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好东西要分享】【文摘】─回故乡的路之十五 -- oiler2

　　　　　　　　　干活的人，日本的和中国的

　　　　　　　　　　　　　　－奕豹－

　　　　　　　　　　　　　　（一）

　　人，管他是什么品种，都有所谓的好人，所谓的坏人，以及大多数如同你我他

她那种不好也不坏，或有时好有时坏的人。　

　　说中国人好的一塌糊涂，于当年希特勒说雅利安人是优等民族一样荒谬。

　　说信伊斯兰的都是恐怖主义者，比如在美国，只要祖籍是中东五国的阿拉伯人

都要拍标准照，按“血”手印，这和当年说所有在德国的犹太人都是恶徒淫棍高利

贷发放者，都要他们在胸前带大卫星标志一样可笑。

　　人有人的标准，不管红黑黄白，直到地老天荒，做人的基本原则是放之四海而

皆准的。求真唯善，唯此为大。

　　　　　　　　　　　　　　　（二）

　　回到日本人。

　　我对日本军国主义者有国恨也有家仇。

　　当国军军医的外祖父被日本人俘虏，装进了麻袋，抛入了长江。那时我母亲１

２岁，最小的阿姨还没出世。从３４岁到９２岁，我外祖母守寡守了近一个甲子。

然而，她仅是当时千万寡妇中的一个。

　　　　　　　　　　　　　　　（三）

　　我第一次出国，是到日本。

　　母亲为我整理行装，问我，能不去吗？

　　能不去吗？我抵挡不住当年那股强烈的横扫所有在校师生的留学风，我去了日

本。

　　在日本的工作和生活中，我为日本人的敬业精神和社会风尚所动，这么些年过

去，我想我得感谢“鬼子”，感谢上野教授和他的同事和学生们，日本式的认真，

刻苦和敬业，使我在以后的工作中受益不小。

　　那年离开东京飞往北美时，我感觉复杂地在日记本上作下了记录：再见吧，日

本同事和朋友。

　　　　　　　　　　　　　　（四）

　　这么些年过去，中日关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１８年前，那时的中日关系是没说的，“蜜月”嘛。邓小平在日本“大蜜”，

我也一起跟着“小蜜”。

　　今天，我就不多说了，世界局势变了，强求国与国的关系不变，比如说，要日

本政府对中国的关系还那样的田中角荣那样的大平正芳，那是没有道理的一相情愿

。有道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但是我总愿相信，如果我再到日本，再和日本同事一起工作，我会找到当年与

