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文学】狗男狗女 (三十一) -- 阿康

共:💬21 新:
全看树展主题 · 分页首页 上页
/ 2
下页 末页
家园 【文学】狗男狗女 (三十一)

标 题: 狗男狗女 (三十一)

loveseason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我说,送我回系里吧。

回到系里,该上的课还是要上,讨论paper时还要装腔作势的提两个问题,老板

又来巡视过一回,假惺惺的说good job...don't work too hard...然后照例扔下

一堆新任务,我还得挤出笑脸说that's very interesting云云。

突然有点喜欢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忙到没有喘气的时间,忙到没有喜怒哀乐的

空隙,大脑机械的吱吱呀呀吃力转着,胸口一片麻木和空洞。

然而猪狗也有饥饿的时候。当肚子终於咕咕叫时,头也开始隐隐作痛。只好收拾

书包。看来这点小小刺激,还不够激励出我变成科学狂人的斗志。

回到家,晓芸正在看电视,见到我,有点吃惊,“怎么了安琪,脸色这么不好?”

我不以为然,“你以为人人都象你那样有爱情滋润啊?”

晓芸笑着说,“又瞎说。”然后似想起什么,问,“对了,你该不会真的喜欢

那个周思远吧?”

我皱皱眉头,问,“谁说的?”

“昨天picnic,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么?”

我不说话。

“安琪,说真的,周思远样样都好,就是已婚这点不好。千万别和结过婚的男人

纠缠不清。”

我有点累,只是微笑的看她,作一个耐心的听众。

“女人,绝对要比男人更容易投入感情。即使你现在觉得自己并没当真,可是

不知不觉中,就会越陷越深。如果他回到老婆身边,你怎么承受的了?再说了,

就算他和老婆离了婚要和你结婚,你想,和一个离过婚的男人结婚,很光采么?”

“真是句句诤言,”我苦笑,“不过别操心了,我可懒得去想那么长远的事情。”

“就是劝你悬崖勒马啊。你还怕找不到合适的人?千万别趟这滩浑水。”

“合适的人?我怎么一个也没见着。要不然,你把高志恒让给我吧。”

她笑,“你倒试试看啊。”

我无话可说。

“对了,我还真有个人想介绍给你呢。”

“别,等我到了三十岁,再走这条经人介绍的路吧。”

“哎呀,两个人只要有缘分,认识的方式又有什么重要的?何况,他以前就知道

你呢?”

我翻个白眼,“谁,何军啊?”

她笑的前俯后仰,“啊,我明天就告诉他,你对他有意思。”

只怕现在连何军都觉得我配不上他。我在心里冷笑。

“我是说真的,”晓芸认真起来,“高志恒的一个大学同屋,master毕业,

才在我们这的一个公司工作。”

我不耐烦起来,“master的免谈。我自己要念到PhD的,可不能容忍老公比我学位

更低。再说了,我们这样一个小地方,能有什么破公司?最讨厌男的没出息了。”

“不能这样说啊,如果你觉得他学历不够,他可以再去念一个PhD。如果觉得他工作

不好,只要有能力,总能换到好的工作。很多时候,好的男人是要靠女人调教

出来的。”

“小姐,别操心了,调教你的高志恒去吧。”我冲她打了个揖。

她不理我,接着说下去,“昨天picnic他也和我们一起去了,看见你,说以前在

大学时常常见到你,他们屋的人都叫你小师妹的。咦,你们学校不是挺大的么?

还是你以前在学校特别famous?”

“哪有啊?你问高志恒去。”

“高志恒啊,他说他没有印象了。他同学还跟他急了半天。”晓芸笑。

我一怔,说,“是啊,也许是他认错人了吧。”

“然后,我就说,要不把她介绍给你吧。结果,一转眼,你和周思远就跑没了。

对了,你们后来上哪去了?”

我不说话。

“我跟你说,这个人,绝对要比周思远强,至少他没结过婚,人也特别老实。

高志恒还开玩笑叫我别给你们两介绍,说是你这么厉害,他同学肯定受不了。

不过我觉得,两个人互补,挺好的。”

我笑笑,站起身来,“还是不用了吧。不过,谢谢你,真的,谢谢。”

原先积郁在胸口的悲愤之情,一扫而空。想起来都觉得可笑,今天早上,好像真是

有点伤心呢。

我长舒一口气,决定给自己唱首励志歌曲,"拍拍身上的灰尘,振作疲惫的

精神...“ 唱着唱着,自己都忍不住笑。这年头,谁想让谁伤心,都不是件容易的

事情。

正在这时,电话响。晓芸接了,跑过来,叫我,皱着眉小声说,“好像是周思远

呢。”

我接过电话。

“安琪么?”他的声音还是那样低沉柔和。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想你。”

我笑笑,“别傻了,大家都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

“很多话,我一直想和你说。”

“那么你说吧。”

他沉默。沉默了半天,听见他在电话那头轻轻的叹息。

我的心象被什么牵扯了一下。

我走到窗前,拉开帘子。突然,我看见了那辆黑色捷达。他站在晕黄

的路灯下,正抬头望我的方向。

家园 狗男狗女 (三十二)

狗男狗女 (三十二)

这个情景让我回想起多年以前。那时的男孩都很勇敢直接,确认了自己

心的方向,就会毫不犹豫的走到向往的窗前,大声的喊出那个心爱的名字。

那时的我粗暴傲慢,那时的男孩都很有耐心守候,所以我一直习惯了

让人等待。

然而,现在,是不一样的了。还有多少人会坚持守候,又有多少人还值得

等待?

