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探讨】西游问题探讨 - 真假悟空 -- 无斋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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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注意】请教一番

我记得西游记中提到过一共有四大名猴,孙悟空是那通灵石猴,六耳猕猴是另外一个。还有两个,记得一个叫某某马猴,最后一个一时忘记了叫什么什么猴。

老孙是整部西游记的主要角色,六耳猕猴也登场过,可是不记得有其他两位名猴的行踪。

有高人知道吗?

家园 在清韵看到这篇,是不是这里哪位大侠写的?

六耳猕猴

作者 刘长轻

于2005-08-06 12:24 --------------------------------------------------------------------------------

  我的记忆是从一座后来我知道叫作不周山的地方开始的。师父说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不周山是有一场战争的。落城和东边的获州就在不周山下打着仗,按照师父的说法,这场战争打了差不多二十年,而等我一出现他也就结束了。当时落城有一样威力巨大的武器,可以弹射很大很大的石块。不巧的是有一块石头弹到了我呆的地方。然后我的记忆就开始了。我首先看到的是很大的一座山,苍苍茫茫的,没有尽头的样子。我的左右都是石头,或者残损或者完好,都无一例外的朝着天。可天有什么好瞧的,天在那时给我的感觉远没不周山来得猛烈。我想那个时候我是很快乐而且无知的,我翻着跟斗,不停的跳跃,有时候都可以去俯视不周山了。然后我就看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这个老头的名字---即使是后来他给我做师父的那段日子里。“叫师父就好了”师父这么说,“你没必要知道我叫什么。”那天师父骑着一匹很白很白的马,那马和他的胡子凑在一块,整个不周山似乎都跟着白了。不久后他就停下了,一人一马停在那些打仗的人外面。我想他是害怕那些军人,以及他们手中的武器。那时我就是这么想的--这个老头准是害怕了。可我是不怕的,在我眼里他们手中那些铁做的家伙根本就不堪一击,我只要一拳就可以把他们杀人的家伙折成两半,也可以把他们手中用来挡箭的东西砸出一个窟窿。这样想着我依旧快乐的翻着跟斗,从一块石头跳到另外一块。可是让我老火的事接着就来了,我想说的是一支箭——在我停在某一块石头上休息的时候我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支箭,想必是哪个东西瞅冷放的,这个东西一下子就从我的尾巴上穿过。我疼的一咧嘴——哪个该死的家伙,朝着打仗的那边看去,正好有个人冲我咧嘴笑着。就是他了,我从石头上跳起来,石头们又一次成了我俯视的对象,当然还有那个老头,那些打仗的家伙。想必是被我的去势惊呆了,那个冲我笑的家伙还没来得及举起挡箭的家活就吃了我一拳,接着他整个人都趴下去了,缩成一团。我正高兴着另外的人已经举着枪和挡箭的家伙冲上来。我就开始发现我的拳头远没我想的那样厉害。

  其中有一次我抓住了一杆枪,可我并没有一拳把它砸成两节。而砸在那些挡箭的家伙上时我除了感觉到入骨的疼痛外没有别的东西。于是我只能借助我的跟斗,可它在对付箭的问题时毫无作用。转眼我就要成为箭靶子了。可我是没那么容易就死的,而且我如果就这么一死了之的话就跟本没我的讲诉了。是的,那个白胡子老头——也就是我的师父,再那时出了手。我没看到他是怎么来的,反正他突然就出现在我面前,那些箭也一根不漏的招呼在他的身上。紧接着那些箭有纷纷落在了地上——在我的那声惊叫还没发出时。然后他搂着我,就像搂着一件宝贝一样一路从那些军人中穿过,凡是想阻拦他的人都摔在了旁边,师父就沿着中间的空隙走出去,回到马上,那匹马发出一声高嘶,扬蹄走了,而身后的两城军人也停止了激斗,都呆呆的看着师父,看着白马,当然还有师父臂弯里,眨巴着眼睛的我。在马上我听到师父轻声唤我的名字:小六、小六、小六……我想怎么,我叫小六?师父后来却一脸的笑容:怎么,师父不能给徒弟起名字?这个时候我已经正式拜师了,在一所我不知名而师父也不肯告诉我名字的山上。不过后来我还是知道了他的名字的,在我准备离开这山的时候白马告诉了我这山的名字。

  那之后一段时间里的事也就不用多说了,我呆在山上,跟着师父练法术。一步也没踏出去过,到是师父,每天晚上都骑着白马出去,第二天又出现在山上。这个现象也不是从开始就是的。起初师父也是安份守纪的,他天天都呆在我身边,叫我如何驾筋斗云,如何变身---你知道这些都是很高级的玩意,凡人是想都不敢想的。所以一直我都觉得我不是凡间的东西。师父当然也不是,这是千真万确的。有一天——也就是师父第一次离开我的那天,我在山的背面发现了一个庙。虽然在深山里,可庙里面依然香火鼎盛,而那个被供着的神,老长的胡子,都白了。头发一团一团攒着——不是师父是谁!我也没太多的吃惊,想师父果然是一个神仙。

  言归正传,前面说了师父不是每天都出去的,他第一次离开山上还要追溯到欲甘山的那次地震。地震开始的时候(我当然不知道地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师父望着南面,也就是欲甘山的方向,目光变得闪烁不定,这可是这么多天来的第一次。师父说,终于来了。我吃了一惊,问什么终于来了。“现在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师父说。然后他就骑着白马离开了。之后他就开始断断续续的奔跑在这里和另外一个我不知道名字的地方。

  

  这一天师父终于开始教我镜心仕了,师父说那是他最厉害的法术,可以看到千万里之外的东西。当初师父就是这样才去不周山,救了我的。“那您也是用这个东西看到欲竿山的地震的吧!”我问。师父却没有直接回答,“等你学会了镜心仕就什么都明白了。”后来我想师父这话到基本上是对的。大概是个把月后我终于学回了镜心仕,这是我费时最长的一个法术,只记得师父去了又回、回了又去,庙里的香客一拔拔的来又一拔拔的去,然后的一天我打开镜心仕,视线里是一匹白马,和马上的百胡子老头。师父——我惊叫了声,想这就是镜心仕的奇妙吧。师父和小白马正从一个岛上出来,马儿在水上行走如飞。而至于那个岛,我看去却是一片模糊。“那是我设了障的”,师父说,“除非你破去障,否则什么都看不到。”因此我也没有费心去看岛里面的东西,我师父的法术别人不清楚,可我是清楚的很。

  

  我知道孙悟空这个名字是若干天以后的事了。那段日子里师父再也没有出去过,他就陪在我身边,只是成天沉默着,同时看着山外面的地方。有一天在我终于忍不住问他在看什么的时候师父把我叫到他身边。“打开镜心仕,”师父说,几乎是命令的口气。什么事这么严重——不过我还是依言打开了镜心仕。“东海。”师父说。东海能有什么啊,水还是那些只会喷水的龙。镜心仕却告诉我,东海里是还有一些东西的。比如说,定海神针。当然还有别的东西,那天我看到的就是后来缠绕了我一生的东西。镜心仕里最显眼的东西是一只猴子。猴子,是的,猴子。我就看着那只猴子呆住了。说,师父。师父看着手里的镜心仕没有回答,镜心仕里那只猴子正驾着一朵云,拿根棒子,他身后是一层层的龙啊虾啊鳖啊龟啊,舞着刀枪棍棒。猴子每一棒都卷着风,那些龙兵们就一层层的倒下,接着又一层层的围上来。我想这样下去的话在高明的东西也受不了的。我再问:我怎么会在那里。很可笑的问题,我明明是在山上啊,可那只猴子又是谁?“那不是你,”师父说,“他是孙悟空。”而接下来师父的话就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吃惊的话了。他叫孙悟空,你弟弟。现在我想那天我是笑了的,我弟弟?师父…哈哈,您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有弟弟。我可是不周山的石头里跳出来的,这整个三界还有这样的猴子吗?师父却说,有,就是孙悟空,你的弟弟。我就不笑了,说,师父,您是怎么知道的?师父说,这个你不用知道,现在你要作的是去东海,救你弟弟。

  终于骑上师父那匹白马了,起初我说用筋斗吧。师父却说不用。“东海并不远,况且那边还有那么多水兵需要对付。”白马是神俊的,现在我仍然这么认为,它跑起来的时候绝不比腾云驾雾慢,也只是片刻我们就过了那些看起来巍峨的山啊峰啊什么的。现在我看到的是水,无边的水,这就是东海了。看着满眼的荡漾着的水光,我掏出师父给我的棒子。关于这个棒子我想有说说的必要,就像定海神针一样,它也有个响亮的名字,师父就叫它金箍棒。至于这个棒子的来历师父没有细说,当初他把这个棒子交给我时只强调了他的威力。它只会比定海神针更强,师父说。我关于定海神针的认识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知道它是东海乃至三界的镇海之宝。可你的金箍棒是镇压整个三界的东西,不仅仅是海洋。您为什么回把它交给我呢?这么重要的东西。

  因为,师父说,它天生就是属于你的。

  

  现在我看到了师父口中的我的弟弟,孙悟空,正舞着老长老长的定海神针,边打边退。他可是一副无敌的模样啊!他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给了他一棒子,他就毫不犹豫的倒下了,我的白马接住了他,马儿就一展蹄,在我的呼哨中远去,留给我的是孙悟空的一双眼睛,柔和,似乎充满温情。然后我就现了身,当然变了一身孙悟空的行头出现。没有改变的是我本身和我手中的棒子。在我迎上去的时候身后有一声大叫:臭猴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孙悟空的声音吧,只是我想告诉他,我不是臭猴子,他或者叫我六耳猕猴,或者就叫我哥。虽然我不太想当他的哥哥,但是叫哥哥总比叫臭猴子好吧!你说呢?结果我当然是全身而退了。留了一地的呻吟声和许多的伤者,我看到海上都飘了老厚一层血沫,鼓着泡泡,有腥味散出来,冲的我只想呕吐。师父好象说神仙是不流血的,可他们怎么流了那么多?老龙王说,孙悟空……声音狠狠的。孙悟空,你等着。龙王的触须都扫到我脸上了,接着他突然把触须收了回去,好象是怕我动什么手脚。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我并没有动。只是想,孙悟空,这下你麻烦大了。

  回到山上师父很有分寸的夸了我一番,无外乎是说我已经学得不错了。等他说完了我才问他为什么说孙悟空是我弟弟,这个时候白马也回来了,它弹着蹄子说孙悟空去了一座什么什么山。花果山,师父说,那里还有一大群猴子在等着他呢。这之后师父才回答我的问题,当着白马的面。知道欲甘山吗?师父问。我说知道。那你还记得欲甘山那次地震吧?我说当然。我开始有些明白了,是那次地震让孙悟空来到这个世上---就像那次战争对我产生的影响一样。师父说是的,就是这个原因。我想到孙悟空那天看我时的眼神,那种亲切的感觉,也只有亲人只间才有吧。那么,孙悟空,就真的,千真万确的,是我六耳猕猴的弟弟。你们只间的联系是天造就的,谁也割不开。师父说。他继续强调,任谁也不行。

  再接着,孙悟空在花果山占山为王,水帘洞是他的王宫。这时师父已经走了,临走是他告诉我说我也可以走了,可以离开这里,到任何一个我想要的地方去。当然,这里的任何地方也包括这个我住了不知道是几年的山头。但你得注意你弟弟的动向。至于具体该怎么做他却没说,只是叫我自己拿主张,伺机而动。白马他留给了我。将来还有大用处的,师父说,等什么都定了你再回一躺这里。我可没想到这句话是这几年里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而我再听到师父的话不知道是在多少年之后。师父不在的日子里我没有离开过这个山。尽管之前我千万遍地想过云游四方的好处,但莫名其妙的,现在我已经对它是去了兴趣。每天我必备的工作就是打开镜心仕,看着悟空的一举一动。凭直觉我知道后面真的有好多麻烦事呢。都等着我,还有我的弟弟去面对。这其间我不止一次的让他知道要安分一点,不过你也知道对他而言这可没一点用处。很快就到了弟弟大闹天宫的日子。我就开始知道,麻烦事来了。

  麻烦事真的到来的哪天比我想象的要迟。悟空一个人对抗了天庭这么久可是我没想到的。在被丢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之前我一直都高兴地看他一个人表演。觉得他实在是很风光啊,比着三界所有的东西都风光。但我知道一进老君的炼丹炉他就风光不起来了。可我能抗得住炼丹炉吗,也许是没问题的,我只能说也许。具体的情况怎么样就只有天知道了。师父那么大的神通也许是知道的,可是师父在哪里呢。这又只有天和师父本人知道了。我只是耍了一点小小的手段就从天将手里换走了悟空,用我自己的身体。这次我没有一棒把他打晕,他似乎是早有准备的。我们僵持在天庭里,天兵天将的手中。悟空还是用那种木光看着我,很温柔的,在我几乎是命令的目光中毫不退缩。眼看就要进炼丹炉了,他还是毫不相让的样子。“弟弟。”我突然叫了声。可以感受到他身体的突然颤动,我取出棒子,只一推,他就跌落了出去。然后就是无边的灼热。可以说这个炼丹炉真的把我的一腔怒火少起来了。呆在里面觉得时间到是过的挺快,只是要把我烧化了。比如说我都觉得我的眼睛不村在了。那无边的热啊……

  终于还是拿起了棒子,也只有它可以救我了(我可不想就这么死在炼丹炉里),也只用了一棒,那些火焰也就离我而去了,后来我知道他们都跑到西边的某一个被叫做火焰山的地方去了。出了炼丹炉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小童的脸,仔细看却是一只猴子,不用说,是悟空的了,他是隐在暗处的。见了我目光中有一种像水的东西在闪动。我冲他眨了下眼,就举起棒子,一路叫喊着杀出去。同时有无边的快意产生。就突然明白了悟空为什么要跟天庭作对。

  再后来我就遇着如来佛了。

  

  在交代遇到如来佛之前我想我很有必要谈谈我住的那座山。以前我在说起这座山的时候一律用那座山指代。前面说了,一直以来我就不知道这山的名字,只知道它很大,有一回我腾着云在空中看它的时候发现他有五个峰,一个个都指着天,惟我独尊的样子。而我就呆在它的某一个腹地里,再高了或者再低了都不好高了容易显得出尘,低了又有如俗的意思。于我而言,入俗固然不好,出尘也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好东西。那天我去天庭的时候小白马叫住了我,你起码要知道这个山的名字吧。接着它说记住了,它叫五指山。五指山,我诧异了一下,怎么这么个名字?据说它是如来佛祖的指头,小白马说。我忍不住笑了,五指,哪有这么大的指头啊。后来我才知道小白马的话是对的,但等我明白这一点是好像什么都晚了。定局的定局,都没了挽回的余地。佛祖说,你翻得过我的手指头么?笑话,我想,就像在山上听小白马说五指山是如来佛的指头一样好笑。我决定回山上去瞧瞧,瞧瞧小白马是走了呢,还是仍旧呆在山上。他们都说仿佛是无所不知的,这句话说的不错,可能佛祖很早以前(这个时候我可能还在不周山)就料到了今天的一切,料带了我要去五指山,甚至是我的那泡尿。所以他才在若干百年或者是若干千年前就造了五指山,当然是用他的指头。结果我就傻里傻气的一头钻进他的袋子里,连一点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当他的手翻过来时我看到了山上那座供着师父的庙,那庙就在我被压着的身体前。庙里没了香客,只安静地站着一群猴子。那群猴子见了我忽地四散了,这样我就在那群四散的猴子中间看到了悟空,他轻轻地叫我:哥哥。哥哥……

  

  这五百年是悟空陪我渡过的,我简直就无法想象一个人呆五百年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当然我根本就没有这个想象的必要,有悟空呢,他或者是变一个歌舞团在五指山下载歌载舞,或者是叫一群猴子来玩杂耍,唱支歌跳个舞什么的。安静下来后我会叫他走,回水帘洞或者别的地方。“总比这里强吧。”我说。他当然不干了。你是我哥。有时候他这么回答。有时候他就明白地说现在呆在五指山下的应该是他,孙悟空,而不是我六耳猕猴。我就沉默了,不再说什么。有一回我问他怎么知道我是他哥。他就笑了,“师父说的啊。”我就问他师父是谁。想必是个本领高强的神仙。他却沉默了,“师父不让说的。”我说那算了,毕竟人家有难言之隐嘛。也不是不可以跟你说的,最后他说师父叫菩提祖师,住在蓬莱岛上,有一大群弟子。我就想起我的师父,他可只有我这么一个弟子啊。我告诉他我不知道师父叫什么名字,反正他的本领是高强的。雨天悟空就找来树叶子,编一个好象是帽子一样的东西,说是遮雨。哪个东西当然从来就没起过什么作用。但我们两个却乐意戴着它,互相看着笑。有太阳的时候他就跑到我头上,斜着身体说给我挡太阳,我就笑着接受了,还叫他不要流汗下来,他却故意洒一身臭汗,滴到我身上冰凉的,我就知道里面不仅仅是汗了。——就这样五百年一弹指就不在了。五百年后一个和尚救走了我,一个面慈的女菩萨给我戴上了紧箍咒。然后五百年后面目全非的我就陪着那个救我的和尚踏上了西去的路。临走是我叫悟空回花果山去。“这是命令。”我说,“你如果还认我这个哥的话就照我的话做。”我想他应该是听了我的话的吧!

  

  后面的事无须细说。我需要强调的仅仅是在东海的那件收白龙马的事。我吃惊的发现那是我的小白马啊,五指山上的小白马,不周山上救我的小白马。之后是一头叫做猪八戒的猪,一个叫沙和尚的怪异僧人,具他们自己说都有显赫的过去。一个是曾经是天蓬元帅,一个卷帘大将。我们四人一马踏上了西去的路。至于一路的辛酸就不用多说了。虽然有风险也还都挺过来了。

  

  第一个变故发生在我三大白骨精后,师父理直气壮的要求我离开。花果山上悟空接待了我,说既然如此就不必西去了。“这样再好不过了。”他说。可我知道事情可没这么简单,取经的任务注定就是我的。途中的波折可不会改变什么。果然没几天那头猪就找上了我,开始被悟空乱棒大了出去,悟空看着那个家伙吃惊地说你是谁啊。水帘洞里我听着都人不住笑了。那头猪居然还有点锲而不舍的精神。我就告诉悟空说我得走了。去西边取经注定是我的任务,我说。“一定要去?”他问。我点头。那好,他突然抽出棒子,我去杀了和尚。我大吃一惊——怎么可以——他就顺势一棒把我撂倒了。迷迷糊糊的我听到他说,好,我回去。

  悟空这棒真的是用了点力气的,他是成心让我在花果山躺个几年。我完全好起来是几年后的事了,其间镜心仕里悟空过的到还自在。没受和尚欺负。伤好后我就离开了花果山。那些写书的人都说无巧不成书。这句话真的是很有道理的。伤刚好和尚就在欺负悟空了,那时他欺负我时到没什么感觉,可这个时候我却是惊怒交加。悟空被气走后不久我就到了和尚身边,见了我和尚又开始说那些薄情寡义的话,絮絮叨叨的,像个婆娘。我就拿出棒子,还只在他眉间一晃他就倒下了。

  

  悟空好象是不认识我了,一棒一棒都把我朝死里打。想让我走?可没这么容易。可是到了花果山他有一棒差点就让我见鬼去了。我反射般的回了一棒,他也就骨碌骨碌去了好远。弟弟——可能是这辈子我最大的声音了。可他不理,站起身又向我扑过来。一棒棒都好象打在心里。不要这样啊?虽然知道悟空可能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可这样打斗我受不了。花果山上我千万遍地叫他的名字,叫他弟弟,他只是不理,拼命般地耍他的定海神针。等到到如来佛那里我们彼此已经是伤痕累累了,看着他身上的伤——这是我打的吗?五指山上那个给我编帽子的悟空哪里去了,给我挡太阳的悟空又哪里去了。面对如来佛我的心还是逐渐的安静了。不管如何,我让你自由了。我心里想,佛祖是知道一切的,西去的应该是我。这个时候悟空眼里毫无光泽,他沉默着,听着佛祖的话。不管怎样,我让你自由了。心里又起了这个想法——不管你是如何的待我。现在是佛祖说话的时候了。“六耳猕猴,”佛祖在说谁呢,佛祖的眼睛怎么看着我呢,悟空眼里突然炸出一蓬高兴来。之后的话我听不清了。被丢入凡间的一刻我听到了悟空的声音,摸模糊糊的,好象是说:不管怎样,我让你自由了。而他眼角的泪水,我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的,它滴在我身上,冰凉的,就像他在五指山上给我挡阳时的汗,现在我知道那不是汗,而是悟空的泪。

  终于又回到了五指山了,我想于我而言,一切都结束了吧。就想起了师父的话:等什么都好了你再回这里。五指山上师父像以前一样,雪白的胡子,头发一团团攒着。师父,我叫了一声,哽着喉咙。师父看着我笑,说一切都好了么?我说是的,就是悟空……我知道呢,师父说,西去的应该是孙悟空,不是六耳猕猴。最后师父没忘记告诉我他是谁。叫我菩提祖师好了,他说,有事就去蓬莱岛上找我。后来我就呆在五指山上,很少离开,佛祖削去了我的法力——这个可能是悟空不知道的 ——可以师父的神通,让我重新学会镜心仕是不难的。我种点薄田,整天开着镜心仕。里面时刻都有悟空的一张脸,他望着我,好象在说,不管怎样,我还是让你自由了。我这样一活就是几百年。几百年后我想到要把悟空的一切记下来。就写了本书,书名叫《西游记》。

关键词(Tags): #六耳猕猴
家园 好象是

通臂猿猴 和 赤尻马猴 吧...

似乎是给孙猴子做了什么将军之类...

和另外两个著名牛猴子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地

家园 崩巴两元帅,马流二将军?

太久了

记不清楚了

家园 那两位么?

猴耀文,猴耀华。。。

家园 【少儿不宜】孙悟空其实是女扮男装的(转贴)

 孙悟空其实是女扮男装的

  很多证据证明的

  1、孙悟空虽有定身法,居然从来不调戏美女

  2、孙悟空从来都对帅哥没办法,比如二郎神和唐僧。对于小帅哥哪吒还调戏了几下。

  3、整部西游记孙悟空变身美女无数次,都是大量的暗示。

  4、六耳猕猴代替孙悟空的地位,更加乖巧可爱取得了唐僧的好感,因此孙悟空不管菩萨的劝说,硬生生把 可爱的六耳猕猴打死,显然是女性的嫉妒。

  5、唐僧为孙悟空做了顶花帽,孙悟空乐得上窜下跳,显然是女性生来爱美的天性。而且孙悟空的称号:美 猴王……

  6、在唐僧身边那么久,那个木头和尚就是不知道孙悟空的女身,结果孙悟空寂寞难耐,遇上猪八戒,特意 让悟空过了一回儿当新娘的瘾。虽然对象是丑陋的猪八戒,但孙悟空的心理一定是甜滋滋的……

  7、每次唐僧有艳遇,孙悟空都在表面上嘻嘻笑笑地撮合,其实深恋唐僧的悟空心中在滴血啊!因此,就是 妒火难以遏制的时候,每次孙悟空都会在唐僧和美女最最关键的时刻,掏出棒子,棒打鸳鸯!比如月兔 国唐僧洞房了,唐僧和月兔马上就要XXOO,孙悟空居然变为靓丽的月兔MM,明目张胆地争夫!

  8、孙悟空一向都尽量不沾水,经常驱使猪八戒下河下海(比如战沙僧和入井捞国王),迫不得已才勉强入 水。之所以如此,就是怕衣服水湿后露出玲珑的身段啊!

  9、其实孙悟空的初恋对象是玉皇大帝,齐天大圣的称号就是骑着天帝大大快乐啊!这是男下女上体位的最 原始暗示!老奸巨滑的太白金星看出孙悟空和玉皇大帝有一腿,便竭力撮合,成就这一出天下最大的婚 外恋!

  10、金箍棒,金箍棒,就是孙悟空MM在寂寞无聊时用的……

  13、佛祖手掌的撒尿,更是悟空女身的明证。如果是男性,凭那火急性格,大闹天宫时何不在云霄殿上嘘嘘?但女身的悟空MM仍有女子的矜持,在误以为到了无人的天尽头后,方才放心大胆地哗哗------而佛祖看出女身后,也因此没有杀死悟空。

  14、玉帝还算有良心,没有杀死悟空MM,为了遮掩这天下最大的丑闻,悟空MM被扣上了乱臣贼子的帽子,在五行山下一压500年,天下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此,如此痴情的MM,居然遭到比打入冷宫更痛苦的待遇……

  15、悟空MM经常驱使八戒做东做西,但有时却主动去化缘探路。比如三大白骨精,八戒去就好了,但悟空MM明知可能有妖怪窥视,却多次离开,正说明女扮男装的悟空MM有时候有些事情要偷偷去做,而那几天脾气又是很暴躁的,才不固后果地打死了那位所有女人的公敌、妖娆惑人的白骨精……从此,勾引男子的淫荡女人经常被贞烈女子怒斥为白骨精!

  唉——呜呜哀哉,女人心、海底针,女扮男装苦,做一名女扮男装的女强人更苦……悲兮~~~~~~悟空姐姐~~~~~~~~~~~~~~~~~

关键词(Tags): #女扮男装#孙悟空
家园 【文摘】这个, 我佛说了, 四大名猴应该是:

我佛合掌道:“观音尊者,你看那两个行者,谁是真假?”菩萨道:“前日在弟

子荒境,委不能辨。他又至天宫、地府,亦俱难认。特来拜告如来,千万与他辨明

辨明。”如来笑道:“汝等法力广大,只能普阅周天之事,不能遍识周天之物,亦不

能广会周天之种类也。”菩萨又请示周天种类。如来才道:“周天之内有五仙:乃天、

地、神、人、鬼。有五虫:乃蠃、鳞、毛、羽、昆。这厮非天、非地、非神、非人、

非鬼;亦非蠃、非鳞、非毛、非羽、非昆。又有四猴混世,不入十类之种。”

  菩萨道:“敢问是那四猴?”如来道:“第一是灵明石猴,通变化,识天时,知

地利,移星换斗;第二是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第三是

通臂猿猴,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第四是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

理,知前后,万物皆明。此四猴者,不入十类之种,不达两间之名。我观‘假悟空’

乃六耳猕猴也。此猴若立一处,能知千里外之事;凡人说话,亦能知之;故此善聆

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与真悟空同象同音者,六耳猕猴也。”

家园 狂笑~~~别说,还真有篇小说是以悟空姐姐作女主角的~~

《看我七十二变》江雨朵 

家园 《看我七十二变》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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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某年某月某天,东瀛傲来神州的一块石头里突然爆出了一个猴子,不好意思,那只猴子呢就是区区在下我了。至于为什么是猴子而不是人,这点我也非常疑惑,不过就算后来跟着师傅西天取经见到了如来,如来也不知道,我也就没有办法了。

  不管怎么样,我辛辛苦苦地护送师傅到了西天,取了真经,任务完成,我也就光荣退居幕后啦。

  话说这一天,我正躺在一个清凉之所享受难得的寂静,赤脚大仙忽然传来玉帝圣旨:这个圣旨的内容极其荒唐,说什么天神当得太久,就会逐渐忘记了人间疾苦。为了保持神仙的专业精神,他老大决定让各路神仙轮翻下界再添一场历练。

  “不会吧——”我一把抓住黄卷,横观纵看,企图找到证明这是个玩笑的破绽。

  “大圣,你就认命吧。这回各司各阁人头摊派,每一部门都有同仁要牺牲小我。”

  “那这个‘小我’的角色,为何由我担当?”我万分不服!想想我所在的这个逍遥阁,大概收集尽了天上地下的叛逆人种,光说最近这五百年,闯祸比我多者就不在十名以下。怎么轮也轮不到我吧?

  “你看像妲己、褒姒、小龙女……”我搬着指头数,“她们哪个不比我嚣张?”

  就因为不幸被拨为这票人的同类,害得我天天都要忍受她们的颐指气使。未了,还合谋暗害我,让我当这倒霉的“出头鸟”。

  “人家都是女人,你何不大方一点儿,发挥男儿本色谦让妇孺?”

  我哑口吃黄连,有苦难伸。谁教逍遥阁内任职诸仙,除我之外,皆是妖媚女子。话说回来……我乃石猴出身,不分男女,何以要我讲究男子气度?

  哼哼!我一声冷笑。怪不得平日里干活卖力气的都是我老孙,原来天庭也有这种“性别歧视”!

  但已经遭冤蒙屈,于是我只好投胎转世。

  心情郁闷的我在阴曹地府提出惟一的请求——我要当女人!

  英雄末路,处处吃亏,还是女人好,我的个人遭遇足以证明这点。

  下一世,我一定要当绝代妖姬,占尽天下人的便宜。只有这样,才能弥补我这颗备受伤害的柔弱的心。

  我怀着远大理想,奔向我的新生……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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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家有女初长成

  洁白的豌豆花蕊小而香浓,灿开在温暖的阳光之下。但同样是阳光下的小园的一隅,却无端笼罩着一片阴霾——身着白衣的小少女面向墙壁,黑如曜石的眸子与越发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所谓人生,经常会面临选择性的难题。”双肩环臂,小少女将自我说服进行到底。

  “想想看,只要勾到这只肥羊,我就会是未来的皇后耶。”青石板上,她背着手来回踱步,“到时候,我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打扮得妖里妖气,随便动动小指,就可以祸国殃民,名留万世。”咳咳……至于是万古流芳抑或是遗臭万年就不在她的考虑之下了。

  “可是!我为什么非得向那个男人卑躬屈膝伏首称臣呢?”双眉猛地拧成八字,她可是曾经风光一时,与日月同辉的齐天大圣耶。

  “唉……往事只堪哀。”叹了口气,她再次提醒自己今非昔比。

  这一世的她,名叫谢小潮,正是这间小园主人的独生女儿。

  为了早日脱离平凡的生活,挤身妖女名单,她可是日日夜夜苦心矢志,就差卧薪尝胆了。如今,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她岂能任它白白错失?!

