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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岁月回眸 (21) “相信本人交代” -- 内燃机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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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歲月回眸 (29) “漏网”余波

29 “漏网”余波

1958年夏,铁二局的机构发生一次重大变革。上级觉得一个铁路局跨几个省,和省委脱节,不利于发挥省里的积极性,决定改为每个省设一个铁路局,简称“一省一局”。铁二局部分改为“贵阳铁路局”,从成都通锦路迁到贵阳枣山路,统管铁路施工和运营,简称“工管合一”。

这次搬家,反右派运动结束,该处理的人员已经发落。我的心情放松,有点幸免于难的感觉。来日方长,准备重新大干一场。记得我连自行车都托运了,有个长期安居的打算。我们是坐火车走的,从宝成铁路,转陇海铁路过郑州,绕京广线到株州,走湘桂黔过柳州,到都匀。都匀到贵阳的铁路还没通,我们换坐汽车到贵阳。路上坐得太久,脚都坐肿了。在郑州换车,在馆子吃饭时,发现要饭的特多,有点应接不暇。打听一番,才知道这里有个习惯,每逢农闲季节,不少人出来要饭,是季节性的“乞丐”。过柳州,买了沙田柚,一角钱一个,太重、不能带,只尝了尝,觉得价廉物美。这里,讲这么多干什么?说明“躲脱了”、没有“挨整”,心境特好。

贵阳枣山路尽头,就是黔灵公园,里面有个麒麟洞,听说当年是关押过张学良的纪念地,山顶有个古庙,沿途浓荫蔽日;山后有个黔灵湖,水面宽阔,风景极佳。早上起床,我总是往公园里跑步锻炼,每天坚持。出枣山路,就是延安路,当时是贵阳一条宽阔漂亮的新路,有时到延安浴室洗个澡,觉得比成都还方便些。新来贵地,有点其乐融融。

不过,好景不长,没多久,上边来了精神,清查“漏网右派”。据统计1957年全国打右派五十多万,还不够数,要求一网打尽。我们区工会,经过反右运动,大浪淘沙,已经纯而又纯了,怎么清?有办法,清老帐!什么老帐?四十三工区座谈会呀,“稿件”是胡崇俊写的。生产部还剩这一个,早该清清。

于是,我成了集中全机关火力,聚众围歼的“漏网”右派,每次批斗大会都是全机关的人参加,要我交代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罪行。

我说:“熊书记都讲了,这事不搞层层批判嘛?”

他们说:“各有各的帐,各帐各还!”

我说:“这座谈会,我作记录,我没发言呀!”

他们驳斥:“你没发言?你把大家零星、分散的发言,整理成了系统的稿子,你比发言的更恶毒!”

我说:“我们动机是好的,参加讨论嘛!”

他们早有论据:“我们是动机和效果统一论者,效果不好,再好的动机也坏!”

我说:“刘毅同志都不追究了,我记录、执笔还有多大错?”

大家怒吼了:“刘毅同志是什么?老红军!他犯什么错误?是被你这个右派分子,拖下水的!他有什么责任?!”

我懂了,四十三工区座谈会,我是“罪魁祸首”,其他的人,最多只算是受骗上当,你想滑脱吗?休想!记得宋主席来到会场,就这么说的:“你把刘毅同志拖下水,他上了你的当,你还不老实交代!”(此案已于1979年6月27日经铁二局党委正式平反)

于是发动大家揭发我的罪行!那时,还不象文化大革命期间,说话还比较实在,“莫须有”编造的很少。有人揭发:“我们问你两口子那么多钱,怎么花?你说你养了三个娃娃。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反对社会主义?”有人挖空心思,反复翻了我的档案,揭发我:“你还参加过反苏大游行,你一贯反苏反党!”……

多次揭发检举,实在揭不出象样的东西。我心想,我的工资本来是养三个小孩花了嘛!参加游行可多了,你咋不问我参加反对美军暴行、反饥饿、反迫害、反内战,要求政治协商会议成功等大游行呢?我说:“反苏大游行,学校规定,不参加,扣‘公费’,你们懂得这些历史吗?”记得有位领导起来讲话:“干革命,死都不怕,还怕扣公费?!”我心想,你懂不懂?什么是“公费”?“公费”就是伙食费,我一个人去绝食抗争,我有那个觉悟吗?

反正,斗我的时间比较长,不承认反党反社会主义是过不了关的!我横下一条心,认了,这干部不当了,这总可以了吧!

我想得太天真了!承认容易,要你检查“为什么反党反社会主义”?我咋知道为什么?这不是你逼着我承认的吗?!

这天晚上,我在生产部办公室坐了一夜,一直想这个为什么反党反社会主义的问题?怎么答得出呢?编也编不出!我本来热爱党,热爱社会主义,你往哪编?开始,窗外漆黑,慢慢变得灰暗,慢慢远处有点微光,天边有点鱼肚白,慢慢可以看清小山丘了,慢慢听见有人走动了!坐了一晚上,没想出个答案!

枣山路到延安路交界处,有个公共汽车站,修得有点古典建筑味道,旁边有个茶馆,我去到茶馆,要了一碗茶,又在想为什么反党反社会主义这道题?我想,你们不是比我更爱党吗?好呀!再等二十年,看到底谁革命?对自己还信心百倍。一会又想,不行,等二十年?马上这一关你就过不去!算了,横下一条心,死了算了。

一个人寻死,其实并不复杂,一念之差,就是觉得找不到出路,自己解脱,没有什么奇怪的。我离开茶馆,找到一个什么药房,买了许多寻死的药回来,又回到茶馆坐下,想寻死的事!我有个小儿子叫胡X林,1955年生的,那时只有四岁光景,小时给他穿白围裙,他爱玩泥巴,常常一身稀脏,婆婆爱骂他。每当我下班回家,他就要跑来找我告婆婆的状,他说:“婆婆不许我当小工人!”他认为玩泥巴是在当小工人,这有什么错?这个小白围裙呀,老在我面前晃,晃来晃去,把我晃糊涂了。我把药甩了,回到了宿舍。这回,是小儿子呀,救了我一命!

以后,再也没有斗我,只是在开支部大会时,讨论了我的处分:“留党察看一年!”因我那时是科级干部,处分决定要报局党委审批。相当长一段时间,我听候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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