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办公室故事之老杨跳槽 -- 烛影摇红

回到办公室，小牛继续埋头苦干。其劳神的情形，不免想起前两天朋友发过来的短信：“起的比鸡还早，吃的比猪还差，干的比牛还累，拿的比民工还少，睡的比小姐还晚。”

正在晕头转向间，邮件提示信息进来了。打开一看，原来是老彭的。为了欢送老杨，老彭组织了部门的欢送聚餐，很诚恳地特邀小牛参加。“哎，老彭到底还是想到我的，虽然就是一顿饭哪。知足吧。”小牛感动得差点涕泪横流。

中午时分，王助理发来短信，再一次提醒小牛集合的地点。“老彭确实慧眼识人，小王做他的助理，真是周到的滴水不漏。”

小牛走出办公大楼，老曹、大李、小周都已经在门口了，这时，老杨施施然走了过来，“呵，都在呢。”

“可不，得等着今天的主人公啊。”老曹代表大家说了一句。

“不好意思，刚才出去办了点事情。你们怎么走哇？”

“腿着去吧，一站路的事儿。”老曹说。

“那你们走吧，我打车去了。”

小牛暗自刮了刮眼睛。大李嘟囔了一句：“做了领导都不用走的了。至于吗？”

小牛拽了拽大李，“走吧。散步有益身体健康。”

“够拽的。”大李撇了撇嘴。

“你这是什么吃不着葡萄……什么来着？”小牛呲了大李一句。大李脸上一红，走开，加入到老曹、小周他们的队伍中。大家天南海北，没有一句着调的。

老杨已经像迎宾小姐似的站在了包厢外面，和同事们热情地招呼着。小牛一时之间还不能适应，觉得自己像在参加婚礼，小周冲着小牛眨了眨眼，捻了捻手指，“没发觉自己少带了点东西吗？”

“呵呵。”小牛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部门现在是兵强马壮，不少是小牛离开之后新招的，看着眼生。大家纷纷落座，开始交头接耳。吃饭和开会，是很能见出人际关系的亲疏远近。这正应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话不投机半句多嘛。

小牛本来想和小周一起，被老曹拉了过去谈事情，在饭桌上谈公事，胃口先倒了一半。但是又不能表现出什么，只得假装专心致志看着老赵高谈阔论，时不时哼哼哈哈地说些不关痛痒的话。老曹谈兴甚浓，居然说的小牛饥肠辘辘起来，开始目不转睛地看着桌上的小菜。心想：“怎么还没人动筷子呢？这老彭，怎么还不露面？这领导难道吃个饭，都要三催四请的？”正转念，老彭笑吟吟地走了进来，看也没看，径自坐到小牛旁边的座位。小牛还没反应过来，周围人倒先笑了起来。老彭也有点摸不着头脑，老曹开口了：“这领导一来，就知道坐在美女身边哪！”

小牛脸一红，皱了皱眉，“哪儿呀，这不是老杨在咱们桌呢么！”

老彭打了个哈哈。饭前的小插曲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没人看到热闹。

也许看到大家都等了半天，老彭没有发表欢送词，或者说根本没这个打算。聚餐就开始了。应酬饭真是不好吃，往往令人食不知味。中国人喜欢喝酒好像胜过了吃饭本身。这不，还没等肚子里填点东西，老杨就开始频频举杯，真把自己当主角了，大伙也只能附和，开始推杯换盏。

老杨平日里就不喜欢老彭，临走了，也不打算给老彭一点面子。举杯对着老曹先下手，“老曹，来，走一个。”

老曹推辞，“不行，怎么得先和领导来一杯呀。”

“诶，酒桌上无领导。你说，咱俩这交情也几十年了，得干了这一杯。”

“是啊，是啊，在这里就不要分什么领导和群众了。你们都是咱们部门的老人了。应该先碰一杯。”老彭也赶紧往外摘。

“不能说老人，不好听啊。感觉自己马上要退出历史舞台了，有今天没明天了。”老杨回了一嘴。

老彭呵呵笑着。

“我倒觉得彭处的意思是说你们在咱们部门树大根深，这不在夸你们呢嘛。”大李插了一句。

“啥叫树大根深呢。”小周在底下踹了大李一脚，赶紧说：“亏你还是学文科的，这形容词用的，领导的意思应该是说你们在咱们部门待的时间久，贡献大呀。”

