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江东挽歌──贫富不均之阶级矛盾 -- 凌云雕龙
剥削镇压取之于民,起义反抗也来自于民。
江东门阀虽处乱世,仍极尽富贵之能事:牛羊洒满山坡、田地与池塘广达千里、妓妾盈溢每个房室、座车服饰光亮炫目、积谷多到腐烂而吃不完、甚至还用梁肉喂食犬马。令人几乎以为江东身处和平盛世而非属三国战乱。
江东统治人民的方法为「编部曲」、「入复客」、「当僮仆」、「补县户」、「供成役」,简言之就是江东治国采用高压政策:「男者为奴,女者为婢」。所以「丹阳、鄱阳山越蜂起,攻没城廓,杀略长吏,处处屯聚。」也就是因压榨而反抗,一直到东吴亡前的孙皓宝鼎元年,还有永安山越施但等人聚众数千人起义,一直攻打至东吴首都建业,群众已达一万余人。陆逊本人也是压榨山越的个中好手,会稽太守淳于式曾经上表孙权,批评陆逊的恶行:「枉取民人,愁扰所在。」
另外江东吏治腐败,「一民十吏,何以堪命?」,即一名人民要奉养十名干部(或是一户农家供养十户官员)。此时江东军阀权贵形同硕鼠,根本无法得知人民的苦楚。
江东太傅「大发州郡二十万众」北伐侵略合肥新城,曹魏守将子产出身仅领牙门,后来却能以三千人坚守抵抗,结果江东猛攻连月,城仍未拔。二十万攻三千的优势下,未占便宜,但是攻城军此时发生力疲罹病、死伤渐多。当诸位营吏报告病伤士兵时,统帅太傅拒绝采信,还认为其中有诈而欲斩杀,从此再也没有人敢报实情。这正是大鱼大肉的长官桌上,岂得焉闻知饥寒交迫的窘绝。
后来江东全军撤退,「士卒伤病,流曳道路,或顿仆坑壑,或见略获,存亡忿痛,大小呼嗟,而恪晏然自若。」权贵不知民情,难怪自取败亡。
安乐的人不知同情困苦,饱食的人不知饥饿滋味。
大吃大喝的人不晓得贫穷,娱乐享受的人无法承担辛劳。
住在高楼大厦、宽敞厅堂的人,不会了解住在茅草小房、上受屋顶漏水、下踩地板潮湿的痛苦。
家中堆满财物、库房拥有骏马百匹的人,无法了解吃了早饭不知有没晚饭、无钱到处借钱的着急。
大地主富可敌国,不知亳无立锥之地的辛苦。
拥有放眼满山牛羊成群的人,又岂能知连小猪、瘦牛都没有的贫窭。
每天舒服躺在床上、无病无伤的人,不知道筹不足钱还债、付不出税的忧愁。
身披豪服、脚穿皮鞋、吃尽山珍海味的人,难以知晓粗布不挡寒风、糙米糟糠无法吃饱的苛苦。
从容安坐宫室屋内、有人伺候用餐的人,不会了解头顶烈日、流汗耕田的勤劳。
骑马坚车代步之人,不知道用脚步行挑着担子所承受的苦力。
睡在软床有人随奉服侍这种人,无法清楚拉车上山、纤船逆流的辛酸。
锦衣玉食又安居暖宅的人,无法了解移防各地、饱受寒风刺骨的士兵之危险。
夫妻恩爱、子孙满堂的人,不知道高堂老母憔悴等待儿子、独守空闺的妻子苦候丈夫的空虚。
悠然听曲看戏的人,无法得知面临流矢剑海的死亡威胁。
动笔玩弄法律文字决定诉讼罪罚的人,又岂知手铐脚镣束缚之紧、私刑棍棒逼迫之痛楚?
坐在毡毛软垫之上、看着地图轻松调动兵卒,这种人不知道长途跋涉的疲困。
晋朝八王之乱,造成「天下荒乱,百姓饿死」,晋惠帝仍然大言不惭:「何不食肉糜?」这也难怪长于妇人之手的帝王,因为《晋书》号称太康年间:「天下无穷人」,这种优渥领导又怎能知道平民百姓的辛苦呢?
江东高阶仕官,「贡举以厚货者在前,官人以党强者为右,匪富匪势,穷年无冀。」变成只看出身而不论实才,讲究派系斗争而不在乎能力;「得清行高者,怀英逸而抑沦;有财有力者,蹑云物以官跻。主昏于上,臣欺于下,不党不得,不竞不进。」上下交相贼的互相欺暪,好听一点则为稳定社会发展,难看的话就是腐败遮掩实情。
孙皓曾行遇大雪,气候凛冽刺心,士兵被甲持仗、民夫合拉一车,几乎寒冻殆死,但是孙皓却不体恤士兵、民夫的不堪辛苦,仍然强行要求全体踩过陷坏道路而前进,难怪士兵、民夫皆发出怨言:「若遇敌便当倒戈耳。」王浚使用巨大无比的「楼船」顺江而下,江东领导还以为「蜀船皆小」,结果蜀船从成都顺江攻到建业。
上不知下情,正如白天不懂夜的黑,自欺欺人徒然虚有其表,「鱼质龙文,似是而非。遭水而喜,见獭即悲。」实质明明是鱼,外表纵有龙纹,也不可能化鱼成龙。就在晋军分兵吞吴,势如破竹、迎刃而解,江东瓦解崩溃,一发不可收拾。
晋军斩首行动,正在于江东百姓军民皆无战心,上下离心离德。贫富悬殊之下,江东富豪权贵实在难以要求被剥削的人民兵卒组织志愿军,以对抗晋军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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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也很突出,要等到西晋灭亡,北方大量移民南方,南方才真正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