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江湖之路系列二】江湖无恨之混在西西河 -- 笑笑生

巴山夜雨夜总会的老板娘马鹿呆呆的盯着我，象是见了一个活死人；平常那个刚毅果敢的女人，竟变得有些失态。

“是阿康，不是笑笑生！我是他弟弟，刚从美国回来，给你们说过一万次了。”我从墨镜后面扫了她一眼。

“太像了，真是太像了。”马鹿自言自语的说。

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其实我是谁并不重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拉登的命运是去炸掉纽约的世贸双塔；陈圆圆的命运是等著吴三桂为她冲冠一怒，然后遗臭万年；猪的命运是喂膘了给人宰了吃；司马迁的命运就是一辈子呆在监狱而留下史记让后人敬仰。

而我的命运就是复仇， 这也是我重回西西河的原因。

铁手死后，西西河国际数码科技投资公司分裂成了两块。一块专营假西西河币业务，另一块仍然从事著传统的白粉生意。时隔不久，一直隐匿在暗处策划的温相突然现身，在各大媒体上公然宣布自己执掌西西河公司的大权并开始整合两派人马。随即公司内部发生内讧，忠於铁手的旧部与温相的手下展开大规模械斗火拼，规模可谓空前。

马大姐的组织遭到摧毁性破坏，到后来连个人员完整的分堂都找不出来。她只好撤离了西西河大酒店，在城郊开了个夜总会，暗地里招徕人手，等待重头再来的日子。

“我等这个机会等了三年，不是为了证明我比别人强，只是要证明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夺回来。” 马鹿眼光里流露著愤怒之火。

这个世界上有种人，如果吃了别人一次亏，就一定会想法子加十倍去讨回来。马大姐恰巧就是这种人，而且恰巧又找到了我----一个同样心里埋藏着仇恨种子的人，更可怕的是好象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死。本来生死之间就只不过是弹指间的事，我想自己恐怕是到了举重若轻的境界了吧。

我将石壁，不过，宁子，泡泡他们几个也从街头打捞了起来，他们曾经跟我混过很多年，知道刀口上舔来的东西才是最甜的道理。

还有一个新收的小弟，叫不爱吱声。话虽不多，下手却出奇毒辣。街上遇到他的人要么是躲著他走，要么就指著他背后骂。

攻击温相的计划紧锣密鼓，马大姐煞费苦心，下足了本钱。原本只是小米步枪的社团，正在高速向重型化演变。

马大姐打通了国际军火渠道，派表妹雪个去独联体国家边境上走了一圈，带回来的装备足够武装一个加强连的人马，价格却便宜得不可思议，又赶上阿富汗那边打仗，一车皮的小麦就从塔利班的萨苏将军手里换回了几十枚单兵用肩扛式火箭筒，按易货贸易报的关税。

兄弟们人手一把乌兹冲锋枪，自动手枪，另外还配备了无数手榴弹。我自己则偏爱俄制AK-47冲锋枪，简练实用，口径大，连发不易卡壳。当年美国鬼子在越南时常常是扔掉手中的M-16而捡起地上越共遗弃的AK-47, 其优良之性能由此可见一斑。

一切准备就绪。从一个叫机会主义者的线人口中得知，八月十五那天，温相将和江湖上新崛起的两个帮派头子， 赤色旅的老政委以及红花会的寂寞红在青史馆进行密谈，买来这个情报就花了我们差不多十万美元。马大姐淡然一笑，“钱嘛，身外之物。”

夜袭青史馆的计划如箭在弦上。

有谁说过十五的晚上一定是月朗星稀的呢？事实上漆黑的夜，先是有阵阵冷风吹过，接著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天幕，沉闷的雷声开始轰鸣，要下雨了。

青史馆门口的大铁门早已关闭，看上去戒备森严。

马鹿拍拍我的肩膀果断地说：“阿康，老规矩，下手一定要快！绝不手软。弟兄们，动手吧！”