夜色朦胧中我看不清他的脸庞,一厢情愿的想象着他温柔坚持的神态,心底

变得柔软起来。有什么好顾忌的呢?我不过是个容易寂寞的女人,喜欢一个

整洁宽厚而又温暖的怀抱。

於是,我轻声说,我来了。

他说,我想你。

我也说,我想你。

其实,想或不想,又有什么重要呢?我们早就过了需要天荒地老誓言的年龄,

什么都不如直接的拥抱,亲吻, 爱抚,和身体的快感,更能慰藉心底的渴望。

那相框已不在他的床边。我感觉到一点小小的胜利。

“安琪,我知道我这样说,听起来很虚伪,”他犹豫着,许久,才艰难的说,

“其实,我和我妻子的感情,不象大家想象的那样好。”

我们脸贴着脸,轻轻的相互摩挲着。我爱极了这种亲昵的感觉,於是笑笑,

“如果你现在还说好,那才叫虚伪。”

“是这样的...“

我吻吻他的唇,笑嘻嘻的起身下床。

他拉住我的手说,“你今天不要走了吧。”

我说,“你不知道么?古时候狐狸精和书生一夜缠绵之后,总要在天亮前

离开,因为害怕自己会原型毕露。”

他苦笑着呻吟一下,“安琪,你就是这样的不可理喻,又总是理直气壮。”

然后他又伸手搂紧我的腰,轻轻吻我的肩,叹息着说,“可是我就是喜欢你

这个样子。”

我是这样的喜欢黑夜里的激情,但是对于阳光照耀下的裸裎相见,却仍

心怀顾忌。

我也不要他提到另一个女人,我不想知道她的名字,也不想知道她的相貌,

更不想知道他们间的林林总总。我情愿作一只把头埋在沙堆里的鸵鸟,因为

一无所知,所以觉得安全而放心。至於所谓责任和道德枷锁,本来就不是

该由女人来背负的东西。

这些日子,我的心情是愉悦的。

一个周五下午,我从学校回家,一进屋,看见晓芸和高志恒嘻嘻哈哈的坐在

客厅。现在除了在系里的视而不见,我很少见着高志恒,也不知是他在我们

家出没的次数减少了,还是因为我在他们家出没的次数增多了。

今天他见我,却很是落落大方,笑容可掬的站起身说,“安琪啊,等你半天

了。”然后指指边上,说,“这是我的老哥们,林建业。”

我才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个人。他站起身来,不是很高,也不是很矮,微微

发胖,五官还算周正,说不上特别的丑,但又不能说他不丑。一张大圆脸,

象极了隔了夜又泡过水的馒头,虚浮白胖,平板乏味的可笑。他穿一件

簇新的白衬衫,墨黑的西裤。他的袜子也是雪白雪白的,上面红色的李宁牌

标志显得格外耀眼。

他挠挠脑袋,又搓搓手,局促的笑着,冲我点点头。我也礼貌的含笑点头,

径直走回自己屋中。

晓芸跟进来,小声说,“给点面子吧。这个林建业打了好几个电话给高志恒,

高志恒说他不好意思再推脱了。”

我皱着眉头说,“你也不事先跟我说一下。”

“就是怕你鬼迷心窍在某人身上不肯答应,所以先斩后奏。人都来了,

就见一下吧。”

只好出屋。

高志恒正得意的不知在说些什么,边说边哈哈大笑。那林建业本来

也笑的起劲,见我出来,硬生生咽回了笑声,又换回那付局促不安的笑容。

我微笑对他说,“你好。”

他又搓搓手,说,“你好。”

高志恒说,“今天晚上建业请客,一起去吧。”边说边亲热的紧紧搂住晓芸的

肩膀。

晓芸愣了一下,脸突然微红,娇羞的笑了。

我说,“好啊,一起去吧。”

这时电话响。我第一个跳起来接。

“安琪。”

“嗯,是我。”

高志恒仍搂着晓芸,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晓芸还在出神的对着空气微笑。那

林建业正低着头认真的研究自己雪白的脚尖。

我走进屋中,小声说,“你说可笑不可笑,晓芸和高志恒正在给我相亲呢。”

周思远沉默了半天,才说,“噢。”

"我今晚要和他们一起吃饭去。”

他说,“那,那就这样吧,你们玩的开心。”

他的声音落寞寂寥。

我说,“放心吧,那个家伙土极了,杀了我也不会看上这种人的。”

家园 感觉有些狗为序着
家园 Please,please continue it

I have been waiting for looooooooooooooong time.

家园 狗男狗女 (三十三)

狗男狗女 (三十三)

我们来到一家餐厅。高志恒今天显得格外健谈,脸上回光返照般的英姿勃发,

或许只是因为林建业过分的木讷。他不停的讲着大学时的趣事,说到高兴处,

不时笑着搂搂晓芸。晓芸的笑容格外妩媚。林建业也傻傻的陪笑着。

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晓芸对我说,“对了,跟你说过吧,建业说,他早就见过你的。大学时,

他们屋的人都叫你小师妹。”

我平静的微笑,抬眼望高志恒,他也正看着我,目光短暂相接,他低下头去。

林建业呵呵笑着说,“高志恒,你居然敢说你不记得了。我那天回去后

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当初最早看见安琪,管她叫小师妹的人,就是你!”

