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听不懂的歌 -- 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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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河待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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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听不懂的歌

刘大勇,这个名字的主人是一个高二就已经一米八五开外的家伙。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他的体型,那肯定不会是瘦高,大概胖高对他来说更贴切一点。我猜在他那层厚厚的脂肪下面一定隐藏着数量惊人的肌肉。这样他才有可能一下子把铅球像炮弹一样呈直线,而不是抛物线发射出去。

尽管有如此傲人的天份,他却似乎对任何体育项目都不管兴趣。通常下课他都会在操场上溜达到东面,看看一班的学生踢球,再转到西面，坐到篮球架子底下看二班的同学打篮球。正因为如此,高一的新生一直以为他是学校的体育老师。

大勇三年中仅有的两次发飙是外校的学生来我们二班寻仇,大勇挺身而出。第一次他一手抓着一个人的脖领子,把他们两个人的头撞到了一起。然后用同样地方法放倒了剩下的两个。第二次,他在六个人的面前站着,他们用目光和大勇交锋。我想那感觉大概就像是去动物园看到了一只河马,你笑它行动迟缓,长相滑稽,但你绝不敢下河去戏弄它一番。

大概五分钟后,六个人的首领说:你等着。大勇说:我等着。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来过二班。

以上就是高中头两年半我对大勇的所有记忆,现在想来我们甚至没怎么说过话。原因是一下课就有几个外校的学生来找大勇出去玩,反而是本班同学不知道大勇究竟喜欢些什么。再有就是我的座位靠左边墙的中间,而大勇的座位是在靠右边墙的最后。上课这唯一交流的时间也就没有了。

直到那阵子复习,头天晚上我看了个电影,所以忘记了包括做模拟卷子之类的很多事情。早晨起来老师相当愤怒,他喷着唾沫说:那你是干嘛来了。到走廊里站着去。还有谁?大勇站了起来,很自觉的自己往出走。教室里顿时一阵哄笑。但我却笑不出来,这下还不把老师惹急了,肯定要站到下课了。

空荡荡的走廊,很陌生的感觉。升入高中以来,我第一次被罚站。这本该是惩罚小学生用的方法。他们还小,所以体罚是一种相当行之有效的方式。但对于我来说不过是在教室外活动活动而已,于面子上我也没有感觉有什么丢人,反而是不能上课耽误了我的学习。所以罚站除了耽误我的学习什么作用也没有起。

我靠着墙站着,然后靠着墙坐着。大勇坐在我的旁边,我们两个没什么话讲,感觉像是坐在汽车站和陌生人等汽车,想开口也无从说起。我拉开上衣的拉链,随身听就藏在暗兜里面,然后带上耳机听枪炮玫瑰乐队的运用你的幻想。过了大概两三分钟,我感到肋骨处传来一阵剧痛。我转头看时,大勇正用他胡萝卜一样的手指戳我:听什么呢,这么热闹?我递过一个耳机,之后我们就好像情侣一样肩并肩坐着,一人耳朵里塞着一只耳机。

我一边往前倒着磁带一边说:这首不好听,太噪。我给你换一首。在我按下播放键的时候,一段箱琴的前奏响了起来,仿佛在走廊里回荡。一个沙哑的男声悲伤的吟唱着，然后毫无预兆电吉他的轰鸣突然的响了起来,吟唱也变成了控诉，变成了愤怒的吼叫,随之而来的是电吉他狂放不羁的独奏。喧嚣过后,电吉他的声音弱了下去,那个男声也跟着回到了最初的吟唱,他感慨的说了一番话,背景是隆隆的炮声。

唱的什么词儿?大勇问道。

不知道。

很好听。

是么。

叫什么名字

枪炮玫瑰的Civil war

我们就一直坐在那里。下课铃响的时候,磁带还没有放完,但我先站了起来。摆出了一副已经站了几十分钟，很疲倦的样子。大勇也跟着站了起来。老师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消气了: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我们两个点点头。

看老师走远,大勇对我说:能不能借我听听。我说放学吧,上课我还要听呢。

从此我们每到周末就一起跑打口店,到处搜罗所谓的重金属,艺术摇滚。我们一致认为朋克和古典流行一样,都是噪音而不是音乐。对于这种东西我们是不会去碰的。但除了音乐之外我们几乎不聊其他任何话题。因为每一次都以对方的沉默而告终。

除了音乐我们没有任何共同点,这毫无疑问。

半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大勇去当了警察,我上了大学。毕业的时候，我送了他一盘我珍藏的枪炮玫瑰原版磁带。他则送了我一把他自制的匕首,北京话叫管插。几乎是收到这份礼物的当天我就把它藏在了一个任何人,包括我父母在内都无法发现的隐蔽角落。

过了几年,先是好消息传来,大勇表现出色,当了刑警。又过了几年,在一个本该让人心情愉快的晴朗下午,我参加了大勇的葬礼。他与歹徒搏斗，身负重伤，最后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抢救无效，光荣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