“是啊，这要说，老曹是咱们部门的大哥大，那老杨可就是大姐大了。这大哥大和大姐大是得先干一杯。”不知道另一桌上谁冒出一句。

大家随声附和，“对对对，来一杯，来一杯。”

老杨存心今天要显示个豪迈之气，也不顾平常天天喊着的五脏六腑的毛病，一饮而尽。众人齐声鼓掌喝彩，“好，爽快。”

小周趁热打铁，捧着酒瓶，给老杨斟上一杯，说：“老杨，来，我敬你一杯。谢谢你对我的关照。”

“不要客气。”老杨爽快地第二杯下肚。

喝酒这事情，要是瞅准了一个目标，基本所有人都会朝她发起目标，老杨就是今天的目标。老曹和小周仅仅是个开端。这不，大李也举起了杯子，凑了过来。

“老杨，咱们也是屋里屋外这么多年了，来，走一个。”

“哟，我说你喝的这是什么啊！你也好意思来敬酒！”老杨抓住了大李的把柄。要说，大李也是没眼力劲，偏偏举了杯啤酒过来。

“现在这男人都微软呀，喝酒都能看出来差距，也只能巾帼不让须眉了！”老杨追了一句。众人正愁找不着乐子，都摆出闲云野鹤般坐山观虎斗的姿态，放下碗筷，笑眯眯地看这插曲如何奏响。

大李脸一红，面子上颇有点过不去了，“要不，您跟我一样来啤酒？”

“不行，我不喝混酒。你心不诚啊，看着办吧。”老杨摆出得理不饶人的姿态。

大李四下看了看，没人帮腔，只得换了杯子。众人又是鼓掌，“爽！老杨风采不减当年啊！”

酒桌上，人们各怀心思。

老杨很是得意。倒不仅仅是喝酒的爽快。她想起去找老彭谈话时的情景，心里偷偷地笑了。“总算出了口恶气。”

自从办了调职的手续，老杨的心情就一直不错。五十而知天命。在五十岁的关口，老杨毅然决然地跳了槽，当了官，知了天命。这么多年了，她一直自认为能力不输于任何人，可惜运气似乎总离她咫尺之遥，看得见却摸不到。如今所有的气都出了，所有的仇也都报了，这一辈子，到了现在，才算活得有点滋味了。对于跳槽之后的生活，老杨信心十足，几十年下来，自觉已经培养了相当的人脉，她想放手一搏，同样的业务领域里，与老彭争个高下。让人家也看看她毕竟不同凡响。

老彭对于老杨跳槽，一时之间倍感惊讶。他自然没有想到，老杨临到退休，居然还能有如此勇气。谁说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老杨就是一个廉颇不服老的典型。不过，把老杨这种人捏在手里，也让老彭头痛，但凡有异心的人不如就势放走了，倒也落得个“允许人才自由流动”的好名声。老彭并不太担心老杨这一走，能给他的事业造成多大影响。他在这行里打拼了这么多年，加上上级的信任和关照，江山也渐渐稳固。走个把人嘛，又能怎样呢？撼山易撼他彭家军难，这点自信，老彭还是有的。

不过老杨的临阵倒戈，也给老彭提了一个醒。虽说近年来，老彭大胆起用新人，老人的势力渐微，但作为专业技术研发部门，很多时候需要老人来把关，老杨这一走，剩下的资深专业人员更少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手下人也该是不拘一格的好。新人固然听话，缺乏的总是那点经验。老法师的本事不容小觑。他绝不允许更多的人流失。他得给大家一点甜头和许诺。

老曹他们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老杨在处里出了名的碎嘴子，虽然有时候觉得烦，这一走，还真缺了个逗闷子的伴。况且，本来是同人同命，大家都老老实实地窝在部门中做个小百姓，这回人家可高升了，出息了，而自己呢，退休之后的日子又会怎样呢？不能想啊。喝着，喝着，酒都变酸了，不过他不想让老杨看出端倪，说什么也要撑着。

一番酒喝出了不同的滋味。

老杨笑呵呵地过来敬酒了，“老彭，老曹他们可说了，准备投奔我去了。”

“不会的，不会的。要不是你这么坚决，我也不会放你走呀。所以，我可只能放走你一个。咱们部门人人都是人才。不用担心退休的问题，我已经跟老曹他们说了，退休之后一律返聘。大家都很辛苦，今年夏天，组织去云南旅游。”老彭看似开玩笑，实际上都把心里话抖搂了出来。

