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欣赏】陈赓日记 -- 685r

（一九四九年三月）

　　渡江作战，完成历史任务，对此壮举，不能无记，决心写下去。特志①[]陈赓同志渡江战役期间的日记，过去曾在报刊上选登过。因系选登，故编者曾作若干删节与合并。这次发表，全部恢复了原文。]。

　　　　　　　　　　　　　　　　陈　赓

　　　　　　　　　　　　　　　　三月十日行动前夜

　　　　　　　　　　　　　　　　于漯河之福音堂大楼

　　　　　　　　　　　　三月十一日

　　七时动身。沿途部队、炮兵、车辆，匆匆开进，路为之塞，行车颇感困难。过午，到汝南县城。此处经过数度易手，甚多破坏，但仍有人口十余万，中学八所。大街小巷遍插红旗，街旁站满人群。当汽车通过时，人们均报以兴奋的微笑。

　　路遇希汉、成芳等同志①[希汉，即周希汉同志，时任第十三军军长，成芳，即李成芳同志，时任第十四军军长。该两军均属第四兵团建制，陈赓同志任兵团司令员兼政委。]，详询部队情形，知两日来逃亡严重，当分别给以指示。部队成份复杂，新兵及解放战士占最大部分，求得不逃一个，是不可能的事，估计再经过一番工作，即可稳定。

　　黄昏处理来往电报后，浴华就寝。

　　　　　　　　　　　　三月十二日

　　车至新蔡西三十五里之杜阁，遇雨，一车坠入桥下，打捞不起，苦也。下午云仍向西南急驰，决心宿营。

　　鄂豫报①[鄂豫，系鄂豫军区的简称，王树声同志任军区司令员，段君毅同志任政委。]，收复麻城，前进路上又去一障碍，甚喜。

　　广播：何应钦继孙科任伪行政院长②[何应钦，曾任国民党军参谋总长和国防部长。一九四九年三　　月十二日被任命为国民党政府行政院长。现仍在台湾。]③[孙科，曾担任国民党政府副主席等要职。在国民党统治已陷于分崩离析，摇摇欲坠的情况下，于一九四九年三月辞去伪行政院长之职。]，其企图很明显：（一）准备再战，以何来收拾七零八落的军队；（二）仍进行虚伪的和平；（三）蒋李矛盾④[蒋李，指蒋介石与李宗仁。两人素有矛盾。一九四九年一月二十一日，蒋介石曾演出“引退”的假戏，宣布辞去国民党政府总统一职，由副总统李宗仁任代总统，但一切大权仍操于蒋介石手中。]，李图以何分散蒋之军权，而何又为蒋及各方面所能承认之人物。

　　　　　　　　　　　　三月十三日

　　各军行动，均因雨被阻，我亦因居此间，寸步难移。行动仓年，准备欠周，现在只能急作抵近准备。

　　按刘、邓意图①[刘邓，即第二野战军司令员刘伯承，政委邓小平。]，即令十五军以轻装师赶进②[第十五军亦属第四兵团建制，军长秦基伟，故后文亦称秦军。]，控制望江、华阳镇，封锁内江，不让船只南逸。

　　白匪令四十八军东进黄陂及其以东③[白匪，指白崇禧，时任华中国民党军总司令，其所属部队多部署于宜昌至湖口段担任长江中游防务。]，但宏坤部即向天门 ④[宏坤，王宏坤同志，时任桐柏军区司令员。]、应城、安陆进击。

　　四野肖兵团十五日可抵郑州⑤[四野肖兵团，即第四野战军第十二兵团，司令员肖劲光同志。该兵团在渡江战役时为第四野战军先遣兵团，归第二野战军指挥。]，随即南进，我右翼威胁即可解除。

　　　　　　　　　　　　三月十四日

　　雨不停，奈何！？除处理日常电报外，昼寝一小时。

　　　　　　　　　　　　三月十五日

　　去虽晴，路仍沿。下午以两辆十轮卡先导，吉普紧随，经过五小时，走三十五华里，到达新蔡城，好容易完成了这一段艰苦行车，但一辆大卡车仍中途抛锚。

　　晚，起草准备工作电，发各军。

　　　　　　　　　　　　三月十六日

　　天仍阴，令人耽心，但不管怎样，明日一定走。

　　这几天反动广播，正吹嘘其所谓大西洋公约及太平洋公约①[大西洋公约，即北大西洋公约。美、英、法等国政府从一九四　　九年二月开始进行缔约谈判，至四月达成协议。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于是　　诞生。]②[据当时外电透露，美、澳等国曾打算缔结一个类似北大西洋公约的太平洋公约，但未果。]。美国帝国主义未尝不想发动第三次大战，企图反苏，阻止世界革命，缓和其本身经济危机。但战争是双方的，我们既应看到帝国主义组织战争的阴谋，也应看到阻止战争的力量正在成长。苏联建设的加紧，东欧新民主主义国家的日益壮大，各国共产党对战争态度的表示，世界人民厌恶战争（包括美国在内），东方革命烽火，尤其是中国革命胜利，这些都是反战的伟大力量。正因为如此，所谓大西洋或太平洋公约便应时而生。美国的确想借此组成一个反苏战争的大包围圈，变成一种对革命进攻的战争，但这是单思病，一方面的。目前想发动一次大战，无论如何都是很困难的。所谓什么……公约也者，实际上将是一种纸老虎，借以吓吓人而已，有一天终将在反战的巨掌下解体。

　　　　　　　　　　　　三月十七日

　　天晴，准备一气到达潢川，但路仍不良，行车迟缓，到淮河岸，日已西垂，估计汽车船渡完毕后，恐已午夜。决心过河宿营。

　　　　　　　　　　　　三月十八日

　　拂晓出发，经过两次陷车，九时到达清川城。两城夹河并列，街道仄狭，行车困难。我驻南城福音堂。

　　一九三一年我任红军十二师师长时，率部转战商（城）光（山）潢（川）固（始），凡四阅月。在潢郊之亚港、双柳树及人和集、江集、豆腐店等地，屡歼国民党军队，尤以豆腐店一役，歼国民党第二师，仅红十二师即俘敌数千。

