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丧魂落魄的回家之路-1 -- asiavikin
出国前在新东方曾经看了一部史蒂夫.马丁主演的《旅行冒险记》,讲的是感恩节前一个白领在从纽约赶回芝加哥这一路上遭逢的倒霉经历。这倒让我想起8年前的一段类似故事。
那年夏初本人在兰州出差。好容易办完了事已是归心似箭。走之前俺坐在宾馆里合计开了:这趟回家是空中机动呢?还是地面远程迂回呢?飞机嘛,较比的快。不过这个安全性似乎有点那个。火车的安全性吗,我还是比较相信的。不过呢,我出来已经很久了,人都已经很累了。这一路上要颠个20多小时想想也够受的。哎,毕竟是工作久了,已经不象学生时代那么经折腾了。当学生那时候坐上20多个小时也无所谓,工作几年就成软骨头了,连卧铺20多个小时都受不了了。
经过一番对于鄙人当前疲劳强度的认真计算分析后,我想还是坐飞机算了。毕竟才两小时的飞行时间,而且又不用享受大热天里坐火车那份额外的罪。主意拿定,我就打开电视放松大脑。
正放着新闻联播:“……南方航空公司一架波音737客机今天在深圳坠毁……”
脑子也不用放松了,彼时我的血压已经陡然上升了100毫米汞柱。同时开始重新衡量我未来的人身安全问题:老天爷我实在是很腻歪这个飞行事故,可我又实在想赶紧回到家里。说真的,主要是当时我特担心用户又突然冒出些其它要求来,本身我这次来的任务只有一个,可是后来用户从我们那一个多嘴的家伙那儿听说我还干过其他一些工作,于是我的活又临时多出来好几个,归期是一拖再拖。总之当时我是很想赶紧回家了。可是……坠毁……坠毁……哎,真是难作决断啊。
我是辗转反侧了一晚上,终于下定决心:豁出去了,飞回去!为此我还找了一个理由说服自己:因为刚出了事故,其他航空公司必然对事故征兆十分警惕,因此,目前的飞行安全系数反倒是最高的。
于是我便注定了在那个已经变得非常炎热的夏初要体验一次开头沮丧继而惊险的“非常之旅”。
片名:Plane, Train, Automobile
主演:Steve Martin, John Candy
看了不下十遍,看一遍笑死一遍
回家那天,早上吃饱喝足,收拾停当出门打车直奔中川机场去也。
那司机有点缺德,蒙我说那条近路修路呢,然后绕了西固去机场。知她骗人呢,可也没跟她计较。因为这个项目是和美国鬼子合作的,这趟出差是鬼佬报销路费,所以我也懒得替洋鬼子省银子。不过我可是要她保证在中午12点之前到机场,因为我那航班是1点起飞的。
顺利到达机场,开票付钱,之后跳下车施施然地蹩进候机厅,找个位子一屁股坐下。过一会又蹦起来四处逛逛,从家里飞来兰州的时候没仔细踅摸过中川,现在可以好好飒达飒达了。正在东游西逛,大喇叭响了:“……飞往某某处的航班因为机械故障,起飞时间推迟到3点……”当时就一楞,我咋就这么点背呢?
当然啦,这么点小意外是不能把咱怎么样滴,正经咱也是革命“多”年的老同志嘛,岂能因为这个乱了方寸泥?就手从包里拽出本外文小说来,反正这几天出差也没正经看过,正好拿这个消磨时光。于是开始连猜带蒙阿加莎.克里斯蒂老太太布下的迷魂阵。
时间倒是过得满快,后来书也看不下去了。一瞅表:嘿,两点半了。正纳闷咋还不换牌哩?那喇叭又响了:“……故障……推迟到5点……”
我这个气呀,,怎么都让我赶上了?我坐了那么多回飞机,可因为故障推迟起飞的事这还真是头一遭撞上。问题是这一把就给我耽误上4个钟点也太出格了吧?我不由后悔没坐火车,要是坐头天晚上的火车,今天天黑之前到家是没问题的。
窝了一肚子火,可又没处发,只好在大厅里四处乱转。不过看看大厅里一帮子和我一样的倒霉蛋,想想倒也平衡了不少:反正遭罪的也不光我一个。
就这么百无聊赖地撑到4点半,听见大喇叭又打开了:哼,这玩意一响准没好事!果然,我又一次荣幸地得到2小时的慷慨馈赠。
这俩钟头时间已经让我的涵养上了好几个层次了:大不了就跟兰州再呆一宿呗,反正钱不用我掏!所以6点半大喇叭再度报喜的时候我都气定神闲了。所以说嘛,挫折教育是必不可少滴。
于是我们就被请到餐厅进膳。那顿饭质量一般般:肉食只有腊肠之类的,蘑菇竟然是罐头里的那种。看看吧,我居然还有那闲心研究这个课题,足见我当时穷极无聊到啥份上。吃完喝完便去航空公司安排的旅馆住下,其实就在机场里。房间小的跟鸽子笼好有一比,那又能怎么样呢?我倒是想住五星级总统套房哩,人家给吗?