晓芸愣了一下,看高志恒。

高志恒拍拍胸脯,嘻皮笑脸的看着晓芸,说,

“天地良心,我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倒是记得那时候我们管几个女生叫

林青霞,关之琳,钟楚红。噢,还有一个,叫沈殿霞,是林建业的梦中情人。”

晓芸笑的前俯后仰,轻轻的捶打高志恒的胳膊,说,“你这家伙,一点正经

都没有。”

林建业尴尬的说,”不要瞎说。她早就结婚了。”然后低下头,有点难过的

样子,闷闷的喝着汤。

一时大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都沉默着,只剩下林建业抑扬顿挫的喝汤的声音,

“呼噜,呼噜,呼噜。”

他喝汤的声音实在太响。

我突然有些同情他。

我温和的问他,“林建业,你的工作有意思么?”

他抬起头,抹抹嘴,说,“嗯,还行。”

晓芸说,“还说呢,高志恒说了,建业当年可是他们班的第一名呢。”

我睁大眼睛,说,“你这么牛啊?”

高志恒插话说,“我们那时都叫他考试机器。”

他笑着摇摇头,“是啊,我这人,除了考试,什么也不会。”

晓芸说,“那你还不去念个PhD?象你这样的人,只拿到master,实在是

太可惜了。”

他叹口气,说,“我这人一向胸无大志。”

我安慰他,“其实念到PhD又怎么样?不是自己喜欢的事,勉强着去作,

即使作的再好,也不会快乐的。”

他转过头来,象是觅到知音,感动的看着我,两眼放出神采,不停的说,

“安琪,你说的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就连鼻尖,都油汪汪的

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高志恒干笑着说,“你们两倒是挺惺惺相惜的。”

吃完饭,晓芸说,“建业,你有我们家的电话吧。”

林建业点点头,半天,才鼓起勇气说,“安琪,我这人不太会说话,

你可不可以把你的e-mail也留给我呢?”

我微笑,给他留下e-mail。

高志恒突然鼓掌。晓芸笑着瞪他一眼,“发什么神经啊?”

这时waiter把帐单送到林建业手中。

我撇了一眼,一共不过吃了60多块钱。

他在小费那栏工工整整的写下5.00. 然后,抬头,发现我在看他,

又局促的笑笑,在那5.00前添了一个1。

家园 阿康,每次帖多点,好不好?不要象挤牙膏那样呀。
家园 狗男狗女 (三十四)

narcissus说,“好久不见。是不是过的特别充实快乐?”

“倒是挺充实的。终於和那有妇之夫上了床。”

他说,“只是因为寂寞?”

“是,也不全是。”

“还为什么呢?”

“我对自己失去信心。再找不到比他更加体面的男人。”

他沉默,许久,问,“他真有那样的好?”

我叹气,“我想我找不到更好的了”

“你曾说过你还有一个仰慕者。”

“那个不提也罢。”

“why?”

我问,“男人是不是都有处女情节?”

他沉默, 半天才说 “也许吧。至少当他自己还没有经历时,会希望

女的和他一样的贞洁。”

贞洁?我冷笑,倒是第一次听说用这个词来形容男人。我不再理他。

他连发好几个问号,"?","?","?"。

我叹口气,换个话题吧,“我今天还相了一次亲。”

“有意思.感觉如何?”

“唉,前所未有的痛恨起我的roommate."

"why?"

"要搓合我和那样一个土人,简直是在践踏我的自尊。“

“你总是这样刻薄么?”

“给我一个宽容的理由。”

第二天打开电脑,收到林建业的e-mail。很短很感人,

"很久以前就见过你,那样的快乐美丽,遥不可及。我从来就没幻想过

能走进你的生活。这次又见到你,却是真真切切的,美丽,温柔,又善解

人意。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棵卑微的小草,毫不起眼,无人问津,从来不对

人生抱什么奢侈的幻想。然而你的出现,你的笑容,象一缕阳光,照亮

我黯淡的生活,让我突然有了梦想和奢望的勇气。安琪,我可以爱你么?

至少,给我机会。”

我望着屏幕发了半天呆,轻轻按下delete。又唏嘘不已。於是又按

undelete。可是,指尖在键盘上游移许久,始终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难道说"thanks for your interest."么?我叹口气,终于按下了delete.

生活从来就不是公平的,有太多太多这样的小草,默默无闻的在被人

遗忘的角落里,寂寞而卑微的生长。可惜我不是什么阳光,没有义务要给

谁送去温暖和光亮。我不过是株有些骄傲的藤萝,想要一棵可以依靠的大树,

却总在寻找,放弃,和失落间徘徊不前,又心有不甘,牢牢抱紧的,始终

只是自己将要枯萎老去的青春。

家园 不要急, 人家还没写呢?
家园 狗男狗女 (三十五)

狗男狗女 (三十五)