上野教授和他的同事和学生们在一起感觉。我总愿相信一般的日本人不会认同石原

慎太郎这样极右的法西斯军国主义者。人总是人，即使在最荒诞的十年浩劫之中，

即使在三忠于四无限的红卫兵造反派队伍之中，昧着良心伤天害理的也只是极少数

，求真唯善，特别是唯善，是人的天良和本性。

　　我原以为我没这样的论证机会了。

　　然而，我与日本人的缘份未断。

　　　　　　　　　　　　　　（五）

　　回国之后，以前的认识的“鬼子”，也跟着进了张江。

　　在日本留学或工作的朋友，你们见过有不敬业的“鬼子”没有？流氓不算。

　　我见过的日本同事，他们的敬业精神，我没什么话好说。

　　会谈前的谈判提纲，实验前的开题报告，人没来，草稿就“妹”过来了请你指

正了。时间表双方一掐定，就成铁成钢了。岛田和二宫君第一次来上海，全日空误

点，下午１点４５才到浦东机场。原计划，１２点机到，先送“鬼子”去新锦江Ｃ

ＨＥＣＫ　ＩＮ，休息片刻，再到人民广场的办公室，２点半节目开始。

　　岛田出了关一见到我，便欠了我银子似的鞠躬道歉，并看着手表着急地问：２

点半能不能准时开始？后来，我们和“鬼子”的第一次握手，是在张江实验室，中

日双方面对面地挤在小会议室，２点半缺几分，会谈准时开始，“鬼子”又是为此

鞠躬致谢，事后我的同事们偷偷地笑，全日空误点，他们制药公司道哪门子的歉啊

？

　　“鬼子”是有这样的大惊小怪小题大作的“毛病”。

　　再比如，“鬼子”每次来，都为每一个有关人员乃至全所的员工准备了礼物。

经常见面的，礼“大”点，只要说过一句话的也准备一份包装的很精美的小礼物。

后来，和我熟了，来的次数多了，行前还特意来个“妹”儿，他们有两种礼物方案

，一是２００３年的年历，一种是茶杯垫。我问小家伙们，他们异口同声地说要茶

垫。

　　这次我回访“鬼子”并正式签定课题合作协议，由受过数次“贿赂”的小家伙

们准备礼物，他们的积极性，创造性和主观能动性空前大发扬，战果绝对出色，３

７８元人民币，竟办妥了５份大礼，５份中礼，１０份小礼：）“鬼子”打开礼物

时，个个喜笑颜开。

　　有朋友说这虚伪透顶，我们回国，能把那些三钱不值两钱的东西当礼物送？还

包装的那样景致而雅？不怕人家顺手扔到洗手间去？

　　我到是真的有这样的担心，当年竹马岭的战友们都等着我回“革命根据地”一

起畅叙春秋。不送礼，说不过去，送礼不“虚伪”吧，这么多战友和加上他们的子

女，有这个预算吗？有这个必要吗？

　　回到“鬼子”，他们的遵约守时，他们的小小礼物。。。，倒是挺真挺善的。

　　真者，他们不仅对我们，对他们自己的国人都是这样。

　　善者，他们为你准备一份小小礼物，除了善意，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

　　　　　　　　　　　　　　　（六）

　　日本人值得我们学习，是他们的严谨和认真。

　　严谨和认真是从来都不会过份的。

　　这方面，我一直在向“鬼子”虚心学习。

　　张江实验室完工后，我找人写了一匾，挂在醒目处，四行隶书：

　　慎之又慎

　　实验无小事

　　作好记录

　　别相信记忆

　　“鬼子”见后，忙掏出笔，也写了三四行汉字加假名给我们看，那是在他们实

验室贴在墙上的类似的“警句”。

　　顺便说一下，我们和“鬼子”交流，有山姆大叔约翰牛们望尘莫及的优势，这

就是“汉字”。我的“鬼子”朋友们的西装的内侧口袋，右边那只，永远插着两支

笔，一支圆珠笔，一支签字笔。我们的交流，特别是在实验室外聊天的时候，汉字

功不可没。比如说，我们聊起日本电影，“鬼子”问我，除了高仓健山口百惠，还

喜欢什么别的演员，特别是当前的。他们一见我张口结舌，马上善解人意地掏出笔

，递过来，我写出我的ＦＡＶＯＲＡＴＥ，和久井映见和反町隆史，他们马上举起

酒来“乾杯”，因为这也是他们所爱。

　　日本人严谨认真，他们也尊重别人的严谨和认真。

　　一次他们进实验室，看到红灯亮着，实验室一片寂静。我给他们作了解释，我

们实验室小，实验员多，有的时候，一个项目组在现场讨论，而另一个项目组需要

保持肃静使他们能集中思想进行关键步骤的实验，“红灯”就是我们解决问题的创

造，一旦有人拉亮了红灯，其他所有人如想说话，就得发清辅音作耳语。

　　“鬼子”听了，连忙把食指竖在嘴前，连清辅音也不发了。

　　我们和“鬼子”的项目合作，很大程度上建立在“严谨和认真”之上。

　　　　　　　　　　　　　　（七）

　　日本人值得我们学习的，还有他们的团队精神。

　　团队精神首先得体现在组织纪律性上。

　　回国后，我一反多年来在北美受到的“民主”教育，在建所第一天，就开始了

“军管”。我有条件，副所长和唐老师都是二十多年乃至四十多年的老兵，在这点

上，咱们一拍即合。

　　当然，我们不会象“鬼子”那样，下级给上级鞠躬说“哈依”。我们尽管是小

单位，但是在这里，工作会议绝对是准时严肃简单扼要，在办公室上下级间和同事

间谈工作绝对不允许嘻嘻哈哈，“下级”绝对得以官衔称呼“上级”。

　　别笑话俺一本正经夜郎自大地过官瘾，单位不在大小，只要第一把手认真，同

志们才会严谨，没有严格的组织纪律，就不会有好的团队。顺便说个笑话，唐老师

一次偷偷地告诉我，有时我在城里办公室没下来，小家伙中就会有这样的对话：司

令呢？在司令部。相反，有时办公室的秘书回打电话下来找我，如果回答是否定的

，小郜有时会在电话中自言自语：“不是说下连队了吗？”