“好啊，”老曹带头鼓掌，“领导确实要想我们之所想，也不能光让马儿跑啊。我们都拭目以待了。”

“没问题，没问题，这点事情我还是能做主的，从项目费中扣就行了。”老彭气盖云天。大家纷纷心中窃喜。

“一看，这还是得谢谢我。要不是我，彭处怎么会给大家谋这个福利呢？记着我的好啊，大家伙们。”老杨时刻不忘标榜下自己。

“是啊，是啊。都是老杨这一走提醒了我，我对大家关心不够。来来来，我先干一杯。”老彭决心好好笼络一下人心。

“老杨，你走以后得常常回娘家看看呀。”老曹说。

“肯定来，我这里还有项目要完成呢。不过，以后我回来，是不是得按专家待遇了？”

“那是，那是，该报销的一样都不能少。”老彭爽快地应了。

“哎呀，我说老杨，你这一走，走出了身价了。”老曹兑了一句。

“那谁让咱们领导都相信外来的和尚呢？”老杨时不时地来点挤兑老彭的话。

老彭没说话。反正老杨也走了，就让她说好了，不构成什么威胁，何苦不显示出大度呢。

小牛笑眯眯地看着。突然，手机突然响了，打开一看，原来是大孙的短信，“我怎么觉得老杨这是晚节不保呢。”

“哈哈。还真是，不仅晚节不保，还倒戈一击。”小牛回了一个。

“小人得志。”

“哪里，哪里，是老人得志。”小牛抬头看了看大孙，两人心领神会。

“哟，我说小牛，你交际够广的。吃个饭，手机都不停。”老杨把矛头又转向了小牛。

小牛有点觉得老杨过了，一顿饭好想要把新仇旧恨都给报了似的，见谁咬谁。可是又不能明了翻脸。笑了笑，说：“年轻人吗，业务繁忙就对了。”

“诶，那天看到你和一个潇洒男士在一起有说有笑，是谁啊？”老杨很有兴趣地问。

“潇洒男士？和我在一起的都是潇洒男士，不知道你说的哪一位呀？”小牛堵了回去。

“这都好几年了，怎么也舍不得把自己家里那位领出来给我们看看啊。有没有那位了呀？今年单位可是好事连连啊。你怎么还抻着呢？”

小牛眯着嘴，又不好多说什么，“抻着才能抻出劲来，不然这日子过的，多没滋味儿？”

老杨还想说两句，老徐过来解围，“来，老杨，我和你喝一杯。要说，你这一走，还真是让人觉得难舍难分，记得经常回来看看大家。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的，说一声。别忘了大家伙儿。”

“没问题，小徐。”老杨在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自己的崇高地位。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点面红耳赤，嘴巴一个比一个大，小牛却意兴阑珊，巴望着早点结束。

老彭终于发话了，“酒要尽兴。看样子，酒还是要少了，怎么都再来几瓶？”

没有人接茬。老彭看了看大家，估计都到量了，顺水推舟，“刚才忘了说啊，下午没什么事情都早点回去休息。现在让我们举杯，再敬老杨一杯，祝老杨前程似锦。”

众人把杯子在酒桌上砸得山响。老杨一饮而尽。

一顿送别宴圆满落幕。

晚上，小牛对着老公发牢骚。

老公摸了摸小牛的头，“你要警醒啦，看不惯别人，只能说明你的心理有问题。”再说了，咱们明明结婚了，你就大大方方地在单位宣布一下就完了呗，藏着掖着的，人家也许就是关心你呢。“

“哼，我就不想告诉那个老女人。等她走了，我再办事也不迟。”

“你就说你这点心思全用在这上面了。文人相轻，自古皆然，我看啊，到现在也没啥变化。你们这些所谓的知识分子。”

“难道你不是？”

“我有知识没文化，所以我在哪里都能相安无事。”

“那么说，还是我有问题？”

“一顿饭能让你吃出这么多味道，也服了你了。不能心胸开阔点啊。”

“我是女人，维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文人的地方，更有江湖，有女人而且还是女文人的地方，江湖就更深了。哎……”小牛的老公最后感叹了一句，为老杨跳槽的故事画了个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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