  距此二里地外的梅花镇,有个落草的贼寇暂居。尽管眼下不过是一介草寇,但若干年后,他将会成为青史留名,的草民天子。如果能令他为自己神魂颠倒,到那时她可就,是一代皇后,从此成为绝世妖姬、所有权力的最高集聚点!

  “我到底还在烦恼些什么呢?”面露疑惑,她扪心自问,“谢小潮啊谢小潮,难道你忘记自己当初的雄心大志了吗?”切!不就是那点不值钱的自尊心吗?有什么好想不开的。

  “做大事者,必先苦其心智!”谢小潮一跺脚,终于说服自己。掏出小镜子,先检查一下仪容仪表。“呵呵,我还是那么倾国倾城——”那个传说中长着癞痢头的草贼可真幸福,将有她这样的风华绝丽自动送上门。

  嗯!在动手前,她得先在脑中演练一下情景动作。虽然是新手上路,但凭借她丰富的人生经验,管他什么草寇什么天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得意地一笑,谢小潮匆匆推开篱笆院门,奔向两里地外的“目标人物”。

  “小潮——”软软的童音在身后响起。

  谢小潮挑起一边眉梢,不用回头,肯定是隔壁那个黏黏糊糊的臭小孩儿。

  这个臭小孩,不过一介小小孩童,日日穿金戴银,被家里人当成玉娃娃般你拥我抱,想起来就嫉……不,是想起来就生气!想当年,她自石中出世,无人疼爱无人怜,吃了多少苦。嗯,忆往昔峥嵘岁月,更令她珍惜今朝,愈发坚定了她奋起的决心,一定要把握此世,做一个倾国佳丽万人迷。

  谢小潮头也不回,双目直视前方。

  风潇潇,雨凄凄……不用怀疑,至少她头顶的这片天是这个情景。谢小潮怀着决绝的心情,犹如一代剑客——前行兮!

  “只有小潮的头上在下雨,好奇怪……”奶声奶气的声音,依然在她的身后叽叽歪歪。

  “真的耶,那片云一直跟着小潮走耶。”

  “你管我!”谢小潮勃然大怒,郁闷!竟然要和这种牙未长全的黄口小孩置气。

  更可气的是,在她这双妖见妖怕人见人惧的火眼金睛的怒瞪之下,这个做什么都慢人一拍的迟钝小孩竟然露出两颗虎牙冲她甜甜地笑,好像吃了半斤金丝蜜枣一样。

  长在蜜罐里的臭小孩!她悻悻地别过头,大步向前,不一会儿就甩开了他,切!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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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龙所居,乃是一座小小破庙,裂砖片瓦断壁残垣,触目景象一片灰败。推开门,霉潮气息扑鼻涌来。

  没关系,谢小潮背负双手,站立中央。正因为识人于落难间,才更显她情深意长。对,这就是慧眼识英雄!

  小庙里的罗汉像蛛网尘生,地上尽是茅草碎屑,可见这位未来天子,为人甚懒。她一边在庙中踱步,一边思度,如何才能让他对她情定一眼之间呢?

  “咳咳……”声音自她身后响起,她翩然回转,媚眼轻抛,咦?不对吧!眼前这人胡须拖地,没有七十也有六十九了,他真的还能拖到当上皇帝的那一天吗?

  “大圣,我是这里的土地爷。”老头点头哈腰,皱纹挤满一脸。

  “原来如此。”害她担心了一下,“那个未来的天子去哪儿了?”

  “原来大圣下凡,是要助此人一臂之力!”小老儿一脸谄媚。

  看得她极为不爽,这种人她在前世已见了太多,平日里对你甜言蜜语,背后里却骂你骂得比谁都凶。当年她护师傅取经,听说有八十八个土地佬在他们走后写了联名状上诉天庭,说她对他们威逼恐吓,索取贿赂!

  要几个桃子就叫索贿吗?

  故此对于面前这个,她也没有好气,“去去去!别烦我。”她一挥衣袖,“你给我走远点儿。”一会儿施展美人计的时候,怎能被这小老儿看见?他铁定会拿去宣扬耻笑她的嘛!

  天色渐黑,暮云低沉,几只乌鸦呱呱叫着飞过天际。就在她等得万分不耐之时,两扇庙门终于开启……

  那是一个一身黑衣、剑眉深瞳的散发男子,犀利猛锐的鹰眼如两道利剑锁定她的额头。

  她当然不甘势弱,立目回瞪……等等,她怎么能瞪他?虽然此人和她从特种渠道弄回的资料中所描述的外表有极大不同,但他身上的龙气她的确身有感应。没错!这人就是若干年后会成为一代天子的潜草隐龙——朱元璋。

  急急地把在眼底迸射出的挑衅变为万种柔情。她可不是来决斗呀!心中提醒自己要时刻铭记这点后,她扭动腰肢,莲步轻移。

  以前在逍遥阁时,她的女同事们大抵都为祸国红颜。据说当初阁主妲己向天界神事部要神的时候,神事部长颇费脑筋,只怕调去的罗汉都会被九尾狐迷软。多方调度后才找到了她,因她是石猴,天生没有凡心。

  那么多年同生共处,就算没有刻意学习,天长日久地看下来,对这套媚功也算小有成效。更不要说那帮家伙,平时无所事事,命又长得无法无天,尽在一起闲磕牙,议论聊天的话题不外乎“男人”。当年她听得极欲呕吐,未曾想这会儿到派上了用场。

  难怪人家说技不压身,真是多学一样就有多学一样的好处。

  喏,瞧她这个款款猫步,就是从阁主那里学到的。说这样把脚步排成一线行走,可以突显腰肢,成弱柳扶风之势。

  果然,效果彰显啊,这个酷哥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厉害!她在心底暗暗给自己叫好加油。接下来,转角四十五度,脸儿低垂,眼角上撩,唇边漾生一朵梨花笑。

  呵呵呵呵——

  她果然是天生的奇才啊!

  眼角斜睨到男人的脸部,线条明显有了诸多的柔和,不复刚才那般硬冷,嗯嗯,这一定是感受到了她超凡脱俗的魅力了。

  她保持站姿不变,以不动应万变。女人应有适度的矜持,等待就是最好的出击。

  草龙放下手中的油包,向她慢慢靠拢……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一点儿都不知道。

  等等,这家伙居然会笑?他一笑起来,钢硬的线条都柔化了,还很是好看。

  “你怎么一人来这里?嗯?”他轻声问她,连声音都刻意放得低柔——可见他对她很有意思。

  她再度把脸垂得更低,装出害羞的样子,半晌才语:“我是为你而来……”

  对!她的语尾拖得像慧星一样长,嗲嗲媚媚得能捏出水来。事实上,似她这等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根本不用说话就可以像狂风扫落花一样卷走一干男人的心。但面对的是他日飞黄腾达的潜伏草龙,她须得抬出十八般武器,不能掉以轻心。

  “为我而来?”他很困惑,又看了看窗外天色。

  “已经很晚了,你不回家,家里人会担心你。”过了一会儿,他软言相劝。

  她心中暗笑,这不过是种套话的手段,叫做以退为进。不愧是他日天子,真正是兵法纯熟啊。

  “小女子还未有夫家……”她斜横一眼,眼底眉稍说尽无限意。

  “那是当然。”他颔首沉思,“你是不是迷路了?我想办法帮你回家吧。”

  想要摸清她家住何处呀?这草龙真是太斯文了,和最初给她的印象完全不同嘛。

  没想到过程这么顺利,谢小潮郁卒的心情早就烟消云散。反正此地无有第三者,不会有知道她过往的人对她暗中讪笑,她索性大胆一点儿,给这草龙一点儿信心。

  于是当下假装头晕,跌人草龙怀中,一双玉手轻拂草龙的胸膛,她媚眼迷离,“我不回去……”

  “咦?不回去?”

  “对啊。”这家伙怎么还不明白,她这等大美人都主动投怀送抱了耶!“我想和你在一起。”她揽上他的脖子,这下他该懂了吧,哎呀呀!荣华富贵指日可待。等当了皇后,她要彻底地享受,把昔日忍受的清规戒律统统摒弃。

  “小家伙,你认错人了吧。”他低低地笑了起来,“我可不是你爹爹。”

  呃……

  她一时目瞪口呆,看着那双手向她袭来,却只是捏住她的脸颊。这算什么?!她是绝世的大美女唉!

  这草龙不是同性恋就是性无能,竟然对她这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坐怀不乱、无动于衷?

  受了侮辱的她拨开手臂怒气冲冲地离开破庙,疾行如风。不过要是撞到那个土地老儿就不妙了,他铁定了会笑掉大牙,到处宣讲。

  一阵晚风吹来。少女泪眼迷离,梦碎呀!这种上好货色不是天天都可以遇到的!

  “小潮……”黏黏糊糊的童音再度响起。

  她回过头,果然撞到邻家小鬼正仰脸笑得灿烂o

  “你笑什么笑!”心情恶劣的她冲上前炮制草龙手法,捏住他胖嘟嘟的双颊。哭吧,嚎啕大哭吧。

  人在遭受挫折的时候就会格外没有同情心!不好意思,反正她现在已经沦为这种没有格调的生物了。

  鼻涕虫深深地吸了几下鼻子,硬是忍住没有掉眼泪。她越发恼怒,口不择言:“你这个臭小鬼!一定是你坏了我的风水,害得我出师不利!你知道我花了多少精力才调查到这条肥鱼!你赔我、你赔我!”

  明知此事与他的确关系不大,可不找一点理由,她的自尊心怎么能说得过去呢。

  她竟然被拒绝了!被那么糗地拒绝了!她心怀大志,日夜发奋寻找可以供她达成妖女之梦的人材时,这个死小鬼却能睡得香甜,整天过得那般轻松!不忿啊。

  “小潮自己也是小鬼……”他终于被她凶神恶煞的样子唬红了眼圈,抽抽答答地边啜泣边说,“你比我还小半岁呢……”

  还敢说,还敢说?!

  她掐得越发用力!都是因为这个,那条没有眼光的同性恋草龙才会拒绝她。对!她是五岁又怎么样!

  他怎么不想想,再等个十五年他也未必就能当上天子,而那个时候,她却是二十岁风华正貌的美娇娘!

  他是愿意有个年轻美貌的皇后,还是要一个半老徐娘?这种没有长远眼光的人,她还不要了呢!

  大概是愤怒都发泄了出来,她感觉身体一阵疲惫,大口喘着气,她抓着胸口坐了下来。喷,凡人的身体真是麻烦。

  “小潮你身体不好,不能随便乱跑的。”他又叽叽歪歪地凑了过来。

  “你才身体不好呢!”她越说越觉得没有力气,肚子也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都是你这臭小鬼耽误了我的时间,不然我早就可以回家吃上饭了。”她一边仰望暮霭苍茫的天色,一边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

  “我这里有烤红薯。”乖宝宝赶忙献宝似的掏出大块的红薯。

  算这小子还有点儿眼色!她接过来,大口大口吃得很香,边吃边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小子可是大人面前的乖宝宝,从来不离家几步的,这次跑出来,家里还不得找翻了天?

  “我担心小潮。”

  “什么?”她倍感诧异。她对这小子平日非打即骂,从没有过半句好话,他竟然会担心她?这未免太诡异了……

  当时,暮色四合。不远处,淡紫色的炊烟袅袅腾升。

  他们坐在小河边倒地的枯树干上,各色水草和野花零星散布,天上不时有雁破烟飞。

  被这种气氛所诱惑,她竟渐渐衍生一个想法,开始认真端详左边的乖小孩。

  说真的,他其实长得挺清秀。当然,比起她的绝色天姿,那是差得远了,但和一般的小孩比,也就算是百里挑一了。

  透明的皮肤弹性甚佳,这一点,才掐过他的自己大有发言权。睫毛长长的像小扇子,忽闪忽闪地显露出如玉般柔软的眼瞳。

  她认真地问:“你是不是暗恋我?”

  “啥?”他一脸困惑,双目茫然。

  算了,和这种年纪的小鬼说了什么是“暗恋”他也不懂。唉,天啊,她为什么那么悲惨啊!她就算拿不到香蕉也不用给她芭乐啊!转头再看一眼小鬼,谢小潮觉得自己真是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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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在回去的路上,谢小潮的思想发生了一些变化,她开始独自盘算——通过草龙事件,她对凡俗尘世男子的短浅眼光已尽是失望。

  要她坐等这个肉身长大再开展行动,猴急的个性是无论如何也忍耐不了的。再仔细想想,就算她能迷倒适才的草龙,也得等十五年后啊。不如利用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展开帝王将相养成计划。

  天时——她与这小鬼年龄相当。

  地利——她住在他家隔壁。

  人和——他似乎有暗恋她的种种倾向。

  总之,被草龙拒绝后,这小子适当出场,倒是稍稍平抚了一些她受挫的心灵。所以,她可以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嗯!她摸着下颌寻思。利用她丰富的经验,宝贵的智慧,绝美的丰姿,难道就不能教导出一个出入头地,最好能胜过草龙的大好男儿吗?

  要突显她身为女人的尊贵,就要看是什么样的男人被她踩在脚下。嗯,这句妲己的口头禅,其实说得很对。

  她笑眯眯地又看了他一眼,怎么看都顺眼起来了,她竟然觉得这家伙将来也能成长为一代帅男呢。

  反正,天下的事情都不好说,定好的事情也有劫数改变。

  少女双目闪过一丝阴险——草龙啊草龙,你胆敢伤了我这颗豆蔻少女的芳心,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看着吧!她要开展梦工场培养人材,二十年后天下是谁的还很难说呢。

  一边想,她一边再度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小鬼。而被笑得毛毛的小鬼怯怯地忽闪了几下长长的睫毛。

  她说:“鹏翼,你真是幸运!”

  他说:“小潮,你爹爹来了。”

  她回过头,果然看到此世的父亲冲她狂奔而来,她躲闪不及,被揽入怀中。他又哭又叫,又喊又跳。真是,她只不过是稍稍散了个小步罢了,咳咳,又不会离他而去。

  后来,她听说,那小子回家后,也被全家人轮番如此这般了个遍,心里就平衡多了。

  她忘了说,那小子是三代单传的独苗。

  她还忘了说,那小子的全名是——段鹏翼。会断的翅膀……咳咳,起名的人实在太逊,听说是他爷爷起的。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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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当以读书高

  炙热无风的午后。

  桌案上的书简堆积如山,白衣少女席地盘膝,继续埋首于一堆卷轴间翻翻找找。

  “不是,这个也不对……”

  随手丢出的书卷,穿过半开窗户,正砸在那颗将要探进的小脑袋上。

  脑袋的主人睁着温润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屋内的小少女,“小潮,你在找什么?”

  谢小潮没甚好气地朝他一瞪,“还不是为了你。”她口气强硬得理直气壮,从昨天搞到这些东西开始她就没再出过书房,现在又渴又饿——想起饿,一向灵敏的鼻子用力嗅了嗅,煎鱼的香味正来自窗外。

  抛开书卷,她推开窗子,拍拍窗台,“快点拿出来吧。”手伸得习惯了,就是理所应当。

  少年很乖地望着她,顺从地从怀中掏出用荷叶包裹的食物。

  “算你识相。”往嘴里塞着食物,没有半点闺女气质的少女嘴中咕哝着模糊不清的话,“没枉费我白白为你操心一场。”

  “你哪有……”虽然心里不服,但十三年来被压榨已成习惯的少年只是扁扁嘴角,并没有反驳,转身离开窗边。

  “段鹏翼,我还没叫你走……”

  “我是进来呀。”少年推门而人,顿时看清了面前这一地狼籍。他狐疑地朝又跳上桌子边吃边翻书的谢小潮看去,小潮她真的是女孩子吗?

  “跳窗进来不就好。”塞完最后一口,她不满意地打量面前的少年。太小家子气、太斯文守礼、太软弱可欺,太……总之!就是太比不上草龙了。根据她的暗中追查,当年那个胆敢蔑视她的草龙早已趁乱世起兵,现在已经是相当有势力雄霸一方的豪杰了。这样下去,不等这小子长大,天下可真的要落人那家伙的手中了。

  少年怕怕地退后一小步。他又做错了什么?

  叼着鱼骨头,谢小潮继续翻找,瞧瞧,和草龙同期的英雄豪杰们,姓李的有、姓赵的有、姓彭姓贾姓郭姓徐的应有尽有,就是找不到一个姓段的!

  “你在看什么?”少年好奇地翻开适才砸在自己头上的书本,哎?怎么没有字?

  “凡夫俗子看不了的天书。”

  “无字天书?”少年眼睛一亮,“讲些什么,小潮你告诉我好不好?”

  看了看眼前那双小狗般的黑瞳,她夺过书卷又顺手朝他头上一砸,“说过多少次了,男子汉不能笑得这么谄媚!”

  “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啦!”不在意头上被砸,少年依然一脸好奇。

  “这上面记录了一些历朝历代的天子豪杰。”

  “那不就是史书?”

  “是啊。不过这上面记载的是发生在未来的。”

  “未来?”少年歪过头。

  “说了你也不懂,乖乖在那边坐着。别烦我。”她就不信了!就凭她,绝世奇才谢小潮,转世投胎的孙悟空,八十一难都走过来了,竟不能让一个段姓少年登上历史舞台!

  少年乖乖地闭上嘴巴。虽然不知道小潮为什么生气,但还是不要说话为妙,以免成为无辜的出气桶。

  时间一分一分地流逝。

  直到少女完全绝望地自案上书卷中拨起头来,“段鹏翼,你真的是个历史上无名无姓的小卒子哎。”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她火眼金睛看上的人,竟然在历史上连一点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她已经翻遍了英雄记、史记、帝王记……甚至绿林记,就是找不到段鹏翼的大名。

  “我觉得当小卒也没什……”后面的话他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啪”的一声把书扣在案上,谢小潮霍然而起,双手背负,绕着少年走了两圈。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她笑眯眯地开始背书。

  “你想怎样?”少年小声说。不是他多心,小潮每次这样看他的时候,多半想出的都不是啥好主意。

  伸出柔嫩如玉的青葱玉掌,摸摸少年的头,谢小潮微笑道:“时势造草龙,谢小潮造英雄。”

  她想通了!史书上没有就没有吧,人定胜天。她是谁?嘿嘿,天生反骨的个中翘楚——孙悟空唉!

  “我没听懂……”少年可怜巴巴地抬眼看她,小潮瘦归瘦,可却比他高了半个头。大概就是这半个头的距离吧,害得他总得仰望她,觉得她有那么一咪咪可怕。

  谢小潮没有说话,只是很自然地在他头上拍了三下,倒背着手,走出门去。呵呵呵呵——

  这是干吗?少年一脸懵懂地揉揉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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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三更,花园后门处,谢小潮独立风中,瑟瑟发抖。

  该、该死的段鹏翼!竟然放她鸽子!

  而此时,隔壁的少年紧了紧被角,睡得正香。

  翌日清晨,有人敲开段家大门。正是笑眯眯清新可人的邻家少女谢小潮。

  “爷爷好。”见到开门人,她轻侧过头,淡黄的发带长

  长地垂在两肩,脸颊粉扑扑的,煞是可爱。

  “是小潮啊。”段老爷子非常喜欢这个邻家小娃。原因?谢小潮表面功夫到家,在长辈面前,特别是在段家的长辈面前,她真是举止斯文,进退合宜,谦谦有礼。段家举家上下都对她十分满意,只有某少年才知道其娴雅表皮下的庐山真面目。:这正是谢小潮的高明之处!俗语云:射将先射马。她:先拢络好四方群众,就可无后顾之忧全面掌控某个幸运少年啦。想想看,要是让段家人看到她没形没象,古灵精怪的模样,他们还敢让宝贝孙子与她整日为伍吗?弄巧卖乖,在谢小潮来说易如反掌,几年的迷汤灌下来,早就让一票长辈们觉得,与其让孙子和一帮放不下心来的邻里小子们胡闹,不如和谢小潮这位安静婉约的恬雅东邻一起吟诗下棋。

  故此,来段家,谢小潮就算大大方方走进段鹏翼的卧室都没人阻拦。反正他们家鹏翼是小子,又不会吃亏。

  www.lyt99.comwww.lyt99.com    www.lyt99.com’昨夜有雨,满园花落,一地缤纷红红白白,别有一翻春归风情。

  夜半枕雨,睡得人格外香甜,一觉醒来只觉得精神抖擞。段鹏翼坐在小园中的石阶上,聆听自斜檐滴落进发的的叮咚水声。

  好一个安静的早晨啊——

  素有禅心的少年才幸福地感叹一声,就听到一个颇具威胁力却又耳熟能详的声音自耳畔幽幽响起:“段鹏翼……”

  声音软软绵绵,却足已令他心弦一颤,连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小、小潮……”

  他哪里又惹到小潮了吗?每次小潮越是沉稳的时候就越是古怪。瞧,她还用这样阴阳怪气的眼神盯着他,为什么啊为什么?他不安地低头检点自身。

  没有什么不对呀。从头到脚,连袜子的颜色都没有犯到谢小潮的忌讳……

  “段鹏翼,你昨晚睡得好吗?”谢小潮双手叉起腰,反正四下无人,自然本色毕露。

  完全缺乏危机意识,单纯少年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呵呵,”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谢小潮眼神更加古怪,“是吗?”她倒背着手,悠悠地转了个身,“昨夜起风,有雨,花落……”

  “是啊。”少年的眼神更加茫然。

  “你还敢说是啊!”凌厉的视线向他杀来,谢小潮凶相毕现,步步逼近。她每上一步,他就吓得后退一步,直到后背抵上门壁,再也退无可退。

  猛地,一只手撑在门上,把他笼在一小片阴云之下。谢小潮朝他展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笑得有如地狱里爬出的魔鬼,神态却优雅已极,“如何。”她自在地捋了捋发丝,“后背。”

  “很凉……”他小声答。这样贴在门板上,不多时,衣衫就被雨渍弄湿了耶。

  轻轻在他脖子上吹了口气,谢小潮浅笑不断,“我昨夜也很凉,我说——你为什么不来?”

  来?来哪?

  看着他眼中明显的疑惑,谢小潮更气,一再提醒自己不能与这等小鬼一般见识。妖女守则之一,就是不能动真情。爱也好,恨也好,全都不能动,否则会影响她这颗冷静头脑的清晰判断力。

  朝天猛吸口气,她力图平静。

  “你真的不知道吗?我敲你三下,就是要你三更来找我,背手走,就是说在后门相见!”忍、不、住、了!她一拳捶在门板上,湿湿滑滑的触感更让她愈发恼怒。这么简单明了的事都看不明白吗?想当年她还是一介未经教化的小小石猴,都能明白广法天尊的言外之意。段鹏翼这号称万物之灵的倒不明白?亏他还是个人!大脑如此愚钝!

  “原来是这样啊——”大张嘴巴,段鹏翼那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落在谢小潮的眼里,无疑是火上浇油。

  “段、鹏、翼!”

  伴随着从牙缝进裂的声音,同时爆响在他额上的是谢小潮的“弹指神通”!

  有话明说嘛,干吗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嘟着嘴揉揉额角的大包,段姓少年抽泣于花园的一角。他又不像小潮,天赋异能,懂得未卜先知。

  “哭!还哭!”最看不惯他这个样子了,谢小潮心头暗气,在石径上来回踱步。是自己的教育方法错了吗?看他一副聪明伶俐的样子,还以为随着年纪增长,自然会增添男儿气概。到如今一十有三,还是这副奶声奶气动不动就涕泪齐下的德行。全都是段家人不好!平时太溺爱他,害得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难怪娘娘腔。

  嗯!她点点头,段鹏翼这小子的幸运就在于认识了她这个旷世名师,就算他真是烂泥糊不上墙,她也要助他扶摇青云。呵呵,这真是盲眼人得仙人指路,好过明日人过独木桥——语出《谢子》。

  这回她对他说得明明白白:“今夜三更,我家后门处见。”又恶狠狠地叮咛他:“再敢不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潮……”

  “干吗?”她还得回去补眠呢。

  “为什么一定要夜里?白天不行吗?”他不解地望向纤衣少女,白天多好啊,阳光灿烂。

  “师门传统。我说你哪那么多废话!”谢小潮一瞪眼,段鹏翼只有乖乖收声的份。

  是夜,月黑风高,云翳动,树婆娑。

  段鹏翼无奈地告别温暖的被窝,还得时刻小心不要惊醒家人,蹑手蹑脚地终于绕到了隔壁后园。

  四下一片黑暗,他眯起眼睛,小潮人在哪儿?

  忽觉颈上传来一阵凉意,猛回头,虎虎风声下,一根大棒正迎面砸来!

  “啊——啊——啊啊——”四根手指吞人口中也压不住极度惊恐之下发出的连声尖叫。一片黑暗里,只看得到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与一根冲他杀来的大棍。完了完了,他遇到匪人了!段鹏翼,十三岁,苍白的一生就这样陡然结束了吗?

  凄厉的叫声划破夜幕。狗儿轻吠,被吵醒的谢家主人提起灯笼火把前往察探。

  灯笼举起,只见一片湿润的泥土地上,小少年吓得俊脸惨白,说不出话。而旁边……他眯眼细瞧。嘿嘿。

  一袭黑纱、手持木棍的不正是爱女谢小潮吗?

  谢家主人仰头望了望天上,正好流云开启,月华轻敌。月下、花边、夜半、三更,爱女谢小潮与邻子段鹏翼……在后门……相会……

  灯笼落地。这、这岂不是,说书人口中的名段?

  公子小姐后花园,又巧被家人撞见……

  谢家主人嘴巴大大地张开不能合拢,“你、你们——”

  “你鬼叫个屁啊。”谢小潮对着段鹏翼恼羞成怒。

  “我不知道是小潮嘛。”段鹏翼哭丧着脸。他好怕哦!一时忍不住才叫出声嘛。“你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要吓我。”他指控她明显地欺侮弱小。

  “我哪有那么无聊。”谢小潮睨向他,“我是要教你我的独家棍法。”

  “谢伯伯又不是开武馆的,你哪有独家棍法。”

  “胎里带的,不行吗?”她斜挑飞眉。

  “那、那你也没必要突然打我啊。”

  “我打到你了吗?”切!不过是试试他的反应灵敏度嘛,还算不错啦,小子!警觉性还挺高。

  谢家主人终于稳定了情绪,手按在两个孩子的肩上。双眼泪光闪闪。

  “伯伯,我没事。你不用怕啦,小潮没有打到我。”体贴的段鹏翼连忙出言解释。

  “鹏翼,你是好孩子。把小潮许给你我不是不愿意——”谢席德含泪嘱托,“只是,你们还年轻,将来的道路还很漫长,选择的机会也很多。年轻人心思灵活,难免将来没有个变数,不要一步踏错而……”

  “……”

  “我去睡觉了。”眼见今夜是不可能有进展了,谢小潮鸣金收兵,留下段鹏翼一人聆听长辈的谆谆教诲。嗯,这个惩罚也就够了,呵呵——

  就这样,谢小潮初次上课便落得无功而返。

  时间——正午十分。

  地点——梅花林里。

  人物——白衣美少女与蓝衫美少年。

  是时,林花已谢春红,风乍起,细叶纷纷而落。

  白衣少女神情专注地凝视眼前的少年。少年的额上已有汗水微微涌出。好似武林高手过招前的精彩场面,终因某人一声,“好热哦”而不幸告终。

  “好热。”擦擦额上的汗,段鹏翼顺势蹲了下去,他好累!

  “喂喂。”一只脚无情地踏上他的背,脚的主人——美少女谢小潮,正柳眉横竖,“不是你说要选在阳光灿烂的白天吗?”

  “可是,可是我为什么一定要学棍法呢?”段鹏翼不安地看着谢小潮怀中的长棍。如果非学不可的话,他宁肯选择飞镖,比较轻,拿着不会重。而且如果他学得不好,小潮要打他,他好歹还有躲的机会。这么长的大棍打下来,他可就在劫难逃了。

  “基本上我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皆通,可不管怎么说,耍棍是咱家的长项,你当然要从棍学起啦。”

  “喔——”认命地应一声。本来还想说自己对大棍没啥兴趣,想捡样小潮不会的她就玩不下去了,没想到人家还是样样皆通——认命吧!

  谢小潮耐心讲解:“双手扶住棍的三分之一处,指向目标物,用尽全身力气打下去——你?”

  没错,她一面讲段鹏翼一面学,只可惜用尽全力打下去的结果是虎腕震脱,棍子自动三级跳。

  “不对,你的力气使得不够巧,你得这样……”谢小潮再次示范。

  “喔——”段同学再次演练。

  这回有点进步,只是棍子也起到了凶器的作用——差点打到树旁的谢小潮。

  没事没事,谢小潮安慰自己。这个小孩迟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嘛,再怎么笨的小孩,在她这样的名师指点下也会慢慢进步的。

  她折断梅枝,粗粗地扎了一个草人。

  “来,鹏翼,你打这个草人吧,有点儿目标会好些。不能把草人打散,要一棍穿过心脏的位置哦。”

  “喔——”某少年呆呆地抱起大棍直冲而上,扎扎实实地和草人来了个亲密拥抱。

  谢小潮朝天翻白眼,正巧一只乌鸦飞过,向她发出一声讪笑。

  该死的乌鸦,竟敢笑她?她朝天眯眼,乌鸦之上的云朵忽然变形,伸出一只手的形状愣是把鸟儿扇到了地面。

  嘿嘿,这回让你笑!

  谢小潮立刻冲上去把乌鸦结结实实地捆在了草人的脑袋上,“来来来,鹏翼,这回我们有目标了,你拿大棍来打它!”

  啥?打它?

  段鹏翼和乌鸦一同惊惶失措。

  “放心。”谢小潮笑如春花,“我只是要你练习臂力,不用真打到啦,你每挥一次,都把棍子停至它的头顶。”

  还、还是很危险啊——

  段鹏翼和乌鸦一同惶惑不安。

  看出他的犹豫,谢小潮闲闲地说:“两个选择——一,你打鸟;二,我打你。”

  缓慢地垂下头,再慢慢地竖起一根手指,段鹏翼难过地看了看乌鸦,对不起了,乌鸦兄!他惭愧道:“我选一。”

  “呀喝——”少年双手举棍直奔某活物头顶而去。小乌,原谅我!