发信站: Unknown Space - 未名空间 (Sat Sep 27 01:23:07 2003) WWW-POST

我象平常一样打开信箱。不出意外的话,信箱永远除了广告就是账单。可是

今天,里面飘出一个浅蓝的信封,那挺拔中带着清秀的字迹熟悉而遥远,

让我的心弦轻轻的震颤了一下。

我拆起信来一向大大咧咧,毛毛糙糙的把信封扯的吱牙咧嘴。然而这一次,

我拿出一把剪刀,小心翼翼的,轻轻的,把边缘剪开。

"安琪,你好,

已经在这坐了很久,始终不知道该怎样写这样一封信。我似乎从来没有给你

写过信。我们在一起时,朝夕相处,没有写信的必要,何况我又是这样一个

枯燥乏味的人。后来你走了,只发过几个e-mail,我的英文很差,只剩下

中学的词汇量,除了你好吗我很好再想不出其他的句子。然后你回来了,又走

了。曾经想过要给你写一封信,告诉你我心里的感受,可是摊开纸,又想不出

到底有什么感受。大概公文写多了,人变得越来越麻木和迟钝。

其实,这次就是想告诉你,我要结婚了。她是我父亲同事的女儿,以前

略微有些印象,你大约也是见过她的,在中学里教音乐,住在我父母家的

隔壁楼。两个月前正式介绍认识了,两个人感觉都挺好。我们单位今年要

调整住房,如果我在下个月前结婚,就能分到新的集资房。我们决定了

下个星期就去领证,到国庆时办婚礼。这几天,一直在整理我现在的这套

房子,等分到新的房子,就该把这套退出来了。你还有些东西留在我

这里,一些衣服,书,小玩意儿,相片,等等。这就算是我给你写这封信

的理由吧。

也许比较妥当的做法是,把东西送到你父母那去。可是,看着它们,

就象是看着自己的孩子。还记得我们以前说要生一个小女孩么,象你一样

好看,可爱,我们要把她当成小公主一样的宠着,疼着,你说你最喜欢

粉红色,你要每天给她穿粉红色的小衣服,扎粉红色的蝴蝶结。也许我

现在还说这样的话,是不太合适了。可是当我看到你留下的衣物时,

不知怎么,就好像看到我们当年梦想的那个小女孩,心头怎么也割舍不下。

请原谅我的语无伦次,可是,安琪,请允许我的这一点莫名其妙的私心。

我想把这些东西放到我父母家中,和我小时候的东西放在一起。如果你

觉得不妥,或者有什么你想拿回去,我一定会送还到你父母家。

整理这些东西的时候,我心里很难过,从你走了以后,很久都没有这样

难过了。曾经觉得,会在这个小屋里和你过一生一世的。可事实上我们从来就

没有真正拥有过它,不过是每个月安安心心的付着房租罢了。很快我

就要离开它,会拥有一个真正属於自己的家。我和这个小屋,从此就彻底的,

切断了一切的关联。生活中很多东西就是这样,以为是不可分割会永远

千丝万缕的牵扯着,可是倾刻之间,就被割断了,虽然有点痛,然而还是

了断了,分开了,决绝的,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上个月,我出差到北京,一个人又到学校里走了走。以前我住的楼已经不在了。

我就象个孤魂野鬼,在已经变得陌生的校园里游荡着,不知不觉,就又走到

你的楼前。你的楼还在那里,听说不久也要拆了。我就想,多看一眼吧。

只一眼,就又看见你以前的窗口,窗帘是不一样的了,可是只一眼,我就知道,

那是你住过的地方。我就站在从前常站的那颗杨树下,看着那扇窗户。身边

走过无数男孩子女孩子,有些快乐的说笑着,有些是安静的,带着一点年轻特有的

忧郁。他们都不会知道我这个西装格履拎着公文包,人模狗样的,不老也不是

很年轻的,开始有一点脱发有一点发福的男子,目光呆滞的在想些什么。他们不会

知道从前你总是在那里,甜甜的笑着,朝我挥手。而我,就总是站在那个角落

痴痴的等着,等着,想着你该是在扎头发了,该是在换鞋子了,该是在穿外套了,

或者还是在和同屋的人说说笑笑。你做事总是磨磨蹭蹭,又带一点让人怜惜的

慌乱。偶尔我会有一丝不耐烦,可是当你象只快乐的小鸟般跑下来跳进我的怀中时,

我就觉得特别的幸福,觉得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我可以用我的一生来等待,

来爱你。

可是,我没有做到。对不起,安琪。

当年你走时,我常常想,会不会有一天,你对自己说,曾经,有一份美好的感情

摆在我面前,我没有好好珍惜。可是,现在,我发现,该说这句话的人,是我。

是我没有好好珍惜你。我曾经是那样的爱你的,可是不知不觉中,我的脑子被

那些升官发财的愿望占领了,忽略了你。你说要出国时,我没有在意。你说要分手,

我居然骄傲的不知道挽留。天哪,安琪,当我回头看这段感情时,居然发现

自己原来是多么的不够努力,不够诚恳。

还记得上次你回来,说如果你到三十岁还嫁不出去时会回来找我么?其实,那时,

我在心里,是答应你的。可是我没有做到。我想要一套大些的房子,我想有

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每天我下班,等待我的是她们的

笑脸,一个温馨的家。也许我已经老了,因为我的这些愿望,我放弃了心里

对你的承诺。安琪,对不起。我要好好的爱她们。我把你珍藏在心里。再见。

好好照顾你自己。

世杰

信纸上漾开一个一个浅蓝色的水纹。我从来没有看见世杰哭过。那是我自己

的眼泪。我的心,绞痛着,痛到不能呼吸。

我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Hello".那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告诉她你不爱她,告诉她你爱的是我,你只爱我。我要你只爱我,只爱我一个人。

我们结婚吧,我要和你和我结婚。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我象个孩子般任性的哭着,喊着。好久没有这样放任自己的眼泪和心灵了。

他只是静静的听着。

许久,才说,“安琪,你是认真的么?你真的希望我这样做么?”

天,是他?我突然清醒过来,坐直身子,让自己冷静下来,

“高志恒?”

