吐蕃王朝不仅在政治和军事上依赖于吐谷浑和党项等藩属,同时也以婚姻作为联系这些藩属的重要手段,这无疑在文化、心理以及血缘上加速了这些属部对吐蕃的认同进程。

学者们研究后相信,在整个吐蕃王朝时期,吐谷浑人都保持了一定的相对独立性,直到吐蕃灭亡以后,这个慕容鲜卑的后裔民族才在整体上消失,逐渐融合于当地各族之中。

在吐蕃朝廷里,吐谷浑贵族坌达延的资格相当老,很可能在大非川之战结束甚至更早就出仕吐蕃了。按照史料推测,坌达延后来曾一度与噶尔.钦陵走得很近,钦陵也对他相当信任——按照吐蕃历史文书的记载,钦陵出征时,吐蕃朝政就由钦陵的两个弟弟(即噶尔.努布芒辗细赞和噶尔.悉多于)以及坌达延赤松负责,由于坌达延身兼吐谷浑藩王的特殊身份,他很可能还掌管着钦陵大军最重要的后勤基地——青海。

此后,噶尔.悉多于率兵出征西域,结果兵败失踪,如此一来坌达延的地位就更加重要。再往后,噶尔.努布芒辗细赞被吐蕃赞普赤都松赞设计诱杀,而坌达延却安然无事,成为钦陵安排留守吐蕃本土的几位重臣里的唯一活着的人。可以说,此后钦陵的战争资源就基本上全靠坌达延来保障了。

利用钦陵在外与唐朝进行冗长的拉锯谈判的机会,赤都松赞突然对噶尔家族的亲信党羽展开了大屠杀,死者达两千多人,但其中并不包括一向受到钦陵重用的坌达延。当然了,也有一种可能是这位吐谷浑藩王当时并不在朝廷而在自己的青海封地,所以没有被杀。但事情真是这样吗?

藏王马上亲自率兵,讨伐身在青海的钦陵。钦陵的军队未战先溃,上百名将领跟随钦陵自杀,可是这些殉葬者中也不包括与钦陵过从甚密的坌达延,恰恰相反,他在事后不仅没有受到赞普的反攻倒算,甚至还得到了吐蕃王室的提升,直至官位与大相并列。

因此,在这段充满着血腥和阴谋的动荡期里,坌达延赤松,这位决定了权力天平倾斜方向的吐谷浑王爷究竟做了什么,就相当值得后人猜想,从而给噶尔.钦陵这位吐蕃战神的死亡之谜又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记得前面曾有人质疑藏王是否有能力控制钦陵军队的后勤供应,以上内容也许可以回答一二吧。)

也许是受钦陵的影响实在太深的缘故,在吐蕃朝廷中坌达延是一个坚决的鹰派,在赤玛蕾太后当政期间,他有力无处使,只能拿反叛的属国出气。现在老太后已经死了,小藏王还不到十岁,执掌吐蕃国政的三大巨头中,掌兵的坌达延赤松和主政的乞力徐都主张对唐开战,另一重臣、当初促成金城公主和亲的尚赞咄热拉金尽管对唐比较友好,但他管理的是宫廷内务,对王族外部的发言权有限。因此,王廷里再也没有人能制约蠢蠢欲动的吐蕃军团,这些藏族武士们也实在憋得太久了。

唐朝方面的情况其实也大致相仿。当年以鸽派面容出现的中宗和睿宗皇帝,这两个被强势母亲折腾得九死一生的难兄难弟,早已在流放和软禁中磨光了所有的棱角和锐气,因而再也不想折腾,他们与吐蕃鸽派的代表赤玛蕾自然一拍即合。现在这两个老家伙都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想起祖先太宗天可汗的无上光荣,大唐血气方刚的年轻皇帝早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因此,在指责对方负盟并表现得义愤填膺的同时,玄宗皇帝也未必不长舒了一口气:被和平枷锁约束了十余年的大唐彻底得到解脱,自己也终于可以把那纸盟约撕开来擦屁股了!