  大棍夹着忽忽风声而下,小乌鸦双翅乱飞,呜呼,我命休矣!

  “睁眼……”

  嗯?

  “段鹏翼,我叫你睁眼。”

  “不——”声音带着哭腔。他不要,他一定打死小乌了,他对不起它,呜——

  “没事,你没打到该死的鸟。”

  “你骗我。”他明明觉得自己打到了。

  “我骗过你吗?”敢怀疑她的人格?

  “有!”少年陈诉事实,她天天都在骗他。

  呱呱的叫声适时响起,他心下一宽,看来小乌还活着,太好了!可是他怎么觉得那叫声中还带着笑意……

  好奇地睁开眼,小乌鸦安然无恙,感天谢地!

  “段鹏翼。”少女清清脆脆地说,“你低下头瞧瞧行吗?”

  呃,啥意思?他顺着少女的眼光往下瞟,那根棍子的落脚点正在少女的绣花鞋上……难怪触感那么柔软。

  “抱歉,小潮!”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了,他向后缩去。哭!早知道会打到小潮,他宁可成为杀鸟犯。小潮不会放过他的,呜——

  谢小潮满面笑意,“好奇怪哦,乌鸦在草人的头上,而棍子竟打到我的脚上——小鹏你真是好准头哦,我给你一个奖励好了。”

  “不、不用——啊——”

  于是乎,在梅花林里,白衣少女精彩的舞棍术开始施展,长棍舞成飞花,将一个蓝衣少年笼罩在一片光影之间。当然,绝对还不会伤到他一根毫毛——只不过就是那颗恐慌中的心受了点儿伤吧。

  嗯,现在段鹏翼明白谢小潮想让乌鸦当何种角色了,此刻,他就是那只乌鸦。

  于是,一整天的时间慢慢流逝。

  谢小潮是那种很有耐心的人吗?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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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来临,夕辉如火。

  白衣少女背立斜阳,良久,良久。

  这个世界上大概真的有所谓不合适这种事吧。不然,何以那身后已无力站立遂只能平躺于草地上的少年在自己这种良师的指点下依然毫无进展呢?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啊,但是竟然……

  唉!悲兮悲兮长叹兮——难得她一番好意把自己看家的棍法都拿了出来,竟然就是摆不平一个与武无缘的少年?

  对,是他天生与武无缘!不然不可能有自己这种名师坐阵还学不会的。嗯,一定是这样!

  从悲戚中醒来,谢小潮又开始寻思。每个人的指数其实都是一样的,在外貌上高一点在内在就可能低一点;这里不行,另一面也许就很强,毕竟硬要求每个人都像她一样德才兼备也的确是强人所难。嗯,条条大路通京都,东边不通走西边!——语出《谢子》。

  帝王将相,帝王将相,不成帝王则成将,不成将来则成相。

  活人,还能让“那啥”憋着吗?呵呵呵呵——谢小潮暗中佩服自己灵活机智的脑袋瓜。

  她回头道:“鹏翼呀——”

  “我不行了啦。”蓝衣美少年经过一天的风霜洗礼,早已成为黑衣煤少年,呜——他不要了啦。

  谢小潮笑眯眯地道:“你听我说嘛——”

  “呜——我不要练啦。”

  谢小潮一脚踏上他的背,“你这家伙不能听人讲话呀,像只鸭子呱呱叫。我是要说不用练了!”

  “我不要——哎——啥?”

  缓缓弯下腰,谢小潮吹气如兰:“鹏翼呀,明天我们一起进学堂吧。”

  呵呵,紧攥双拳,她是不肯轻易认输的谢小潮!毕竟,少年当以读书高嘛,没错。

家园 第3章  闹学记

  话说,在某朝某代,曾出过这样一个故事:员外之女祝英台女扮男装去读书,结识了莘莘学子梁山伯。二人朝夕共处,日久生情,终于衍生了一段悲戚动人的千古爱情……

  “嗤!”谢小潮发出一声讪笑,完全——胡说八道!

  两个人同处一室长达三年,竟然看不出一点儿蛛丝马迹?最后十八相送,祝英台明示暗示,梁山伯依然不懂?这种智商也能叫做才子吗?依她看,分明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梁山伯心里明明另有他人,没准就是祝小姐的丫环银心。

  又话说在某朝某代,曾出过另一个故事:孝女花木兰替父从军,征战杀场,更当了大将军,最后荣归故里,还嫁给了一起打仗的刘大哥,皆大圆满……

  “嗤!”简直胡扯!同行十二载,不知木兰是女郎?呵呵呵呵——古人诚欺我也。

  “小潮,你在研究什么?”段鹏冀看着再度埋首书堆的白衣少女。

  “我在看从古至今女扮男装的典故。”

  “嗯。要是去念书,小潮你就得扮成男生——对了!我还知道一个有名的故事!”段鹏翼得意地道,“还有一个是女扮男装去赶考,考上了状元呢。小潮你博古通今,是不是也想去当个女状元?”

  “我?”谢小潮一愣,随即摇头,她才不想!状元夫人才是她的理想——每天闲闲的,喝喝小茶,聊聊小话,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嗯——闭上双目就看到了美好的前景。有动力!

  “那你干吗要和我去学堂?”小少年万分不解,他就不喜欢读书。

  “当然是为了——督促你——啦!”谢小潮斜斜地瞪他一眼。想过闲散的生活,就得先打造出一个勤劳的少年。

  于是乎,在谢小潮巧舌如簧的煸动下,段家人终于相信了比起一直在家念闲书,不如去接受正规严肃的科举考试教育,对他们的宝贝未来会更有发展前途。

  “可是……”段夫人哭得泪人似的,有人欺侮她的宝贝该怎么办?

  “伯母可以完全放心,小潮也会一起去。”谢小潮巧笑倩兮,“鹏翼就像小潮的弟弟一样,小潮会一直照顾他的。”

  “小潮!”段夫人紧紧握住谢小潮的手。没错,小潮进退得宜,举止合仪,对鹏翼又一直格外关心照顾,“鹏翼就托给你了。”她倒是完全没想过谢小潮怎么能进学堂……

  “我大你半岁……”他才是不是弟弟,唔——后腰又挨了谢小潮的一记“袖里乾坤”。算了,少年啜泣,反正他的意见从来都被谢小潮的意见代表了,哭!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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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末夏初,榕树花开,粉红小扇子般的花暖暖地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甜。

  两个俊美少年穿着一蓝一白的衫子行走在去学堂的路上。

  白衣少年走在前面,眉英目朗。后面跟着一摇三晃的蓝衣少年,睫毛长长眼神软软,他且走且看,注意力相当分散。

  “小潮——”他第N次发现新大陆,一脸兴奋,指着晃动不止的树枝,“你看你看,树上有小鸟!”

  树欲静而风不止——谢小潮揉揉自己的额角,若不是生怕“她欲教而徒已没”,她早狂殴段鹏翼了。

  “树会动有很多种情况和原因……”咽下心头气,她拖起段鹏翼,他想第一天就迟到吗?爱说笑!她谢小潮不做则已,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快点走啦——”

  嘴里嘟嘟嚷嚷地跟着谢小潮大步前行的小少年,当然没有发现在他们转身之后,从那棵无风自动的树上,轻盈敏捷地落下一抹人影,他单膝弯曲,左手撑地,相当潇洒。

  好美哦!

  潇洒小帅哥呆呆地凝望前方那抹渐行渐远的幽蓝,刚刚的那个真的是男孩子吗?此去的这个方向,应该只有梧桐学院,他们是要去那里吗?

  马仁柴,十四岁,心儿正在怦怦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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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梧桐学院,因门口所种的两行夹道梧桐而得名。

  俗语云:没有梧桐树,引不来金凤凰。

  所以喽,以此召示,我们梧桐学院栖息的都是金凤凰!来吧、来吧,来我们这里读书吧。由地方官府承办的当地有名的二大学馆之一的梧桐书馆,岂是一般小私塾可比。

  在望子成龙的心理下,一票子民们络绎不绝地把孩子送到该处接受标准的科举式教育,导致该学馆日益壮大,渐成规模。

  入学的学子,按年纪与入学检测的成绩分人五个班就读。

  谢小潮与段鹏翼一起被分人“折桂书苑”。

  折桂书苑的学生们一般都是从小班升起,自小就在这里读书并寄宿的学生,很少有插班生进入,对于这两个清丽少年他们充满了好奇。

  两个人跟随夫子甫人,就遭受到二十多道目光冲击波的洗礼。

  夫子在那边摇头晃脑地说了些请大家欢迎新同学的话,谢小潮不卑不亢,倔傲我独立。台下不过是一群闲杂人等,和英明的她扯不上半点干系。

  段鹏翼家教良好,甜甜的一个招呼式笑容已令台下的众少年对他印象大好,均想:真希望这个蓝衣美人坐在我旁边。

  “哪里还有空位?”夫子老眼昏花,眯眼往台下梭巡。

  “我这里!”一个人影猛然站起,众少年立刻噤声。该少年剑眉飞目,身姿挺拔,正是此地老大——马仁柴是也。

  真是激动!刚刚那个可爱的美人不仅如他所愿果真是来梧桐学院,还进入了他所在的折桂书苑,这岂非缘分?在树上就注意到了他的晶莹脸颊、美眸长睫——这样的小美人怎么会是男的呢?嘿嘿,依他所见,明明就是女扮男装嘛。

  两道炎热的视线向他射来,一道人影挡住了他的继续观察,白衣少年谢小潮冲他浅浅地一笑,“谢谢,这个位子我坐了。”

  怎么会是这样?他垮下脸来,他要的是那个蓝衣美人嘛。

  至于段鹏翼,则一脸不安地看着谢小潮,小潮干吗非要坐在那人身边?左边明明有两个并排的空位嘛,干吗不和他一起坐?哼!小嘴一嘟,冲那边那个男孩哀怨地一瞥,又惹得该少年一阵惊艳。

  谢小潮细长的手指反复轻抚下颌,暗自寻思。看来她要多多注意了,身旁这个小“率”哥,好像对“她的人”颇有意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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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休时间,梧桐树影婆娑摇曳,一圈少年正盘膝坐于荫翳之间。

  “你们说,段鹏翼真是男生吗?”长着一脸红豆豆的小个子男生率先提出了一票人的疑问。

  咭咭地怪笑了几声,喜欢硬充再世诸葛姓贾名状元的青衫少年一掸洁白羽扇,“我看八成是女扮男装来念书的小英台,你看他整天慢吞吞的样子……”

  “那叫天真烂漫——”

  “还有,你看他没事就发呆,一个劲地盯着窗外的花看……”

  “那说明他纯真可爱——”

  “……”贾状元终于闭上了嘴,转向身后,谁这么多嘴,还在一边帮他作补充注解?“唉,老大?”乖乖,闪到腰!幸好他还没多嘴说什么。他忙起身腾出一小片空地让马仁柴坐下。

  马仁柴当仁不让,很有气势地掀袍落座,冲一圈少年勾了勾食指,大家立刻做聚拢状。

  “听着,”小马哥双眉轻扬,“三天之内,给我搞清楚段鹏翼的真实性别,但不许你们任何人对他有逾越冒犯之处!”

  呃,搞清性别不难啦,大家手段多多,可是……小少年们面面相觑,“不许逾越冒犯”,这个操作难度就大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转投于小马哥那张暗暗涨红的脸,哦——他们明白了,小马哥也终于进入“开花的季节了”。

  “贾诸葛——”不客气地唤了一声青衫少年,小马哥不耻下问,“你主意最多,先说说吧。”

  “其实也不难。”贾状元摇头晃脑,“有个很简单的验证办法。”他轻拉了下旁边少年的耳垂,别有深意地冲马仁柴一笑。

  马仁柴心下了然,点点头,嗯,是个好办法。他飒然起身,居高临下睥睨四座,“好吧,就这样办吧。”言毕,很有老大气魄地先行离去了。

  一圈少年尚自叽叽喳喳:“喂喂,你和老大说什么了?”

  “对啊!”被拉耳朵的男生很不满,“你扯我耳朵干吗?很痛的耶。”

  “笨!”贾状元觉得面前的诸学子们一律前途无望,连这么一点儿小事都看不明白,还钻研什么四书五经。

  “自古以来,女扮男装的漏洞就是这里呀——”一边使劲再度狠狠地扭上旁边男生无辜的耳垂。

  “是吗?”淡淡的语气带着看好戏的嘲弄。

  “你敢怀疑我?”贾状元的地位仅次于马仁柴,岂能忍受一般无知少年的侮辱。

  “不是我说的!”少年忙跳开,双手不忘护住耳朵。

  “也不是我!”

  “不是我!”

  见大家纷纷摇头,贾状元也就懒得追问了。

  “那……我们要不要助老大一臂之力?”红豆少年很疑惑,这个尺度是很难拿捏的耶,一不小心,被小马哥视为情敌岂不可怕哉?

  贾状元决定还是给兄弟们一点忠告,免得他们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们可以帮他制造机会,但千万要让他自己动手,以免‘误碰大嫂’!”

  嗯,少年们连连点头,贾诸葛毕竟是贾诸葛!

  就在他们刚刚离开,“呵呵呵呵——”树顶上传来淡淡地讪笑。

  谢小潮趴在茂密的树冠里,正托着小脸,精光闪动的眸死盯着少年们离去的背影。果然没错!她就说嘛,她这双识人无数的火眼啥时有误?那个姓马的绣花枕头果然对她家鹏翼垂涎三尺呀。

  哼哼,打狗看主人,也不看看段鹏翼的背后靠山是谁!

  想起那个居心不良的马仁柴,她眯起双眼——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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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鹏翼,你能帮我讲解一下这段文字吗?”伴随琅琅的话音,马仁柴已站到了段鹏翼的身畔。轩眉飞扬,大眼睛溜溜地向段鹏翼的耳朵瞄去。

  贾诸葛说得对!自古以来女扮男装的败笔就在于那个小小的洞孔,他要好好观察!一旦确定他的确是个“她”,他就要勇敢地面对这段天赐良缘!

  “呵呵——”一只手大力地拍上马仁柴的肩,谢小潮笑得十分明爽,“有问题干吗不问我这个同桌?何必舍近求远?来来,我给你讲!”不容他有任何反驳的余地,她抓紧他的手臂将他远远地拖离段鹏翼。

  咦?这回轮到段鹏翼皱眉了,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窗外。眼没花,天气也不像要下雨。那、那么小潮她怎么会变成这么好心?瞧瞧她,还笑容满面地帮人家讲,讲得好像很开心。

  嘿嘿,休想有接近段鹏翼的机会!看着马仁柴越来越臭的脸,谢小潮洋洋得意。

  第一回合,谢小潮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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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谢小子是干吗的?”马仁柴凝立窗边,黑眸聚射火花,熊熊射向坐在书苑院中与“心上佳人”一起共享阳光午餐的假想“情敌”。

  “他啊,不是和小段一起进来的吗?我们都在猜,这两个人一定是那种关系!”狗头军师在一旁作报告。

  “哪种关系?”

  “就是那种关系嘛!”

  什么这种那种的,马仁柴吊起眉稍,以危险的视线予以警告。

  哇噻!老大不愧是一代奇男子,生起气来真是好酷辣哦!贾诸葛悄悄地向后退一小步,以防老大一个脾气不顺,就伸手给他一个爆栗。

  都怪这个姓谢的防得滴水不漏,根本就不给老大接近小段的机会。

  吞了一小口唾沫,其实,老大真的很帅,又很有才情。依他看,整座折桂书苑,不!整个梧桐学院,谈得上是一表人材的人物,除了他那就是老大了。可是这几天看下来,人家小段和小谢一副两小无猜的样子,一定早就郎有情、妹有意了,老大是晚了一步啊!

  “少在那摇头晃脑,快帮我想个主意,我一定要和小段相处!”哼,论长相、论才华,他哪里会输给那个总笑得阴阳怪气的谢小潮?对!他还有身手!小段明白他的心意后,一定会选择他的啦。骄傲地仰起脸,马仁柴对此坚信不疑,他现在缺的只是机会!

  悲兮悲兮伤心兮——贾诸葛心头暗泣,为什么上天要把他生得这么聪明呢?

  小谢、小段,我不是要故意破坏你们这对小鸳鸯,可是我早就把一生卖给老大了,呜——他一抹眼泪,轻声道:“老大!我有办法,附耳过来——”

  “什么附耳过来!我最讨厌这种小动作,快说!”

  没办法,贾诸葛神秘兮兮地凑近一点儿,“老大,明的不行,来暗的呀。”

  没错!情场如战场,谢小潮焉能有三头六臂?看我们暗渡陈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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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灯节酉时相会,盼卿如约——思慕人马仁柴。”

  “好精巧的卡片。”段鹏翼转动手中卡纸,一边啧啧称奇。

  可是,这张纸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宿馆的门缝中呢?这明显是写给小潮的啊。这几天他看得很清楚,马仁柴看小潮的眼光和别人根本不一样,双瞳中好像带着火花一般,灼灼的耶。而小潮也好像对马仁柴格外关心。

  想到这儿,段鹏翼心里忽然不是滋味。怎么回事?小潮终于对他以外的人表现出了感兴趣的样子,也就是说他被某人支手遮天的人生岁月应该告一段落了,可他心里怎么觉得怪怪的?

  嗯,一定是我太开心了吧,哈哈哈。段鹏翼嘴角硬扯出一个笑容。不管怎么说,还是把卡片放到该放的地方去吧。

  带着几分落寞推开宿馆的门,温暖明亮的阳光洒满小径,树叶散发出幽幽清香,蓝衫少年细白的手指轻轻将淡雅的简卡推人旁边小舍的门内,然后因不知缘何的困惑用可爱的动作抓了抓头。

  在另一端的宿馆内。

  英俊的黑衣少年第一百零一次照向铜镜——嗯,发型没问题,服装没问题,气质没问题。今晚,对,今晚,将是他人生的重要转折!

  挥挥双臂——人不风流枉少年!一句“不来”。来、不来、来、不来……

  花瓣如雨,随着语声纷纷自指间流落。谁能相信,小马哥酷帅的外表下有一颗如此纤细的心。

  两岸风景如画,放灯节嘛,历史悠久——将小小的烛放人叠成的纸船里,顺着温柔的水流缓缓放去,一盏一盏都如同放灯女子柔媚的臂、幽柔的心。

  历经朝代变换,船灯也渐渐改型,从最初的纸与蜡,变成了精致的小竹船、小莲灯。各型各色,漂流在水面久久不沉,映着两岸女子手持的花灯,燕语莺柔的嘤咛祈求,成了五光十色的梦境。

  人渐稠,灯渐多,马仁柴心跳越烈。他的黑瞳穿越人海,只等着他的梦里伊人。

  不远处,有人背负双手,轻声叹息。白衣如雪,黑发如漆,正是谢小潮。

  看看手中的卡纸,再嗅嗅纸上浸染的花香。她还真没想到这位马仁柴竟还是个痴心男子,也不知从哪弄来这样有情调的香纸香墨,啧啧,情书啊!段鹏翼真是厉害,竟能让人给他写情书。

  可惜可惜,她摇摇头。可惜马仁柴这片痴心注定了如那一地落花、一水船灯,美好而怅然,人家段鹏翼压根就没明白他的这片心。

  呵呵呵呵,就让天生纯善的她来指点一下眼前这个迷途少年吧。

  “嗨,马老大——”谢小潮笑眯眯地在人群中冲痴情男挥舞手臂。

  “谢、谢小潮!”马仁柴大张嘴巴,怎么会这样?他约的人明明是小段啊,难道——

  “啊——谢小潮你好卑鄙。”满腔失落转化为低沉怒吼,“是你不让‘她’来对不对!你不公平!小段有自由选择的权力!”

  “没错呀,他有自由选择的权力。”谢小潮轻松地挥动手中的卡纸,“喏,他选择把纸片给我,让我来赴约,你还不明白吗?”欺侮人真是有成就感啊……不,不对,她这是日行一善,让马姓少年回归正途呀!啧啧,她真是善良!

  看着眼前这双充满戏谑的眸子,马仁柴怒火腾升,“好!谢小潮你够狠!你摆明了是要和我抢,对不对?”

  “我哪有?”谢小潮无辜地看向马仁柴。

  “嗯?”难道他后悔了?马仁柴忖度。

  “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干吗要和你抢?”

  “你——”

  “注意一下影响好不好,少大喊大叫破坏别人的感情。”谢小潮很严肃地劝诫,周围是一对对甜蜜的情侣耶。

  “我破坏你们感情?”这姓谢的果然和小段是一对!马仁柴妒火中烧,手持已被揪秃的花梗冲谢小潮一指,黑发轻洒,状极潇洒,“谢小潮——我要和你决斗!”

  “决斗?”

  “对!明天傍晚,书苑后的空地上,你敢不敢?输的人要放弃追求小段的权力!”

  “呃?”谢小潮眨眨眼睛,这姓马的还真是不轻易死心啊。好吧,就让你知道一下什么叫实力悬殊,马仁柴,挨打是你自找的!嗯——她好久没有活动一下筋骨了。

  “好,你输了就不能再打段鹏翼的主意!”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马仁柴答应得很痛快,他岂会输给这个小白脸!他可是——马式拳法正宗继承人,哼,再轻蔑地瞥这小人一眼,小马哥一甩衣袖,慷慨而行。

  “唉、唉、唉。”谢小潮学着马仁柴,连甩三下衣袖,这第二回合又是她胜耶!

  直到马仁柴走远,她才闲闲地扫了一眼身后,“出来——”

  “小潮。”慢慢从大树背后蹭出来的果然是一脸心虚的段鹏翼。

  “你知道我跟着你?”

  “废话!”上前转着圈打量段鹏翼,谢小潮浅笑盈盈。看不出这家伙蛮有魅力嘛,能倾倒小酷哥为他下战书。

  段鹏翼心里怪怪的,小潮的样子好奇怪,还以为被发现会遭她痛扁,没想到她笑得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嗯,他别的不敢夸口,看谢小潮可是看了足有一十三年。虽说这家伙一年到头笑眯眯,这其中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打人时的阴笑,虚伪时的假笑,骗人时的坏笑,还有心情好时的贼笑。

  奇怪,没有遭扁,他该庆幸啊,可是他还是很不是滋味。和那个马仁柴约在外面见个面就心情那么好吗?小潮和马仁柴到底……

  “鹏翼,你看你看,那边的船灯。”谢小潮拍拍段鹏翼的肩,那边那盏粉红的好漂亮。

  “嗯。”段鹏翼很乖地顺着谢小潮的指向看过去。

  “反正我们也出来了,就别着急回去了,去看船灯!”她的笑脸灿烂炫人。

  “好。”真奇怪,看到小潮这个美丽的笑,他竟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一点儿。

  “快点啦,跑得真慢。”谢小潮噘嘴催促,干脆伸手拉他。笨小孩,干什么都慢吞吞的,没有自己,他要怎么办啊?真是让人放不下心来。

  河边的风凉凉地吹来,好舒服。她索性解开了头巾,让一头乌发随风飘逸。

  五彩的灯晕染出五彩的河,草丛中的萤火虫儿四下飞舞,少女雪裳黑发,素面清眸,一瞬间让段鹏翼看得呆住。

  “小潮……”

  “怎么了?”她睁大眼睛。

  尖尖的脸庞上乌黑的眸子明镜般地映出他的无措,他脸上一阵发热,找话搪塞:“没、没事……”

  “干吗吞吞吐吐的?”她把脸凑近一点儿,拧起眉心,“是不是刚才跑过来的时候,有人撞到你?”

  “没有啦。”他别开脸,干吗离他这样近嘛,他的心一直跳,好奇怪!

  “哼哼,把脸移开表示你在说谎!”谢小潮趁他不备扳回他的脸,斩钉截铁地道,“你一定有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他下意识地推她,她被这样一推,猝不及防地向后跌去。他大惊,后面是河耶。

  顾不得什么心跳不心跳了,赶忙伸臂,将她拦腰环抱,“小潮,你没事吧?”

  死小孩!搞什么啊,竟敢推她?谢小潮很想破口大骂,可是,可是这样被他抱在怀中,不知怎地,有点软软地,好像骂不出口耶。

  离他这么近,才发现他长得真是好看呢,怪不得马仁柴会把他错当成女生。他的眼波柔柔的,这样凝视她时充满了关切,瞳眸中闪动着莫名的东西。而正是这些莫名的东西让她开不了口,让她骂不出声,让她竟有点口干舌燥,意乱情迷……

  “一定是错觉!”

  五分钟过后,谢小潮相当满意地对着拳头吹了口气。看,她说是错觉吧,现在不就打了他吗?

  “哪有这样的——”委屈的少年从河边的湿地哭丧着脸爬起,发呆过后再打人?小潮又增加了打人前的新预兆,他得多多注意,多多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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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大消息,最大消息——”有人跳上书桌,用《论语》想辜负眼前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观众罢了,总要有人评讲一翻才热闹嘛,哦,痛痛,他又为群众牺牲小我了。

  凫趋雀跃的少年们伸脖引颈,等着看两大传奇人物的决斗。大伙早就暗中下了注,竟有一大半看好黑马谢小潮。

  谢小潮冲他们露出一个自信满满的笑。

  “哼。”马仁柴一甩额发,对谢小潮不屑一顾,“后悔趁现在,打起来,我的拳头不留情。”

  “……”

  “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

  怎么一点儿回答都没有?谢小潮害怕了?马仁柴暗自得意,转过脸来一看,气了个半死。

  谢小潮正闲闲地顺着阳光欣赏自己形状美好的指甲。

  哎,女人嘛,就要时时注意自己的仪表。

  “谢小潮!”随着一声低吼,马仁柴人如疾风攻了上去,这种软趴趴的小白脸,看他一拳把他解决。

  咦?眼前一花,人影翩跹,他回过头,谢小潮站在另一边依然观察自己指甲形状的美好。

  一定是偶然的……

  他怎么能是自己的对手!嗯,再来一次!马仁柴一个扫堂腿扫向谢小潮的下盘。谢小潮身轻如燕,灵巧翻身,不但顺利转闪,还在半空中秀了个漂亮姿式以酬观众。

  看来他是小看了这个谢小潮。马仁柴暗暗点头,认可对手的实力并不代表他放弃,他马仁柴的毕生绝学还没有施展呢!哼,努力把内力运于手掌,多年武术内外兼修,练出的霹雳神掌可不是说着玩的,本来没想把它用于一场小决斗,但现在不使不足以振威了。

  “呀——”一声大喝,马仁柴提全身力气向谢小潮冲去。

  “老大——”惊惶失措的声音伴随连滚带爬的来者从后门绕出,正是刚才被打到肚子而奔去如厕的贾状元,由于那声音过于凄厉,导致大家除对攻的二位外都向他望去。

  只见贾状元一脸慌乱,正向马仁柴大喊:“那、那个段鹏翼真是男的唉!我刚刚如厕时亲眼撞到的!”他哭,好伤眼啊!

  马仁柴听得脸部扭曲,发出去的掌力突然涣散失了准头,一头栽倒在地,有跟随者冲上前去,发现他正翻起白眼。

  “哇啊——”满场喧哗声中,谢小潮不战而胜。更因不计前嫌,上前帮倒霉男子引顺真气,使得一票人心悦诚服,一跃晋升成为新一代折桂书苑的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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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谢小潮相当得意,一边陪段鹏翼读书,一边大大鼓吹自己如何大战马仁柴的英勇战绩。

  原来是这样啊——

  段鹏翼心里霍然去了一个大疙瘩,觉得胸腔里的闷气一扫而空。

  原来小潮是为了自己才会密切关注马仁柴,他还以为……唇边抿起微漾的弧,少年隔着书卷偷偷窥向彼端少女。

  黄卷青灯掩映下,谢小潮黑发如墨,眼眸如星。

  段鹏翼面上微红,马仁柴真是奇怪,他怎么会以为自己是女孩子呢?他难道看不出来小潮才是女扮男装的那个吗?

  小潮老说他笨,依他看,马仁柴他们才笨咧。小潮这么美,他们竟然会傻到看不穿。脑中忽然记忆重现,又想起看灯那日,满河船灯,萤火虫儿乱飞,小潮托腮浅笑、夜风拂发的样子。

  透过书页小心地打量着她,小潮她,以前有这样美吗?好像最近才发现小潮的美丽,抑或,她突然变漂亮了呢——嗯,如果可以不经常打他就更完美了。

  嘿嘿,小少年偷偷地想:他才不要告诉马仁柴事实真相,就让他以为小潮是男生好了。

  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耶。

  与此同时,某个黑衣小酷哥正在辗转难眠,怎么回事呢?他竟然会不停地回想谢小潮今天的英姿——那么纤细的身形,竟然有着和自己不分轩辕的实力。

  而且那种悠然的神态,最后还出手相帮的气度,嗯,怎么会觉得他很……很“那个”?唉呀,就是那个啦!