家园 狗男狗女 (三十六) ---- (三十九)

标 题: 狗男狗女 (三十六)

发信站: Unknown Space - 未名空间 (Sun Jul 18 23:02:05 2004) WWW-POST

高志恒呆了两秒,干笑一声, 说,

“吓着你了,和你开玩笑呢,找老周是吧?我让他回来给你打电话。”

“无所谓了”。我说。

挂了电话,我望着窗外发着呆,好像又不那么伤心了。

是不是该给他寄张贺卡,嗯,再寄张我在学校最气派的building前照的相片,

告诉他,我过的挺开心挺滋润。 想了自己又笑,寄什么相片啊,谁管谁啊,

神经。

站起身来给自己觅了点食,吃饱了精神更加振作了。唉,就可惜给高志恒这

斯看了笑话。

这时电话响了。

“安琪,怎么了?高志恒说你找我。”

我想开口说话,突然又觉得喉头有点酸,半向才勉强说,"没事。“

”那我现在就过去。“

我想说不用了。眼泪却突然又下来。

周思远看见我,吃了一惊,”出什么事了。“

我揉揉有点肿的眼睛,笑笑说,”前男友要结婚了,是不是该千刀万剐?“

思远揉揉我的头发,”我当有什么大不了得的事。“

我把头伏在他胸口,说,”你跟我结婚好不好。“

他有点惊讶, 捧起我的脸,问,”你是当真的?“

"你得先离婚才行。”

“我离了婚你就一定嫁我么。”

我沉默。半天才说,“你先离婚再说。”

“如果我离了婚你又不肯嫁我...”

“那你亏大了。”

思远叹口气,”安琪,你可有一点爱我。“

”何止只是一点点。你当我真是人尽可夫么?“

”那我离婚了你一定要嫁我。“ 他的目光好像是诚恳的。

”我不能保证。我希望你是因为和她没了感情才离婚, 而不是因为急着

在这找个伴而离婚。“

”你别把我想的那么糟。我是真的喜欢你。“

”喜欢我,就给我时间。“

他抱紧我,”那你也相信我,给我时间。“

空气里都是叹息的声音。

思远的手轻轻的划过我身体的轮廓。他说,

”我真的是好爱好爱你。连你的臀部都有两个可爱的酒涡呢。“

”流氓。“我笑着拍掉他的手,”告诉我你和你老婆到底怎么回事。“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大家都以为我追的她。其实我一直是那种心无旁骛的好学生。一天她给我

写信说她喜欢我。当然我那时也觉得那么多人喜欢她,她却喜欢我,

真的是件光荣的事情。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她爱面子,都说是我追的她。

还有好几个男生对我喊打喊杀的。“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原来还是快乐的。

”其实她没有什么不好,但是她父母离婚了,从小在姥姥家长大,总是没有

什么安全感。毕业时她就一定要马上结婚,她说和我在一起就是她的一切了。

有时候和我觉得压力很大。“

”就这些?“ 我有些失望。

他看着我,“你还指望我说什么。”

“原来就是害怕责任感啊,男人。”

“不是的,安琪,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心动,从来没有过的心动。

我真希望早几年我就遇见你。”

“才不是,你那时边上有个大美人,我如何入得你法眼。”

他又叹口气。谁也不说话了。

醒过来时。 夜色已深。

思远还在静静的睡着,做了一天的实验,他有些疲倦了。他的轮廓那么深沉,

那么迷人。

我起来, 毫无头绪的在屋子里踱了两圈,靠着墙角慢慢坐了下来,觉得

有些冷,环抱着自己的胳膊。

也许应该离开他。也许应该离开他。这种没有头绪的感情,就该快刀剪乱麻。

那么离开他,离开他。会有一个真正属於自己的怀抱的。

迷迷糊糊中自己一个人往前走,听见思远喊,"安琪,安琪。“

我要离开他,离开他,装着什么也没听见,继续往前走着。

”安琪,你怎么了?“ 终於被他摇醒,吓了一跳。

”你梦游了,一个人坐在墙角?“他眼里都是关切,摸摸我的额头,然后轻轻

的吻着我的眼睛,脸颊,说,”醒过来没看到你,第一反应是看床底下,

以为你掉下去了。“

於是两个人都笑。 笑完我说,”周思远,我离不开你了。“

他说,”我也离不开你。“

突然有阵铃声划过寂寞的夜晚。

那边晓芸接了。一会轻轻敲我的门。

我笑着拿被子蒙住周思远的头。过去开了门。

晓芸面色尴尬,"那个,周思远在么,高志恒说有重要的事找老周。”

“什么事啊。” 我皱着眉头,捉奸也轮不上他啊。

“那个... ", 晓芸欲言又止,”反正是挺重要的,你让他来听电话吧。“

我把电话给周思远,抱着膝看他。他很吃惊的接过电话,然后静静的听,

只是说,”知道了,知道了。“

狗男狗女 (三十七)

发信站: Unknown Space - 未名空间 (Wed Jul 21 01:12:22 2004) WWW-POST

接了电话,周思远起身,穿上衣服。

我看着他,不知怎么,心就一直沉下去。

他看我,轻声说

“我老婆签证通过了。”

心跳停滞了一秒,好在只有一秒,然后平静的问,

“你要走了?”

他过来,揉揉我的头发,说,

“我先回去一下。”

然后我们紧紧相拥,好似永不分离。

然后我说,“你走吧。”

生活就好像一个没有耐性的编故事的人,急着草草收场,匆匆忙忙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让人措手不及。

我一遍遍告诉自己,睡吧,睡吧,早上该作什么作什么。可还是眼睁睁的熬到天亮。

到了系里,在走廊上迎面看见高志恒。他看见我,有些尴尬的点点头,就要钻进office.

我喊,“高志恒,看见我你躲什么呢?”

他转过身来,两手插在兜里,嘻嘻笑着,

“哪有,是你艳光照人,晃了我的眼。”

“周思远老婆签过证了?”

“嗯。”

两人都沉默...