　　据鄂豫区党委书记谈，大别山区地主武装仍甚活跃，匪风甚炽。我以为剿匪（一）为政策问题，应采取分化，争取大多数，孤立匪首，严格区分匪民界限，宣传宽大政策。（二）发动群众，使之失掉依托。（三）剿匪战术，首先是肃清其根据地，使无巢穴，再加以合剿穷追。大别山区土匪，在我大军通过后，可能有一度猖狂，但不可怕。只要我们讲求政策，发动群众，匪患可平。

　　晚应专员之邀观剧。

　　　　　　　　　　　　三月十九日

　　天阴欲雨。

　　参加十三军师以上千会汇报会，并作指示，指出第一段行军，干部对于巩固部队辛劳备至，出力甚大，但逃亡仍大，因此应检查：（一）政治动员是否深入。（二）部队管理是否松懈。（三）干部中是否仍有官僚主义。以上必须得出结论，适应于以后行军。指出第二段工作将更艰苦更繁杂，不仅不能松气，而且须加倍努力。此段任务为巩固部队与渡江作战准备，同时并重。

　　召见鄂豫三分区熊司令，听取其大别山及沿江情形报告。

　　令作战处起草第二段行军作战计划。

　　　　　　　　　　　　三月二十日

　　大雨终日不绝，天公不作美，其奈他何！

　　刘、邓来电谓：“小平已北进，谈判四月初可开始①[谈判，指我党与国民党代表举行的和平谈判。这次谈判于一九四九年四月一日至二十日在北京（当时叫北平）举行。当国民党政府拒绝在和平协定上签字后，我军乃于四月二十一日发起渡江战役。]，我为配合谈判，行动须提前。”

　　何应钦组阁，企图结束混乱，积极准备力量，此时我必须以最大力量加于国民党，破坏其重整，迫其就范。当下令各军冒雨行军，务必在四月五日以前到达渡江集结地，以与华野取得一致行动②[华野，华东野战军的简称。此时，华东野战军已改称第三野战军，但习惯上仍沿用过去的称呼。]。

　　　　　　　　　　　　三月二十一日

　　终日大雨，处理日常事务。

　　　　　　　　　　　　三月二十二日

　　早起，风雪交加，各军均未动。

　　检阅各军报告及综合报告，均零碎，无分析，无结论，不合中央要求。

　　　　　　　　　　　　三月二十三日

　　舍车乘马，登大别山麓，走六十里，到达草鞋店，两腿酸痛。除十四军外，各军都向南挺进。

　　晨与成芳通话，指出应特别防止干部中的和平幻想，不能设想国民党会自动投降，只有用我们的战斗，打过长江去，歼灭其江南主力，配合谈判，迫其就范，和平才有可能。

　　　　　　　　　　　　三月二十四日

　　是日也，天气晴和。部队循公路前进，蜿蜒如长蛇。两旁山青水秀，鸟语花香，风景绝佳。可惜人物憔悴，十室九空，又为美中不足。弄到如此地步，实为国民党之严厉摧残（主要原因）、连年战争，有以致之。

　　过泼陂河，街长数里，值集，群众拥挤，街道为之一塞。

　　十六时抵新集，县长及群众持旗欢迎。新集为旧鄂豫皖苏区首府，国民党改为经扶。一九三一年我曾率部在附近作战，击溃国民党一个师，我腿负重伤，群众犹能有道之者。往事回忆，不胜今昔之感。

　　　　　　　　　　　　三月二十五日

　　天晴。周军今日进到麻城附近，准备歼灭麻城之敌。令李军明日必须进至中馆驿以北，配合麻城作战。秦军正向太、宿地区急进，二十九日配合三兵团作战①[三兵团，亦属第二野战军建制，陈锡联同志任兵团司令员。]。

　　今宿营麻城属之乘马岗。

　　　　　　　　　　　　三月二十六日

　　阴。周军昨下午攻占麻城，初次与桂系军队作战①[桂系军队，指李宗仁、白崇禧系统的军队。因李、白二人原为广西军事首领，其部队亦多为广西人，故称桂系，是国民党内重要派系之一。]，未能掌握其惯性，让其逃逸。该敌撤退时，乘隙袭我一个营的大行李，受到一些损失；今日上午复集中两个团、一个搜索营、一个炮兵营，进击我麻城西南地区，被击溃，伤亡惨重，狼狈逃回。

　　今日宿营麻城，与县长县委谈工作。

　　　　　　　　　　　　三月二十七日

　　阴。今日行三十里，到达白果。在十七年前，我曾攻占此地。因通货关系，未开市。周军停止一日，李军一部今日可达麻城，秦军先头可抵望江。

　　　　　　　　　　　　三月二十八日

　　刘、邓来电，令我停止于白果麻城之线，不必攻中馆驿，并告肖兵团十七日由漯河出动。野司这一处置很好①[野司，第二野战军司令部的简称。]，因可保障渡河部队右后方之安全，并可与肖兵团取得动作一致。当令周军集结于白果及其附近，李军集结于麻城及其附近。

　　部队习惯平原战，山地战甚生疏，不懂控置制高点，不善于超越障碍与水田。由于道路与水田限制，行进队形通常采取直线前进，或在敌火下横行，以至十三军在麻城附近三天战斗中，伤亡竟达五百余人。因令订出山地战训练计划，争取时间演习研究。