  明明是男生呀,糟糕!自己好像对他有点意思耶。

  怎么办?马仁柴,十四岁,心儿正在怦怦跳!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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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江湖

  “谢老大!不对呀,你得动这边、这边!”红豆少年挥手指挥。

  “哪里啊?!”白衣少年挽起衣袖,手执草须,继续挑战那只不爱动弹,和她一样懒散的蛐蛐。

  晴空朗朗,书声也琅琅,偏有两个翘课的坏孩子在书院中大肆叫嚣,完全没有公德心地破坏大伙的宁静。

  终于有人忍不住推开窗扇,出声阻止破坏安静的罪魁祸首。

  “小潮——”

  “干吗?”白衣少年笑盈盈抬起头。尖尖的脸庞,黑如曜石的眸四下灵巧一转便倾射出溢彩流光,看得那发言的少年到愣住了,一时讷讷地说小出诂。

  春去冬来,冬去春来,转眼间进入折桂书苑已有三个寒暑。谢小潮自青涩少年的形象转脱,犹如褪了皮的蛇出落一新,清新灵俏的天生笑模样,常常令人看呆。

  站在窗边的少年看着她言笑晏晏,不由得脸上一红。

  谢小潮眉心一皱,把手中草叶往嘴里一塞,大咧咧地走过来,伸手就向少年头上摸去,“你发烧啦,脸好红。”

  少年倏地向后一退,眼角飞快地左右一瞄,轻声道:“小潮,你注意点儿!男女有别,别动不动就摸我。”

  谢小潮闻言瞪圆双目——白衫如雪,皮肤晶莹剔透的美丽少年和口叼草叶、双瞳圆睁的样子还真是有种奇妙的契合。

  她格格地笑着,双手一撑,跳坐在窗子上,古里古怪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没错!面前这位恪守男女有别、面如绯樱的清秀佳人,正是和她已纠缠了十六年的无辜少年段鹏翼。

  呵呵——她欣慰地笑笑,这是不是就是做父母的发现孩子长大时的心情呢?原来,鹏翼他也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嘛。

  “喂喂!段鹏翼、谢小潮!”有人把书重重地在桌上一拍,“你们去别的地方上演新断袖之癖好不好?我娘还期待着我今年可以高中状元呢,我可是要认真读书的。”

  谢小潮月芽眼轻眯,流露出一丝寒意,可还没等到她本尊发标,身边已竦然立起好几位代言人。

  “贾状元!”小红豆不知何时跳了进来,“别以为你得了夫子几句赞扬就以为自己是注定的状元命了。天天读死书,都忘了当初我们书苑的规矩!和老大大声小叫的,还真以为自己是个状元了,切!”

  “你——”贾状元伸手指着小红豆,结巴道,“那、那个时候,是我年少无知,如今我是迷途知返,念在一场同窗,我劝你还是多看圣人书,不要整日执迷不悟!”

  “嗤!”马仁柴双手拢在脑后,对贾状元发出一阵不屑的冷笑。小马哥如今更加高挑,剑眉深目,酷劲实足。只是不知为何,那眉宇间常不自觉地凝结出一种若有若无的忧郁,并因此被学馆周围的小家碧玉们评为梧桐十美之首。

  想当然尔,谢小潮与段鹏翼也均榜上有名。

  他眉宇轻扬,环臂冷哼,“眼下时局混乱,群雄四起,大元朝不保昔。你考上状元又如何?今天考上,大元明日被灭,你还……”

  “马仁柴!”一声霹雳大吼硬是盖住了周围一票杂七杂八的吵闹声,原来趴在桌案上淌口水半睡眠状态的夫子在接收到一句“大元明日被灭”后竟于瞬间清醒,更转睡意为火力向马仁柴全力喷发,“你竟胆敢在此口出不逊狂言!”

  要知道当地两大书院——梧桐学馆与枫叶书院都由官府承办,夫子拿的是官家钱。他老眼忙着往窗外看,后背衣衫被冷汗湿透。这还得了,要是让人知道他们学馆中竞有这等狂肆之徒,传扬出去,他可就要饭碗不保啊。

  “我又没有说错!”桀骜地扬起下巴,马仁柴一字一句针锋相对。

  夫子颤微微地指住马仁柴,豆粒大的汗珠自焦黄的面皮上滚落。这个马仁柴……成天在学馆里肆意评天下,留着他,早晚得出乱子。

  “你、你给我立刻、马上、即时、现在——就离开折桂书苑!”

  此言一出,少年们鸦雀无声,面面相觑。一时间,连风吹人窗子轻翻书页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夫……夫子。”贾状元也呆住了,不管怎样,他可不想因为与他争执而害马仁柴回家。

  “跟你没有关系,让我退学,哼,你还没那点儿能耐。”看穿他的心思,马仁柴冲他微微撇嘴。转头又斜睨夫子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拿起桌上的东西转身便走。

  谢小潮和段鹏翼忙前后脚地追上去,在这书苑里面,他们平素和马仁柴相处最好。虽说初来时有些不愉快,但后来马仁柴一反常态,对他们处处照顾。谢小潮认为,这就是英雄惜英雄,不打不相识。

  三个人一前两后追逐在梧桐道上,道上有梧桐、榕树,宽阔的叶子都随风相擦,又是仲春时节了,榕树还未开花。

  马仁柴忽然想起相遇时的情景,那个时候……

  “马仁柴——”谢小潮从后面追来,“你真的要走掉0阿!”

  “是啊,那个夫子你不要理他嘛。”段鹏翼一脸紧张,他是不太爽马仁柴和小潮感情太好的事实,也曾暗中希望过马仁柴最好离开。呜……他只是想想的嘛,马仁柴要是真走了,他还是会很难过的!

  “不是的,”看着面前两个十六七却还依然天真如半大小孩的少年,马仁柴顿了顿,又看看天边的云,幽幽地道,“男子汉大丈夫,总要有一番作为,困囿在那个小小的书馆,实在不符合我的个性,我早就想出去闯荡一番。”

  “可是……”段鹏翼不安地想开口,却被谢小潮抢先,只见她眼含星光,上来便拍了马仁柴一掌。

  “没想到你真是个胸怀大志的男儿呢。好!我祝福你,马仁柴!愿你能闯出一片天地,有所作为!”

  马仁柴忽地面上一红,调转过头。

  “哎哎——”谢小潮大惊小怪,“马仁柴你脸红了耶。”段鹏翼脸红没啥新鲜的,小马哥脸红可就真值得一看了。

  迟钝!段鹏翼暗中朝天翻了个白眼,这世界上如果想找出一个比他更迟钝的人,那无疑就是身边这位谢小潮了,果然名师出高徒!

  “那个……”

  马仁柴微微踌躇,踏碎一片无风自落的叶子。抬起头,就可以看到小潮阳光般明亮的眸子,轻漾于两腮的发丝。离开这里,如果会有黯然,必是因为……

  “马仁柴是个好男儿哦!”又是一拳打上了他的肩膀。

  呵呵,这个谢小潮,总是手舞足蹈,动手比嘴巴快,呵呵……

  “喂——”谢小潮不满,“你干吗老低着头?”

  马仁柴蓦地转过身,向前冲去,动作快得让谢小潮来不及反应,直到他跑到路的那头成了小小的人影,才回过身,冲这边大喊一句:“谢小潮——我喜欢你——”

  被踏碎的叶片上,有着一颗晶莹的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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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用脚踢了一下身边的段鹏翼,谢小潮不解道,“马仁柴喜欢我,干吗跑那么老远才说?”

  深深地吸了口气,段鹏翼注视着谢小潮看似懵懂的脸,加重语气,“那你想怎样?”

  “什么怎样?”人家一头水雾啦o

  “你觉得马仁柴怎样啊?”

  “嗯,好问题。”谢小潮点点下颌思索半晌,“马仁柴很帅,很酷,很认真,身手也不赖……”

  段鹏翼的脸色逐渐晴转多云,莫非小潮她……

  “总之是个好哥们!”谢小潮弹了个响指,“走啦,该是吃中饭的时间了。嗯,今天的菜色是什么呢?”

  原来小马哥的离去不足以使某薄情小女子忘记中饭的开餐时间,段鹏翼心中对马仁柴表示同情,脸色却不由得再次变化,晴转多云化为多云转晴。

  “鹏翼呀。”谢小潮忽然拿肘撞了撞他,侧过脸来笑语吟吟。

  “干吗?”某少年心中警钟大作,又是这种口气……她一定又决定了什么事,绝对!是要抢他的中饭吗?

  自在地背起小手,谢小潮露出可爱的招牌笑容,“你不觉得马仁柴其实说得很对吗?这种乱世……”

  “当然是待在家里比较安全!对不对,小潮?”怯怯地退后一小步,问题的关键好像与中饭无关,难道她是想……

  “当然——”

  喔,还好还好,他松口气。

  “——不对啦!”

  什么?!

  “乱世而起嘛!”谢小潮眼含精光。好男儿志在四方!

  “我决定了!”她语如黄莺般清脆。

  我就知道……某少年陷入绝望。

  “我们去赶考!”

  就这样?少年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如果只是这样,他还可以接……

  “借此名目才能离家啊,然后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门路可钻!”嘿嘿,满意地看到段鹏翼露出了待宰羔羊的表情,嗯嗯,小段已经长大了嘛。她这个活猴也可以出山去大闹一场喽!

  “对了!”她戳戳已呈石化的少年,“今天的中饭会是

  “谢小潮,我好钦佩你……”少年抱住头,这就是所谓的跳跃式思维吗?呜——未免太跳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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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亭古道,有离人欲去。

  一票人携老扶幼,十八相送,为首的段夫人哭得泪人似的。

  “婷儿。”段君逸不得不安慰娘子,“鹏翼赶考是正途啊。”

  “可是……”时局这么混乱,出门在外,出了事该怎么办?

  “伯母可以完全放心,小潮不是一起去吗?”谢小潮紧了紧身后的包裹,笑脸甜甜地作着保证,“有小潮照顾鹏翼啊,鹏翼就像小潮的弟弟一样……”

  段鹏翼没什么表情地站在一旁掏耳朵。咳,按理说他这样的优雅美少年实在是不适合作如此动作,可是这套话,他真的觉得听着非常耳熟。

  为什么他堂堂男子汉,却被父母以一脸托孤的表情交到小潮手里?他很怀疑。没错,小潮是很厉害啦,可是……他眼角偷偷瞄一眼一旁的谢伯父。

  爱女程度决不在他娘亲之下的谢伯父到底是如何同意小潮跟着他去参加所谓的会试还真是个永远的谜啊——

  “好啦,再不走,天就要黑了。”一把揽过尚在发呆中的段鹏翼,谢小潮笑眯眯地冲送别者们挥了挥手,迈着轻快的步伐,踏上官道。

  两家大人面目无波,目送着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鹏翼的个性那么柔弱,小潮坚毅的性子正好能撑他一把。让这两个孩子在一起培养培养感情,反正鹏翼和小潮在一起那么久了,再出一趟门,谢家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吧。嗯,他们段家赚到了!

  ——小潮的个性那么疯野,除了鹏翼还有谁会要她呢?让他们在一起培养培养感情,再出一趟远门,段家人也就不好反对了。让小潮拐到鹏翼,将来嫁出去,也就住在隔壁,嗯,他们谢家赚到了!

  段夫人和谢阿伯目光不约而同露出算计的狡黠,呵呵——真是皆大欢喜啊。

  蓝天白云,草木清鲜,两个俊美少年结伴同行。

  谢小潮在前面走,神清气爽,“快点儿啦,鹏翼!我们要赶在天黑前进城啊。”

  “小潮——”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他觉得好奇怪,“怎么你从来也没出过门,却这么熟门熟路似的?”

  哼,谢小潮洋洋得意,她走过的路,比段鹏翼十辈子走的都还多呢。

  “我们要去中都吗?”段鹏翼看看前方的差路口。

  “去中都干吗?”

  “咦——”

  “你还真想去参加会试啊?”谢小潮白他一眼。虽然说是这样说啦,她也曾想过让小段走这个路线,不过时局变得太快,他们还是先进城打听一下目前的情况比较好。

  二人谈笑间,已进了城门,从没离开过濠州的某少年是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不时发出呃哦咦喔的感叹声。

  “小潮——你看,那是什么?”

  “……”那还用说吗?青筋跳跳!难道在钟离他就没看见过耍杂技的吗?

  “小潮——你看!那个、那个……”

  拜托!你以为你还是五岁半啊?见个吹糖人的值得如此兴奋吗?

  “小潮小潮!你看——”

  “喂喂——”谢小潮双手叉腰,柳眉横竖。这小子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非要显示出他们来自穷乡僻壤不成?

  段鹏翼兀自后知后觉,拉着她的袖子挤入人群。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谢小潮越发生气,不就是一大堆人围着看那个榜文吗?不就是榜上写着什么……咦咦?

  她甩开段鹏翼,忽然挤得是奋不顾身,一马当先。

  嘿嘿——

  半晌过后,谢小潮气定神闲地自人群中走出。

  始终没挤进去的段鹏翼连忙问她:“小潮,上面说些什么?”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看,他好奇死了。

  上面?谢小潮呵呵轻笑,那真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忽然就在眼前处”——语出《谢子》。

  果然,人的命好,就是不一样,再次用眼皮上下扫扫“幸运少年”,把段鹏翼看得浑身发毛。

  “……小、小潮……”

  “你想知道上面写了什么?”谢小潮轻言软语,靠近几步。

  他、他不会是做了什么自掘坟墓的蠢事吧?段鹏翼干笑两声,“其实,也没什么……小潮,我们还是快点儿走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吧?

  “想溜?”谢小潮露出邪恶的笑容,“来、不、及、了!哈哈哈哈——”

  榜文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为了抵御红巾军,大元皇帝陛下决定广招各路人才,不论出身,破格提用!

  红巾军?她这颗聪明的脑袋瓜不会记错的,那个未来的草民天子不就正是红巾军旗下吗?哼哼,那条胆敢侮辱了她自尊的草龙,想起就气!反正她是女人嘛,女人有权小心眼。

  于是转眼又看了看眼前的少年。

  对!历史上没有记载又怎样,这段时空本会有她谢小潮吗?既然她都横空出世了,这朝代变换,局势走向也应理所当然有变!这就是我佛常说的变数。

  谢小潮越想越得意,没错!她和小段干脆去助大元一臂之力吧。

  “什么?!”听了她的高论后,段鹏翼微微皱眉,不要吧,他是汉族子民耶。

  “那你是——想当造反一派?”谢小潮懒洋洋地拿眼角斜睨着他。

  果不其然,看到一阵猛烈的摇头。

  “我、我不要。”他家里可还有娘亲、爹爹和爷爷,他哪敢去造反啊,会牵连他们的!哎?忽然想到,他嘴巴圆张,“马、马仁柴他是去——”

  “笨!迟钝!”弹指给他头上一个爆栗,“现在才想到啊!人家和你可不一样,人家是好男儿志在四方!”

  “哼!”段鹏翼挎紧包袱,沉下脸大踏步向前,什么嘛,一提马仁柴小潮就是赞不绝口。

  “哎?”谢小潮讶然,鹏翼生气了?他发自己的脾气?呵呵——谢小潮一阵奸笑,不是她坏啦,叛逆期是成长中必经的嘛,说明她的小段快要脱离那副奶声奶气的模样了。

  “好啦好啦,不打你就是了。”呵——适当退步才是高明的驭人术!

  什么嘛,他才不是因为她打他生气呢。段鹏翼嘟着嘴,小潮还老骂他笨,小潮自己才是笨蛋咧,都不懂他的心……

  “好啦,痛不痛?我帮你揉。”谢小潮追上去想象征性地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抚,却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段鹏翼竟然——比、她、高、了,啊啊啊,可气啊!

  咦?身后怎么突然这么安静?段鹏翼回头,眼底正落下谢小潮举臂的窘境。发现这个小动作,他的心情霍然转好,冲她眨了下眼睛,“嘿嘿,你够不着我了!”

  死小鬼!说话就说话,眨什么眼睛?睫毛没事长那么长,嘴边一笑还露出两个坑,离这么近看会害她心慌耶。

  “……哼!我决定了!”少女信誓旦旦。

  “决定了什么?”

  “我决定不找理由先扁你一顿再说!”

  呜——这是什么世界啊,比她长得高就要挨打吗?

  因一时得意嘲笑了谢小潮那停止生长的身材而落得在下一刻捧头啜泣的少年——正是得意忘形这句话的最佳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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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谢小潮的逼迫下,二人转向镇江出发。元朝大将定定正在那里奉旨招开天下第一武林大会,借此广选贤才良将。谢小潮踌躇满志,一路勾画着美好的未来,巴不得一日千里,可气某人比当初的唐三藏还要肉脚,速度温吞如小龟。

  太阳落山,两个人终于未能赶在城门关闭前人城。

  互相抱怨一通后松口气,还好,在城郊发现了一家客栈。幸好幸好,段鹏翼暗自庆幸,他还以为得露宿荒郊了,

  谢小潮满眼警觉,打量这坐落于城郊路半的小店,哼,普通的客栈会开在这里?

  进去一看,内有上下两层,堂摆八张大桌,小二满脸I谄媚地上前招呼,掌柜的懒洋洋地靠在柜上拨着算盘珠子。嘿,这贼店装得到挺正常……

  可别想瞒过她这双火眼金睛,所谓“宴无好宴,店没好店”——语出《谢子》。所以,这里一定是黑店!

  谢小潮严肃地打量迎上来的小二,瞧这小二,肥头大耳,一看就不像是个好人!

  当下皱着眉,缓缓把包裹放在桌上,这臭小二真是不顺眼,两颗眼珠子贼溜溜地转。她不是已经扮成男装来掩饰自己的天香国色了吗?这小二难道还是男女通吃?

  谢小潮胡思乱想之际,小二已问向段鹏翼:“这位相公,天色见晚,想是要住下来歇息吧。”

  “嗯,要两间房,再来点儿小菜。”他饿死啦,得先填饱肚子。

  吃吃吃!谢小潮瞪他一眼,都是他,走得慢吞吞才害他们入了贼店。虽然她武功高强,机敏过人,万一双拳难敌四手,不就落得个红颜薄命的下场?对!她还得保护段鹏翼这个未来的“米袋”,唉,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小二,我们要一间房就行了。”慢悠悠地坐下,摇摇头,她还真是苦命。

  “好好,我这就去给您安排。”小二笑着离开。

  段鹏翼闻言看向谢小潮,小潮到底有没有身为女孩子的自觉?竟然还要和他住一间房!其、其实……他是无所谓啦,可小潮……那个……女孩子还是要有所谓名节顾忌吧。

  “小潮……”他红着脸,垂着头,不晓得怎样开口,万一说错了话,又得挨上谢小潮的铁拳。

  “干吗?说话就说话,吞吞吐吐的。”斜横他一眼,谢小潮早看穿了他那点儿心思,她是老虎不成?

  “我,那个……”

  看他那副面红耳赤的模样,谢小潮觉得很好玩,想逗他自己却先耐不住。伸腿在桌子底下踢他一脚,“你是不是又在担心你那套‘某某有别’?”

  心事被说中,段鹏翼有些讪讪,嘴里却尚在辩解:“不是啦,只是我们又不是没带够银子,干吗非要那么节省……”

  “笨!”伸手又拧他一把,谢小潮摇摇头,和这个呆瓜解释也未免太难。万一让他知道这家店是黑店,他还不得当场跳脚,夺路而逃?到时候落得露宿野外她是无所谓啦,爬到树上窝一宿她也不成问题,只怕这个娇滴滴的笨小孩耐不得风寒。唉,想想也叹,凭啥她要上树找平安,她可是来享福的啊。嗯嗯,还是得快点儿把段鹏翼打造成一个高官大员,她要住好的、吃好的、整天闲闲的……

  “呵呵呵呵——”某人发出陷入想象中的狂妄笑声,却完全没有想过依照她的个性,是不是能忍受那种无所事事的生活。

  “两位,饭来了,慢慢吃。”小二适时端来饭莱,四菜一汤,香味诱人。

  段鹏翼刚要举筷,便被谢小潮拦住。

  “怎么了?”他不解地看着她。

  “只许吃饭,不许喝汤!”她叮咛,黑店,哼,欺她是初闯江湖的雏吗?

  宋末起义的梁山好汉皆是昔时天上星君转世,专开黑店的孙二娘后来就曾在她们逍遥阁里任职。这种种手段听她讲过无数遍,一般不会下在饭里,只浅浅地混在汤中,用量不多,你试也试不出来。待到你睡着了,再佐以迷香,里里外外沉得你三魂七魄都晕头转向。到那时,要杀要剐全得由人。

  哼,她握紧双拳,双眼显现出湛湛精光,不知道今晚是谁撞到谁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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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饭后,两人上了位于二层的客房。天色已黑,掌柜叮嘱小二上前关店门,才插上门闩,就又听到一阵叩门声。

  “店家,开门。”温和的声音从门外传人,小二和掌柜互看一眼,嘿,今天生意还真不错。

  同一时间,二楼之上。

  某少年看着温暖的床铺陷入了天真的烦恼——一张床,两个人怎么睡啊?犹豫半晌,唉,算了,他是男生嘛。

  “小潮,你睡床,我睡桌子上好了。”

  “咦咦?你说什么?”忙着上窜下跳检查地形的谢小潮一时没有听清。

  这种话,还要他再说第二遍吗?真是!段鹏翼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里想着:谢伯父,不是我想占小潮的便宜,实在是您教女有方,太会节省,我扭不过她才权宜同房共处。不过,我乃正人君子,不欺人于暗室,绝对不会做出什么辜负您期望的事情。今天晚上的事,我会守口如瓶,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小潮曾与我共处一室,损她名节。

  “喂!回魂!”谢小潮跳到他耳畔大叫一声,真是的,这迷香人家还没放呢,他就晕头转向啦。

  “啊啊。”回过神来,他手足无措。

  “我是说小潮是女孩子嘛,床让你睡,我睡桌子就行了。”

  咭咭咭咭——古怪的笑声响起,谢小潮力图保持神色自若,但控制不住的笑意却让紧抿的嘴角开始上扬。

  把段鹏翼从窗边挤开,她大力推开窗子,眼前真是群星灿烂啊。

  用力呼吸——嗯,空气是多么清鲜,人生是多么美好,“小潮是女孩子……”啦啦啦!她一想到这句话就想大笑,她谢小潮也终于挤身于特种公民阶级了!

  干活卖力的日子远去了,看妲己脸色的日子远去了,她终于也有被别人礼让的一天了!

  “哈哈哈哈——星星是多么明亮啊!”

  某少女实在无法掩饰内心的得意,一手叉腰,一手指天,对着窗外发表她的人生感叹。

  段鹏翼一边拼桌子,一边向窗外探去。奇怪喔,天上明明阴云密布嘛,哪里会有星星呢?

  临屋隔壁。

  两个男人刚刚踏人,便听到了那阵尖锐的笑声,不由得互相对看一眼。

  “吴王。”青衫人慎重地掩上门,“看来隔壁有些古怪。”

  被称做吴王的男人转过头,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狂嚣飞扬的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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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谢小潮屏气敛声,侧耳倾听。夜已过半,月沉风鸣。

  她蹑足轻起,看了眼段鹏翼,他正幸福地枕着包裹睡得香甜。臭小孩,在桌子上睡都能睡成这样!要是没她,怕被人暗害了都不知道。

  轻轻一个提气,她纵身跃上房檐,一阵疾行,风行草偃。墙瓦在疾密的细踏下发出轻微的响声。

  待落定身形,她掀开房瓦,乌溜溜的眼睛往下俯瞰。

  瞧瞧瞧,她没说错吧!大半夜的掌柜的和小二还不睡,分明就是在准备动手行凶。

  适才招待他们的小二正在大厅里明日张胆地霜霍磨刀,银亮的刀弯闪烁着烛火的摇曳。哼!当他们是待宰的羔羊啊!

  掌柜的嘱咐:“张三啊,赶在天亮前把该杀的都杀了吧,不要耽误明天的生意。”

  谢小潮眼看那张三一张苍白的脸露出奸诈的笑,龇着两个兔子板牙向掌柜保证:“行,没问题。”

  好啊,以为本大圣是吃素的呀,还“没问题”。

  谢小潮怒从心头起,闪身回房,因愤怒而不觉脚下使劲,把瓦踩得吱吱作响。

  气死她了!再恶狠狠地跺一下脚,才顺窗溜回,看看段鹏翼,犹自熟睡中……

  谢某人一脚踩瓦,却惊醒了那隔壁的青衫人。他警觉而起,皱眉细听,“吴王,房上有人!”

  吴王淡淡的话音不疾不徐,“从刚才就听到了。徐达,会是我们的行踪被发现了吗?”说着,已然披衣坐起。

  “还是我去——哎,吴王!”徐达话音未落,那男子已撑手翻窗,跃上屋脊。

  四下一片黑暗,他举目梭巡,并未发现有人潜藏。顺着夜风的吹拂,他绾了绾披散的发,俊朗的脸上浮起一小片阴云。这些年来,想要睡个好觉似乎都已成为了不可奢求的梦。

  站在这屋脊之上,环顾四野,越发感觉人之于天地的苍茫渺小。他轻轻地笑了笑,什么叫鸿鹄之志?!什么是逐鹿中原?!不过是在命运的驱使之下做着无从选择的事罢了……

  摇摇头,刚想回去,忽地看到房瓦有动过的迹象。他双眉一蹙,看来,并非是他们多心啊。

  顺着痕迹,提气而行,一双鹰眼,四下飞射,脚步停在临窗,是了,屋顶多年茅草从生,到这里被踏的迹象就消失了,深凝如墨的眸中顿时若有了悟。看来,有问题的人,就在这下面……

  好啊!果然来了!谢小潮嘿嘿冷笑,一直留神着门外的楼廊,不曾想这小二还有两下子,竟然还上了房,显然就要翻窗跳梁,欲图不轨了。

  哼!今天撞到我就算你了,管你黑店白店,若不惹我,我才没空犯这英雄主义,如今是你要算计在先,就别怪本大圣要大开杀戒了!

  “贱贼!哪里走!”一声大喝,谢小潮凭窗一蹬翻上房檐。果然见一抹黑影,立于屋顶正中。她伸手扯下腰带信手一抖,白绫笔直如棍,人影如光,冲杀上去。

  他冷笑一声,果然是元兵探子,你们盗我大汉天下,如今我们驱赶蛮夷倒成了贼?

  懒得在口头上与之争夺,眼前这探子身形虽小,却举止轻盈,身法灵活,还算有两下子。他心里对敌人暗赞,拳头可半点儿也不松懈,一时间,掌风、衣风交杂一处。

  徐达听到房上动手,心下暗惊,此处正属元将八思尔不花的疆界,真惊动起官府来,岂不糟糕!

  “吴王不可恋战!”一边轻喝,一边冲上来相帮。

  咦——那伙计不是叫张三吗?谢小潮一愣,那男子也正被徐达扯住后退一步。

  月光皎皎,清如白银,三人六日,瞬间彼此看得分明。

  男子及徐达一愣,这、这分明是个女扮男装俏生生的姑娘家啊。

  谢小潮同时也看清了那男子的面目,眼前这男子剑眉深瞳,气质狂邪,一双犀利敏锐的鹰眼如两道利剑正朝自己灼灼射来。

  这、这不是……

  定睛一瞧,谢小潮勃然大怒,一声狮吼惊破夜空:“草龙——!”

  没错,眼前的男人,正是十一年前胆敢害谢小潮自尊片片破碎的罪魁祸首,未来的草民天子——朱元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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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吧,事情怎么解决?”姓李名四的掌柜和姓张名三的小二抱臂环胸,打量着面前三名“夜半惊魂记”的主演。

  “被踏坏的屋顶砖瓦共有三十八块,破坏自然风光本地名胜的墙头草数目难以统计。影响本店客人睡眠兼有偷窥他人隐私之嫌,损坏本店名誉——”

  “喂喂!”谢小潮气愤难耐地打断小二的哕嗦,“那个破草也要算自然风光?”

  “好了好了,都是我们不对。”徐达忙上前从怀中掏出赔偿费塞给小二,回头真给他们来个夜半斗殴惊动起官府来岂不因小失大。

  “都是你这个女人,半夜不睡,上什么房!”草龙不耐地扫她一眼,害得他以为是仇家歹人。(按:各位看官,鉴于朱元璋这名字实在太土,请允许作者按谢小潮的习惯称他为草龙。)

  “喂喂,这怎么能怪我!”谢小潮身高可以输人,声高不可输入!食指纤纤指向小二,“明明是他们语言混沌,行为不检,招惹嫌疑,杀猪就说杀猪嘛,干吗不说清楚,害得我以为住人黑店!”

  “这位扮男装的姑娘,您可忒不讲理了。”小二扼腕,他们磨刀杀猪招谁惹谁了。

  “姑娘——”掌柜懒洋洋地挥挥算盘,“别的少说吧,人家都赔银子了,您那份也拿来。给了钱,就都算我们的不是,不给钱,您说的天花乱坠也是您的不是。”

  嘿,谢小潮闻言更气,转向草龙撒火。

  “都是你不对!”哼!她就知道!遇到这厮没半点儿好事。

  “我怎样?”他抬抬眉毛,这身手灵巧的家伙竟然是个女娃。

  “你上什么房啊!害得我以为——”

  “嗯?”掌柜拨拨算盘。

  她咬住唇,不好,再说一句黑店,那赔偿费更得上涨了。

  眼看这姑娘不好惹,披衣起来看热闹的客人也越来越多,徐达生怕出事,拱手上前,“嗨,这个嘛,人在江湖,总是小心为妙。误会、全当误会。”

  “哼。”谢小潮心下一转,吊眼瞧他,“人在江湖?”

  “对!人在江湖,人在江湖……”徐达干笑着解释。

  “对哦,既然你们人在江湖,那就学学江湖豪杰义气为先吧。”谢小潮笑吟吟地冲他摊开白葱玉掌,故意嗲声嗲气:“我那份赔偿费帮帮忙吧——”

  这就叫有样学样、现学现卖。

  “小女子遇英雄,便宜不占白不占”——语出,嘿嘿,依然是——《谢子》。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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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冤家路窄

  客栈昨夜上演惊魂记,只有一个人双耳不闻窗外事,睡得兀自香甜。然后当他自饱足的一个长觉中醒来,首先落人这双湛清明眸里的,竟不是透射窗棂的晨光。

  谢小潮坐在桌边沉思无语,不不,他用手背揉了揉眼睛,那似乎可以说得上是陷入冥想……对!一会儿轻轻皱眉,一会儿暗暗咬牙……自后背冲上来的那股凉意,瞬间驱散了段鹏翼沉于半醒半睡间的朦胧,在完全清醒的同时,这个当世最了解谢小潮的人下了断言:有人,该倒霉了。

  下意识地环住自己纤薄的肩膀,但愿,这个人不是自己。

  ”小潮,喝粥……”脸上带着近乎讨好的表情,坐在桌旁的段鹏翼怯怯地把粥碗递给谢小潮。小潮还在发呆耶。

  “吴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立刻动身吧。”轻轻的话音传来,段鹏翼举头望去,见是一介青衫客与一个黑衣人正从二楼缓缓步下。

  “嗯。”草龙颔首,此去镇江,有大事要办,能快则快D巴。

  感觉身边的温度陡然降低了几度,耳边冒起丝丝凉气,段鹏翼回过头来,只见自冥想状态中霍然醒来的小潮腮红眉竖,目光如炬,正炎炎射向那名黑衣男子。

  可惜当事人云淡风清,连看都未看她一眼,就飘然逸门而去。段鹏翼一边把馒头撕开慢慢填到嘴里,一边猜测昨夜他睡着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蓦地,谢小潮拍案而起,吓得他手中的半个馒头差点落了地。

  “小、小潮你……”咳咳!哽到他了,水——

  谢小潮不甘心地把视线投向门外,“我们也走!有仇不报非君子。草龙,姑娘就和你杠上了!”