　　团队精神最终还是体现在团队的荣誉上。

　　怎样解说团队荣誉？简单的说，一支有希望从胜利走向更大胜利的队伍，一支

认真敬业的队伍，一只纪律严明的队伍，一支相互支持和理解的队伍，一支尊重和

肯定队员们贡献的队伍，一支活泼乐观积极向上的队伍。在这支队伍里，你不会忙

着准备ＲＥＳＵＭＥ去找新的工作，每天早晨你汇入这支队伍时，你都会有很ＰＯ

ＳＩＴＩＶＥ的感觉。我们正在朝着这个方向，我想我们会成功。

　　促进团队精神，有时也靠点形式主义的手段。

　　在会议室启用的第一天，我把每个人的彩色免冠标准相，装在相框里，挂在墙

上，得感谢“数码相机”，它使我们每个人都在墙上神采奕奕地注视前方。每次有

人来所，都会花几分钟时间在会议室检阅我们的“墙上”团队。岛田君第一次来做

报告，在开讲前致谢后，还幽默地向墙上的所有员工鞠了一躬。

　　“鬼子”对我们的团队影响深刻，上上个星期，大队日本同事开到，晚饭时，

就着和酒，我们一起唱起了歌，“鬼子”唱的日本歌，我没一个熟悉的。我唱了“

邮递马车”，兰唱了“北国之春”，小郜用英语唱了影片人证的“草帽歌”，珩子

唱了“海滨之歌”，副所长被逼的没有办法，急中生智地唱起了“阿童木之歌”，

这掀起了高潮－中日双语的混声合唱。

　　“鬼子”准备明年初课题阶段鉴定时，回请我们的一些研究员去日本，这当然

好，但是的但是，谁出机票钱？

　　　　　　　　　　　　　　（八）

　　有人说，“鬼子”做生意很“鬼”。

　　我在生意场上无经验可言，特别是对那些以没有项目和产品为基础的生意，我

是一窍不通。

　　但是正宗的科研开发项目的合作，还是有原则可循的，三条：

　　一，基于自己的开发实力（项目和产品）

　　二，对市场和同行的深刻了解

　　三，有理有利有节地争取双赢

　　与“鬼子”拖拍到结婚的转折点到了－－明确双方的“责，权，利”。“鬼子

”的责很简单─金票的给：）那个下午的那个时刻，会议室气氛很凝重，岛田君用

熟练但不优美的英语，说一句歇半句地把他们的底牌亮了出来，并加了一句，这是

基于对在中国的运作成本进行全面的评估后所作的建议。“鬼子”在这个项目上有

两个合作夥伴，一个是已有的，在美国，是个上万人的大公司，一个是潜在的，这

是只有１３名员工的我们“所”。他的底牌低于他们给美国佬的１５％。

　　副所长看我脸色不对，建议休会。我拒绝了他的建议，因为有些原则性的表达

，如果错过了第一时间，其效果就难以弥补了。

　　我也一句一顿地表达了我的观点，我说，评估一个项目的关键是质量和时间，

如果他们有这方面的疑惑和问题，我和我的同事非常乐意倾听。如果他们因为中国

的工资和场地费用低廉就降低对项目的评估，我认为这是ｄｉｓｃｒｉｍｉｎａｔ

ｉｏｎ。

　　我停顿了一下，提出了我的反建议，我说，我膂ｂ为，相信你也同意，我们的

项目开发质量不低于你们的美国合作夥伴，因此我们建议，我们应得到与美国佬大

致相当的评估，否则的话，我们不得不考虑另找合作夥伴或单独开发。

　　副所长很担心，这毕竟是我们的第一桶“金”啊。

　　两个星期过后，岛田君回来了，我们草签了合同，在合同中我们得到了与美国

佬完全一致的评估。

　　我的经验，日本人做生意是认真的，他们的调研是认真的，他们的许诺也是认

真的。

　　只要不是买空卖空，空手套白狼，与任何人打交道谈生意，都不要丧失原则，

因为无端丧失原则是缺乏自信的表现。没有了自信，还谈啥子合作谈啥子买卖？谈

个媳妇都可能有困难：）

　　　　　　　　　　　　　　　（九）

　　上周去日本签合同。下车走进公司广场，广场上三柱旗杆，正中是他们的株式

会社旗，右面是日本国旗，左面是鲜艳的五星红旗。

　　开始我根本没注意，以前在美国的公司时，公司也如此这般地接待来签合同和

来访的重要外国客户，但与我关系大吗？他们的来访只与我的项目有关。等我和迎

接我的日本同事们握完手即将走进大门时，陪同我“检阅”的二宫部长指着五星红

旗小声对我说，他ＤＯＵＢＬＥ　ＣＨＥＣＫ了有关人员，要他们保证今天不能升

错旗：）

　　我这才开始后悔，后悔咋没早就看见我们的五星红旗，否则没准会有朱熔基检

阅外国仪仗队的感觉：）

　　离开日本公司前，我犹疑再三，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要求二宫部长将他的人

马全都拉到三面旗帜之下合影。

　　那天东京天气特好，久雨转晴，天高云淡，我西装笔挺地和一群穿天蓝工作服

的“鬼子”在五星红旗下，对着镜头微笑。

　　　　　　　　　　　　　　　（十）

　　人都是人（甭给我提石原征太郎这样的），特别是干具体活的人。

　　与“鬼子”共事沟通打交道并不难。

　　做中国人的感觉，嘿，倍儿棒！

２００２年１１月２４日于张江

不过俺最喜欢看的，还是跟油有关的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