”她说想给他个惊喜,所以瞒着他又签了一次。我跟她说老周去fieldtrip了,所以不在

。“

我突然有点恼怒,”关我什么事啊。我走了。“

他在后面说, ”她向我打听买机票的事,越快越好。“

我回头,他已经进了office。

长长的走廊空空荡荡。

我好像站在一个梦里。如果这一切是个梦该多好。

周思远给我发e-mail,说一起吃午饭。

”她很快就会来?“

他点点头,握住我的手,手心微凉。

”可不可以不来?“ 我挤出个撒娇的笑容。

”安琪,给我时间。我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

”你不是爱我不爱她了吗?不爱她就不用在乎她的感受。“

我继续假扮天真。

“可是,她不一样,她从小家庭就不幸福,所以特别脆弱,承受不起打击。她一直是把我

当成她的一切。我... 她现在又在兴头上。”

“可惜我父母感情和睦,所以我就不如人值得怜惜。”

“不是的,安琪,不是的,我,我现在需要时间..."

”可是她马上就要来了。如果她来了知道了,对她不是一样是种伤害么?“

他呻吟一声,痛苦的低下头去。

”我知道了。再见。“

他没有抬起头来。

走出餐厅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透过玻璃门看他的影子,还在那里,仿佛老僧入定。

他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Narcissus, 白毛女要和大春团聚了。黄世仁要夹着尾巴逃跑了。”

“你好像并不难过。”

“难过,难过死了,难过也不能当饭吃。”

“也许他最后还会选择你的。”

“不会了,我也没有斗志等下去了。”

“你爱他么? 你真想和他在一起么?”

“不知道。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许我想要的太多太多。到最后我

一无所有。”

“至少还有我在。”

“你,你在哪里?”

他沉默,许久才答,

“在这里,你忠实的朋友narcissus,会在这里永远陪伴着你。”

多么可笑的一个世界,哪怕是虚幻的网络中萍水相逢的ID,都可以轻易说出永远这

个字眼。付出了肉体后的海誓山盟,又能多几分的可信呢?

忘记他吧,谁没谁都死不了,大不了内分泌失调。

人是最坚强的动物。大学坐火车时就想,如果这一车载的是猪,一路上怎么也得死个五头

六头。可是人就不一样,睡的睡,吃的吃,打牌的打牌,恋爱的恋爱,考GRE的照旧能背

红宝书,有洁癖的还不一样排队上厕所。女人比起男人还要坚强,要不怎么平均寿命高于

男人,何况安琪我向来是能屈能伸,不屈不挠。

越是胡思乱想,越是头痛欲裂。 听见自己说,“周思远,我离不开你了。”

他说,“我也离不开你。”

真真切切,言犹在耳。

我看见自己回过头去,高志恒已不在那里,只有长长的走廊,空空荡荡。

恍惚之中,好像又回到多年以前的校园里,泛黄的暮色象退了色的记忆,广播里还在放着

老掉牙的情歌,不厌其烦的唱着

..

岁月慢慢地变迁

再也回不去从前

早该明了这一切 渺渺走远

我的心 我的心

等你的心已经疲倦

..

而我还是当年的模样,走在楼前开满二月兰的小路上,笑着轻轻哼着,

青春梦已老

青春梦已老

寂寞它无处可逃。

狗男狗女 (三十八)

发信站: Unknown Space - 未名空间 (Thu Jul 22 09:52:12 2004) WWW-POST

周思远再打电话来,说,"安琪..."

"再见。”

“安琪,你给我时间,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再见。”

我站在窗前,朝他的方向挥挥手,他还站在那里。

我拉下窗帘,泪水流下来。又转身,拉开窗帘,那辆黑色的捷达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我正胡乱按着电视遥控器,高志恒来找晓芸,说,

“安琪,你怎么不去啊?“

晓芸狠狠瞪他一下,”有病啊你?“

”去哪?“我翻个白眼。

”老周老婆来了,我们家party呢,不一起热闹去?“

晓芸推他,“走吧走吧,你发什么神经。”

大脑空白了两秒钟, 我站起身,笑着看高志恒,

“这么好的热闹,怎么能不去呢。我搭你们的车吧,等等我啊。”

他们两个都安静下来,看着我。

我翻箱倒柜,找出件还算亮色的衣服。正抹着口红,看见镜中的自己,神色仓惶,又想流

泪,眼睛却只是发涩。

终於走了出去,对他们说,“你们走吧,我明天要和老板汇报,好多活都没干呢。”

晓芸说,”那我们走了,你,没事吧。“ 拉了高志恒就出了门。

我对着高志恒的背影咬牙切齿的骂,“去死。”

正浑浑噩噩的看着天花板发呆,电话响了。心抽搐了一下。

“安琪,是我。”

“你?你们家不正在大宴宾客么?”

”我出来买啤酒,可是不知怎么,又开到你这里。“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古人说的真好。“ 我冷笑。

”安琪,我忘不了你。我和她,也回不去了。“

”你们夫妻之间的事,自己磨合去,和我没关系。“

”安琪...“

”够了,我好容易起了从良的心,你又想把我往火坑里拖。周思远,你不要再说了。再刺

激我,一会我上你们家砸场子去。“

我挂上电话,决绝的掐断电话那头他的叹息。

他没有再打来。

这一晚上我看了六篇paper, 还都记了笔记。嗯,明天要去和老板谈谈我最新的

idea. 失恋是paper之母,天下老板应该多收失恋的学生,都化悲痛为动力,

才能解决能源危机。正胡思乱想着,听见有人敲我房间的门。

”晓芸,回来了?“

”嗯,这个给你。“

晓芸手里舞着一张红色的贺卡。弄得我心又漏跳半拍。

”什么呀?“

"你打开看就知道了。” 晓芸笑着说。

“什么东西啊,装神弄鬼的。” 我从她手里拿下那张贺卡。

红底烫金,画着一只龙和一只凤,中间是个大大的喜喜字。下面有行

小字,Wedding invitation from Lijuan Guo and Jun He.