  对!上天安排她在这里遇到草龙,一定是为了给她一个雪耻的机会,如果她这颗聪明的脑袋瓜没有记错的话,草龙其时应该已坐拥应天府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大元统制区内?一定是要图谋不轨。呵呵,她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不过这绝对绝对不是关心,而是源于仇恨!

  “咳咳,我、我们为孙妹哥那米嘎(注:我们为什么赶那么急?)咳……水——”天,他要被噎死了,小潮不要拉他了啦,他要水——呜——哪位善心人士啊……

  “当然是为了去破坏喽!”谢小潮神采熠熠,思考了一个清晨也未能想到有效的报仇方案,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喽,有思考的时间不如先行动。

  一手拎起包包,一手扯住身后少年的衣领,顺利地把他自桌边拉开,谢小潮昂首阔步,举目前行。

  客栈的掌柜和小二面面相觑。

  小二擦了把汗,长吁出一口气,“终于——走了。”他们路边小店,本来客人就不多,昨天这两拨客又偏偏那么难缠。呵呵,走吧,别影响他们小店的声誉。不过,张三摸了摸下颌,“刚刚那个蓝衣小相公,走的时候好像一直冲我说什么啊?”

  掌柜的拨拨算盘珠,漫不经心地回答:“你听错了吧。”嘿嘿,昨夜那个青衫人还真大方。看看算盘,掌柜的笑眯眯地想,他赚到了!

  小二张三没有听错。

  段鹏翼是在说:水、水啊——

  自古红颜多薄命,所以小段,坚强,再坚强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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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生了不幸的事件之后,人们最常说的一句话就县——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

  段鹏翼团膝而坐,望着如帘春雨,也正在呆呆地自问:“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

  从客栈出来,小潮不顾既定的路线,硬是要搜寻那两位他不相识的大哥。放着好好的官路不走,说人家会做贼心虚,一定会走小路,便带着他走上那条七扭八歪的羊肠小道。结果成了迷途羔羊不说,一场大雨。若不是在这里发现了一座荒废的山神庙,他们就要——“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了”。

  “呸呸呸呸,”忙着吐出顺着额发滴人口中的雨水,谢小潮叉腰拧眉,觑向段鹏翼,“都是你啦,不停地说什么水水水的,这下好了吧,黄河之水天上来了,你可以喝个够!”真是气死她了,衣裳黏答答地腻在身上,头发也染上脏脏的雨水了耶,要命!她可是绝世美少女谢小潮唉,

  “干吗不说话?”半晌听不到段鹏翼回话,谢小潮心火更旺。

  “我……你……”只见段鹏翼红着脸,目光一阵游弋。

  “什么我呀你呀,你不能把话说清楚吗?”真是悲哀,怪不得有些夫子会因为门生的不争气而痛心疾首,谢小潮真是深有体会。亏她多年以来含辛茹苦谆谆善诱处处迁就,段鹏翼没有进展也就算了,近一年来,更是有连话都开始说不清楚的倾向,真不知道她的心血都去了哪里。

  悲啊——谢小潮仰天长叹。

  “咳咳,小潮,你的衣服湿了……”终于说出来了,段鹏翼把脸转向墙壁,嗯,这边风景独好。

  耶?当然啦,他自己不也是落汤鸡一个?谢小潮呆了半晌,低头自检,瞬间恍然大悟。原来白色的衣袍不经湿,一旦遇水便紧紧地贴上身,突显出少女纤纤的身段,那一抹湖绿色的抹胸也于衣下若隐若现。

  “你看到了什么?!说!”谢小潮恼羞成怒,想冲过去质问,又没由来地觉得一阵发窘。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不就是……咦!她的脸为什么这么烫?她要是发烧了,一定得赖段鹏翼这小子。一阵热浪袭上脑顶,冲得谢小潮脸浮心燥,根本来不及思考段鹏翼和下雨之间的因果关系,就硬是把一切不是都归咎于是段鹏翼不好。

  可恶!她气鼓鼓地鼓起双颊。冷静啊,谢小潮你要冷静,有什么好害臊的,那家伙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再说……再说你将来不是也会和他……

  “啊——”谢小潮堵住耳朵,大叫一声,谁这么讨厌啊,在她耳边说话。是啦是啦,她反正是会嫁给段鹏翼的,五岁的时候就想好的啊,不过少臭美了,那可不是说明她喜欢他。那只是她的计划!懂不懂?计划啦!

  呜——脸像个番茄一样,逊毙了。段鹏翼这小子要是敢出言嘲笑她,看她怎么收拾他!

  “啪。”衣服从天而降,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呃?这个?她抓起那件蓝色外褂,正犹疑问,听到身后段鹏翼腼腆地说:“你披着点儿吧,别着了凉。”再怎么强硬厉害,也毕竟是女孩子啊,淋了雨,感冒怎么办。

  其实……他也不是特意要讨好她啦,只是……只是谢阿伯只有小潮一个女儿嘛,他是男生,得照顾着小潮一些。

  谢小潮哪懂这颗纯纯的少男心,只是呆呆地看看手中的衣服,又看看那边只穿着一件中衣的少年。

  满腔怒火忽地凭空消失了……

  这个笨蛋,还坐得那么靠外边,着了凉怎么办?

  好像为了验证谢小潮的料事如神,下一秒那边就传来大大的一个喷嚏。

  “白痴!你还不往里面一点儿!”这个破庙本来就没有门了,还非得坐在那里让雨淋是不是。

  “我……嘿嘿。”段鹏翼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我怕小潮生气。”

  “我当然生气了!”谢小潮提着手中的蓝袍,“你拿你的外衣给我穿有屁用啊,你这件还不是一样湿!”

  “对哦,”他恍然大悟,“我忘了。”

  白眼一翻,面对白痴人类,谢小潮再次确认自己英睿非凡。指挥着段鹏翼从包裹底层拿出未染湿的衣服,二人背对背把衣裳换好。

  还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已听到门外有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吴王,这里有间小庙可以暂时避雨。”

  空气凝结,谢小潮瞪眼如铜铃。真是冤家路窄,草龙,这回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徐达迈步踏人,看到段谢二人也是一愣,心思缜密的他虽然脸上挂起一个不动声色的微笑,心下却不禁猜测起二人的身份和企图。

  徐达轻窥草龙,见他俊脸沉肃,看不出心事,一如往常。又看了看谢小潮发红鼓涨的双颊、闪动怒火的眸子,诧异啊……

  草龙只是默默地扫视了他们一眼,便背负双手,站在门边。密雨如帘,下得没有停歇的迹象,也不知何时才能动身。再想到此次出行,似乎颇为不顺,他心头也不由得掠过一片云影。

  头发上的水慢慢聚拢成滴,沿着他饱满的额角缓缓流曳,至眼角,随着睫毛一眨,倏地落下,碎砖缝隙处的杂草琴瑟一抖,仿佛那雨水是一滴不堪负重的泪……

  睫下淡漠却又炙热的眸子出神地凝望微颤的草,忽然烦躁,他用力甩了甩头,一头浓发如狮鬃又如烈焰在风中飘摇。

  “真奇怪……”谢小潮时时刻刻观察敌情,据传闻,他该是个秃头才对啊……哎,传闻果然不可信。

  “呵呵,小姑娘好啊。”徐达微笑着靠近几步,“我们又见面了。”这丫头果然古怪,他得多多留神。

  “真巧。”谢小潮毫不心虚。

  眼看谢小潮皮笑肉不笑地一脸难缠,徐达心中暗笑。是啊,真巧,未免太巧了点儿!住同一家客栈,同一天去,又同一天走,还能相遇在破庙里。

  捕捉到徐达眼中的一抹笑意,谢小潮狡黠地抢道:“你不会怀疑我们是在跟踪你吧?哎呀呀,我谢小潮一向做人清白,最受不了这种瓜田李下的事情了。再说,客栈是我们先去的,小庙也是我们先来的,是不是你们在跟踪我们啊?”

  “原来小姐姓谢。”徐达微笑,“在下并未多心,小姐也不必多心。”明摆了指她是做贼心虚。

  可惜谢小潮魔高一丈,眼珠一转,笑得温柔,“呵呵,也对哦,大家都是路人甲乙,又不是皇亲国戚,乱党贼犯,怎么会怕人跟踪,露出马脚行藏呢?呵呵呵呵……”很欠扁地翘起兰花指,那刻意加重乱党贼犯四字的发音更令徐达心下生疑。

  窥一眼吴王,见他也正冷冷地望来。若在平日,宁可错杀,也不能给自己留下危险隐患,只是此次乃为大事而来,不能轻举妄动因小失大。眼前这两个又都是半大少年,反倒更让人难以下手了。

  眼角扫到一旁正拢火烘衣服的段鹏翼,徐达心下一动,假意过去烘火,试探着问道:“小兄弟贵姓?”

  “段。”段鹏翼老老实实回答得清清脆脆。

  “原来是段兄弟。”徐达是套话的行家,不慌不忙地扯了扯天气啊之类的不相干的话,最后不动声地引至话题重点,“段兄弟也似在赶路,不知要去哪里——”

  “我们要去镇江。”段鹏翼据实相告。

  草龙和徐达目光相碰都有一丝讶然,这点小细节当然难逃谢小潮的火眼金睛。

  “哎呀,”她夸张地叫道,“两位不会正巧也是要去镇江吧。”

  徐达一怔,不自觉点了点头。

  “幸好幸好。”谢小潮一副万幸状,“还好又是我们先说的,不然被怀疑我们对两位心怀不轨可就不好了,呵呵呵……”

  小潮和这两位犯冲。段鹏翼开心地确定了这点,所以他们最好和这两位同行。因为他发现,只要和这两个人在一起,自己就不会是小潮发难时首当其冲的炮口。想到有人替自己承受她的阴晴不定,段姓少年的脸上露出一抹阳光。

  “既然目的地正好一致,大家不妨结伴而行。”谢小潮笑吟吟地道。跟踪的最高境界当然就是明着来喽,哪有比跟在他们身边更好摸清他们底细的机会呢。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草龙终于如谢小潮所愿皱了皱眉,初次开了金口,淡淡的四字:“恐有不便。”

  “呵呵呵呵……真神秘呢。”谢小潮也不纠缠,反正是一路,她就不信他们能躲避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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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向镇江的大道上,两拨人走得很奇怪。

  前方一个黑衣男子戴着宽沿草笠,压得低低的,黑色纱披随风轻逸。身侧是个青衫男子,眉目英挺,双目总含着一丝聪明的算计。

  身后七步之遥,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白衣白如玉屑飞雪,蓝裳蓝若碧海澄天。白衣少年脸盘尖尖,乌溜溜的眼珠转啊转地却总不离前方二人左右,蓝衣少年则慢吞吞地跟在‘他’的身后。就这样形成你跟着我、我跟着他的一条直线。

  小潮八成已经忘了到镇江是干吗来了,段鹏翼对此很开心。她最好忘记,什么大元第一将!自己嘛,读书还有点儿自信,这武的……可就不成了,上去也是挨打的份。他偷偷望一眼小潮,要是小潮是个男的,没准还有点希望。不过她真是男的,他也不乐意让她去,时局这么乱,依他所见,待在家乡多好,采菊东篱,过着悠然平静的日子……

  蓝天下段鹏翼的小脸露出向往的神情,才离家不久,却已经开始怀念了。耸耸肩,也许他就是没什么远大理想的男生吧。

  前方,城门已遥遥可见。

  徐达放缓脚步,吴王立于应天,目前对镇江是最大的威胁,城门处必是严加防范,若是过不去这关可就……他回头扫视段谢二人,心中已有计较,在草龙耳边轻声道:“我们不如和他们同行,有两个半大孩子作掩护,城门好过一些。”

  草龙点点头,危险,总是能减一点是一点。

  得到首肯,徐达驻步,回首笑眯眯地招呼:“唉呀,段兄弟,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装什么装呀,谢小潮冷笑,都跟了他们一路了,到现在眼里才看到他们啊。于是也皮笑肉不笑地道:“是啊,有缘千里来相会嘛。”拉着段鹏翼走上前,她倒看看这只狐狸想玩什么花招。

  闲闲地看一眼放慢脚步和他们并肩的草龙,谢小潮笑道:“龙兄,和我们一起同行,不怕有所不便吗?”

  草龙避重就轻,“在下姓吴,不姓龙。”

  “哦哦——怎么改姓吴了?”谢小潮故作讶然,又恍然大悟,“对对,我听到那位兄台称过你吴王啊。”

  该死!草龙拧起眉,说那么大声干什么。眼睛怀疑地望向徐达,跟着这两个人真的是一种掩护吗?他怎么觉得到像是一种危险?

  扯扯嘴角,他道:“姑娘听错了,我姓吴名芒,他是叫我吴芒。”

  “呵呵呵呵——”谢小潮花枝乱颤,食指纤纤指向徐达,“那他是不是正好名叫徐单呢。”

  段鹏翼回头道:“哎,小潮怎么知道?徐大哥刚和我说他姓徐名单呢。”

  我当然知道!谢小潮白他们一眼,乱没创意,还号称一代英豪?

  “吴芒”和“徐单”悲哀地四目相望,没办法,自古以来,是英雄总要忍一时之气,所以他们就不计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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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门口,今日当值的两名小卒刚听完长官训话。

  “你们两个,平常一贯好吃懒做,今个凑在一处当班,可得格外小心!元帅奉旨招开天下第一武林大会,评选大元第一将,各地前来的参赛者不少,难免没有混水摸鱼的探子。都给我精神着点儿,留点心儿!别出了差子!”

  “是——长官!”

  小卒一和小卒二精神抖擞地回答。笑话,看城门可是个肥差,他们可不想失去这个大捞一把的机会。

  小卒二一面借盘查机会“正大光明”地从进城的老百姓身上揩油水,一面向小卒一唠叨:“不就是应天那个朱元彰吗?上面的人怕他怕得要死,在城门口贴了那么多画像通缉,我就不信他有十万个胆子敢来镇江!”

  “是啊,”小卒一象征性地拿着手中的画像和过往的行人比对,画像上画得多清楚啊,大秃头,塌鼻子,细长的眼睛……啧啧啧,真是“惨不忍睹”。

  “缉拿应天反贼朱元彰,若发现有关此人线索,通知官府者可得纹银百两,抓住反贼者可得纹银千两……”

  段鹏翼仰头望向城门张榜的告示,拉拉谢小潮,“小潮,这个朱元彰是什么人?”

  谢小潮白他一眼,“你还真是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闻读书声!这个朱元彰啊……”她故意瞥了眼身旁的草龙,不怀好意地道,“是一个有名的谋反乱党,狼子野心,忘恩负义。人家常说:盗亦有道。可这个朱元彰呢,不但反叛大元,连起兵的同党他都不放过。明明是红巾军出身,却不服红巾的贼头韩林儿,喜欢挑大轩撑大旗,天天做着皇帝梦。唉,总之是个大滥人,天下人皆欲诛之啊……”嘿嘿,她说得摇头晃脑极为得意。

  草龙的手越握越紧,脸上也显出极欲忍耐的愤怒及一丝恍不可觉的悲伤。徐达不放心地伸手轻拍他的背,他仰起头,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徐达看着谢小潮,若有所思。小小女孩,没想到却对时事了若指掌啊。

  段鹏翼怀疑地看了一眼尚在滔滔不绝的谢小潮,依他看,小潮的解说一旦加上特意的积极,可信度就会大大地降低。

  谢小潮冲草龙甜甜地一笑。嘿嘿,我骂你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啊?

  草龙迅速别过头去,再看这小女子,他会怀疑自己的冷静自恃会在瞬间崩坍。他冷冷地转向徐达,他宁可多冒点儿风险也不想和这丫头扯上一点儿关系。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进城吧。”接到冰冷的眼神警告,徐达忙差开话题。只要进了城,就赶快和那个古灵精怪的谢姑娘分开吧,他可不想成为吴王发作时的第一受害人。

  “你们,对,就是你们四个,进城干吗啊?”小卒一叫住四人,作例行盘察。

  “我们是来找个朋友,”徐达弯腰笑笑,一指段鹏翼,“想托他给我兄弟在城里找个活干。”

  “喔——”守门的扫扫段鹏翼,清嫩水秀的少年,嗯,应该和乱党没什么关系。又看看草龙和谢小潮,这两个一高一矮……高个子的长着张冰块脸,矮个子的一脸奸笑,呃,怎么看都不太像好人……

  徐达见他眼神停留在谢小潮和草龙身上,忙出言:“那位是我弟媳,兵荒马乱,出门不方便,才换上男装的。”

  “原来是个姑娘啊——”小卒一恍然大悟,怪不得看着有点怪,原来如此。既然是女的,那就更不可能是乱党了,“过去吧,过去吧。”

  挥挥手,四个人终于进去了,草龙也得了个鱼目混珠的便宜。

  远离了城门,徐达和草龙长吁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终于混进镇江了。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弟媳?”谢小潮站稳脚跟,凉凉地扫视徐达。

  对啊,段鹏翼不满地看着徐达,徐大哥说谎耶。

  徐达万分尴尬地转向草龙,草龙视线游移,你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

  呜——真是……

  徐达只好用自己都觉得假假的眼神“真诚”地面对段鹏翼,“是这样,愚兄和小弟一见如故,谈话不多却甚是投机,心里想着要是能和段小弟结成兄弟就好了,谁知道一个不自觉地就说出了口……”

  “哦,”谢小潮做了悟状,“原来如此,原来你想和小段结成兄弟啊,真是的。徐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想要,你就说嘛,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你想要呢?来来来,小段,快把握好机会叫一声义兄,你这位义兄在将来可是会留名青史的一位英雄哦。”

  “可是……”段鹏翼犹疑,为什么他是徐大哥的弟弟,小潮就是弟媳呢?

  “不必勉强!不必!”徐达忙伸手,他只是说一句借口罢了,谁想认什么弟弟啊。

  “呵呵呵呵……”谢小潮笑得灿烂到欠扁,“没关系啦,既然大家都成了一家人,那我们也应当彼此关心,徐大哥,哦不,义兄,你打算接下来去哪呢?”

  徐达偷偷地瞄了一眼草龙,草龙正生气地转过头去。不要啊,吴王,谁知道这两个是甩不开的牛皮糖啊,救,救命唷!

  “拿个入场券这么慢,等死你啦。”

  “费了一翻时间呢,查得才细咧。”

  “那当然喽,大元第一将的入场券嘛!”

  嗯?四个人的耳朵瞬间竖起。镇江街头,闹市喧喧,偏巧路人甲乙边走边聊路过他们身边,说得又是这样大声。

  大元第一将?

  徐达和草龙环顾相望,那不正是他们来镇江的目的吗?眼看想要拿下镇江,镇江这里却大搞什么天下第一武林大会,又评什么大元第一将,明摆着是招募人才,为与他们大战作准备。哼,他们岂能放过这个机会,将计就计啦!此次草龙亲来,就是为了拿下这个第一将,若能顺利,两个月后攻打镇江的时候,来个里应外合,岂不一举成功?

  谢小潮和段鹏翼也听得心下一惊。谢小潮暗中惭愧,她差点忘了此行的目的,都是被草龙气的,只要看到他她就生气。但是怎么?这个还要入场券?

  段鹏翼则是一脸绝望,完了,小潮八成又想起来了……瞧那副双眼发光的模样,他看了十六年了,谢小潮一耸眉毛他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两位请留步!”

  “两位大哥!”

  咦?草龙和谢小潮同时发声叫住路人甲乙又同时讶然对望。

  嘿嘿,这么巧?他(她)也要参加天下第一武林大会?

  草龙想:这个女娃的胆子也太大了!仗着自己身手不错,竟想女扮男装来夺元帅之标?

  谢小潮想:草龙这厮,果然阴险!明明属造反一派,却还来取这大元第一将的名额,分明是意图不轨!

  徐达想:这丫头果然来历成谜,目的不纯。

  段鹏翼想:完了……我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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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这么麻烦啊……”草龙和谢小潮很有默契地皱眉。

  他们这时才听完路人甲得意洋洋半卖弄半炫耀的解说,原来,这个天下第一武林大会还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参加的,是要凭各省官家的推荐保证书才能去负责此事的招办处换来入场券——为了保证参与者的清白嘛,必竟是乱党四起的年代。

  那他们该怎么办?

  “既然不行,那不如就班师回朝。”段鹏翼乐见这个结果。

  “怎么可能!”斩钉截铁的回答又是同时自谢小潮和草龙口中发出。

  “那我们想个办法得到入场券吧。”徐达一边说一边在想方案。

  这还有什么可想的,谢小潮指指前面又朝草龙勾勾手指,草龙摇头。谢小潮蹙眉,草龙哼了一声,亮了亮拳头。

  “你们在说什么?”段鹏翼实在看不懂他们的哑谜。

  “笨!”谢小潮无奈地看了看段鹏翼,整个一个竹本口木子嘛。

  但是,什么?你们都不懂?那、那我解说好了……汗!“本姑娘勾手指,就是说,前面那个路人甲手里不是有现成的,我们来合作一下,去抢。他摇头就是不愿意,我问他为什么不愿意,他说他自己干自己的,不屑和本姑娘合伙!”谢姑娘越说越气,他草龙有什么了不起啊,敢在她谢小潮面前耍狂?

  说合作都是我瞧得起他呢,哼!

  重重地哼了一声,回给他听,谢小潮大步流星,向前追去。草龙当然不落她后,疾步而飞。

  “这位大哥!”嫩生生的语调再次唤住路人甲,并肩而行的路人甲乙再度停步,这不是刚刚那个小相公吗?

  谢小潮看看左右,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这里下手未免也太招摇。草龙同时也意识到了这个严峻的问题,这里毕竟离城门不远,在此争执,只怕有些不妙……

  “我有一些事想和那位大哥说……”谢小潮忽然双颊飞红,化作女儿娇态,兰花纤指,轻拉路人甲。

  路人甲双眼一亮,咦?刚才看走眼了,怎么没看出这是个小美人?“什么事?”

  谢小潮低下头,“人家听说您要参加大会,想必是个大英雄,一定身手高强扶危助困仁德相济舍生取义……”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再加上三十六计使用频率最高的美人计,路人甲当下晕头转向,“也没有那么厉害啦,哈哈,你小小年纪蛮有眼光的嘛。说吧,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谢小潮脸更红了,头垂得更低了,声音更小了,“这里人太多,我不好意思说……”

  咦咦?路人甲揉揉双眼,他看见了,他绝对看见了!小姑娘说完话后,黑眼瞳透过长长的睫毛向他飞来一朵心型桃花。

  春天啊,这果然是百花盛开的春天啊。

  一定是被他迷倒了,也难怪啦,他这么英俊迷人,眼看又即将飞黄腾达,小姑娘春心初动也是很正常的嘛。

  路人甲色眯眯地靠近小美眉,真是越看越对他的口味,他就喜欢这种柔柔秀秀又透了那么一股子大胆清新的小姑娘。

  “走,我知道有个比较隐秘的地方,就在这附近,我们走。”

  “嗯。”谢小潮很乖地点头,一边在身后冲草龙再度勾了勾手指。再不识大局,那就是个蠢蛋了。

  地点:一条僻静的小巷。

  画面:一个被勾引的男人,和一个存心勾引他的女孩,相对望着。女孩笑得柔媚,而在小巷的那一头,一个黑衣男人正慢慢从背后接近……

  只听得“唉呀”两声惨叫,接着是“咕咚”重物栽倒的声音,再来……

  “呵呵呵呵——”

  一阵阴谋得逞妖里妖气的笑声响彻小巷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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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段鹏翼和徐达赶到案发现场,看到的就是两个无辜路人横卧于地,翻着白眼,脑袋上还各有两个超大型的包包。

  而谢小潮和草龙……

  “这是我的!是我牺牲色相得来的耶!”

  “你少废话了!不是我背后用手刀砍倒他们,哪能这么轻松得来。”

  “草龙你太阴险了!你也配有个龙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姓吴。”

  天啊,徐达仰天长啸。他们沉默寡言、持重老成的吴王啊,竟站在一条破旧的小巷里和一个身高不过五尺的女孩,捏着一张纸片吵得面红耳赤?

  段鹏翼很小心地避开快要打作一团的大男人和小女人,迈到两具“尸体”旁边,照他猜想……果然!

  从路人乙身上很快也搜出一张入场券,抬头看了看两个据说都很聪明的人,他犹豫了半晌,终于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了一旁的徐达。

  徐达顿时大喜道:“两位!这里有还有一张入场券!不用争了!”

  谢小潮与草龙闻言互相看了一眼,忽然有志一同地出拳,迅猛地打在徐达的脸上。

  “不早说!”

  害得她一身白衣沾上某龙的臭味,有辱斯文。

  害得他堂堂丈夫和一介女流打架,影响形象。

  厉害……瞬间变身成熊猫耶!段鹏翼望着徐达脸上位于眼睛部位的两个大黑圈,暗中赞叹之余,流露出无限同情。小潮让他多念书还是对的,不然此刻挨打的很可能就是……自己。人还是该多动脑筋,在谢小潮的淫威下生活了十六年的好处就是使他学会了审时度势。

  徐达欲哭无泪地看着段鹏翼,这就是他把入场券递给自己的原因?

  还以为他是个大好青年,唉,果然,近墨者黑!某某人的朋友也是某某人……

  段鹏翼目光游弋,咳咳……徐大哥,原谅我!常言道:人不为己,地灭天诛。不要哀怨啊,不要用眼神控诉我啊——据小潮说,你是青史记载的英雄啊,而英雄者,当舍生取义!

  接到小义弟传来的心电感应,徐达悲愤莫名!指天控地,他疾声痛呼:“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哦——呵、呵、呵。”谢小潮发出妖女招牌式的三段笑,“草龙,你的部下骂你耶。”

  “什么?”草龙轻眯凤眼危险地瞥向徐达。

  “不是啊——”徐达百口莫辩,心头暗泣,呜——常遇春,我恨你!为什么你要把出门的工作推给我?

  “看什么看呀?”手持入场券轻快地打了段鹏翼的头,谢小潮轻言浅笑,“反正也到手了,咱们先走了啦。”呵呵,反正这回知道了,他们也要去参加,那就大会上面见真章吧!只要有她谢小潮在,草龙是不可能如愿以偿的。哇,哈哈哈——

  阳光大道上,两个少年相携离去。

  阳光下的影子好像又长了一点点,长大了吗?也许吧。要变得卑鄙一点才能适应龙卷风般的人生嘛。

  白衣少年正在高唱:“啦啦啦——是世界改变了我们,还是我们改变了世界——啦啦啦——”

家园 第6章  天下第一武林大会

  清明前后,桃李消魂。

  镇江的百姓们该是提了精致食盒,坐上小船,带柄紫竹伞,去湖上荡波游玩。香雾空潆,淡烟急雨,本来就最是游玩的好时光。而此刻,镇江城内的民众们却失了这份踏青的心情。

  大元的统治虽是黑暗沉腐,对汉氏子民又一贯施以不平等的压榨,但老百姓苛于安定,一个忍字,正是历朝历代民众平顺心态的写照。如今,离此不远的江宁已改称了应天,说是起义也好,说是乱党也罢,那个朱元彰就坐在那里虎视眈眈地看着镇江这块宝地呢,老百姓能不心下惴惴吗?

  谁愿意让自己的家园沦为战地?

  元帅定定奉旨在此坐阵,招开天下第一武林大会,招拢各路人马且不论出身,参选大元第一将。此举正是为了给已经沉腐的皇朝注入新鲜的战斗力,以防御各处割地而据的草莽群雄。

  这一招有效地刺激了当地百姓的兴奋神经,走入城内,凡是大街小巷,茶棚酒肆,随处可见对这场超级国擂的议论点评。有人暗暗希望真能出个英雄,大臂一伸,护住脚下这处如锦如绣的鱼米之乡。倒不是说他们就希望大元朝千秋万代,只是百姓嘛,希冀的不过是生活的宁稳,家人的平安。战争,不论在何等的旗号下发起,都是人心所不乐见的。

  樱唇素口,正在轻唱——

  “问西湖昔日如何?朝也笙歌,暮也笙歌。问西湖今日如何?朝也干戈,暮也干戈。昔日也二十里沽酒楼香风绮罗,今日个两三个打鱼船落日沧波。光景蹉跎,人物消磨。昔日西湖,今日南柯……”

  “砰”的一声,握在手中的瓷盏硬生生地被捏碎了。唱曲的姑娘吓得倒退几步,酒楼的小二也忙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客官……”怎么了这是!忙递个眼色给唱曲的姑娘,让她快走,反正这跑江湖的,挣得都是受气的钱。谁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嗨,没准就犯着哪个客人的忌讳了!

  “没事没事。”徐达忙笑着摇头,“只是一时滑了手……小姑娘也莫怕。”

  呃,小二瞠目,不由得多望了两眼那靠栏斜坐的黑衫客,手滑一下就能捏碎酒杯?没错,肯定又是个来参选第一将的明日之星。

  换上新杯子,小二讪讪离去。徐达望了望草龙,手轻轻地放在他臂上拍了两下,草龙会意颔首,表示自己没事,又看向那白着脸犹自害怕的卖唱姑娘,“小姑娘的曲儿是谁作的?”