正歪在床上欣赏中央台播音员的口齿伶俐,一边乱猜明儿个几点才能起飞。忽听楼道里有人招呼大伙“上飞机啦”!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真的?不会听错吧?
夕阳里,从银川临时调过来的那架BAe146在停机坪上已经开始嗡嗡作响。我们这帮今天已经给折腾苦了的乘客鱼贯走进机舱。系好安全带,觉着飞机引擎空转的声音真是动听:哎呀呀,终于可以踏上回家的路了。那感觉,久旱逢甘霖也不过如此吧?
那天要是能知道随后发生的事情我是打死也不会踏进机舱半步的。
小a上飞机坐好后,飞机没有马上滑跑,又等了老半天才从远处开过来一辆越野车,车上跳下几个大胡子,提着提包登上飞机。飞机刚起飞没多久,几个大胡子就嚷嚷着要改飞特拉维夫,还从包里取出几杆机关枪比比划划。“劫机!” 小a的心脏紧缩了起来... 忽然,远处开过来两架空中蔡国庆,对准客机做出要发射导弹的架势。小a的心脏进一步紧缩了起来... 小a忽然发现,就在蔡国庆吸引了大胡子们的注意力的同时,另一架飞机从侧后方偷偷接近了这架BAe146,放下一个管子。“反劫机突击队!”小a的心脏更加紧缩了!忽然,为首的大胡子掏出个小匣子,狞笑着按动了电钮 -- 随着一阵狂暴的气流,那架飞机带着管子空中解体了!小a的心脏继续紧缩... 忽然,机翼下方掠过几道红色的光芒,小a的心脏突然更加紧缩了:“鹰式防空导弹!”原来客机已经飞进伊朗防空拦截圈,因为无法识别,所以伊朗人发射了防空导弹!忽然,Bae146客机身后又掠过几道红光,准确地击中了地面上的伊朗防空导弹火控雷达!“百舌鸟导弹!”小a的心脏更更紧缩了!原来几架在阿富汗上空巡逻的米帝飞机正偷偷摸摸地跟随着这架迷航的客机,进入了伊朗领空,企图偷窥侦察。看到伊朗的地空导弹后以为计划被识破,遂强行打掉伊朗防空雷达,企图混水摸鱼。伊朗人也不是那么好惹的,立刻召唤了大批F-15云集该空域。BAe146客机一看不好,马上俯冲到低空。飞行员拿出看家本领,专门在山沟沟里钻来钻去,钻得小a的心脏都紧缩到只有米粒大小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伊朗防空识别圈,这架客机又进入了美属伊拉克防空识别圈。在伊拉克上空值勤的北约战机的报警声音不知如何居然通过客机机内广播,被大声反复播报:“啊赫通!Terrorist plane try to break through air control! 啊赫通!Red Alert!” 小a的心脏继续收缩... terrorist呵,打了白打... 紧急关头,为首的大胡子掏出无线电,用流利的爱达荷口音的英语向空管报告,本机满载中情局点名的terrorist,前往波兰秘密监狱受审。好不容易摆脱了米帝军机将信将疑的尾随,进入以色列上空。大胡子们接管了飞机驾驶。以色列人可不管三七二十二,上来就先开枪再问话。橘红色的高炮炮弹如同棒球似的迎面飞舞,大胡子驾机熟练地穿梭于防空火力空隙之间,瞄准了沙龙先生就医的那家医院,一推驾驶杆,飞机直直地扎了下去... 小a的心脏简直要紧缩到原子大小了!“啊”地一声,他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那位同志,不要胡闹!”不耐烦的空姐对小a怒目而视!