却原来是张喜帖!

再打开,左边那页画对鸳鸯,写着“天赐良缘”, 边上是斜体英文,

“Perfect Marriage Bestowed Upon by Heaven。”

右边写,

安琪女士,

郭丽娟女士和何军先生????於西?涯衬昴吃履橙? 掾?涯衬昴吃履橙? (星期六) 某时在某

处举行劫婚典顿,?K於是日下午某?r假某酒?蔷??湎搀邸>辞牍饬佟?

郭丽娟

何军 敬

下面自然还有段英文,

We request the honour of the presence of Ms. Qi An at our marriage ...

OH,MY GOD!

“郭丽娟和何军,我以前那个roommate?!"

”够闪电的吧。我也是前一阵子隐约听说他们好像在dating,至少是何军狂追郭丽娟,

没想到这么快。说是上周求的婚,何军买了个不小的钻戒呢。然后今晚上趁着人多

来发请帖。“

丽娟?天,我怎么也想不到心高气傲的丽娟会和何军走到一起。

“他们?!真是不可思议。“

”也没什么。人家何军把丽娟当宝捧着,鞍前马后,言听计从。两人甜蜜的不得了。“

我无话可说。想起什么,问,

”那位周夫人,如何?“

晓芸认真的看着我,

”挺好的。“

我又低头看手里的请柬,”他们要在花园里结婚啊?“

”本来丽娟想在教堂结的,可是教堂里头的日子都排到好几个月以后了。所以就只能

在花园里了。不过何军找了个华人教会里的牧师。“

”他们又不信教,要进教堂找牧师干什么?“

”丽娟说要牧师领着念誓词才更有神圣感。“

”更有震摄感吧,就好象到国内找个法师,给何军贴上张符,写,何军愿生生世世

委身与郭丽娟,作牛作马,任劳任怨,永不超生。“

晓芸笑,”你这人,半点正经都没有。其实我也觉得洋人的誓言特感人,等我结婚时,一

定就要那一段。“

“哪一段?”

”To have and to hold, from this day forward, for better, for worse, for

richer, for poorer, in sickness or in health, to love and to cherish 'till

death do us part. And hereto I pledge you my faithfulness. "

狗男狗女 (三十九)

发信站: Unknown Space - 未名空间 (Sun Aug 1 00:13:38 2004) WWW-POST

“嗯,都在这了,随便挑一个吧。”

我正在超市里走着,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由得停住脚步。

那个女孩蹲在货架旁,专注的挑拣着大大小小的炊具,长长的头发温柔的披在肩上,

她说,“就这些啊?早知道我就从国内带一些来了。怪不得你瘦成这个样子,作饭烧菜连

口象样的锅都没有。”

他笑,“哪不象样了?你看,我买的在这里头已经算贵的了。”

“不是贵不贵的问题,是那些锅不合适烧中国菜。”她坚持着,“嗯,这个还不错。咦,

怎么没盖子呀?”

“盖子是另外卖的,在边上呢。”

“唉呀,周思远你别老站在那,帮我找找哪个能和这个配上的呀。”

他也蹲下去,两个人头挨头拿着几个锅和锅盖比比划划。

突然觉得手脚冰凉,全忘了自己还要买些什么,推着车子就往外走。

到了停车场,深呼吸,再深呼吸,开始后悔,该大大方方的走过他们身边的,嗯, 应当

停下来,直视着他,“周思远,你好,这位是你太太么?怎么不介绍一下。” 那么乱了

分寸手足无措的应该是他,而我就只是冷冷笑着看他。 可是我居然没有。

回到家里,开门,晓芸和高志恒正坐在那有说有笑的看着电视。见我失魂落魄的进来,晓

芸问,“怎么了,安琪,脸色这么不好。”

我说,“没事,对了,你们有林建业的e-mail地址么?”

晓芸说,“他不是给你发过e-mail么?”

“早删了。”

“我没有他的e-mail,高志恒,你有么?”

高志恒说,“好象有,我回去找了发给你。”

“我现在就要。”我赌气说。

他笑,“想好了。要不我现在就帮你把他叫来。”

“你给是不给?不给拉倒。”

“晓芸,那我到你屋里用用电脑。”

“你去吧。”

晓芸过来,轻轻拍拍我,也不知该说什么。

一会高志恒出来,给我一个e-mail地址。

我接过就起身回屋。

他在后面说,“连个谢字都不说?”

“去死。”我在心里骂。也不知到底想骂谁。

进了屋,觉得头疼。打开电脑,劈里趴啦敲着键盘。

“Hi Lin Jianye,

do you want to get together sometime this weekend?

Anqi."

简单明了。

想了想,又把sometime this weekend改成sometime tomorrow.

再想了想,把tomorrow又删去。

然后按crtl-x.

发完后直直盯着屏幕,想起大学时男友的室友都说他是应召男郎,一个电话召之即来挥之

即去。终於想哭。

出去洗把脸,回来看看,没有信。

去洗个澡,回来再看,还没有信。

算了,他要等到11点后再回,就当自己没发给这封e-mail.

这时电话响,

“安琪,是我,晚上在超市里我好像看见你...“ 他的声音压的很低。

我一言不发按掉电话。

电话又响。 我打开房门冲晓芸喊,“就说我不在。”

终於眼泪掉下来。

叮咚一声。抬起眼。 "New mail to you! From Jianye Lin ..."

时钟指在10点55分。

好了,我抹去眼泪,下定决心,洗心革面,重新作人。从今天起,找一个简简单单的人,

谈一场简简单单的恋爱。

家园 狗男狗女 (一) ---- (三十)

链接出处

家园 今天才看出来,你的头像是黄蓉呀!