在大臣们的极力劝阻下,玄宗所宣称的亲征最终没有成行,薛仁贵之子薛讷被皇帝任命为主将,率大军反击吐蕃。

这位被后世神化的薛丁山(薛讷字丁山)当时已经六十八岁。尽管有个勇贯三军的老爹,但薛讷却并不以武艺著称,恰恰相反,他本来是个文官,而且是个相当称职的地方官,在担任蓝田县令期间竟然敢拒绝权势喧天的酷吏来俊臣的不合理要求,颇为世人称赞。一直到圣历元年(公元698年),五十岁的他才由文职改为武职,出任左武威卫将军、安东道经略。

真实的薛丁山并没有一个叫做樊梨花的厉害老婆,他的夫人也从来没有奇遇过什么黎山老母。而且,也许是因为半路改行的缘故,薛讷的战绩并不像其父薛仁贵那样突出,他曾率军先后与突厥、契丹等少数民族地方政权作战,有胜有负。尤其是开元二年(公元714年),他做为主将率兵六万征讨契丹,在滦河(今河北承德滦河山谷)中了埋伏,唐军全军覆没,薛讷“脱身走免”。随后发生的一幕让人不禁怀疑起这位薛将军的人品——他向皇帝上书,将战败的责任推给八名部将,导致这几个倒霉蛋全都被皇帝下令斩首,而薛本人仅仅免官了事。

玄宗之所以这么处理,很可能是因为薛讷以往留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好了。史载开元元年(公元713年)十月初十三日,终于彻底掌权而志得意满的玄宗在骊山下举行盛大的阅兵仪式,共有二十万唐军参加,但其中一些将领率领的部队军容不整,队形散乱,让本来兴致勃勃的玄宗大为扫兴继而大发雷霆,阅兵总指挥、时任兵部尚书的郭元振差点因此丧命,只有薛讷率领的部队威严齐整,让皇帝最为满意,从此这位治军严整的将军便简在帝心。

而遭到皇帝故意敲打立威的郭大侠,曾几何时,这位卓越的战略家几乎以一己之力主持设计和实施了武周时期那些取得重大效果的对蕃措施,但此时皇帝已经不再需要他。他随后被恼羞成怒的玄宗流放到遥远蛮荒的新州(广东新兴县),不久便抑郁而终,享年五十七岁。

郭元振的离去,从另一个角度也标志着唐朝对吐蕃的政策发生了重大变化,跃跃欲试的玄宗将亲自主持一切,原来胡萝卜加大棒的软硬兼施很快转变为血腥残酷的以牙还牙。

吐蕃这次入侵后,军容威风但打仗确实稀松因而有着“薛老太太”(史载为‘薛婆’)之称的薛讷,被一向欣赏他的皇帝乘机起用,罢官后还是平头百姓的他以“摄左羽林将军”的身份出任陇右防御使并统兵出征,麾下包括右骁卫将军郭知运、大仆少卿王晙、杜宾客(薛讷的老下级,也是滦河之战中唯一没有受处分的将军,因为他事先曾劝说过主帅不要冒进)以及安思顺(他的一个本家弟弟后来更有名,这厮名叫安禄山)等将领,先锋官为丰安军使王海宾。

就在这时候,当得知自己当年那条倒霉建议所造成的灾难后,割让河曲的始作俑者杨矩在愧疚和惊恐的巨大压力下自行了断,“悔惧自杀”。

开元四年(公元716年)十月,唐蕃两军在洮河会战,吐蕃大败,尸体堆积如山,甚至让汹涌的洮河为之断流。仅一场战斗中吐蕃就被斩首一万七千名级,损失马七万四千匹,牛羊四万头,最后不得不从河曲退却,唐军乘胜毁掉了敌人在河曲建立的桥头堡和挺进基地。

史载,洮河之战进行得极其惊险和惨烈,当时唐军已经被吐蕃军队分割成两部分,形势十分危急。就在此时,唐军先锋官猛将王海宾率先拔阵,他“盘矛赴敌”,“跃马先其掩袭,挫彼锋锐”。在王将军身先士卒的激励下,唐军一举突破吐蕃军阵地,原来被吐蕃人分割的两支部队则趁机将劣势演化为优势,他们“犄角夹攻之,大破贼众”。

吐蕃主帅坌达延率残部退到一个叫长城堡(在今甘肃临洮)的地方,再次结阵拒敌,此时他们已经背水一战退无可退,只能拼死向前。王海宾仍纵马横枪,率先领兵冲向敌阵,随即被敌人团团包围,双方开始了你死我活的殊死搏斗。

但就在这时候,唐军将领们纷纷展现出人性中阴暗的一面——史载“诸将嫉其功,按兵不救”。最后,孤军奋战的王将军血战陨身,吐蕃军亦遭受重创损失惨重。

见到两败俱伤,薛讷等唐军将领知道摘果子的机会终于到了,于是“将士乘势进击,又破之,杀获数万人,擒其将六指乡弥洪,尽收其所掠羊马。并获其器械,不可胜数。”

