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林大夫 一 -- 萨苏
因为家里邮包夹带了一本《读者》,上班的车上就有了看的东西。说起来萨这人的毛病不少,比如文章,还是看中文的最觉得顺溜,比如读书,还是手里拿了一卷觉得舒服 – 就网上的,也是打印了看踏实。
落后于时代必自取灭亡 -- 萨弟说我。
恐龙绝灭持续了好几百万年 -- 萨不以为然。
到了班上,总有点儿不安生,这两天的事情也太多,也容不得多想哪儿不安。
直到有空对了键盘,才恍然大悟 – 是看的那篇东西让老萨觉得不写点儿什么不行,心里催的。
其实,那也不算一篇文章,很短的一小段轶事。
林巧稚带学生作实习,下来批改学生的报告,只有一个学生批了“Good”,其他一律打回重写。学生们下了功夫重写完毕,又统统被打了回来。于是有聪明的去借了“Good”的报告来参考,原来只比他们多了一行字 – “产妇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没有人知道后来这些学生是不是都得了“Good”,只知道林巧稚被称作中国妇产科的南丁格尔,她的学生,至今,是中国这个学科中的脊梁。
早年我的祖母到协和医院看病,听说林巧稚教授要来,特意多逗留了一会儿,就为看看这个了不起的人是什么样子。回来,说林巧稚其实样子很平常,那天穿了一身布料衣服来的,“还梳了一个纂儿”。
“去换衣服一路上,两边好多看病的人跟她打招呼。”
我却没有见过林巧稚,所以也无从评判了,这段短短的轶事倒让我想起另一位林大夫了。
[待续]
这位林大夫是隆福医院的主任,内科专家,名字今天已经被我忘记了,只记得当时那里两个主任兼专家,林大夫,谭大夫,林高而挺拔,谭瘦而和气,两人的形象相映成趣。
林大夫医术不错,隆福医院是我们家附近最大的医院,有一段时间萨低烧不退,经常找他看病。
记得一次去,等大夫的时候,急救室正有一位患者不幸西行,那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先天性心脏病。这次是在学校急性发作,送来已经没有抢救的机会了。
孩子的爸爸妈妈非常伤痛,女孩的同学也来了不少,大概这女孩子的人缘极好,加上花季之夭送黑发人,只听整个走廊悲声一片,令人难以自抑。
却见林大夫不停步地穿过走廊,礼节性地略一鞠躬,便看也不看走进自己的门诊室去。接着听见护士叫号,轮到我进去看病了。
进去的时候,正见林大夫一手拿听诊器,歪着头看旁边架子上新来的报纸。见我来了,才收回目光,看来是正拿听诊器的时候被报纸上什么新闻吸引住了。
我进来的时候,也带进来了走廊上的哭声,林大夫略一皱眉,走过去把门关好,似是想把这声音关在外面。
可能是被外面的情绪感染了还缓不过来,我忍不住多了句嘴 – “那个女孩。。。挺可怜的。”
“医院里天天都会死人,”林大夫淡淡地说,坐下看我的病历,“说吧,哪儿不好?”
。。。
这件事儿让萨心里略有些异样的感觉。后来有个北医大的兄弟余超衡给萨解惑,说大夫不能有那么多的同情心,每天看的就是病,就是死,要是每天都多愁善感的,那日子就没法过了。
[待续]
恭喜:意外获得【西西河通宝】一枚
谢谢:作者意外获得【西西河通宝】一枚
鲜花已经成功送出
后来祖父病重,有一天忽发高烧,情况很凶险。送医院么?八十多岁的老人经不起折腾了,祖母对我说 – 你去隆福医院看看,林大夫或者谭大夫谁在,能不能出诊一趟来给看看?
我骑了车,最快的速度赶到隆福医院,忽然发现,今天原来是星期天,除了急诊,大楼里空空荡荡。
真是屋漏又逢连阴雨,没办法,只好一个一个大夫护士挨着打听有谁知道林大夫谭大夫家里电话。
如果是西方或者日本这肯定行不通,未经允许把人家电话地址给陌生人是要上法庭的。
不过在中国没有这个传统,隆福医院看门的大爷手里有林大夫的地址电话,挺热心地给了我,还指点我林大夫家就在南面两条街外的巷子里。
沉吟一下,还是去一趟吧,显得心诚。
林大夫家并不难找,是林夫人开的门,对里面喊 – “老林,有人找。”
便听林大夫道:“进来说吧。”
正是中午,人家吃饭呢,只见桌上水陆杂陈,极是丰盛,总共有七八个人,煞是热闹,似乎林大夫家在请客。带我到客厅,把事情说了,林大夫点点头,说,哦。。。好,你等我一下。
便走出去,听见林大夫对夫人说:“我得出去一下,有个老病人。。。”林夫人说:“快去快回阿,我们等着你。”
再开门,已经穿上了大衣,手里提了个带红十字的药箱。林大夫说,走,咱们去吧。林大夫已经谢顶了,这时戴了顶鸭舌帽,竟是骤然年轻二十岁的样子。
止不住道谢,往外走着,林夫人说:“ 哎,小伙子,大衣不要啦?”
原来是匆忙中脱了大衣就忘了穿。。。
林大夫果然好手段,看了,开了药,祖父的病情就平稳下来。看退了烧,林大夫瞅瞅表,说:“我得走了。”对我的祖母说,“大姐,给你留一个我的电话,不好赶紧找我 – 今天我有事,明天晚上我再来看看。”
后来知道,那一天,林大夫嫁女。
新郎也是个大夫,毕业后留在北京工作的。本来男方主张好好办一下,林大夫说不要那样复杂了,就在自己家里摆一桌酒,请两个大媒证婚,素素静静的,最好。
林大夫始终没提这件事,是道谢时候看门的大爷告诉我的。
[完]
本来是件很平常的事情,可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不写出来很别扭。就写了,怎么说呢?过了这些年,我连林大夫的名字,竟然都忘记了。。。
写林大夫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不知不觉想起马季先生来,按说,他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联系的。
一顿饭的工作,科室里就打仨电话过来,都是哪个病人不行了
虽然葱也曾经用摘眼球法取鼠血,摘到满桌子的眼珠滚来滚去时仍毫不手软,可那顿饭吃得真不是滋味。再看看那位姐姐,什么事没有,该吃吃该喝喝。
回来后跟朋友感叹,学生物跟学医的还真是不同
当初没有听家里的劝告去学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