点看全图

外链图片需谨慎,可能会被源头改

家园 1? 你不说我也不知道呢

好象不是翁美玲演的那个

家园 那图上不是把四个演过黄蓉的都列出来了.

当然翁是最好的,其实朱樱也不错的(就是她是一种成熟的女性美,这和角色十几岁年龄不符合).周迅的,简直让人觉得是搞笑了.

家园 嗯,我是说我的这个头象

贴一段,再怀念一下:

依稀往梦似曾现

丁磊在序中说得一点儿没错:“人生是注定要和年少时光重逢的”。那么N年N年后的这个午后,吃饱喝足陷在办公室的转椅里,翻检着手边的这本《我的射雕时代》,我分明清晰地看到年少时光从时间之河的彼岸渐渐浮现起来。

看83版《射雕》时,还是小孩子,当时家里尚未添置电视机,看射雕先是在邻居唐阿姨家看的,那台十二寸的黑白电视机令我心满意足;然后有一次上前楼刘小华家玩时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她们家居然有十八寸彩电,人家是马来西亚归侨侨属,有资格拿亲戚的护照上免税商场挑大件;再后来嫌每晚两集放得太慢,又打听到父亲工作的单位里有人弄了录相带在小礼堂里白天晚上地连轴放,于是中午拼命地赶作业,晚上跟着邻家大哥大姐上父亲的单位里扎堆看去。大冷天里,礼堂水磨石地面冻脚,一屋子男女老少却看得津津有味。其间一有闲人士白天已经看了二遍,晚上还意犹味尽地接着来看。此公好义务讲解,一到关键时刻就开始咋乎起来。你想啊,本来极富想象力的一出武侠剧,弄得玄机皆无,现在想来是够让人郁闷的。

但,这丝毫阻挡不了我观赏《射雕》的兴致,由于大致知道了故事情节的走向,所以我更乐衷于关注主要情节之外的枝节问题。我实在是关心黄蓉头发上的缎带换了几种颜色;杨康那个坏坏的笑和穆念慈那欲拒还迎的眼神;还有蓉儿讲话时头一歪,眼珠子机灵地一转,手捻着发梢,小嘴一抿:“哪,靖哥哥,听我爹说……”那俏丽的神情简直迷死了当年的我。每逢洗头时,故意不擦干,这样就可以有理由跟妈妈说让头发披着多晾会儿,然后学着黄蓉的样儿将两边长发用缎带束在后脑勺中间,在院子里显摆来显摆去,分明有点儿“东施效颦”的意思,却自个儿先将自个儿美得半死。那时候还爱学港版射雕里的配音语气,那些人一开口有个习惯性的语气助词:“哪什么什么的”,有点儿类似文言文中句首“夫”的用法,我在语文课上开小差时这么联想来着。效仿了一阵这样的句式并活学活用在日常生活用语上:“哪妈妈,老师讲每人要交三块钱班费”。这种句式不止一次地被当语文老师的母亲狠狠揭批。

回头想来,我的确不是个标准的金庸迷。看金庸的年头,我似乎对琼瑶阿姨更上心;看《射雕》,我更关心射雕之外的相关链接。比如熟记无线五虎将的大名;比如翁美龄的男朋友还有个哥哥叫汤镇宗;比如苗侨伟和他老婆戚美珍开了个眼镜店生意蛮好……买了不少射雕剧照粘贴纸换着各种角度贴在簇新的笔记本上,藏在抽屉的最深处不让人碰一下;自习课上忙着抄:“问世间………早已明知对他的爱……”这些歌词,用拼音标注着曲里拐弯的粤语发音,一部射雕让人忙活得异常开心。

成长的年代中,不知几时悄然地淡忘了射雕情怀。上班后的某一年,在香港《文汇报》上赫然看到“翁美龄香消玉殒N年祭”的 专版,信手翻翻就过去了;98年这里的省台重播83版《射雕》,这一次看时瞅着翁美龄其实有点儿土兮兮地象村姑,梅超风那眼晴不就是多抹了点蓝眼影嘛,哪有当年以手遮目观望时那般惊心啊,那桃花岛的布景道具看上去也够假的哦……怎么了怎么了啊,怎么就寻不见当年看射雕时的激情了啊?

我们中间隔了些什么?是罗大佑童安格齐秦?是四大天王梅艳芳林忆莲?是成龙第一滴血007终结者?是王家卫吴宇森还是哈日哈韩?我不知道。

此刻手边的这本《我的射雕时代》,除了丁磊的序令我突生感动,感慨。而后,寻不着更多打动我的地方。反讽解构颠覆故事新编无厘头搞笑,这些网络文学的利器在这本小书上淋漓尽致地运用,还有那些无遮拦的想象力带来的新鲜的文字,其实是蛮有趣地。可是仅仅有趣就足够了吗?仅有想象就足够了吗?我早已走出童年,现在我很少依靠想象过日子,所以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知道除了想象我们到底还能干点什么?可是,没有想象,人生确实少了很多快乐,比如在读《我的射雕时代》时,我莞尔一笑的同时感觉就比较平淡。当然,这多少得怨我自个儿,少了想象力的人有时确实有点乏味。但是,不管怎样,我还是得感谢《我的射雕时代》这样一本小书,它给了我片刻回忆和想象的空间,比如生活,比如梦。

全看树展主题 · 分页首页 上页
/ 2
下页 末页


有趣有益,互惠互利;开阔视野,博采众长。
虚拟的网络,真实的人。天南地北客,相逢皆朋友

Copyright © cchere 西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