  小女孩儿目光犹疑,在他们面上转来转去。

  徐达笑道:“莫怕,莫怕……。”

  “是……汤式汤官人。”女孩怯怯地回了话。徐达给了她一块碎银,她抱着琵琶行了个礼移到了临桌。

  酒楼二层,倚栏而坐,正好可见得外面的风景。天地悠悠,云生万象……草龙的眉浅浅地在眉心结了个扣。

  “朝也干戈、暮也干戈……昔日西湖、今日南柯……”

  “吴王,”徐达相劝,知他有未解的心结,“今日之战正是为了他日的不战。”

  “是啊。”他缓缓颔首。说得再好听也没用,只有得到天下的人才有权力改变天下,而得到天下的过程……总是难免会以付出血腥作为代价。

  天下、天下……淡淡的苦味泛在口中,突然想起了那个刁蛮的谢姓女子对他的一番评价。谋反乱党,狼子野心,忘恩负义……喜欢挑大梁撑大旗,天天做着皇帝梦,天下人皆欲诛之。

  是吗?原来这就是世人眼中的他。

  想要笑,而落寞的笑容又好像并不适合他。杯子的碎片划入了肌肤,酒浸到血,原来如此的痛。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痛到发麻,也许这样就不会再为轻易的小伤而痛楚了吧。

  “来,”他掀起眼皮望向徐达,眼瞳中已是镇静的幽深,“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吧……”

  是啊,他是只能论大事、言大非的人啊,面无表情,岂非正是最适合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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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名?”

  “段鹏翼!”

  啥?负责登记的元兵皱起了眉,饱含墨汗的笔打了个顿号。怎么叫这个名字?抬头多看一眼,面前少年正笑意盈盈。

  唉,这么不吉祥的名字——会断的翅膀。这就是今天第一个来登记的?真是出师不利!

  “年龄?”

  “十六。”

  这么小?元兵忍不住再度抬首多看一眼,好单薄的模样啊。

  “你,这么小就敢来抢当这个大元第一将?”他可纯粹是一片好心。

  白衣少年依旧笑吟吟,答道:“自古英雄出少年。”

  呵呵,没错,此英雄少年正乃谢小潮是也。

  天下第一武林大会即将召开,参选者要先去领得入场券,再于比赛前三日持入场券到登记处进行资料登记。登记后就要统一住人大会安排的园林驿馆休养生息,静待大会召开。谢小潮动作迅猛,一听闻开始办理登记了,头一个来报名。

  “那——就请跟着这位管事去内里吧,你嘛,就住进幽篁轩第一室好了。”

  “不好意思,”谢小潮微笑,“我得先回客栈扛件重要行李。”算算时间,段鹏翼被她绑在客栈已有两个多时辰了,呵呵,谁叫他哭着喊着阻止她来报名,不想想她谢小潮决定的事情,反对有效果吗?

  同时在另一边的登记口——

  “姓名?”

  “吴芒。”

  啥?负责登记的元兵皱起了眉,饱含墨汗的笔打了个顿号,怎么叫这个名字?他不由得抬头多看一眼,面前男人一身气势逼人,令人望而生寒。他缩回头,不敢多说了。

  唉,这么犯忌讳的名字——朱元彰大旗称吴,你叫什么吴芒嘛!吴地有光芒吗?真是,我看你的前途铁定是一片晦暗了……

  “年龄?”

  “二十八。”

  唉,长言道,青春年少爱追梦,怎么都二十八了还这么执迷不悟?

  他可是纯粹一片好心,也不想想,这么多口子的人都来想当这个大元第一将,切!是那么好当的吗?

  “好了,你就住进幽篁轩第三室吧。”

  幽篁轩。

  细竹风动,碧影幽摇,这里是处绿瓦粉墙的精美园林,设计得清雅宁静,的确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去处。原本是镇江富商苍家大公子苍梧出钱修葺,用做自己藏娇的金屋,此次招开大会,需要场地安排,元帅定定一声令下,他也不得不忍痛割爱。

  从左边数的那一排房舍,正是此次与会者住宿的地方。为防止意外,离大会尚有三天,所有人便尽数搬了进来。

  第一个小室的门上挂着一块牌子,上书——练功中,请勿打扰。

  段鹏翼正在用一种非常怀疑的眼神注视着桌案上的那块四方砚台。据那个躺在身后大床之上呼呼大睡的人讲,每个人都有一种潜在的超能力,需要的只是适当的诱导和锻炼,只要掌握了这种技能,即使是像他这样天生与武无缘的人,也能打遍东南西北。

  例如:绝招一,以眼杀人。

  此绝技据谢小潮解说,就是凝聚全身力量投注在眼神上,依靠眼力隔空移物。如果这个他能学会,在比赛时,只要轻飘飘地向对手抛个媚眼,对手当即弹出擂台,他也就可胜得干干净净,潇洒啊!

  练习方法,就是先移动眼前这方小小墨砚。

  他已经看了足有一炷香的光景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那方砚台依然不给面子地纹丝不动。总教练本人也早已在他身后被睡眠征服,只留下可怜的他继续着徒劳的奋斗。

  “没用的啦,小潮——”不甘心地转过身,想伸手去推却又凭空凝结。

  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闪动以躲避由窗外射人的阳光,在雪白的颊上投射翳动的剪影,她的胸膛随着口乎吸均匀地起伏,少女特有的香甜气息盈塞鼻翼……

  段鹏翼的脸忽地红了,手讪讪地缩回,目光却易放难收。小潮睡着的样子好可爱,心,扑棱地跳了起来……

  春天的午后,阳光倦倦暖暖,柔和地倾洒小室,小轩窗畔,几株细竹随风画影,投射桌面的影子摇曳轻盈。室内,雪衣白裳的少女枕臂而眠,蓝衣美少年痴痴相望……

  真是场景如画啊,可惜好景不长。

  谢小潮睡得朦朦胧胧的,忽听一声叹息,微不可闻,却似曾相识,好像是……

  “草龙!”谢小潮一声大喝,在两个关键字浮跳脑海的瞬间,霍然坐起,瞪眼如铃,把正看着她发呆的段鹏翼吓了一大跳。

  “你是说吴大哥?这里怎么会有他?”段鹏翼嘟囔着兀自疑惑,再偷偷窥向谢小潮,不好,美少女已摇身变为了女暴龙,引导变身的咒语好像正是草龙二字。

  段鹏翼尚在寻思小潮变身与草龙间的关系问题,谢小潮已如离弦之箭跃至门外,左右梭巡。

  绝不会错!凭着她这双灵敏的耳朵所捕捉到的特种生波,刚才那个无故闷骚的声音一定是那条草龙所发从在哪里?在哪里?

  那边,假山之后斜倚一丛绿竹执一管碧箫的黑衣男子,眉悄悄地拧了起来,鹰眼微眯,望向这边自小室中冲杀而出的小少女,唉,又是一声长叹……

  真是冤家路窄啊!

  “你竟然真的来了。”他摇摇头。

  “哈哈!”谢小潮挽起袖子,精神十足,仇敌的出现如咖啡因刺激了她爱困的神经,“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啊。”这家伙果真胆大,竟敢深入敌营!佩服啊佩服。

  收起箫管,草龙打量着谢小潮,她一副刚睡醒的模样,脸红扑扑的,头发也有点乱,当然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男装扮相。他真是怀疑,登记处的元兵是傻瓜不成,看不出她是女的?

  “干吗盯着我?没见过绝世美人?”谢小潮大言不惭。

  “我只是好奇三天后上场的‘段鹏翼’是谁?”他说得玩味。

  “呵呵呵呵,”谢小潮掩口笑得三八,“我也很好奇吴芒兄的真正身份哦。”

  这小妮子,是真的知道他是谁,还是在猜疑?他有几分捉摸不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似乎并不想戳穿自己。轻扬眉宇,他甩下一句:“大家彼此彼此。”便欲起身回房,不管如何,对自己,她的存在是一种威胁,所以他不想与她多作纠缠。

  “站住!”身后传来清清脆脆的话音,使他不得不驻步,“干什么?”

  谢小潮一手叉腰,一手指他,眉目间全是意气风发,“我要向你挑战!”

  “挑战?”他耸眉,回首。

  “对!”她等这天等了十一年了,哼,你这条骄傲的草龙,当年竟敢不把本大小姐放入眼中,不赢回面子,百年之后,她有何面目去见逍遥阁的昔日同事?

  “怎么比?”他索性转过身,抱臂环胸,直面这个奇怪的女娃。

  “三天后的大赛上,我会替小段出场,如果我胜了你……”想到美好的前景,她眼珠一转,小嘴一抿,着实得意。

  “怎样?”她还真是表情丰富。

  “你就要拜我为师!”哈哈——她真是太聪明了!草龙拜她为师,那她就是草龙的长辈了,就算草龙夺得了天下,成了天下第一人,她谢小潮也是站在他的头上,真想看到草龙心不甘情不愿却不得不向她俯首的日子啊。

  眼中闪烁着梦幻的泡泡,在谢小潮的认知里,“师父”那可是一项非常了不起的称号。想她昔日做齐天大圣时是何等风光,连玉帝老儿她都不给面子咧,可一见了唐僧,她就乖乖地变成了古今中外第一大孝徒,唉唉,往事不堪回首。

  “我要是不接受这个挑战呢?”草龙凉凉的声音打破了某人的幻想。

  “什么!你不接受?草龙!你太逊了!”谢小潮义愤填膺,“你知不知道英雄手册第七条明明白白地写着,做英雄是不可以不接受别人挑战的!”

  “那又如何?”他可还没忘记,有人在城门口大放厥词时对他的那番辛辣评价。照她的说法,自己早已是人人欲诛之的人渣了,又何必和她遵守什么英雄手册?

  这……谢小潮一愣。看到那张小脸瞬间憋红,草龙忽地竟漾起一丝微笑。

  “咦?”谢小潮惊讶地发现,“原来你也会笑?”这家伙打十一年前就是一张超级冰块脸,根据妲己的说法,那叫……对,酷!可惜在她谢小潮看来那副硬皱着眉头的样子根本就像是便秘耶,她们鹏翼那才叫美少年!切,不想想是谁教出来的。

  笑?那丝笑在草龙的脸上僵住,他抬手摸上自己的脸。自己笑了?十七岁父母双亡,无以度日,接下来流浪四方,打打拼拼……笑?多么遥远又模糊的词,别人都说他不动生色,是啊,没有人看穿的心易使人生畏,没有人明白的感情便不会落人掌控……

  那缕笑依然挂在唇边,却开始逐渐变得苦涩。这个小小的女娃还真厉害呢,既能激他生气,又能令他展颜,果然,是个危险人物啊。

  对于危险人物,当然是要尽早消灭。抬眼凝望,手掌已并拢。

  “不过呢,你笑起来还是有点儿帅啦,当然,只是马马虎虎的那种。”她伸出小指弯成一个小小的圈,“顶多,只有这么一点点帅……”

  他愕然。

  阳光下,那个白衣雪裳,男儿装似是穿得极为习惯的女孩儿,那双眯得弯弯的望向他的眼睛,那微微翘起的嘴角,那莹白颊上若隐若现的酒涡……

  他失笑了,杀气消失在暖暖的春阳之下,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娃啊……

  “喂喂。”谢小潮不满意起来,这个人真是不禁夸,说他笑起来帅,就笑得没完没了了。

  “好!”

  突然他一声大喝,壮志激昂,吓得谢小潮后退一步,呸呸!她才不是被吓到,她怎么会被这种小事吓到,她只是没站稳而已啦。

  “我接受你的挑战!”他昂首望向她,目光决绝。

  接受就接受,比声音大啊?她小声叨咕。

  “不过……”他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看得谢小潮心里毛毛的。

  “不过怎样啊?”都这种时候了,她当然不能后退反悔了。

  “你胜了,我就拜你为师,若是我胜了呢?”

  “你?”谢小潮扬高音调,他能打败她?绝世奇才谢小潮;拳打东南西北,脚踢四面八方的谢小潮;打遍天下……不,是打遍天上天下无敌手的谢小潮?

  “哈哈哈哈——”谢小潮欠扁地格格笑道,“你能打败我?”口气嚣张得不容质疑。

  “不只是打败你,我还要夺得第一。”他淡然道,“你八成没看对战表吧?你我在不同组内,除非打到决赛,否则不会对擂,要是还没有遇上我,你就被人打倒……这赌约?”

  “算你赢!”谢小潮回答得豪情万丈。

  “反之也一样,”草龙飒眉轻挑,“我若没拿第一,也就算你胜了,我甘拜你为师。”

  他答应了!他答应了!谢小潮心中大喜,好像已经看到了草龙灰头土脸认输的场景。

  “不过……这么大的牺牲,我当然也要有所得。”他轻扬下颌,对自己没有一点儿好处的赌谁会去搏?

  “好啊,”谢小潮谈笑自若。哼,他以为他能斗过自己?那可真是笑话,一棍在手,谢小潮天下无敌广你要如何?”

  “我一时还没有想好……”他狡黠道,“要你一个承诺如何?”

  “没问题!”

  “回答得这么快,到时候不会反悔吗?”他激她。

  “反悔?”谢小潮怪声怪气地拉起长音,“我谢小潮季布一诺,能抵千金。”

  “好,”他点点头,“那就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阳光下的赌约就这样达成了。

  谢小潮踌躇满志,草龙心事悠悠,段鹏翼依然在苦练以眼杀人……而一直没有任何声响也不见有人出来的幽篁轩二号房内,正有幽幽的花香飘散四溢。

  里面的人到底是谁呢?这,依然是个不解的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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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赐皇旗迎风招展,主位席上,驻守镇江的大元帅定定目光烁烁,据坐在一张毛皮华椅之上,威风八面。

  不远处选手列席上的草龙看了看他,微微不屑地轻哼。看起来的确很威风啊,连扶手上都镶着明珠……而奢极则必败,古今明训。难怪朱升一再告诫他要“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人,一旦得势,心生自满就会露出破绽。日前的刘福通不就是最佳的例子吗?!

  摇摇头,看着面前盛大的排场,衣羽光鲜的亲兵,大元朝啊,还真是需要早早换一批新人补充力量呢。招选贤才也算是一个手段吧,只可惜晚了!

  这个大元第一将,他——朱元彰当定了!

  目光炽热,于逐渐升温的阳光下,却在捕捉到那一抹素白的刹那间,温柔了。

  各色人等分席落座,镇江官员当然坐在审核席上。因参选人员众多,车轮大战有失公平,便早排了对战表,分组对擂,层层递进。

  为了激发民心,招选过程是公开的,镇江百姓稍有办法的都挤进来围观了。忧国忧民有之,看热闹的居多,都想瞧瞧最后谁能当上那个大元第一将。

  而此刻,前方参选相关人员席上,一个蓝衣少年正抖若筛糠。

  “小潮,怎么办?”他记得第一号就是他吧,哭啊!那个绝技他还是没有练会,他可不敢向小潮抱怨是她教法有误,强人所难,毕竟小潮好像就能做到。话说回来,到底有什么是谢小潮做不到的?

  可是,他不是她啊!眼波哀怨地瞟向那抹悠闲的人影,竟然不顾他的死活吗?临行前她是怎么和娘亲大人说的?什么有她罩他啊,他就像她弟弟一样啊,哼,说话不算数!

  谢小潮重心靠在椅背上,双腿舒服地搭在前排椅子上,嘴里还磕着款待选手的瓜子。懒懒地拿眼角扫一眼段鹏翼,暗自摇头。切,这么多年了,竟然还不了解她。

  前面的主擂上,负责担任向四面八方看客解说比赛详情的大会主持人终于说完了没有重点的前言致辞,不外乎“为国为民啦、争当国柱啦、元帅仁德啦、皇帝万岁啦……”之类的废话,开始提高嗓门,冲天大喝一声:“评选大元第一将大会现在开始——”

  群众掌声雷鸣,主持人面上有光,第一个名单由定定亲展卷轴,“第一号,濠洲段鹏翼——”

  娘啊,恕孩儿不孝,难以承欢膝下了!段鹏翼默默哀悼,准备认命。不就是上个台吗?大不了两秒钟后被人打得土头灰脸再跌下来就是了。呵呵,大不了落个半残嘛,运气不好也就不过是个死嘛,他会怕吗?

  呜……他好怕啊!

  他怕得要命了啊!呜呜——他不要啦。段鹏是的手紧紧抓着旁边人的衣袖,紧得想松都松不开,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

  “喂喂。”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唤醒他游散的意识,谢小潮抱怨道:“你这样抓着我,我怎么上台?”

  他不要啦——咦咦?什么?视线惊疑不定掠向谢小潮,他没听错吧,小潮好像是说……

  “笨蛋!”谢小潮从开始就没想让他去过。爱徒虽笨,就此一名,他上去干什么?挨打吗?“还不明白吗?”她白眼一翻,“当然是我顶你的名字去打擂啊,白痴——”他不会真的相信她胡诌的那个以眼能杀人吧。

  轻轻嗔他一句,那带着一缕嘲弄、一缕亲呢的笑容直撞他的心口,甜甜地扩散,泛出了涟漪……呆愣中,手指一松,白影已翩若惊鸿,飞上擂台。

  “小心——”他急着喊了一声。

  那影子已稳稳落定,冲着台下粲然一笑。他知道,她是对他笑,对他说不要紧,可是,他还是会担心啊,奇怪,心跳最近常常失措。

  是小潮非要来的,对!她自己要的嘛,不关他的事啦,可是、可是,为什么……心提到嗓子眼处。很担心,很担心,不是害怕,是担心!他担心小潮啊,那个得意洋洋、总爱敲他的头指挥他做这做那的小潮啊!

  段鹏翼牵挂地看着擂台上神采飞扬的她。你啊,一定不要出事哦。你自己说的,要保护我嘛,所以你自己也不可以出事啊。

  迷惑的心,理不清懵懂的感情,只知道,眼睛和心,都注定被眼前这个顽皮的邻家女孩牵去了,会走到哪里?走到何时?一辈子,可以吗?

  “哗!”看客台上数千计民众发出整齐的低呼,权势真是害人啊!看看吧,那台上站着的“濠洲英雄段鹏翼”明明只是个半大小孩嘛。身形五尺,单薄瘦削,一副营养不良之态,看来大元朝真是气数将尽,民不聊生的具体表现就站在那里嘛。

  “各位大人,各位评审,各位乡里乡亲,”主持扯开嗓门,偷偷瞄着熬夜做好的资料小抄,开始作选手介绍,“这一位,濠洲英雄段鹏翼,外号擒龙手,十八般武艺样样皆通。特长使棍,对,你们看,他手中拿着这么重的大棍,挥舞起来犹如剑一般地潇洒啊。我在此特送他一个新的花名,‘笑剑生花’!”

  好、好老土……谢小潮听得浑身发麻,以为那数万毫毛一时间都尽数回到了自己身上,她只不过听他废话听听得有点无聊随便转了两圈棍子罢了,竟得了个“笑剑生花”的名字?恶心啊!

  主持继续滔滔不绝:“至于他的对手,就是人称东海神龙的明洲英雄——某某某!”

  无需姓名的小配角当然早已上台,面目模糊、过目即忘的小人物正蓄势待发,打量着对手。手持双枪的他,同样“不能幸免”地被主持送以花名“皓月钩”……

  “现在!英豪汇聚、英杰莅临、万众属目共襄盛举的号称天下第一武林大会大元第一将的评选第一役即将拉幕——”

  哇——所有的人喘了一口气,其实基本上都是替他喘的,好长的题目喔!

  “大家请看——擒龙手对东海神龙,笑剑生花VS皓月钩!”

  倒!这家伙竟然还在喋喋不休?老百姓们手好痒哦,要不是看在有元帅坐在那里,他们好想拿小石子打他哦。

  “……现在,开始!”

  终于可以打了……

  谢小潮咬牙切齿,被这个主持弄得郁闷且浑身是火,真恨不得拿这根大棒砸在他身上,但又不可以,遂只好拿那个“皓月钩”出气了。

  结果想当然尔——

  过程就不必赘述了吧,作者可不想和该主持一样遭群众围殴,想也知道嘛!谢小潮乃天降谪仙,又岂能轻易失手?

  “哈哈哈哈!”猖獗的笑声自台上响起,一脚把某某某踢下擂台,笑剑生花者,持棒开怀,目光直指那厢草龙。看到没有?东海神龙都败在脚下,你这条小小草龙就更不在话下啦。

  瞬间的安静后,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群众们欢迎黑马的出现。看不出来嘛,人虽小,但力气大,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看,连元帅定定的脸上都现出一丝微笑呢。

  大赛幕后赌博排行榜上一号“濠洲段鹏翼”的选民支持率立刻狂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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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小潮闯三关,过六将,赢得是一塌糊涂。休息换组,草龙上阵,当然也是力挫群雄。谢小潮再度上阵,眼看再败一人就可进入半决赛。

  阳光之下,热血沸腾,谢小潮自动关闭耳朵,斜倚擂台一角,等着主持再度废话一番介绍新选手。连眼睛都闭上了,看来与草龙对阵前是不会有厉害的对手出现了,害得她打得一点儿也不过瘾。

  哎?怎么这么半天还是无声无息的?人咧?没办法,只好把耳朵打开。

  袅袅仙音适时入耳,柔柔软软荡荡……似曾相识的蔷薇花香弥漫半空。这个味道?谢小潮拧眉,不就是这几天来常常在暂住的园林中总闻到的吗?总是在房舍那边飘漾,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草龙房间里发出来的咧,后来才发现是从他们中间那个房间里发出的。说也奇怪啦,在一起当了三天邻居,这个人长什么样子从来都没见到过,当然也可能是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草龙身上无暇旁顾的原因吧。

  再用力地多嗅几下,真的好香呢!可是,这个人,怎么还不现身?

  前排的群众显然也闻到了那股子异香,引颈伸脖,四下张望,忽见半空里轻轻洒落下玫瑰花雨。

  当然不是真的在下玫瑰雨,而是有人在洒,四个清丽少女玉臂如藕,不知何时已立在了擂台的四柱顶上,手轻扬,那红红白白的花瓣就从袖中纷落了。清新的花瓣沾着水珠晶莹,仿佛是花儿流下的泪。

  一时间,场景如梦似幻,所有的人都醉了。

  “哪个王八蛋给我出来!”谢小潮一声嘶吼,又把所有的人都从梦里给揪了出来,哼!她非得杀了这个人不可!他老兄要怎样出场她不管,可是,惹到她就不对了吧!站在擂台中间的她饱受这漫天花雨的毒害啊,一身的空降玫瑰耶。

  她穿的可是一袭白衣!这沾着什么晶莹的露水的花儿,会把颜色染到她身上耶!

  目光炯炯,她撸起袖子,非得好好地收拾这人不可,简直是环保意识极差嘛!又不懂得体贴劳动人民,一会儿会给清理会场的阿叔阿嫂造成多么大的不方便他就没有想过吗?

  “啊——”背后主持人忽然发出一声很呆的惊叫。

  死鸭子,又呱呱叫什么?谢小潮不耐地刚想回头,忽然间,一声很齐很大的“啊——”由台下所有的人集体大合唱,发声如群蛙一片,震得她耳边轰轰作响。

  见鬼了!她暗自咒骂,转过身。

  “啊——”

  这回清清脆脆的“啊”声却是由她自己那张小口里逸出了。

  呵呵——想知道她看到了什么?请听——下回分解。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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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世公子

  那个人就站在那里,虽落花纷纷,却好似万红羞煞;虽身就凡尘人世,又好像一尘不惊。在这数千人的注目之下,他神情自若,衣带当风,好似天地间繁华落尽都不能沾染那双清湛的明媚双瞳……

  满地的玫瑰花儿颜色瞬间淡了,只为了他忽地轻轻一笑。

  美——好美——超级美——啊啊啊啊——她的自尊心啊!

  谢小潮无法说话,也无法动弹了。只能非常惭愧地同台下观众一齐同流合俗,被眼前这比云霞还灿烂的华丽景象所震慑。

  直到有人率先恢复,吹出一声尖锐的口哨,全场的人这才犹如开了锅的水瞬间沸腾。大姑娘小媳妇的手帕一齐向擂台上掷去,有几方不巧落在了定定的脑袋上。太不把他这个元帅放在眼里了吧!定定大怒,把手绢从头上拿下,刚想追察凶手,却赫然发现,挤在前排扔手绢扔得最起劲的正是他的二女儿和三姨太。

  更有人在下面摇旗呐喊:“不用评了,大元第一帅哥你是当之无愧啊——”

  现场也马上出现了五个不同方位的应援团,三块由外衣拼成的彩色拱行旗立刻打出,上书什么“我们永远支持你”、“爱吧,不管你是谁”、“让爱慢慢靠近”……

  会场的高潮毫无疑问地在此刻掀起。

  现场,只有一个人保持了绝对冷静的理智,此人就是段鹏翼。

  只因为他的眼珠从始到终就没有离开过擂台上的谢小潮,小潮怎么了?好像有些不对劲,她怎么站在擂台边上,两眼无神,精神恍惚?不会是中了暗器吧?对!那些花瓣,是不是带有毒粉?

  而事实上……

  谢小潮抬头望向如镜的碧空,双手合十,有些绝望。

  “啊,镜子啊镜子,请你告诉我,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苍天沉默,谢小潮更加绝望!怎么会这样呢?她明明是最最美丽的绝世美人啊,这一点,她从生下来就深信不疑,可是现在,她目光狠狠地回瞪那张倾城绝美毫无瑕疵的精致脸庞……

  苍天啊,谢小潮伸出十指,颤微微地举起,“即生瑜,何生亮——”

  “抱歉抱歉,”主持人在接到定定第三次暗示后也终于清醒过来,“在场的各位,我相信我们大家都看到了人间奇景,但为了比赛的继续进行,现在大家都闭上眼睛冷静一下,听我来作介绍。眼前这位天仙化人的绝尘公子就是曾破了江湖纪录以男儿之身却被评为武林第一美人的——人称‘天外飞仙’的慕容公子——慕容燕。”

  “哗!”台下又是一片喧哗,听听,人家是武林第一美人儿呢。

  擂台的左边,是本次大赛一路过关斩将的黑马“笑剑生花”。

  擂台的右边,是半路杀来神仙绝倒的无敌美人“天外飞仙”。

  两个人年纪相仿,外表水准在层次上虽有绝对差异,但都算是美少年。

  这场振奋人心的精彩对决,后来成为了镇江流传甚久的一个传奇,实在令那天没买到黄牛票的人为之扼腕。

  话说此刻,那台下暗中操作赌局的庄家业已忙得满头大汗。

  “下注啊下注!绝代美人与白衣侠客,看好了下啊——”

  “那个美人那么荏弱,行吗?我还是押那个笑剑生花好了,好歹看他打了几场,人家是凭真功夫。”

  “说你不懂了吧,切,那美人是慕容山庄的大公子,慕容山庄耶!武林四大家族耶!他会差吗?”

  “可是……”

  “什么可是啊,再说,那个美人站在你面前,你会忍心打吗?”

  “呃……也对耶!”

  于是,在不断的惊呼中,第一黑马的名号已自谢小潮身上移位给了慕容燕。

  “机会特殊,请允许我于战前作个小小的采访,”主持人转向慕容燕,“请问,是什么原因促使您来争当这个大元第一将呢?难道第一美人的称号还不能满足您吗?”

  慕容燕微微一笑,笑得犹如浮光流水般优雅漂亮。他轻轻举袖挡住半扇脸孔,发出甜美轻柔的声音:“本来我也不知道为何,初听这个比赛的消息,我的心就怦怦直跳,日程表上的约会明明已经排到了明年,包括少林寺方丈要请我喝茶呀、中都小王爷要约我赏月呀……全被我毅然推却了,现在我明白了……”他伸手捧住酡红的双颊,“原来是因为我感受到了命运,我会在这里遇到那个我思念的人。”

  “命运!大家都听到了吗?”主持人忙用力宣传,“慕容选手参赛的理由是命运!真是浪漫啊!那么,这一边的段选手,”他把头转向谢小潮一边,“请问,你又是为什么参赛的呢?”

  呵呵,谢小潮怪异地扯了扯嘴角,眼神没离开过慕容燕。为什么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呢?就好像有什么超级不幸的倒霉事件将要发生在她的身上。

  “我、我也是为了某个人才来比赛的。”没错,不管是让段鹏翼名留青史,还是打败草龙,统统都可以归类成“为了某人”。

  “原来段选手也是为了心上人而参赛啊。”主持人自动歪曲谢小潮的本意,以调动群众积极性,“大家注意——有史以来最浪漫的对决就要开始了!两个美少年在此对擂,笑剑生花对天外飞仙!”

  “轰!’’群众掌声如雷,一双双火热的眼睛都投注在二人身上。

  偏偏,两个当事人并未如他们所想,马上开展激烈大战。

  他们一右一左,正在相互凝望,慕容燕的眼波好似西湖的春雨,绵绵续续带着诉不尽的情意。谢小潮眉头紧锁,难以言喻的不安正在空气中悄悄弥漫。

  白衣雪肤,墨发星眸,胶着的目光正逐渐进发出火花。

  谁言道:此时无声胜有声——

  观众们的心都提在嗓子眼处,他们都在问,谁?谁会是那个先开口的人?

  动了!不负众望,慕容燕先动了。他举止轻盈,浅笑盈盈,正慢慢步向谢小潮。

  冷汗,怎么办?谢小潮汗毛倒竖,不好的预感再度袭卷。她握棍的手紧张起来,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她看着那张美艳无伦、绝世倾城的容颜缓缓接近,已近在咫尺……怎么办?她脚步已在擂台边上,退无可退了。

  不能再退了,再退就要掉下去了,掉下去就输了……理智在这样一遍遍重复,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想往后退,还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忙用脚趾抓住了擂台,身子却向后仰成一个奇怪的S型。

  慕容燕纯美无邪的大眼睛正望着她,优美的嗓音恍若来自天籁,“大师兄,你忘了我吗?我是八戒啊。”

  “啊啊啊啊——”

  历史上最大的惨剧就此发生,s型的身体在听到这句惊天地泣鬼神的发言后,再也无法对抗地心引力,一失控成千古恨地倒栽了下去。

  在脑袋先碰地的那个刹那,谢小潮一片空白的大脑里,清清楚楚地出现了三个龙飞凤舞的朱红大字——她、输、了!