　　　　　　　　　　　　三月二十九日

　　暗。

　　先遣军电告 ①[先遣军，即十五军（秦军）。该军先于其他各军行动，奉命扫清江北敌之桥头堡，为我主力开辟渡江阵地。]，占领望江及华阳镇，并可控置二百余艘木船。

　　召独立师师长给以任务。十四军到达指定位置。

　　麻城群众，对我军几次撤出大别山后 ②[我军几次撤出大别山，主要指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红四方面军的撤出，解放战争初期新四军第五师的撤出。每次撤出后，国民党军都对我根据地群众进行报复性的摧残。]，遭受国民党严重摧残，以及一九四七年我军挺进大别山时执行政策之偏，存有若干疑虑，不敢与我接近。因令部队展开宣传工作。昨日到今日，我与群众谈话足有三十余人，房东老太婆今日第一次赏光与我搭话，不胜欣慰之至。

　　　　　　　　　　　　三月三十日

　　天又阴雨。秦谷电①[秦、谷，即第十五军军长秦基伟，政委谷景生。]，敌六十八军以一个营渡河，企图在北岸建立桥头堡，被我全部歼灭。

　　成劳至，谈部队工作及作战问题。

　　据广播，敌和谈代表明日飞平，这是谈而不和。统治阶级不会自动投降，一息尚存，仍作挣扎，接待他的代表，并不等于是和平的征候。只有这样，才能揭露其假面具。我们坚决打下去，一直将其打死，才有真和平。

　　　　　　　　　　　　三月三十一日

　　夭转晴，气候温和，棉衣已感太厚。

　　大部队集结山中，粮菜柴草，均感困难。特电询肖兵团行动，以便决定我之行动。

　　部队均加紧山地战演习。令陈部继向太 ①[陈部，第十三军副军长陈kang同志所率领的部队。]、宿地区推进。

《陈赓日记》　　

（一九四九年四月）

　　　　　　　　　　　　四月一日

　　晨起，风和日晴。作郊游，观桃花残落，柳叶粗壮，春将暮矣。仰观白云南飞，忆起北地母子①[北地母子，指陈赓同志的夫人傅涯同志及其子。当时他们尚在河南省北部某地。]，怅惘系之。

　　归读电报，知肖兵团已至确山、汝南之线，正向南挺进，宏坤亦正活动于孝感、应城、天门一带；白匪业已感受威胁，正调一三七师增援汉口。第三兵团已开始向安庆外围进击。似此，周、李两军，仍有停止几夫的必要。当令各军及独立师各以一部迫近来埠体佯动，迫使桂匪向汉口收缩，保障安庆作战，并配合肖兵团行动。安庆作战，不管得手与否，均甚重要。据说匪二十军似将调安庆增援，若真，则可歼灭两个军（连现在安庆之四十六军），将大大减弱敌南岸防守力量，至少也可牵制敌两个军于无用之地，使其注意集中于此，便我两翼作进一步的渡江作战。

　　　　　　　　　　　　四月二日

　　春雨何如此之多？良苦事也。

　　安庆作战三十一日开始，国民党谓已至决定阶段。

　　最近了解部队情况，我认为领导上仍要坚持反对无政府、无纪律现象与反对官僚主义：（一）部队干部忽视上级指示与号召，动辄自提一套，致与上级根据任务形势所定之整个计划有所抵触，不能贯彻，至少是冲淡了指示与计划。这是严重的无纪律现象。（二）各级政治部及司令部满足于工作已布置或已传达下去，无认真检查与督促。一个指示到了连队，不是走了样，就是迟不执行，影响工作甚大。当与司政同志谈及，并决心纠正之。

　　　　　　　　　　　　四月三日

　　大雾迷漫，整日不散，太阳为之减色。

　　肖兵团已占领信阳，按其计划，五日可进至广水、宣化店、新集之线。我请示刘、邓，准备于五日起继续南进，并拟以李军奔袭浠水。

　　据检查各军汇报结果，决于明日召集各军干部开会。

　　　　　　　　　　　　四月四日

　　阴。开会。令作战处发出行动计划，决明日起继续南进。

　　儿童节①[当时我国的儿童节是四月四日。]，想起小建，也许在想爸爸给他送礼，准也许会请他吃顿好的。

　　　　　　　　　　　　四月五日

　　阴雾。行三十里到夫子河宿营。群众对我热情。我将收音机悬于街上，群众聆听新华社广播，一时拥挤不堪，群情兴奋。此种宣传方式甚好。

　　昨日毛主席复傅作义的信及今日新华社社论《南京政府往何处去》 ①[一九四九年四月一日，傅作义将军致电毛泽东主席并通电全国，表示愿为早日结束内战，实现和平，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建设新中国而努力。四月二日，毛泽东主席复电傅作义将军，对其爱国行动，表示欢迎。]，我方立场坚决，主张明确，为国民党指出两条道路，何去何从，任其选择。这样国民党内必将起巨大变化与动摇，中间分子亦将迅速变化，局部北平式的和平② [在平津战役后期，我人民解放军与国民党军华北总司令傅作义将军通过谈判，达成了和平解放北平的协议，城内的国民党军全部开出城外，接受人民解放军和平改编。后来，按照这种方式而实现局部和平者，就被称为“北平方式”。]，将有发展。这一攻势，不啻增加我百万大军力量。

　　　　　　　　　　　　四月六日

　　昨晚睡处，屋内老鼠横行，门外鼾声如雷，“内忧外患”，通宵不眠。

　　晨起随队出发，朔溪而上，过黄麻坳，水分东西流，复顺溪而下，依山傍水，树木成荫。路见人物较麻城秀丽，衣服虽褴褛，头发却光整。贫穷妇女无力求得服饰人时，但也力求整洁也。