小a环视周围,才发现自己坐在飞机上等待起飞,等得太久居然入睡,南柯一梦,醒来居然飞机依然未动,不由得满心又是欢喜又是辛酸,遂打开笔记本电脑...
这不等楼主填坑闲得无聊么...
哈,麦帅接的龙甚至比我的实际经历还精彩,特献花一朵。
书归正传,在苍茫的暮色里,英国宇航的小玩意儿轻快地跃入迅速暗淡下来的天空。
我坐在椅子里,随着飞机爬升——平飞——爬升的过程,觉得耳膜上的压力逐渐褪去。几乎一切都和之前历次飞行的感觉相同,除了一样:这架146在爬升过程中不时地作出一些沉降的动作。也许是遇到了一些微弱的气流吧?再飞高点大概就没事了。我这么自宽自心。
发动机单调地哼哼着,一切都平静得让人倦怠。陡的,我觉得自己整个往下一沉:刹时间,只觉得心脏离了原位,忽攸一下子就堵到了喉咙口。这之后我才意识到刚才整架飞机毫无征兆地向下坐了个屁墩。我的心突突狂跳起来,也许又遇到了一股下沉气流?说实话我心里是不太相信这种解释的,可我总不能往更糁人的地儿去想吧?我这心跳刚刚开始恢复正常,好家伙就又给我来了一遍:这回我觉得心脏堵在嗓子口,连喘气都开始不对劲了。
之后这架会飞的机器就象只癞蛤蟆一样地一蹦一跳起来。不,正版癞蛤蟆的跳跃是严格的一上一下,这只英国冒牌蛤蟆却是一上两下,一上三下乃至N下的运动。这给我带了两个后果:第一,我在它开始一次跃升的时候不知道下一次跃升将在多少个屁墩后才到来,因此,我无法准确地分配注意力去对付数量呈随机变化的屁墩运动。于是导致我的紧张程度不断升高。第二,我开始担心飞行员是否神智正常或是更糟糕的,他是否还具备继续控制飞机的能力?
我偷偷向四下望去,此时的机舱里灯光昏暗,寂静无声(除了引擎声)。没有一个人走动,也没有一个交头接耳,乘客们都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目不斜视。我感到十分羞惭,看来所有人里只有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胆小鬼。
146在继续放肆地做健身运动,我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吓出心脏病了,我浑身瘫软,满脑子交替出现的是:我那天是吃了什么药了,居然鬼使神差地掏钱买票坐这破玩意儿?明明前两天摔了飞机我还非要走这条路,我这不上赶着找死吗?我要是坐火车多好啊,这会儿不定我都到家了几个钟头了呢!火车不就热点和时间长点吗?火车上再不济顶多有个把头疼脑热的,也比这把命搭上强吧?我怎么就糊涂到坐飞机的份上呢?而且还是这么小的146。我要是坐那大玩意,真出了事也就是一下子就完,何至于象这似的,死掉之前还受这么多的罪!
我又忍不住偷偷四下张望,看到的所有面孔都是宝相庄严,居然就没有一个带出点笑模样的。我想笑,发现不行,面部表情肌在这种浑身都哆嗦的时候不听使唤了。这时候前排有个小伙子居然站起来了,相当步态优雅地向机尾走去,管空姐们要了杯饮料,还说笑了一两句,然后端着杯子优雅地走回座位。我瞪着他的背影,老实说,我羡慕得要命,也妒忌得要命:这都什么当口了,人还能想起来喝饮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今儿我算见着了。要是我,兴许能哆嗦着站起来吧,不过肯定是迈不开步了。
不记得又捱了多久,当空乘通知我们开始降落的时候,每个人都稍微松了口气同时又更担心起来。明显感觉得到146在快速地下降,因为屁墩坐得越来越频繁,心脏不断地升到嗓子口,最后基本上呆在那儿不挪窝了。我那时候已经怕到极点了:起降可是事故最频繁的阶段,这个机长在平飞的时候都掌不住舵,着陆的时候他能……
飞机终于接近跑道了,地面的灯光急速地向我们迎来,机身轻轻地一震:起落架终于触地了,又弹起来,再一次触地,机身轻轻震动着,摇晃着在跑道上滑行,最终慢慢停下来。
机舱里还是静静的,好象是所有的人都还没有意识到现在已经回到了地面上。忽然,我听到一个人说:
“谢天谢地”
是那个去要饮料喝的小伙子。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