  拉面馆。

  油烟四冒,壁纸薰黄,与这场景似乎八辈子打不着边的撼世大美人正趴在带裂缝的木桌上香喷喷地吃着波菜拉面。

  谢小潮和段鹏翼坐在对面的板凳上看得目瞪口呆。

  “我说八……呃……慕容燕,”谢小潮凝视面前那抹纤细身影,十分诚恳,“我真的不是心疼钱,只是你已经吃了四碗了耶。”难道慕容家都是从来不管饭的吗?

  大美人委屈地停了停筷子,眨眨小扇般的睫毛,“才四碗耶,我在家里都是吃七八碗不在话下的。”

  我明白了……谢小潮慢慢点头,也就是说除了外表得到了惊人改善之外,这家伙和过去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依然是改不了的猪头猪心猪肚。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很疑惑,太巧了吧!简直是巧得好死不死啊,害得她吓得一时失控掉下擂台。完了完了,她谢小潮的一世英名毁之一旦。为了怕草龙跳出来嘲笑她,急急卷了包裹拉着小段仓皇逃窜,可是这个黏皮糖也尾随而来了。

  笑眯眯地含住筷子,慕容燕纤长优美的手指捧住双颊,天真可爱地道:“是为了你呀!”

  看看左右,谢小潮凑上去,悄声问:“我是问你是怎么下来的?”她下凡的时候没听说啊,八戒也被暗害了?

  慕容燕也一脸悲伤地凑了过去,“大师兄啊,天界真是黑暗啊,那票人嫌我长得猪头嘴脸,看我不顺眼,就、就都……一提起这伤心事,我的肚子……”

  “是啊。”谢小潮决定勉为其难地原谅他,她都理解啦,唉!提起那个被害事件,怕是连八戒都没食欲了。

  “就更饿了!老板,再来一碗。”慕容燕一抹嘴伸出空碗。

  “啊——”还、还吃啊。

  “我算想明白了,哼!”大美人眼波轻转,真是妩媚已极,“什么外貌不是重点,人贵在一颗心,全是说着好听的。我接到转世通知单的瞬间就想,转世就转世,下一世我一定要当绝世美人!”

  同情地望着他,谢小潮心有戚戚焉。自己也是性别歧视下的受害者。四手相握,她说:“我全明白,你肯定也去了那个见鬼的阴曹府……”

  “对!我啊,就和他们提了一个请求哦——帅!我一定要当大帅哥!”

  帅?可是,谢小潮多瞄了他一眼,费劲地吐出几个字:“你、你这个好像叫美吧?”不是她嫉妒,男人长成这样有点性别倒错的感觉。

  “这你就不懂了。”慕容燕摇摇头,“英俊型的美貌顶多能让女人爱慕我……可是,嘿嘿,”他宽大的袖摆捧住双颊,柔媚地道,“像我这样纤柔型的美少年才是能让男女老少全人类都衷情的典范。”

  嘴角轻轻抽搐,鸡皮疙瘩从谢小潮的背上慢慢爬升。她虽然很想劝诫他不要误人歧途,但瞧他那副自满自足的模样,想必对自己的现状十分满意,她也就没必要鸡婆了。

  抓起包裹,她可不想一直和这个黏皮糖没完没了地叙旧。他们这两匹黑马都消失了,照她看那场上再无人是草龙的对手,万一那小子真得了第一,她可还没忘了自己答应过许他一个诺言。再想想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没少得罪那家伙,万一……他要自己什么自断一臂、自掘一目……哇啊!想想就害怕,还是快点离开脚下这块事非之地为上。

  偷偷给段鹏翼递一个眼色,偏偏小段好像很生气似的别着头,她只好在桌子底下拽拽他的袖子,关键时刻,你扭得哪门子气啊?

  面上堆起假笑,在桌子上放下饭钱,“呵呵,这饭我请了,我说……呃,慕容燕啊。”

  “哎呀!”大美人轻轻蹙眉宛如西子在世,“你怎么这么见外呢,还连名带姓地叫人家,叫我燕儿就行啦,再说……”他羞答答地眄了一眼,似有未尽之言。

  好、好恐怖啊!虽然他的确是倾国倾城,再娘娘腔也不至于让人反感……可是只要她一想到他前生的那个样子,再转换成现在的这副娇柔口气,就觉得浑身打颤耶。

  绝对不能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谢小潮当机立断,一把拉起段鹏翼,趁慕容燕低头吃面的一个刹那,夺门而,逃。

  “大师兄!你要去哪里?”慕容燕花容失色。

  “相见不如怀念——我们就此告别吧。”笑话。她不可想和他多作牵扯,惹上那呆子能有什么好事?害得她比赛落败就说明那家伙针对于她的“霉能力”历经转世依然经久不衰。

  “师兄,你不能抛下我,我一直在找你啊,我是为了和你夙世重逢才特意降生大元啊!”慕容燕人称天外飞仙,轻功自然厉害,快步疾飞,在人群中急急追赶上来,偏偏谢小潮拖了一个段鹏翼,脚下就慢了许多,结果嘛……

  “小潮,都是你不好!”段鹏翼看了看大美人,又看了看谢小潮。

  “没错,我承认。”谢小潮破天荒地首次认错。

  “何必吵架呢,”大美人笑眯眯地一左一右揽住他们,“去我的画舫上吧,我们有话慢慢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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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舟夜泊,风清似水,月明如素。

  有美人如花,临窗而坐,笑语嫣然,恍若神仙。

  只可惜二位座上佳客无福消受,白衣少年正在痛心疾首中。

  悔啊!聪明一世的谢小潮从来没觉得这么后悔过。早知道会输了赌,她根本就不该拉小段来参加这个大元第一将的评选嘛,结果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悔啊!早知道八戒会变得这么……她就不应该承认自己的身份。

  呜,打死也不该承认的,现在再说你认错人了,说我不是孙悟空转世,好像都晚了……所以现在只好任他像只苍蝇似的在耳边继续嗡嗡嗡。

  不过,谢小潮犹疑地把目光转向段鹏翼,小段一直扭头冲着舱外,任风拂乱发丝,他这是生得哪门子的气呢?

  她烦的是慕容燕,又没有烦到他,再说他不是从开始就反对参赛吗?这么一闹,落个半途而废不是正合他意?

  纳闷地再瞅他一眼,真奇怪呀,自己这颗向来睿智的精密头脑最近是哪个零件卡住了?怎么出了这么多看不清搞不懂的事?

  草龙打什么主意她不懂,慕容燕干吗死缠着自己她也不懂,现在连看了十六年的段鹏翼她也都不明白了……

  举手摸摸自己的头,没发热啊,奇怪!

  “怎么?师兄,你不舒服?”慕容燕拖着软绵绵的语调,把段鹏翼的注意力瞬间拉了回来。

  “小潮你怎么了?”段鹏翼不由分说地伸手试额,神情中的焦灼一闪而过。但是谢小潮看得清清楚楚,耶?他不是在生气?

  “师兄,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和你说哦……”

  “小潮累了啦,”段鹏翼竖起眉,清秀的脸布上浅浅的不耐与阴霾,“让她先歇歇再和她叙旧好不好?”真是的,有钱人家的小孩就是不懂眉眼高低,一点儿也不会体谅别人。

  “哦,”慕容燕眨眨无辜的大眼睛,“原来是这样,那好吧,春潮、夏雨,去帮两位客人整理房间。”

  两个粉衣女孩缓步上前,谢小潮看看她们,又看看一旁布菜的二女,正是白日擂台上扬花的四婢。想起八戒好色的本性,她担心地问:“她们是……”不会全是他的小老婆吧?

  “师兄你在想什么啊,她们是我随身的剑婢,春潮、夏雨、秋雾、冬岚。是娘亲大人亲手调教出来的,非要让我带着,走到哪都跟着我,真让人受不了。”

  你也有受不了美人恩的时候啊……谢小潮投去怪异的眼神。

  身处的这艘花肪极为精巧,据说慕容燕此番南上就一直乘它走水路而来。慕容世家不愧为武林豪门,一艘小肪都布置得优雅华美,谢小潮和段鹏冀被安排进两个相临的小室,虽然小巧却也异常舒适。

  “在船上,就先委屈师兄了。”慕容燕亲自送谢小潮进房,倚门道,“等回到慕容家再好好款待你们。”

  “什么——”谢小潮大惊,他还想把她带回慕容家?

  “人家……”用宽大的衣袖半掩面,慕容燕柔情万缕地说,“人家其实有很重要的事要说,不过既然师兄累了,就先歇着吧,呵呵,我们来日方长嘛。”

  “方长你个头!”门关上的瞬间,谢小潮脚上的鞋子也脱脚而出砸上门框。真是气死她了,还一口一个师兄咧,她是女生啦,那个抹了粉油了心蒙了眼的猪头!

  才一秒,敲门声再次响起,难道那家伙又去而复返?

  谢小潮气呼呼地拉开门,“你有完……”

  “是我啦。”随着一抹郁闷的语调,蓝影一闪,段鹏冀滑了进来。

  “鹏翼?”她有点惊奇,“你怎么了?有事?”

  段鹏翼明显不开心,脸色很不好,“我有点儿事想和你说。”

  这是什么日子?谢小潮吊起双眉,怎么人人都和她有事要说?

  “出去说吧。”段鹏翼看看舱外明月,这船上花香好重,他有点儿受不了。

  “好吧。”他有点儿不对劲,还是先依他吧。

  两个人轻轻地上了甲板,天上的月亮清澈地泛着银光,水面上碧蓝流离,空气里泛着水草特有的青香。

  趴在船舷上,谢小潮双手撑腮,江上的风轻拂她散开的发,有几丝黏在她的唇上。他闷闷地看着她,看着小潮明亮的双眸,饱满的粉唇,心中的烦躁突然更甚。

  “小潮,我们离开这里回家去!”

  “怎么?”她有点儿呆住,他干吗突然对她这么大声?

  “难道你喜欢待在这里吗?”他逐渐生气。是啊,镇江比较繁华嘛,小潮爱热闹,一定比较喜欢这里。

  “你生哪门子气?”她看出他在生气。

  对!他生哪门子气?小潮愿意去哪是小潮的自由,小潮认识什么人没有必要向他一一报备,包括她什么时候和这个慕容燕这么熟,熟到可以称兄道弟,全都和他段鹏翼没有什么相干。可是!他就是不开心,他就是生气!

  他以为小潮的一切自己都是知道的,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像想象中的与她那么接近,对!他就是讨厌那个他不了解不认识的谢小潮。

  这家伙……谢小潮抿起嘴角,随着年纪的增长,脾气也渐大,竟开始对她大小声起来。要是别人,她才没空理睬,早一拳打上去了,哪会像现在这样还得想法子哄他?

  心里觉得有些窝囊,可是不得不承认这个臭小孩在自己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位置,看他鼓起脸颊生气的样子,她还真不舒服。啧,她真是有病,还在脑子里面转着圈地想他生气的理由。但她思前想后,逼他去参加大赛那会儿他也没真生气呀,这种阴晴不定的症状好像是……慕容燕出现后才开始的,对,还是因为这个烦人的慕容!

  “我也很不乐意和慕容燕在一起呀。”找到病因,她忙出言表白,真是的,难道他看不出自己也很烦那家伙吗?

  “小潮讨厌他?”闻言,段鹏翼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儿。

  谢小潮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回答。讨厌吗?其实……也谈不上啦,只是烦。

  “干吗不说话?”他责怪道。

  “喂喂,段鹏翼,”谢小潮叉起腰,瞪大杏瞳,“你少过分哦!都和你说那么明白了,他要缠着我,我有什么办法嘛!”

  “我就是讨厌你和他在一起!”段鹏翼径自不忿。

  哼,两个人气呼呼地别过身,江上的风清凉地吹拂着他们,谢小潮慢慢醒过味来。讨厌自己和慕容燕在一起?这小子,不是因为被慕容缠得烦,而是讨厌“她和他”在一起?难道他是……

  斜眼睨睇段鹏翼,正巧对上段鹏翼向她望来的视线。

  这小子莫非是在嫉妒?谢小潮灵光一闪。嘿,想到这个认知,竟令她心情大好,原来如此!真是个小孩子。

  嘿嘿,小段呀小段,你真是杞人忧天。慕容燕不过是上一世的旧识罢了,何况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谁还认识他呀,你才是我罩的人嘛。

  切!臭小孩,竟敢吃醋。

  心里骂着,嘴角却忍不住开始上翘,扯开一个甜美的弧弯,看得段鹏翼脸上又是一红。

  “鹏翼呀。”她看着他,笑眯眯的。

  “干吗?”夜风吹来,他的情绪冷静下来,因而意识到了空气中正飘荡着熟悉而危险的味道……

  “我们逃走吧。”

  “啊——”逃走?他、他们又没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干吗逃?

  “那个慕容燕打算把我们带到他家里去,不知打什么主意,再说……”再说在镇江待着,碰到草龙怎么办?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好!”有生以来,段鹏翼首次如此由心地赞同谢小潮的决定,“我们回家去!”

  “我们到杭州去!”

  啥?杭州?段鹏翼傻傻地看着月光下白衣银亮亮的小少女。

  “没错,”少女笑眯眯地回答,“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他、他才以为连日来的苦难将要结束,怎么会还要……而且,他怎么有一种极为强烈的危险预感……

  有个声音凉凉地自耳边传来:“鹏翼呀,你会不会游水啊?”

  脚步悄悄地后退,有人脸色惨白了。“小潮,我突然想起慕容世家那边风景好像也不错……”

  “你说什么傻话呀,来——”诱导犯笑着靠过来,“很简单的,只要闭上眼睛往下一跳就行了。”

  “我不要——”

  “扑通。”水花四溅,他还来不及把话说完,已惨遭魔手暗害。

  总有一天,小段也会变成十项全能吧……谢小潮愉快地看着在水中手脚并用力图挣扎的少年,呵呵,看他痛苦她也很不忍的,摇摇头,但是——

  关爱一个人,有许多种方式!而这——就是她谢小潮的方式。

  向努力中的少年微微一笑,加油呀,小段,小潮我随后也会下去的。呵呵,春天的水,已经很暖了,我们像两尾鱼儿一样慢慢游到岸边吧。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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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小潮的桃花运

  “说起杭州,最有名的莫过于这西湖醋鱼了,”小二把绿白双色的巾子往肩上一搭,开始口若悬河,“这鱼先得选出体态适中的鲩鱼,在清水中饿养一段时间,洗净活杀,用沸水氽煮……”

  好可怜……段鹏翼发直的眼神对上桌上的西湖醋鱼死不瞑目的鱼眼,又抬头看了看喜滋滋伸筷子的谢小潮。

  被人宰杀,已经够惨了的,还要饿养,还要活杀……然后成就了他人的盘中餐。

  “怎么不吃?”谢小潮冲他挑眉。

  “我没食欲……”那天在水里扑腾太久的原故,让他也有了身为一条鱼的错觉,并且彻底体会了水中生物的艰辛,眼下怎忍心同类相残。

  “还在生气呀?”真是小气,不推他一把,他怎么可能那么快学会游水。没办法,一般的凡夫俗子又怎能理解她谢小潮的一翻苦心。

  耸耸肩,谢小潮一边吃一边相劝:“好啦好啦,不然我们现在又怎么能坐在杭州数一数二的大酒楼里呢?等吃过饭,我陪你去游玩,观赏一下有名的西湖十景。”

  是他陪她去吧,段鹏翼瞄她一眼,明明就是你自己想去玩嘛。

  “听说没有?镇江那个大元第一将……”

  耶耶?谢小潮夹菜的动作停止了,左耳自动张大成扩音器状态,收听邻桌二人对话。

  “是啊,听说那个人连挑了十三个对手,号称是天下无敌哩。”

  “您两位的菜来了,”小二端着菜,打断了那二人的对谈,一边布莱,一边介绍:“说起杭州,最有名的莫过于这西湖醋……”

  话未说完,已经有人把手按在他脸上,将他一把推开了。当然,这样粗鲁的动作,除了谢小潮不会有第二人。

  “两位大哥,刚才听你们提到镇江,那场大赛最后是什么人得胜了呀?”可千万别真让草龙拔得头筹!

  边上这两位都是脾气好的人,也不计较她凭空打岔的冒失。

  小胡子笑着答:“我刚从镇江过来,听人说的,我也没亲眼见着。听说是个姓吴的打赢了,立刻就封了宫,在镇江帮定定对抗四方起义军……”

  后面的话谢小潮已经自动过滤了,只听到姓吴的就已经够了。完了,完了,真的是他胜了!后背忍不住蹿升出一股凉气。

  “小潮,你脸色不好,”段鹏翼从旁观察,“怎么了?不是要去游湖?”

  “呃……嗯嗯。”冷静,谢小潮你要冷静啊,她心里默默地念着。草龙想取镇江,才会打入内部,他一定有很多事要做,不可能干里迢迢到杭州来讨债,应该、大概、可能、也许不会吧……

  “呃,我,我想先去换件衣服。”

  “换衣服?”轮到段鹏翼不解了。

  “对!我、我可不是害怕遇到什么人……只是,很单纯地想换衣服……”没错!她才不是怕草龙追来,不过,聪明人应当深谋远虑!

  换就换吧,何必解释得这么多,真是。段鹏翼靠在客栈门外等着谢小潮,奇怪地想。

  耶!段鹏翼目瞪口呆,再度揉揉眼睛予以确认。他不是做梦吧,脑顶上随即传来的重重一击说明他的确没有做梦。

  “好痛。”皱着脸揉揉脑袋,他的眼角瞄向一旁的少女。没错,是真真正正的少女哦!

  湖绿色的衫子、葱绿色的裙子,穿在别人身上或许会显得过于扎眼的颜色,配上她的莹白肌肤却显得活泼清鲜;简单地把头发辫成两条粗油油的麻花辫,两边各插了朵小巧的茉莉花,久违了的女装谢小潮就站在他的眼前。

  小潮穿女装?段鹏翼显然一时间还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让他想想,有多长时间没看到她打扮成这样子了……嗯,好像蛮久了,自从他们一起去念书开始她就没有再穿过女装哎。

  被他看得有点儿心虚,谢小潮摸摸脸,又摸摸头发,“干吗——”

  讪讪地收回目光,段鹏翼嗫嚅道:“没有啦,只是觉得蛮新鲜的。”

  “我本来就是女孩子嘛!”她立刻朝他吼去,以大声来遮掩她的心虚。

  小潮真是奇怪,总是刻意强调自己是女孩子,偏偏行动讲话又都那么粗鲁。穿着女孩子的衣服还这么凶他,多不好看!瞧,那边的路人都往这边看了。

  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被一个小女孩喊,让段鹏翼一时间觉得自己有点儿没面子,忍不住怪怨:“小潮,你总是这么大吼大叫的,当心将来会嫁不出去。”

  什么!谢小潮吊起眼,还来不及发标,身后已传来一个纯净优美的声音:“不会啦,这样一个大美人怎么会没人要呢。”

  哎,这位仁兄你很有眼光嘛,谢小潮鼻子翘得高高的,却看到段鹏翼脸色怪异地瞅着她。于吗,有人称赞她不行吗?

  “小潮……”段鹏翼指指她的身后,表情很难看,“你后面……”

  “我后面怎样?”等等,刚才那个声音,难道是……

  “呵呵,”谢小潮于笑两声,快步上前拽住段鹏翼的手腕,“我们走吧……”

  一只柔若无骨、莹白如玉的手,已经搭到了她的肩上,甜甜的声音在耳边化作万般幽怨:“师兄,你怎么这么无情?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

  “这位仁兄,您认错人了。我姓谢名小潮,今年一十六岁,家住钟离,和你师兄孙悟空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谢小潮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不认我了吗?”哀怨的声音在耳边继续埋怨。

  谢小潮耐心用罄,索性举拳挥向身后,正中那张倾国脸蛋,“我说你认错人了就是认错人了!怎么这么罗嗦!”考验她的忍耐力啊?

  “你打我?”身穿精致绫罗艳若芙蓉的纤柔型绝美少年捧着被打的左颊,漂亮的明眸瞪得大大的,充满了不可置信。

  “我打你了!”谢小潮双手叉腰,豁出去了,“怎么样吧?”

  “哇——果然还是你最酷了!”大美人咬住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丝绢苏绣手帕,双目满是崇拜,“你知不知道,自从我变成这副模样后,就一直没有人舍得打过我耶。我这吹弹可破的肌肤是多么需要碰触与抚摸……”

  恶,谢小潮看看自己的右手,好后悔打了他,不会感染什么病菌吧。

  “你为什么抛下我?”大美人犹如弃妇般控诉。

  “你还敢说——”谢小潮双目瞪圆,“你到底有什么重要大事,拉拉扯扯,粘粘糊糊的?还偷偷把船开到江心!不要烦我啦,有事找我你就说,没事就少纠缠。”不是她不念旧情,心狠口毒,实在是不把话说得狠点儿就不行,眼前这人的脸皮不是普通的厚。

  “再缠着我,小心我把你打回原型!”丢下狠话,去拉段鹏翼离开,她就不信慕容燕还敢死缠。

  “我爱你呀,师兄——”

  “扑通!”谢小潮脚下一滑,幸好段鹏翼手疾眼快扶住她才没有摔倒。她、她没听错吧,谢小潮惊疑不定地回头一顾。

  “我爱你呀。”纯纯的大眼睛正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你搞清楚没有……”谢小潮觉得自己瞬间手脚冰凉,“你、你不会是有被虐倾向吧?我打你一下你就爱我,那、那……”她左右梭巡,救命稻草般抓住段鹏翼,“你也快去打他一下,说不定他也会爱上你哦。”

  “不是的,”慕容燕悲悲切切地看着她,“其实,我从以前就喜欢你了,只是你完全没有注意到我……”

  什么?以前?谢小潮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以前他们在天上时八戒就对她心怀不轨?不会吧?天哪!那会儿她可还不是女孩子呀,难道他不光是好色,还男女通吃?

  “你、你不是喜欢那个嫦娥吗?”惊得她快成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结巴了。

  “师兄,你可以不接受我的爱,但是千万不要否定我的爱。”慕容燕语气痴痴的,眼波也柔柔的,“我特意和你生在一个朝代里,就是希望可以遇到你。好不容易我们相遇了,就让我们共续前缘,开始这段感情吧!”

  “鬼才和你有前缘咧!”简直太可怕了,还什么开始这段感情?少拿三流的言情对白来恶心她了!“鹏翼,我们走!”又回过头来威胁,“我告诉你,别说我认识你哦。”太丢人了,今后再遇到这个猪头,就当陌生人好了。

  “师兄——”大美人不死心地呼唤。

  谢小潮翻着白眼,拉着段鹏翼想走,却发现街上的观众已里三层外三去地围成了一个大圈,堵塞了宽敞的街道。

  “看到没有,二女一男,情变唉!”有人在一旁窃窃私语,明显把倾国倾城的慕容燕当成了女孩子。

  “那个第三者也真厉害耶,看看看,挽着那个少年还回头威胁原配哩。”

  “不过也真奇怪,明明是那个原配比较美哩。”

  “哎呀,陈世美一向是喜新厌旧啦。”

  “哦——原来如此——”

  如此你个头!耳力甚佳的谢小潮顿时怒发冲冠。什么时候她成了第三者?慕容燕成了原配?还、还什么陈世美?他们以为这里是戏院呀,在唱铡美案?那是不是还得再找个人来唱包青天?

  冷冷的声音含着讥峭凭空传来:“你的身边总是很热闹。”

  等,等等!这,这个声音是……

  不会吧,人哪有这样倒霉的?一定是她听错了啦,她谢小潮一向与人为善,从没有过作奸犯科,老天干吗这么和她过不去?

  “吴大哥!”段鹏翼清清脆脆地叫出那个名字的同时,谢小潮绝望地捂住脸,果然!

  呜——根本是前狼后虎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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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吧。”她闭上眼睛,直挺挺地站着。

  “对呀,”草龙抱臂环胸,声音凉凉地传来,“还真得好好说说呢。输了赌约就故意落跑,嘿嘿。”

  “我才没有……”谢小潮小声地反驳,还是紧闭着双眼,反正她不想见到草龙风光得意嘲笑她的样子。

  “我记得有人自称季布一诺,能抵千金,这话是谁说的呢?”

  “我……”她举手。

  “哦,”他点点头,“看来你还没有忘,那……不知当事人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算……”声音更小了。

  “原来你没想赖账呀,”他故作惊讶,“我还以为小女

  子说话全是当假的。”

  “喂!你少侮辱我谢小潮的人格。”她扬高声调,一脸悲壮。士可杀,不可辱!“说——你想要我哪只手?”

  草龙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勉强压下嘴边想上翘的弧弯。果然没错,这个小女子真是太有意思了。

  略略弯腰,草龙邪气地靠近她的耳边,“两只手也不够。”

  “啥?”她吓得睁开了眼睛,再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后又连忙闭上了眼,“你这家伙做人不要太黑心哦。”

  “那又怎样?反正有人对我的评价从来都是在水平线以下。”

  谢小潮咬牙切齿,好,算你狠,她谢小潮是英雄不吃眼前亏,勉强把姿态放低,尽量温柔地说:“你是大英雄、大豪杰,何必和我这个小女子一般见识呢?不如——”可怜巴巴道:“干脆你放我一马?”

  “不行。”略带遗憾的声音回答得斩钉截铁。

  “你——”谢小潮睁开眼睛,瞪向眼前的恶人。

  草龙促狭地悄声道:“反正我是反贼乱党、狼子野心、忘恩负义、强盗不如的大滥人。”

  谢小潮哑口无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悔啊!

  “呜——你不会还要我的两只眼睛吧?”趁着还能看的时候,她恶狠狠地瞪向身后的慕容燕,咬牙切齿地宣告:“如果不是你,怎么会害得我落败!我就是死也要拖上你一起死!”

  慕容燕双手交握,星眸闪闪一脸陶醉,“师兄,你愿携我共死?好!我慕容燕对你也是一片痴情,情愿生死追随。”

  她哭!差点就忘了慕容燕是个变态。

  段鹏翼不安地看着他们,依他看,吴大哥只是在吓唬小潮吧,可是……

  草龙叹了口气,“只可惜,两只眼睛也还是不够……”

  “啥——”谢小潮真想跳脚,可还来不及跳,草龙已再发惊人之语了——

  “要整个人才行。”他慢条斯礼地说,“谢小潮小姐,你愿意嫁我为妻吗?”

  什么?一定是听错了,那条骄傲到不可一世的草龙会向她求亲吗?那个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的草龙?那个曾狠狠地拒绝了她纯纯初恋的草龙?那个未来的草民天子草龙?

  呵呵,捏捏脸颊,她一定是在做梦,瞧,一点儿都不痛耶!

  “喂!你捏我的脸你怎么会痛?”路人甲发出强烈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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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盆芳草放在窗台上,一室的清香弥漫。身着翠嫩衣衫的小少女双手托腮,双颊漾着不正常的绯红,不时地还发出傻笑的声音。

  没错,这就是思春少女谢小潮!

  “呵呵,呵呵……”

  傻笑的声音持续地响起,段鹏翼皱着眉坐在她身后翻书,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他竟然向我求婚,他竟然向我求婚?”

  真是好烦啊!段鹏翼哗啦哗啦地翻书,小潮一定要把话说两遍吗?真讨厌啊!那种闷闷的感觉又浮上来了,堵得他好不舒服。

  偏偏得意的人总是喜欢找人诉说自己得意的心情,“鹏翼呀,你说他是不是从见到我的时候就开始暗恋我了?”

  “……”

  得不到回答,谢小潮依旧自说白话:“我猜一定是,呵呵。”她实在是太得意了,想想就觉得爽耶,那个曾不可一世拒绝她的人也会有低三下四向她求婚的一天?

  “啦啦啦——”谢小潮开心地唱着,看着窗外的阳光,伸臂高呼,“哦——太阳,为什么你偏偏是太阳!”

  因为阴云都在我的脸上啊,段鹏翼不开心地瞪她。小潮怎么可以这样?有个男人喜欢她就高兴成这样,话说回来,他们为什么要喜欢小潮?慕容燕另当别论,吴大哥和小潮不是很看不对眼吗?怎么会有这种戏剧性的转变?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两人其实做过什么接触?不然怎么一副那么稔熟的样子,还有那个什么约定,他一直就在小潮身边,怎么全不知情?

  ”你那么开心,干吗不去嫁,干吗还说什么要考虑两天?”他闷闷地讽刺。

  “那还用说!”呵呵,当然是为了先吊足他的胃口,让他的期待感提升到最高点,然后她再出面狠狠地拒绝他,报仇血耻。哈哈,让草龙的心也破碎一地,多么完美的复仇啊……咦?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谢小潮拧眉回头,眯起眼睛,很危险地注视着段鹏翼,“你说什么?你让我去嫁?”

  “是啊,那不是你的愿望吗?”反正她就是喜欢那种男人嘛。哼,想想那个马仁柴也是那型的,不也和她走得很近?

  “你少胡说,我的愿望是……”她愣了一下,哎,对呀!她的愿望不就是当个青史留名的绝世妖姬吗?

  呆呆地摸摸自己的头,什么时候忘了呢?嫁给草龙,这个愿望就可以很轻易地实现了呀。当初,不就是为了这个才去勾引他的吗?现在他自己愿意娶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一切都可以顺利地按她的最初计划进行了耶。

  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她穿金戴银登上宝座的样子,真是灿如锦绣的未来呀。是不是自己应该将计就计,真的答应他呢?