　　安庆及汉口，可能为我之联桂反蒋①[联桂反蒋，是我党为利用和扩大蒋桂之间裂痕的一种策略。]，暂停攻击，专事渡江作战。我兵团作战任务，尚未最后确定。

　　今晚宿营史家凉亭。

　　　　　　　　　　　　四月七日

　　阴雨。今日到蔡家桥宿营。

　　军委令第二、第三野战军必须于十五日十八时全体渡江作战。电各军必须于十三日前赶到望江、宿松地区。

　　　　　　　　　　　　四月八日

　　晴。敌机往来如梭，终日不停。十六时抵洗马畈。一九三一年红军曾在此歼灭徐源泉部一个团。

　　　　　　　　　　　　四月九日

　　阴，黄昏雨起。

　　行军途中，深感乡村封建势力仍甚雄厚，为将来土改中之大碍。自麻城起，经黄岗、浠水、躺春，所过之处，饲堂巷观，栉比林立。地主利用氏族宗祠维持其剥削，利用僧道继续愚昧农民。氏族鬼神在农民中根深蒂固，并为地主所完全掌握。我们对此，实不能稍有忽视。

　　按照前委计划①[前委，第二野战军在渡江战役前，曾组织前敌委员会，邓小　　平同志任书记。]，渡江后我之任务为攻占芜湖与南京，若敌退浙赣路，我则直追。

　　浠水敌逃，李军昨晚占领之。

　　　　　　　　　　　　四月十日

　　部队冒雨前进。前进路线驮载炮兵无法通过，临时改向西南迂过。行七十里到界岭宿营。此山高入云端，为此次通过大别山所登的第一个高峰。

　　　　　　　　　　　　四月十一日

　　天晴。今日宿营于宿松以东二十里之蔡家桥。

　　　　　　　　　　　　四月十二日

　　阴雨。军委令我“就地停止待命，渡江行动推迟一星期”。估计系谈判关系。我绝不松气。这样使我更有余裕时间，作充分准备，胜利更有把握。传达此命令时，我特别说明此点。

　　各军重新部署，筹备粮食，作深人的战斗动员。依水部队积极演习登陆作战，靠山部队积极作山地战演习。

　　　　　　　　　　　　四月十三日

　　今日移至宿松西北六里之夏家罗。令各军作积极的渡江准备，并准备开辟新的登陆点。

　　　　　　　　　　　　四月十四日

　　阴。今日经宿松到长岭铺，与天民会晤①[天民，即郭天民同志，时任第四兵团副司令员。]，并与各军首长见面，决定作战方案。

　　　　　　　　　　　　四月十五日

　　阴。今日到徐家桥，住天主堂。

　　军委令“停战再延长至二十日。即使敌人向我发炮，我亦不还击”。因此，我拟攻占翟港及八宝洲之行动，立即停止。

　　　　　　　　　　　　四月十六日

　　今日阴雨。

　　地方干部为了完成任务，往往忽视政策。最近筹粮，因为利用旧的保甲，结果毫无阶级立场，伤害了中、贫农，形成严重脱离基本群众的现象。当即严肃向此间专员及本街区长提出，并告以具体办法。

　　　　　　　　　　　　四月十七日

　　雨。停止向群众征购物资。决定作战方案。

　　　　　　　　　　　　四月十八日

　　天民、荣贵①[荣贵，胡荣贵同志，时任第四兵团政治部副主任。]、步青返部②[步青，王步青同志，时任第四兵团军政处长。]，谈二中全会决议及野司情形③[二中全会决议，即中共七届二中全会决议。这次会议于一九四九年三月间在河北省平山县西柏村召开，对夺取全国革命胜利和胜利后的任务、方针、政策，作了全面的研究和部署。]。我们对野司有些误会之处，经解释后，即消失。

　　召各军负责人面授任务。十三军准备极不充分，期限又到，甚为耽心。野司虽确定安庆以西为主渡处，但我们是不可能跟随他部之后，不战而渡的。

　　　　　　　　　　　　四月十九日

　　晴。整日忙碌，无暇多写。

　　　　　　　　　　　　四月二十日

　　晴。十三军准备极不充分，二十一日晚的总渡江作战，恐无法赶上，但仍严令协同。

　　伯承给我及党委一电，对我们所提意见有所指责，我确有冲动，不免犯了一些自由主义。

　　十六时后乘车到凉水铺东北之陈氏冲、陈氏祠堂宿营。一连串的工作，深夜始息。

　　　　　　　　　　　　四月二十一日

　　上午阴，下午倾盆大雨。黄、来两兵团昨晚已渡过二十七个团①[黄、宋两兵团，系王、宋两兵团之误。王，即主建安同志，肘任第三野战军第七兵团司令员；宋，即宋时轮同志，时任第三野战军第九兵团司令员。该两兵团于四月二十一日凌晨首先发起渡江作战，在贵池至芜湖间实施突破，一举将敌长江防线拦腰斩断。]。我十三军攻占八宝洲及三号洲，颇有缴获。我秦军黄昏开始炮击，顷刻间，香口至毛林段化为一片焦土（敌报话机中自述），可见我炮火之猛烈。该军至晚十二时止已渡过五个团。十三军无船只，只好望江兴叹。

　　　　　　　　　　　　四月二十二日

　　阴，微雨。

　　昨晚我秦军渡过两个师。周军在马当亦渡过约两个团。当我突击部队登陆时，敌即仓皇溃退，遗弃山炮、野炮、榴弹炮、机关炮及火焰喷射器等武器甚多。至此，敌吹嘘的所谓长江天险，不一日即土崩瓦解。

　　下午据报，敌舰两艘在小姑山以西向我射击，经我轰击后，狼狈逃回九江。昨天到今日，只闻飞机嗡嗡声，但始终未见飞机，我白日横渡自如，毫无阻碍，大概敌机正忙于输送“要人”逃离宁沪故也！

　　黄昏，乘车到华阳镇以北一里之小村。通宵忙于与各方通话，不感疲惫。

　　　　　　　　　　　　四月二十三日

　　晨光熹微，鱼贯入船，微风南送，疾驶如飞。不一时，舫登彼岸，踏上了江南大地。当时满怀兴奋，不可言喻。十时过香口，到附近一村庄，满地狼籍，恶臭难当，一望而知为匪军过境所致。今日秦军可望全部过江，周军亦可渡宪，李军明日可渡。至德、东流、彭泽、马当、石门之敌，全部逃跑，当均为我占领，并在下隅坂附近歼敌一部，俘人数百，获武器一部。