得到捷报后,本来一直嚷嚷要亲征的玄宗皇帝顺势借坡下驴,史载“时有诏将以十二月亲征吐蕃,及闻讷等克捷,玄宗大悦,乃停亲征”。

因这次战功,唐军主帅薛讷受封为左羽林军大将军,并恢复了当年在契丹战败而被剥夺的平阳郡公的爵位。与民间传说和演义里不同,薛丁山并没有射死父亲薛仁贵,他自己也没有死于满门抄斩——洮河之战四年后,七十二岁的薛讷在家中安详地去世,死后赠太常卿,谥“昭定”。

关于这位薛丁山,还要提一点的是,“节度使”这个代表着唐朝后来藩镇割据的标志性官职就是由他发源的——景云元年(公元710年),薛讷被睿宗皇帝任命为幽州镇守经略节度大使,史载“节度使之名自讷始”。

玄宗随后做的一件事则让人们感动不已。皇帝宣布,自己将收养洮河之战大英雄王海宾烈士的遗孤、当时年仅九岁的王训,并将孩子改名为“忠嗣”,从此“养于禁中累年”,与李嗣升(后改名李亨,即后来的肃宗皇帝)等皇子一起长大。这个叫王忠嗣的男孩后来成长为大唐一代名将,是吐蕃人挥之不去的梦魇,此处暂且不表。

此后,唐朝右武卫将军郭知运(洮河之战时薛讷的副将,很可能唐将们对王海宾见死不救时他也有份,因而战后并没有获得提升)和松州都督孙仁献又先后击败吐蕃军队,唐军俘虏了大量敌人,并将他们向皇帝“献于阙下”。唐玄宗仍没有杀掉这些俘虏,而是把他们分配诸州编户,并下旨说:“吐蕃孤恩,负约忘义。卿等受委,逆挫群凶,焚溺之余,俘获仍众,览今献捷,深用嘉焉。”

在这种情况下,开元五年(公元717年),唐玄宗再次收到了金城公主或吐蕃以公主名义的上书,里面强烈呼吁双方讲和,并请皇帝尽快在和平条约上签字画押,信是这么写的:

金城公主奴奴言:“季夏极热,伏惟皇帝兄御膳胜常。奴奴甚平安,愿皇帝兄勿忧。此间宰相向奴奴道,赞普甚欲得和好,亦宜亲署誓文。往者皇兄不许亲署誓文,奴奴降蕃,事缘和好,今乃骚动,实将不安和。矜怜奴奴远在他国,皇帝兄亲署誓文,亦非常事,即得两国久长安稳,伏惟念之!”

内容相当亲切温馨,公主(更可能是打着公主名义的吐蕃决策者们)主动把自己放在一个很低很可怜的位置,似乎处处为对方着想,冠冕堂皇且言辞恳切,读起来充满了亲人的关怀。但是,如果结合前面提到的背景,读者也许就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可以说,此时的唐朝已经基本掌握了唐蕃战争的战略主动权,处于劣势的吐蕃于是不得不再次向唐朝皇帝套近乎。如果并非翻译或史官故意有所丑化的话,按照汉文史书的记载,随着战争的不断失利,吐蕃的言辞也越来越肉麻,甚至在堂堂国书中以赞普赤德祖赞的口吻自称为“外甥”,左一个“皇帝舅”右一个“阿舅”地叫着,其主旨无非是要舅舅快点儿罢兵,外甥已经实在有点儿吃不消了。

我们说过,如果按照名分,赤德祖赞应是李隆基的妹夫,而按照血缘,赤德祖赞则是李隆基的堂侄女婿,因此无论从哪方面看,两人都不具有“舅舅”和“外甥”的关系,最多勉强可以认为皇帝是赞普孩子们的舅舅。但对双方这种已经约定俗成的称呼,我们就不必过于计较了。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玄宗收到了金城公主这封充满温馨、呼吁和平的信,至于它是否又是吐蕃的缓兵之计,亦或笔者纯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恐怕就要读者自己判断了。

而唐玄宗的反应是,……他根本没做反应。

皇帝对此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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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1、河曲之殇——从“先天”到“开元”》(点击阅读)

《2、突厥,唉!突厥——不可靠的盟友》(点击阅读)

《3、战争与和平——吐蕃大相的选择题》(点击阅读)

《4、猛将末日——王君勠之死》(点击阅读)

《5、瑜亮争锋——悉诺逻与萧嵩》(已完成,点击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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