一声巨响，小型火箭筒轰开了紧锁的铁门，我们一哄而上，拚命地往里面冲，一面前进一面投掷手榴弹。

青史馆内的几处同时亮起了灯光，警铃大作，狗在狂吠，里面的人已经被惊动。好多条黑影从房子里面冲了出来，一溜的火光不断在我脚下响起，犹如一条光蛇。

石壁他们冲击的速度很快，一路上撂倒了好几十个抵抗的人，不到五分钟就冲进了馆内。 这帮黑道新人手段之辣、心肠之狠竟然远远在我之上，我暗自叹了一口气。

如雨的子弹，桌椅花瓶不断倒地，男人们的呼喝声，女人们的尖叫声和枪声混在一起。

我迅速的打完了AK-47的所有弹夹，然后扔掉了冲锋枪，从背后抽出一枝霰弹枪。面无表情，抬起枪轮流瞄准四处游窜的敌人，露出休闲的神态，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就象猛兽看著掌中的猎物。砰！ 一个胖乎乎的男人倒在我脚下。

“卡嚓”在两秒钟之内，我拉枪栓、装弹，架在肩膀上又是一枪！巨大的后座力让我上身晃了一晃。又一个女人模样的身影从玻璃窗后面象条软皮蛇一样瘫了出来。

从一楼大厅连向二楼的是一座旋转楼梯，有一个人，身材修长，满脸都沾上了别人的鲜血，看起来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眼前这个人，我知道烧成灰我也能把他辨别出来，我找了他很久了，他就是温相。

温相死死盯著我，一步一步向后踏上楼梯。 突然狂笑起来：“哈哈哈，原来是你！我明白了。为了要等这么样一个机会，看来你的确费了很多心机，出了很多力，你实在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实在应该让你杀了我的。好吧，你开枪吧，让我痛快点！”

我表情冷漠，打量了一眼四周的情况却没有说话，直接端起了手中的霰弹枪！ “砰”的一声， 人影飞起，撞击墙壁，响声怪异。

这难道就是我期待已久的时刻吗？我高兴不起来。

一个声音从耳边传过来： “是你？”

相信无论谁听到这两个字都不会有任何反应的，可是对我来说。这两个字却像是一道忽然自半空中击下的闪电。 就在这一瞬间，我所有的动作忽然停止，我的身体四肢也忽然僵硬，我一下子呆若木鸡。

三年了，每个白天，每个夜晚，这个人的声音就象影子一样在我脑海中回荡，恨就象一种剧毒，蚀心蚀骨。

我缓缓地抬起头来，是她！依然风采如故，只是苍白的脸上完全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连悲伤都没有。

“没想到你还活著！我们又见面了。可惜这一次你为刀俎，我为鱼肉。可笑啊可笑！”她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著我。

天空又划过一道闪电，我感到自己的身体猛的震了一下。咬了咬牙，拼尽最后一丝气力说了句：“滚蛋，你当老子是谁呢？” 手一挥，一巴掌将她打翻在地上；然后象一阵风一样从她身旁拂过。

身后是那个女人无声的哭泣；良久，我听见扑哧一声沉闷的声音伴随一声凄厉地惨叫，还有一个身子扑通倒地的声音。我转过身去，看见一把匕首插在她的胸膛，刀柄上的红穗静静的垂了下来。

我一下子无力地跪在地上......

雨停了，群山在苍茫的晨曦中飘摇，我站在一坯黄土前。 一坯新堆起的黄土，墓上的青草犹未生，墓前石碑也未立，因为墓中的人可能已化作蝴蝶飞去。 墓中埋葬著的只不过是一段逝去的与英雄相关的岁月，和一段永远纠缠不清的爱恨恩仇而已。

马大姐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说：“其实，第一天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谁！人在江湖，对错由谁来评定？你还有恨吗？”

我依旧面无表情。

其实我知道，象我这样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的。这个世界，每天都会有许许多多新的人物，踏入这个龙蛇争霸的圈子。 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心就是江湖，我怎么退得出呢？我也实在是不晓得还要在这一片白茫茫的西西河里混上多少日子。

太阳暖暖地照著，我在西西河边缓缓散步，牵著她美丽的女儿。

“叔叔，你今天为什么不刮胡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