　　　　　　　　　　　　四月二十四日

　　大雨倾盆中，部队仍以无比英姿源源向南前进。

　　昨晚东路军进入南京①[东路军，指第三野战军之七、九兵团。因第三野战军作战地域位于第二野战军东侧，故称东路军。]。原定我们攻占南京的任务已不需要我们了。想不到国民党一点抵抗也没有，呜呼哀哉！

　　我们又奉命向浙赣路进军，决定明日开始。

　　得悉攻占太原②[在渡江战役的同时，华北我军向太原发起总攻，于四月二十四日解放太原。]，全歼守敌，令我欢欣若狂，几乎流出眼泪。

　　　　　　　　　　　　四月二十五日

　　大雨如注，部队仍向南挺进。沿途所见，人尽泥饰，走路如扭秧歌，歌声，叫好声，跌跤声，混成一片，情绪至为高涨，雨亦不足以扫其兴。尤其是沿途敌人遗弃之辎重、车辆、大炮，到处可见，更使部队高兴。行至茂林洲，雨更大，实无法前进，只好就地宿营。

　　晚得周学义报告①[周学义，时任第十三军三十七师师长。]，已进占石门镇，俘获一部，有汽车十余辆及山炮、机关炮等，详情不明。

　　　　　　　　　　　　四月二十六日

　　晴。车行至东流附近，一水之横，汽车无法通过。偶然发现河畔有小火轮一艘，登轮休息，并进早餐，食甚可口。费了很大的力，总算将汽车渡过了河。继进，到至德城，与五兵团杨苏会合①[杨苏，即第五兵团司令员杨勇，政委苏振华。]，讨论敌情并研究行动。

　　　　　　　　　　　　四月二十七日

　　晴。敌六十八军拚命向南逃跑，昨日甫抵浮梁，今早又向乐平逃窜。即令秦、周两军兼程追击，务求尽歼此敌。

　　今晚宿万年灯。

　　　　　　　　　　　　四月二十八日

　　拂晓出发，路平且干，故行车较速。敌前日亦循此路南退，状极狼狈。汽车弃这，无人过问，我车缺油，得以补充。死马横路，人皆掩鼻以过。敌军官太太们携幼扶杖，蓬头垢面，问之，谓赶不上队伍，状甚憔悴。敌散兵成线北走，一拐一跛，旁视我军胜利挺进，点头微笑。

　　车至养风镇①[养风镇，疑为“永丰镇”之误。]，满街狼籍，十室十空。当我军至，妇女三三两两从山上归来，向我诉说匪军的残酷无道。镇上妇女，上自五十老妇，下至十四幼女，备受匪军蹂躏。我休息的一家，家颇小康，妇亦温良，丈夫被拉快，至今未回；衣物粮食，被抢一空，她本人亦受匪军糟踏，言之泪已夺眶而出，令人惨然！

　　我三十七师在童子渡追上敌人后尾，歼灭其一个连，俘获其一个军乐队及一个卫生队，获炮弹五船，西药一部，共俘敌人四百余。大雨，因而宿营。

　　　　　　　　　　　　四月二十九日

　　大雨倾盆，部队仍挺进追敌。我因雨大大，遂止于石门镇以东之龙泉湾宿营。石门附近村庄被敌放火焚毁，为状至惨。十五军在乐平南俘敌三百余。

　　　　　　　　　　　　四月三十日

　　大雨甫停，驱车就这，路甚难行；又加敌人沿途遗弃汽车，交通阻塞，到处要移车开道，耗时更多。到宿营地时，已十五时矣。令各军不顾一切，兼程追敌，求得尽歼刘汝明部①[刘汝明部，国民党军第八兵团，司令刘汝明。]。

　　今晚即宿营马尾港。

（一九四九年五月）

　　　　　　　　　　　　五月一日

　　敌人烧毁了一座桥梁，修理达两小时。十时到达著名瓷都――景德镇。当即参观瓷窑及瓷窑专校，从第一次出品，图画，装窑，均为手工业，其技之精与迅速，使人惊异，尤以绘画者之迅速与精巧，使我钦佩已极。

　　周军在乐平南之株山桥，俘敌二千余人。敌狼奔豕突，我仍正追歼中。秦军亦赶上敌人，战况不明。

　　　　　　　　　　　　五月二日

　　今日进到乐平。当敌军退走、我军尚未赶到时，一退伍老军官与商会临时维持局面，县城尚未遭破坏，秩序甚好，所有机关均原封未动。此县为一等县，有人口三十余万，城约三万人。有电灯、银行；近郊有煤矿一所，据说为宋子文所有[①[宋子文，曾任国民党政府财政部长、行政院长、外交部长等职。 已病逝于美国。]]，仍未停工。过渡时期为免遭破坏，让一些旧人员暂时维持局面，此办法确可采取。

　　有反动地方团队十六个中队请求投降，当令四十三师副师长办理此事。

　　周军此次行动积极，终于赶上敌军，俘敌三千余人，活捉两个师长、一个师管区司令。仍令该军继续向浙赣路挺进。

　　我今晚住中国银行楼上。

　　　　　　　　　　　　五月三日

　　部队拥挤，今日休息一日，布置此间工作。

　　周军追敌至弋阳，将敌六十八军全部包围，可望今日全歼。渡江战役即可告一结束，部队又将担起工作队任务。按前委电令开始部署。

　　　　　　　　　　　　五月四日

　　今日由乐平出发，行七十里，到坑边李家宿营。因雨，步行部队未赶上。各军可望于今日进到浙赣沿线。

　　　　　　　　　　　　五月五日

　　大雨滂沱，无法前进，即于万年城宿营，住江西省银行办事处。

　　周军在弋阳俘敌约四千人，敌六十八军副军长被俘。该军一部正向铅山追击中。秦军亦截获一部，俘敌三百余人。

　　　　　　　　　　　　五月六日

　　车行至黄金埠，因拖船被敌拉走，无法前进。临时赶修拖船，竟一日之功始完成。

　　十五军进至上饶，俘敌沪杭路指挥部官兵二千余人。并解放敌强虏之沪杭工人三千余人。该军另一部进占铅山，俘敌交警总队五百余人。

　　　　　　　　　　　　五月七日

　　今日到鹰潭镇，住桂永清家 ①[桂永清，时任国民党海军总司令。]。建筑尚未完成，但已够华丽。军阀剥削贪污，只为一己享受，不顾群众，令人发指。

　　　　　　　　　　　　五月八日

　　部署第二次追击。秦军向建阳挺进，李军向樟树、临川、金溪、南城等县急追，周军不动。曾镜冰同志来部①[曾镜冰同志，闽浙赣地区党的负责人之一。一九三四年主力红　　军长征后，他留在南方坚持斗争，直到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七次全国　　代表大会上被选为候补中央委员。]，他在闽浙赣坚持十数年游击战争，艰苦卓绝，不愧为共产党人也。

　　　　　　　　　　　　五月九日

　　成立鹰潭驻军军事代表办事处，领导临时治安机构及铁路员工，以刘子毅为代表①[刘子毅，时任第九兵团政治部保卫部长。]。各县均组织临时治安机构，派军事代表领导之，静候接收。我所占领各县，秩序甚好，未发生任何意外事件。

　　　　　　　　　　　　五月十日

　　前委今我作接管南昌准备，并指定我为军管会主任。

　　令十四军停止于临川附近，不作过早暴露，以免使南昌敌人恐慌，影响聚歼该敌。秦军占崇安，继向南进，追途中歼敌数百人。

　　　　　　　　　　　　五月十一日

　　秦军占建阳，歼敌数百。我肖兵团十五日可开始攻击湖北之黄冈、团风、黄陂等地，并作渡江准备。

　　　　　　　　　　　　五月十二日

　　贵溪地委及分区同志来访，我对新区工作有所说明。

　　野司令秦指挥两个军，继向建瓯挺进。

　　　　　　　　　　　　五月十三日

　　大雨。杨勇及赣东北区党委、支前办事处诸同志偕来，商谈赣东北工作问题。

　　　　　　　　　　　　五月十四日

　　整日开会，决定赣东北工作及支前工作。

　　黄昏前，上饶车到，满载被释俘虏军官数千人，携幼扶老，拖妻带子，非常狼狈，一时车站秩序大为紊乱，当派队维持。

　　秦军占建项，俘敌三百余。刘汝明残部向福州溃退。我另一部占吉水，歼京沪杭护路队及编练军官教导团共千余人。攻占南昌已如探囊取物，但我干部准备不及，接管困难，只好留给十二兵团完成此任务，必要时我配合之，或以一部占领，待交设兵团。

　　　　　　　　　　　　五月十五日

　　秦军占南平，俘敌五百余，获汽车三十余辆及其它物资甚多。

　　今日传达二中全会决议，整日始毕。

　　　　　　　　　　　　五月十六日

　　昨晚接涯来函，使我如获至宝。

　　京沪杭、浙赣线战役可告一段落，追击停止。待命配合肖兵团歼灭南退之敌，部队布置休整，并重新部署。

　　今日党委会一天开会。

　　　　　　　　　　　　五月十七日

　　今日仍开会，并作了数小时的报告，甚感疲惫。

　　决定以一个师占领南昌，待交肖兵团。

　　集中两个军沿浙赣路追歼桂匪。秦军停止于建瓯、南平线，待命归建。该军此次追赶迅速，战果甚大。装备曾部（机枪、小炮）①[曾部，即曾镜冰部。]，并发给经费，该部很得意地向福建前进。

　　　　　　　　　　　　五月十八日

　　今日开出三次列车，运输周军前进。

　　昨晚仍不能成眠，耳鸣如雷。饭后，偕刘、谷到车站①[刘、谷，即第十三军政委刘有光，第十五军政委谷景生。]。站内人山人海，尽为我待运部队，满野歌声，军乐悠扬，群情兴奋已极。我虽困顿，精神实为之一振，到处作散步讲演。下午雨至，部队虽如落汤之鸡，但仍是满处歌声。

　　军委电令我指挥四十三军，发扬兄弟友爱，协同共歼桂匪。

　　　　　　　　　　　　五月十九日

　　昨晚处理作战，深夜始眠，但仍是在半睡眠状态中．

　　大雨中，冒雨开车，夜八时抵达衙前车站。雨如倾盆，有些部队未下车，挤宿车厢内，有些部队通宵鹄立大雨中。我们得到车站站长的优待，宿入一小房内，但通宵部队喧嚷及车笛声，根本无法入睡。天明随部队在大雨中前进，铁路公路桥梁均被敌人破坏，只好步行。

　　　　　　　　　　　　五月二十日

　　走六十里，到进贤县城宿营。闻西北方向有炮声，可能是三十七师在向南昌前进途中遭遇敌人。

　　十四军占领樟树及拖船埠，敌西撤，将桥梁、船只全部破坏，加以赣江水涨，无法过江。我严令该军尽一切力量搜索各种渡河器材，坚决渡河，但时间是耽误了，可能让桂匪逃脱，甚为焦急。

　　今晚准备服三片安眠药片，求得熟睡一宵。

　　　　　　　　　　　　五月二十一日

　　几天的困顿，昨晚得到了约五小时的睡眠，今日精神较好。

　　三十七师在谢埠市遭遇桂匪七个团，因背水作战，加以该师轻敌，伤亡较大（约五百余人），但终将敌击溃。敌向西溃走，该师正尾追中。周、李两军正搜索渡河器材，准备一举渡过赣江，李军并已占领江心洲一处。

　　军委发布湘赣作战计划，仅令我在赣境配合四野。

　　　　　　　　　　　　五月二十二日

　　周师一直尾追敌人[①[周师，即三十七师，师长周学义。]，随即于今日十二时占领南昌。对桂匪我们绝不能轻视。这次仅将其击溃，毫无所获，我反伤五百余人。渡赣江行动，我必须加倍警惕，绝不能疏忽，因为桂匪如回广西，会更加顽固。

　　　　　　　　　　　　五月二十三日

　　我决定不去南昌，由有光、荣贵率工作人员八百余人人城工作，一切原封不动，待交四十三军接替。

　　周军黄昏由大小港口开始渡江。桂匪一营反扑，被我击溃。预计明拂晓可全部渡完，然后三个师并列前进，并接引李军渡江。明黄昏前，两军即可进到高安以南至清江之线。电四十三军速以两个师向安高挺进，并以一个师接替南昌三十七师防务，然后令三十七师加入追击。此次只要我能小心谨慎，大胆放手，桂匪虽悍，定可歼灭其一部。

　　　　　　　　　　　　五月二十四日

　　晴。接李达转涯等来电，并复一电，大约不久即可在南京见面。昨晚连服两次安眠药片，仍未入睡。今晨便血如注，精神颇为不适。

　　南昌秩序颇好，机关仓库保存如常，惟赣江大桥被破坏。陈正人及陈奇涵来组军管会①[陈正人同志任南昌市军管会主任，陈奇涵同志任副主任。]，今日可到九江，我得免此麻烦，甚好。

　　部队已按计划渡过赣江，先头部队已与敌接触。

　　　　　　　　　　　　五月二十五日

　　桂匪四十六军与四十八军集结于高安以南，今日攻我渡河部队，均被我击退。黄昏时，我周军出击，将其击溃，随即向西追击。

　　　　　　　　　　　　五月二十六日

　　军委令我兵团统一由林彪指挥，并拨十八军及四十三军统归我指挥，又令十五军归建，组织歼灭白匪部队战役。为统一歼敌，令我赣江西岸两个军撤回东岸，集结新淦、樟树、临川、进贤地区，待命出动。

　　　　　　　　　　　　五月二十七日

　　周、李两军，均已抵达赣江之岸，电令迅速东渡，并令秦军以八夭行程集结于临川及其附近，十八军集结万年及其以西。

　　头痛欲炸，终日不适。

　　　　　　　　　　　　五月二十八日

　　周、李两军均安全撤回。周军在追击中缴获山炮一门，重机枪一，轻机枪四，俘敌五十余人。

　　电令各军进行歼白战役的各项准备，发出军事的与政治的各种指示。

　　南昌工作，进行顺利，部队纪律良好，得到南昌人民称赞，人民几次向我发动慰劳，我令婉词谢绝。

　　　　　　　　　　　　五月二十九日

　　白匪企图保持赣江以西及汩罗江以北，借以苟延两广；以七个军使用于赣江以西，采取攻势，阻我前进。我若孤军深入，至多只能获取某些战术上的胜利。我部撤回赣江东岸，足以麻痹白匪，一待四野主力到达，我兵团使用于敌之后方，断其退路，白匪定可一鼓就歼。

　　连日大雨，又是一连串的失眠，甚感不适。

　　　　　　　　　　　　五月三十日

　　又写一信给涯。原想我们最近可在宁沪见面，以现在的任务――出湖南，恐不可能。

　　昨晚未睡，今日温度较高，头晕目眩。十八军副军长来领受任务，略谈一时，即不能支持。

　　　　　　　　　　　　五月三十一日

　　甘玉梅千里寻夫到此，电召朱佩?u来与会晤①[朱佩造，时任第十四军政治部主任。]。

　　下午约县委书记谈该县工作。此人甚忠实，能力太弱，对于老奸巨滑的旧行政人员，简直是一筹莫展。在目前发展的形势之下，干部能力之提高，是刻不容缓的事。

（一九四九年六月）

　　　　　　　　　　　　六月一日

　　今日为旧历端阳节，爆竹声不绝于耳。湖内有龙舟戏，这是二十年来所未见的景象，似乎有些生疏之感。

　　林彪来电，谓行动日期不能确定，他们正在由河南及汉水运粮，以应大军之需。这样，行动日期当在二十天以后。如此更好，我正可以利用此时间，整理部队，并作充分准备。桂匪似在沿湘赣路向湖南撤退。

　　　　　　　　　　　　六月二日

　　检阅南昌出版报纸，尚无原则错误之处，但对读者答复栏之诸问题，尚欠充分说明理由。涯等一星期前已到南京，当去电嘱其由九江转南昌。

　　　　　　　　　　　　六月三日

　　今日天放晴霁，人心为之一快。饭后环城一行，当时汗流浃背，头痛为之消失。

　　据台湾广播，阎老西继何应钦组阁①[阎老西，即阎锡山，于一九四九年六月三日被任命为国民党政府行政院长。已故。]。这是国民党穷途末路，拿出最后一张王牌。在此面临彻底灭亡之时，面面相觑，阎匪的花言巧语，足以哗众取宠于一时，但一切挣扎只能是最后一次，阎匪的惨败和他在山西的惨败必无二致。

　　　　　　　　　　　　六月四日

　　二中全会决定，闽浙苏赣湘鄂作战后，部队即停止行动，以两年时间深入此几省工作，然后出云贵川与两广，席卷全国。此一决定，固属善美，但在军委目前部署看来，似有变更。我亦以为为了防止可能发生的国际枝节（不一定有）与国民党的重整，此时有乘胜直趋两广与云贵川之必要。这种做法，将发生华中与东南新辟几省之巩固，与西南几省接收之困难（主要缺干部）等问题，但若力量分配与部署得当，可免此缺点。我以为目前，（一）部署方面，应以三野有重点地配置于京沪杭、福州、厦门、长江浙赣路之线不动，做地方工作，并防万一；四野以一部（至多一个兵团）守赣鄂湘，集中四野主力及二野全部至少六个以上的兵团，遂行作战。（二）作战计划，集中力量首先求得在湘赣鄂地区，歼灭白匪主力，此着若成，则可顺利进占西南五省。然后以四野出两广控制广州、南宁、梧州，完全断绝蒋匪之国际援助。二野首山云贵，控制贵阳、昆明，使四川孤立，成为我囊中之物，迟早接管，均无关系。一野及华北主力，首出汉中，进入巴山之麓，然后配合新疆我党力量，夹击首、宁、青。

　　如此作法，华中及东南仍有力量巩固，但接管西南五省，因缺干部，确感困难。但国民党残余力量可一鼓就歼，使美英帝国主义失去内应而死心，迫使其与我建立外交关系（麻烦仍多）。至于缺乏干部掌握政权，我可首先草创占领，配置必要核心领导干部，首先利用旧政权，逐渐改造，逐渐淘汰坏的，逐渐培养新的，困难虽有，经过一定时期，我即可确实掌握。我的想法，姑志之，以待中央决定。

　　　　　　　　　　　　六月五日

　　雷雨交作，终日不停，市街泛滥，尽成泽国。费九牛二虎之力，所修桥梁，又被水冲，令人焦急。

　　陈正人同志一行，昨抵南昌，今日与我电话联络，对南昌工作甚表满意，要求有光、荣贵参加军管会。我决心明日赴南昌会晤面商。

　　大雨，涯等想未成行，电话打不通，无从获悉其行期，奈何！

　　　　　　　　　　　　六月六日

　　今日冒雨到南昌，这是我历史上第四次到此。第一次一九二七年，蒋匪南昌叛变，我险遭不测，逃入武汉；同年八月，南昌起义，从起义起至退出南昌止，我和李立三担任肃反工作，是为第二次；一九三二年冬，在红军中负重伤，返沪医治。至次年春，不意被捕，押解南昌，蒋匪曾亲自见我劝降，我终始不屈，是为第三次①[关于这次被捕和被释，陈赓同志一九四四年在延安中央党校学习时所写自传中，曾有如下叙述：“……红军突围入蜀途中（指红四方面军一九三二年冬由鄂豫皖根据地向川陕边区之转移--编者），复负重伤，遂又只身潜入上海就医。医愈将归，竟而被捕，引渡南京。在狱凡四阅月，当局用尽威吓利诱，我丝毫未为所动。因以黄埔关系（陈赓同志是黄埔军校第一期毕业生，后曾留校任入伍生连长，副队长等职，在国民党军政要员中亦较有影响--编者），红军势大，当局幻想以我影响红军中之黄埔生，被释放。”]。这次则以胜利者姿态来此。前三次入城，或为亡命客，或者站不住，或为阶下囚，但均表现了我党之艰苦奋斗。无有前三次，则无今日人民之光荣。特志之，以纪此行。

　　　　　　　　　　　　六月七日

　　晴。今日与军管会诸同志交换意见，并谈交代事宜。头痛欲裂，几至不能支持。晚宿交通大楼。

　　　　　　　　　　　　六月八日

　　今日应陈、陈、邵之邀①[陈、陈、邵，即陈正人、陈奇涵、邵式萍（江西省人民政府主席） 同志。]，巡游市街。街市较十数年前，确为繁华，国民党统治以来，乡村破产，田地荒芜，人口大减，但城市繁华，人口亦增，盖数年来国民党抢粮、抓丁，盗匪遍地，又加以大肆屠杀，人多弃乡来城，造成此畸形发展状态。过百花洲，入南昌图书馆。此处三十年代为科学仪器馆，蒋介石曾在此指挥对我中央苏区之第四次围剿；我在沪被捕，蒋曾在此对我亲自审讯迫我投降，我曾以严词厉色拒之，几至使蒋无法下台。回忆昔年此室，我曾为人阶下囚，受人审讯，今则我已为此室主人矣。盖我三十七师师部即驻节于此。兴奋之余，特志入日记内。

　　　　　　　　　　　　六月九日

　　参加省委会议，讨论对待民主党派问题。我以为对待各党派不能采取不理的态度，因为这只能是放弃我之领导。

　　偕陈、陈、邵慰问饶漱石同志之老父①[饶漱石，时任第三野战军政委。]，并向省立第一中学全体师生讲话。

　　晚应军管会之邀，参加其欢迎会。

　　　　　　　　　　　　六月十日

　　公毕离南昌，回驻莲塘附近之斗门姚家。都市生活，甚感不惯，数日来，生活失常，几至成疾。车至乡村，顿觉豁然开朗，心神为之一爽。晚处理日常事务。

　　　　　　　　　　　　六月 十一日

　　 今日起恢复办公，处理一连串的问题，并与各军通话，告以作战准备之诸后勤问题。

　　　　　　　　　　　　六月十二日

　　大雨又起，终日不息。上午办公，下午阅读少奇同志在天津的言论，对民族资产阶级和劳资关系问题，使我在思想上有明确而肯定的认识。

　　涯等已自上饶到进贤，想必又是落汤之鸡。

　　　　　　　　　　　　六月十三日

　　大雨。涯携建至，家庭又团圆，甚喜。

　　　　　　　　　　　　六月十四日

　　洪水泛滥，赣江流域到处有决堤之危，部队已由楼下移至楼上，现在又请求移至高地，群情恐慌。水势之大，据云为近数年来所未有。

　　　　　　　　　　　　六月十五日

　　陪涯至南昌，顺便与军管会同志一谈。据报，水势已开始下降。

　　　　　　　　　　　　六月十六日

　　听取有光关于南昌工作报告，（一）部队纪律特好，感动了南昌人民。（二）我工作人员之艰苦精神，感动敌伪人员甚深。（三）政策上未出大乱子。（四）对兄弟部队及地下党之团结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