  不过,她望着段鹏翼,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再次腾升。

  “段鹏翼,有人向我提亲……”

  “我知道呀。”

  “你、你真得觉得我该去嫁?”危险的阴霾已悄悄漫布在眼底眉梢。

  “明天可能会下雨,不知道行李里面有没有雨伞?”反正也是看不下去,他索性把书扔掉,开始翻找行李,顾左右而言他。

  “段、鹏、冀——”

  “是不是该去吃晚饭了,听说东坡肉也很有名……”

  “段鹏冀!”她固执地叫他。

  “我知道!有人向你求婚嘛!”他转头大叫,干吗一遍遍说,烦不烦呐,“你去嫁不就得了!”

  “段鹏翼,你是混蛋!”谢小潮怒火瞬间直窜脑顶,一脚飞踢过后,拉开门跑了出去。气死她了,真是气死她了,总之,暂时不想看到姓段的那张脸,哼,难道他没有一点儿感觉吗?自己、自己……

  呆呆地停下了脚步,自己又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因为……”因为她本来打算要嫁给他的嘛,既然每一个凡间的女子都要成亲,至少她会挑自己不讨厌的人。

  “呸呸!”她啐道,她才不是喜欢他呢,只是不讨厌,只是……只是因为是约好的事情不是吗?

  五岁那年就约好了不是吗?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她凶,怎么可以让她去嫁给别人……她只是说说罢了,又不会去真的答应草龙,太过分了,段鹏翼!你好过分!

  “为什么我不答应草龙!”又气又委屈,她用力地跺脚,把眼前的小石子当成心中的混乱踢飞。

  为什么呢?放弃飞黄腾达指日可待的理由真的、真的只是为了什么约定吗?

  眼底忽然一阵热辣辣的,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些想哭。

  一定是弄错了!她才不是小凡人,眼泪这种东西,她不应该会有的。用力仰起下巴,对,她一定是被砂子迷了眼睛!她可是谢小潮唉,才不会喜欢上那个大笨蛋!

  可恶!狠狠地吸一口气,把泪吞回去,她一定是得病了,不然……她怎么会因为段鹏翼而影响了她清如雪明如镜的心绪。

  “啊——真是好烦啊!”她甩甩头,“回去打他出气好了!”

  “师兄,我终于找着你了。”谄媚的声音自空气中飘来,正在慢慢接近。

  “死慕容燕我告诉你,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她口气恶劣,“不想找打就最好离我远一点儿。”

  “干吗,”慕容燕很委屈,“你不顾我的心意找那个男人我都没怪你耶,你还凶我……”

  “你有什么资格怪我!”她冲他吼,真讨厌!

  唬得慕容燕躲到柱子后面去,露出小小的脑袋,可怜兮兮地道:“我真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这句话她已经听了无数遍了,从见到他的那天起他好像就不停地在说,“不就是你喜欢我,你爱我——”面无表情地念着让自己头皮发麻的话,她只想快点儿打发走他。她谢小潮不想打变态之人。

  “不是,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他从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封信,“是太白金星托梦给我,要我去镇江参加那个什么第一大会的,不然我根本不会去。他说要我把这封信交给那个和我对擂的人,见到你我一时高兴就忘了。”

  “拿来!”她冲过去一把夺过信,“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到现在才说!”那个太白老儿也真是欠扁,干吗托这个人传讯嘛,忍不住伸出食指狠狠地在慕容燕的额上弹了一个爆栗。

  哇——太幸福了,她又打他了耶!慕容燕一脸崇拜地望着谢小潮,好酷哦!

  七手八脚撕开信封,只有本人才能看到字的信纸上慢慢地出现了一行行字迹——

  孙悟空转世谢小潮:

  相交一场,有几句嘱托不言不快。你下凡后,我很挂念,不知你在凡间如何,掐指为算,发现一事,令老夫颇为担心。凡间女子,幸福所系,在于她所托良人,知你心事,我有一言相劝,你身边可供选择者众多,你选何人都可平稳一生,只是勿选邻家段郎,那孩子生性命薄,绝活不到十七岁,不要误你终生。

  ——故人太白金星。

  纸片倏然自谢小潮手中滑落,在风中忽地自燃,成了片片灰,又成了缕缕烟,蝴蝶般盈舞一阵,连烟都飞快地散了。

  “骗人的吧……”谢小潮喃喃自语。

  “师兄?”猪头从柱子后面再度探出,“上面写了什么?”

  “太白金星你又骗我对不对——”一阵呐喊自谢小潮口中发出,冲上湛蓝碧天。天悠悠,云荡荡,满街的甲乙丙丁擦肩而过,喧哗又寂静……

家园 第9章  邻家少年段鹏翼

  谢小潮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甩开了慕容燕。她耳边有什么不停地哗哗作响,好像是自己在说话又好像不是。

  “那个家伙不过是个呆瓜!他死不死,和这个睿智英明的我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吗?应该是……吧,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像受了当头一棒般地打击,整个人都懵了!

  小段会死?

  四个字跳入一片空白的大脑里,人也站住了脚步,嘴里不停地念着,念着,他会死吗?呵呵,大概是吧,太白老儿不会无聊到写信骗她的。死掉?小段?她的段鹏翼?

  “小潮——”黏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回过头,后面是接踵交错的人群,但她失神的眼瞳却看到了那一年的他,总是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真是奇怪的小孩,跟着她做什么,被她敲头,被她骂,干吗还一直跟着她?打不乖,学不诈的小孩,笨小孩!

  透明的水滴到手背上,凉凉地打醒意识的神游,她举起手背,看着水滴在不停地滴落,这是什么?伸出舌尖,咸咸的,她哭了吗?

  开什么玩笑?她怎么会哭,她是谢小潮唉,天上地下惟我独尊玉皇大帝都不服的齐天大圣哎!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人间的笨小孩流泪?

  水滴渐大,身上也凉了起来,仰起脸,啊,原来,下雨了。

  呵呵,她就说嘛,她是不可能真的在乎那个傻瓜的。

  “小潮!”

  焦急的声音划破雨丝,撞入耳膜,抬眼望去,人群之中,有个蓝衣少年正撑着一把伞向她奔来。

  在那方伞下,雨止了。

  “对不起……”他的脸上漾起深深的懊悔,没有执伞的那只手又开始烦恼地挠头。他嘴又笨,也不知道该怎样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和小潮讲话,其实,他不喜欢有人向小潮提亲,不喜欢,很不喜欢!

  “算了啦,”她想让自己挤出一个如常的笑,“我谢小潮大人大量,怎么会和你一般计较。”

  “那,”柔软的明瞳亮了起来,“你不生我的气了是吗?小潮。”

  “笨!”谢小潮不可一世地道,“我只是知道会下雨,所以才出来看看雨景,谁要你鸡婆地撑伞给我,偶尔在雨中感受一下大自然,能保持心灵的健康不知道吗?”

  他惟惟点头,想要说话,又忍住,终于还是忍不住,“还、还是得注意身体的健康吧,小潮你身体又不好……”

  “你少废话!”她莫名地火大,“我谢小潮身体好得很!能活一百二十岁!和你这种……”话音硬生生地截在口中,吞了回去,心头的焦躁无法被雨水浇灭。

  手忽地陷入一团温暖的包围,他微微笑着,“春天的雨也会使人感冒的。”

  这家伙的手什么时候比自己的大了呢?她呆呆地看着他,以前明明是小脸小手的啊,对了,和他站在伞下才发现他真的比自己高了许多。一起在这个人世间长大的段鹏翼,什么时候超过了自己呢?

  雨水顺着伞的边缘流动,似银白色的链子随风摇曳。那只手那么热、那么热,热得她耐不住了。她抽出手,伸到伞外去接从天而降的雨珠。

  “听说,天会下雨是因为天上的仙女在哭。”段鹏翼说。

  “那是胡说八道。”那帮女人一个个都强悍得像夜叉一样,才没有那么多的眼泪。

  “我想也是,”他应道,“雨水和眼泪根本就不同嘛。”

  她闻言轻转过头,犹疑地望着他,“雨水和泪水能看出不同吗?”

  “是啊,”他伸掌,向她微笑,“你看,雨滴是圆的。”

  她没有看雨,只是呆呆地看着身畔的他,纯净如泉的眼,眉目秀逸的脸,清澈的气质,堆积在唇角的温柔……

  这是鹏翼,她的段鹏翼,一直一直站在身边,不知不觉就长大了的段鹏翼,这个人,会消失?

  “小潮,你怎么了?”他察觉她的异样,“你……怎么好像很难过,出了什么事?”他猜测,“慕容燕又来烦你?”

  “对,”她点点头,表情很不自然,“是他又来烦我,不然会有什么事值得我谢小潮难过。”

  对,她不难过,她才不是难过呢。她只是觉得有一点儿烦,只是一点点、一点点……

  “呵呵,你看,我不是在笑了吗?我笑得多好看啊。”啦啦啦,她心情明明就好得很嘛,好到她想唱歌呢。

  是吗?段鹏翼怀疑地看着眼前那张笑得恐怖的脸,总是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好看的女孩,小潮大概是天底下惟一的一个吧。

  “我们这是去哪?”谢小潮忽然发现走得并不是回客栈的路。

  “对哦。”段鹏翼迷茫四顾,挠了挠头。两个人一起走路,好像常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呢,都以为另一个人在带路,就都跟着向前,不停地走了很远后才发现,原来谁都不知已经走到了哪里。

  这家伙,还是一样迷糊!谢小潮瞪他。

  “那……”他不好意思地笑,“不然干脆等雨停了,我们去西湖吧。”

  “西湖?”

  “对啊,小潮不是很想去看西湖十景吗?”

  原来……自己说过的话,他一直都记得呀。心里,不知是什么样的滋味正在悄悄弥漫,她小小的脸庞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好啊。”和鹏翼去西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吧,再过几天他就满十七了呢。呵呵,生性薄命,活不到十七,竟然是这样。努力地想把这个名叫段鹏翼的少年变成一个大人物,结果……呵呵,幸好自己其实也没付出多少努力,不然不就白费了吗?呵呵,她还是会有那么一丁点儿的难过的,她谢小潮敢承认啊,因为、因为……

  因为……段鹏翼是她谢小潮的人嘛!

  小潮?他诧异地看着她,看着小潮脸上那个浅得近乎虚幻的笑。雨丝飞过她的鬓角,缓缓沿着额头下滑,路边被风吹乱的垂柳拂在她的身后……伞外的世界落雨如花,花烁如星。

  这一刻的小潮好美丽,好想把这一刻保留下来。

  “小潮,我去学画画好不好。”他认真地道,“这样就可以把美丽的东西保存下来了。以后,我还可以把西湖十景都画下来,回家挂在墙上,我们在家里就可以看到了。”当然,他还要画小潮!

  傻瓜……不用学了,你没有以后了……没有了……其实,其实什么都不会也没什么,什么都不是也没什么,你就当傻瓜活下去不是也蛮好的嘛?反正有这个绝世聪明的我在你身边啊,可是、可是……

  “小潮,你怎么了?”发现她总在发呆出神,他从心底漾起一阵微酸,是不是在想吴大哥呢?眼神一暗,低下了头,他费劲地吐出几个字,“小潮你……喜欢吴大哥?”心如擂鼓,不停地、不停地跳着,想听到她的回答,却又害怕。

  呃,怎么提起这个?她望着他,有些疑惑。落在他的眼中,却成了默认。果然吗……心苦苦地发着涩,她凝视他,望得那么深,深的看得到那份名叫失望的情绪慢慢地晃漾在他的眉睫眼底。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想到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她闷闷地问,他不是让她去嫁吗?可恶!干吗这会儿又好像舍不得似的。

  “小潮……”他低下头,半晌又抬起来,却不敢看着她,只望向一边,脸憋得红红的,“我、我……”

  到底还是那个黏黏糊糊的个性,她想骂他,却不知为什么抬不起头,也张不开嘴。有什么,悬在半空里,好像在等待着在冀盼着什么。

  笨!她第一次骂自己,有什么好期待的,双掌不觉间打上自己的双颊,谢小潮你这个笨蛋!快点振作啊,对啊,振作起来嘛!这样子一点儿都不像你了呢。不就是、不就是这个姓段的小子快玩完了吗?连她谢小潮这样的古今第一圣贤还被人一脚踢下来受一遭轮回咧,哼,十八年后又一条好汉,有什么、有什么好难过……

  “我喜欢小潮!”·

  含着东西似的不清不楚的声音透过雨水传人了耳中,截住了她所有混乱的思维。睁大明眸,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你说什么?”

  “我、我……”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终于闭上眼睛,大大地喊了一声,“我段鹏翼喜欢谢小潮!”

  有什么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碎裂了;有什么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绽放了。

  谢小潮大睁的眼眸里,放射出光彩,不能否认的是心里听到这句话时瞬间涌上不可抑制的欣喜。她的嘴角轻轻地,轻轻地抿出一点笑意,“什、什么嘛。”她冲他喊道,“笨蛋。”

  呃?有生第一次的告白被人骂成笨蛋?段鹏冀失望地蹙起眉,小潮果然喜欢吴大哥。

  “笨蛋,”她轻轻咬住嘴唇,“那种事情,我五岁起就知道了呀。”别过头,什么嘛,他不是从五岁起就暗恋她吗?现在才说什么喜不喜欢?当她不知道呀,哼!

  嗯?小潮的意思是?小少年眼中又现出一抹看到希望的光彩,“小潮,我很笨,也没有吴大哥厉害,可是、可是……”唇边天真的笑意涌现,“我是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小潮。”

  好喜欢,好喜欢,他们一直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过,所以把所有的一切包括心情当成了习惯。直到听到有人向小潮提亲的刹那,他才意识到自己对小潮的感情——一点点的依赖、一点点的天常日久、一点点淡淡的喜欢,终于浓缩堆积成了一份好喜欢!

  “好喜欢是什么?”她突然变呆了,她问他,“好喜欢是什么?好吃吗?”

  他羞赧地笑,一点点地靠近,她愣住,想后退,却动不了。

  那是发生在春天一把伞下的神秘事件……

  一个少年轻轻地在她柔懒的脸颊上映下了一个有如春岚般温柔的吻,呼吸近在耳畔,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胸腔里有什么一直在跳一直在跳,她听到有人在说,“好喜欢就是很多很多的喜欢……”

  白痴,简直就是白痴啊!她想这样骂他却觉得口里干干的,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想推开他,却觉得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而雨,在此时悄无声息地止住了。

  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彩虹,而在彩虹的下面,是一个含羞带怯的少年。

  “雨停了……”她听到自己在念着白痴般的对白,“我们还去西湖吗?”

  他笑了,带着淡淡的腼腆。

  “其实这里风景也不错呀,你看——”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窄窄的道路两旁是垂柳依依,路边开着春天无名却鲜艳的零星野花,花瓣上盛着晶莹的雨露,正在反射着天上的虹桥。

  也许,这其实只是普通的道路,普通的春天,普通的雨后,只是因为身边有这个普通的少年,所以才觉得一切都不同了吗?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他忽然转身,跑去摘了一朵小小的紫花,坐在了路边。

  “你干什么?”路边全是雨水,很凉的耶,会不会就是因为受了凉而死翘翘呢,她傻气地想着。可是这家伙现在是随时会死掉的状态耶,天知道他会怎么死?会在什么时候死?

  “编一个指环,来——”他拉过她的手指,稚气地又是那样小心翼翼地套人她纤细的食指上,“瞧,成了一个戒指。”他抬头笑,笑得那么可爱,那么灿烂。

  她飞快地抽回手,急急地撇过头,“这是小孩子的玩意!”手悄悄地藏在了身后……好怪、好怪,手好烫,戴着草环的地方好烫!

  “以后送小潮真正的。”他向她保证。

  “没有以后了……”她有些失望。

  “小潮?”他的声音带着讶异,“小潮你哭了?”

  “我才没有!”她一抹脸凶兮兮地反驳,“我又不是你!”

  “我会对小潮很好很好的,会努力去读书,今年没有考试我们可以过几年再考,反正现在时局太乱,我还年轻嘛。等我可以当官的时候,小潮就嫁给我好不好?”他天真地央求。

  “傻瓜!你这样的傻瓜一辈子都不可能当官!”

  “那……”嗫嚅了几声,声音的主人明显没什么反驳的自信,“那、那我去经商好了。反正,等我可以撑起家业的时候,就去向谢伯伯提亲。”

  见她没有反应他很担心地看她,“小潮,你不会还是想嫁给吴大哥吧?不要啦,他比小潮大好多唉,等小潮再长大一点儿,他就会变成老头子。”

  “段鹏翼,你竟然学会在背后诬陷别人,还说别人坏话!”她瞪起眼睛。

  “谁叫他要向小潮提亲,”他不满地嘟囔,“再说……”偷偷地瞄一眼小潮。

  “再说什么?”她怀疑地追问。

  “小潮也说了啊,‘学会’,嘿嘿,我是向小潮学会的嘛。”他调皮地冲她眨眼睛。

  “段、鹏、翼——”

  “在!”他举起手。

  阳光下那张清秀的脸漾着美丽的笑,谢小潮忽然发现,自己好喜欢看他笑。如果在以后的生命里都没有了这张熟悉的脸,没有了这个熟悉的声音,会变成怎样?

  没有了段鹏翼,那、谢小潮会不会依然是现在的这个谢小潮呢?

  戴着草环的手,紧紧地、紧紧地攥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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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小潮快发疯了,所谓的命中注定是怎么回事她总算明白了!在她与段鹏翼回客栈的这一段不算短也不算太长的路上,总共出了三次险些让段鹏翼小命报销的天灾人祸。

  空降菜刀第一次、天降奇石第二次、引火上身第三次,牛头马面的勾魂伎俩看得谢小潮叹为观止。

  第一次是当他们路过一个市集,她因看了一眼小摊子上摆放的小物件而和段鹏翼差开了不过四五步的距离,就眼见一把青光闪烁的大刀半空飞来虎虎生风简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以快狠准之势狠狠地向着段鹏翼纤细的后脖颈杀去。危急关头谢小潮大喝一声“卧倒!”要是旁人听到有人从背后喊话一定会下意识先回头看,幸亏前面这位少年是在谢小潮的暴力淫威之下生活了十六年的段鹏翼,对谢小潮的口令存在着一种为极为无奈的条件反射。

  当谢小潮一声“卧倒”撕肝裂胆自身后传来,在他头脑作出判断之前身体已下意识地选择了服从。没有多想就向前倒下,大刀也就这样呼呼地刮了过去,落在了段某人头皮前几寸处。谢小潮捡起大刀刚要在市集寻找犯案人员,人群中已挤出一个彪形大汉,原来是市场小摊卖猪肉的屠夫。人家满脸赔笑,连声解释,说是正在剁肉,刀被一块排骨卡住了,他用力抽刀,一时甩脱了手,刀抽出来却飞向了人群还好没出大事。

  谢小潮一脸惨白,满面冷汗,“还好没出大事?”差点就要了段鹏翼的命耶!

  段鹏翼却摸摸后颈觉得既然没出事就不必难为对方了,还替人家说好话。

  谢小潮气得要死,拉着段鹏翼在屋檐下边溜着边走,结果却又因此引发了第二桩倒霉事件。某年久失修的破屋因连日下雨而在房檐上搭了一个临时的挡雨板,用了几块石头在四角压边,赶巧不巧,就在他们路过的刹那,那块最大最靠近外边的石头骨碌碌地滚了下来。眼见就要砸向段某人的头顶,还好谢小潮经前次事件后眼睛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段鹏翼,早作好了防御一切突发事件的心理准备,见石头落下她运起内力一声大喝同时双掌拍出把石块将将向前震开半尺,看着大石轰隆落于自己脚尖前方没几寸远的地方,段鹏翼脸色也白了一白,还好自己吉人天相。

  呸!谢小潮大怒。天相个鬼,明明是天要亡他还要感谢老天?要谢就谢她谢小潮啦!

  至于第三次,不必赘述,纯粹是段某人性格上的缺点给了他人制造人祸的可趁之机。人家打架关他什么事,他劝的这是哪门子呢?在那个大拳头一偏差点打到某人太阳穴之际,他也终于明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在谢小潮的相救与接踵而来的数落下学会了吃一堑长一智。

  多灾多难的路途结束,抵达客栈小室,谢小潮瘫倒在床,直觉好像又回到了她连做梦都不愿回想的西天取经的艰苦岁月。惟一不同的是耳根奇软的师傅大人换成了纤秀少年段鹏翼,不变的是总要承担保护弱者责任的自己。喂喂,她现在是女孩子好不好啊?

  哀怨一阵也没啥用处,能者多劳还是不分时代的真理,“不行!”谢小潮翻身而起,开始上蹿下跳进行房间大检查。

  先确定屋内的房梁坚固无比,又小心地关拢了窗子,把房内搜巡十几遍后,段鹏翼终于怯怯出声:“小潮,没事了吧,我们可以出去吃饭了吗?”

  “不可以!”谢小潮扭头一声狮子吼,现在可是危急关头耶!

  小潮到底怎么了?被路上那些意外给刺激了吗?他都说那只是意外而已啊,段鹏翼揉着肚子绝望地目送谢小潮把一根白布绑在额上以大义凛然之姿步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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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小二第十七次拎着水壶路过三号房,第十七次拿眼偷瞄门口的那尊“门神”,乖乖,竟然一动都没有动耶。

  门神者——谢小潮是也。

  只见她盘膝而坐,背靠门板,手持一根大棍,金刚怒目,威风凛凛,额上还绑着白色布条,上用朱红墨笔书写三字——来即斩!

  “小潮,你别玩了啦,快点放我出去!”“啪啪”的拍门声自身后响起,传来段鹏翼的无奈央求。

  “哭吧,叫吧,不会有人来放你出去的。”谢小潮杀气腾腾,这小子还敢鸡猫子鬼叫?她还不是为了他好!

  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就该跟师父学学打坐参禅,这样坐着不动,对好动的她来说,简直是场酷刑嘛。

  面对不幸的命运,人是应该俯首称臣呢?还是站出来反抗咧?废话!

  谢小潮语:岂有不打就认输的道理!她谢小潮天生就是这种越挫越勇的性格!

  让她惨白着脸看着老天自她手中夺走属于她的东西?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什么?你说她心疼段鹏翼?小心她拿棍子打你呦,哼,谢小潮发出不屑地冷哼。一群凡夫俗子!怎能理解她这种大罗金仙的心理,人家只是闲着没事,天生愿意和老天爷对着干!怎么,你敢说不信吗?

  “我什么都没说啊,”小二吓得腿一软,这小姑娘圆眼一瞪还真是唬人,“我是来送水的。”他怯怯地举起手中的水壶。

  谢小潮用注视着民族仇敌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小二,半晌才道,“放在地上——”

  小二放下壶,飞也似地逃去。

  谢小潮从软缎般光滑的头发中抽出一根长长的银针,探入水中。啥?你问她在干吗?当然是在试毒。从现在开始,直到段鹏冀平安度过十七岁生日,都属非常时期——四面楚歌!她要严加防范,连一只苍蝇都休想从她眼皮底下溜过。

  “小潮——”

  “干吗?”

  “天黑了耶。”

  “我知道啊。”

  “你快点儿去睡觉好不好,我保证不会跑,也不会离开房间。”呜,小潮为什么要这么夸张,真的是担心他会出事吗?不会吧,平常打他打得最凶的就是她耶,不会是因为他亲了她,而借题发挥以报私仇吧?呜——他又不是故意要唐突她,一时冲动也不行吗?他是青少年耶。

  “不行——”谢小潮摇头吼道,还是那句——要她离开?免谈!

  “小潮你会感冒的……”闷闷地声调从门里传出。

  感冒?她?“哈哈哈哈——”谢小潮不可一世,得意宣称,“我谢小潮是从来不会感冒的。”再说,只有傻瓜才会在夏天感冒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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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啊欠!啊欠!”

  “小潮你别乱动了。”段鹏翼一脸无奈地看着在床上抖成一团的人儿,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棉被帮她盖上,瞧,他就说吧。昨晚当了一夜门神的结果就是今早险些昏倒在门边,还好他发现得早。

  “我,我……啊欠!”怎么会这么逊?谢小潮脸色苍白,拉紧被角,“我和你说,我没有感冒,只有傻瓜才会在夏天感冒的,我这种绝世奇才……”

  眼睛都快直了,还在那里说个不停。段鹏翼担心地看着她,“好啦,现在是春天,还没到立夏呢,你就算感冒了也不是傻瓜的。”

  “哦,也对。”谢小潮眼睛一亮,又随之一瞪,“不对!谁说我感冒了!——啊欠!”

  死鸭子嘴硬结束在一个豪华的大喷嚏上,她讪讪地避开他的目光,吸吸鼻子,“都是那个该死的慕容燕啦,害我现在得了花粉过敏症。”

  这客栈里面只有几盆芳草,哪里来的花粉?段鹏翼翻翻白眼,不去揭穿她。

  “不行。”

  “什么不行啊?”哎呀,她还真有些难受,这个凡人的身体真是讨厌呀。她谢小潮聪明睿智,武艺高强,竟然也会得这种庸俗凡人得的小病?

  “这样不行,我去抓药。”

  “你给我站住!”看到他披外衣要出门,她忙伸手抓住他的衣角,“不许去!”

  “小潮,”他耐心地道,“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你病了,当然得吃药。”

  “谁和你赌气了!”她很想吹胡子瞪眼,可惜没胡子,只好干瞪眼。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吗?还出门!她得个感冒又不会死,万一他出门碰到天上有星星掉下来砸到他该怎么办!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说不通还是不要说好了,段鹏翼当机立断,脚下抹油。抓药为先!大不了回来再让小潮骂就是。

  “喂,”谢小潮眼睁睁地看着段鹏翼居然敢甩开她的手,一溜烟地跑了出去,“笨蛋——”

  简直就是不知好歹!辜负她难得的一片好心,像这种家伙死一百次都不嫌多,她才不会管他咧,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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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欠!”谢小潮站在药店门口瑟瑟发抖。

  眼前的人流穿梭不止,头晕眼花啊,该死的段鹏翼怎么还没有从里面出来啊,她是病人耶?!浑身无力还要偷偷跟在身后保护他多辛苦啊,臭小孩,都不懂得体谅她。

  “谢谢。”清清脆脆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谢小潮勉强振作精神。是他!嗯,这小子和别人说话都蛮清楚的,就只有和她说话时嘴里像含着个柿子。她又不是鬼,会吃了他吗?切!

  “大娘,您拿的东西好像很沉啊,我帮您扛吧。”目睹身边过路的老妪,同情心泛滥的段鹏翼好心地伸出援手。

  “谢谢你啊,小伙子。”老大娘笑着把包袱递给他。

  真是爱管闲事啊,谢小潮七窍生烟,刚受过的教训他是转眼即忘,把她的苦口婆心当耳旁风吗?

  出门在外,少管一事是一事,什么路见不平啊、什么仗义疏财啊、统统交给英雄好汉去做!你一介小老百姓,管他那么多干吗?就是这样才会招惹祸端!没人存心设套你都会往里钻!

  瞧瞧,自己身子骨没二两肉,还帮别人扛东西,哼,你就不怕那个大包变成五行山啊。

  “让路让路——”嚣张的声音扬起,谢小潮担心的第五次勾魂行动终于“不负她望”地开始了。

  一骑白马直冲而来,马上的人短鞭飞扬,惊起一路尘烟,沿途踢飞了鸡蛋摊子、青菜摊子无数。他横冲直撞而来,行人纷纷退让,段鹏翼扛着大包低头走路,眼看着就要撞到他。

  千钧一发,谢小潮从旁边飞蹿上马背,硬生生一勒缰绳,马儿嘶鸣一声,马蹄在半空中止住,马上的人显然骑术高强,竟让悬空的马蹄硬生生地转了个弯向左边落地,避开了身前少年。旁边的人都擦了一把汗啊,真是命悬一线啊。

  还好做过弼马温。谢小潮拿衣袖一擦额头,同样冷汗涔涔。没空理那个被她一脚踹下马背的“暴走族”,她得快回去看小段。哼,怪不得她看那个老太婆不像好人,分明是把人往死路上引的牛头马面乔装的嘛!

  “啊——欠!”该、该死的段鹏翼!真是不让人省心。不好!猛地,谢小潮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骨碌碌转向四方,嘘——“该死的”这种话现在是忌语,不可以讲,小心会有言灵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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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奇怪,”段鹏翼摸摸谢小潮的头,“怎么反而变烫了?”

  废话啊!谢小潮瑟瑟发抖,蜷在棉被里,连眼皮都懒得抬。出去历经那么一场惊魂记,好人也会得心脏病。

  “来——好好吃药。”他端起细心煎熬了许久才成的药液。

  “我不要吃!”她捏着鼻子推开碗,闻着就一股苦味。

  “小潮——”他扶起她,拿枕头垫在她的身后,“你就是不听话才会感冒的。”

  什么!谢小潮火冒三丈,怒目而视。看这家伙一脸白惨惨的,分明也刚刚从阎王爷手里转回个圈,竟敢这么嚣张?她还不是为了他,刚想张口骂他……呃?

  “对!咽下去。”他手疾眼快,趁她开口的瞬间把一勺药塞了进去。

  嘴里噎了个勺子,眼睛一时睁得大大的,谢小潮不情不愿地只好吞了下去。小脸随之皱了起来,好苦哦!

  “这就对了嘛。”他脸上闪过一丝高兴,诡计得逞耶!

  这家伙!谢小潮死死瞪着段鹏翼却不敢开口,生怕他故伎重施。哼,自己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总有一天给你好看!

  “啊——啊欠!”这回这个喷嚏却出自于端着药碗的段鹏翼。

  “你感冒了?”谢小潮大惊失色,被她传染了吗?坏了坏了!

  “我不要紧啦,只是鼻子忽然有点儿痒。”小潮这么关心他,会让他不好意思哦。

  谢小潮拽住他的衣袖,“你马上上来躺着,还有,你也得喝药!”糟糕、糟糕、非常时期,他不能得病,天知道他会死是不是因这个感冒。

  “不要紧张啦,小潮。”他有点儿不好意思,“一个小小的感冒,就是真得了也不会死人的。”

  “谁准你说这个死字!不许说不许说!什么死不死的,死字现在是忌语懂不懂!”

  “懂……啦……”汗!小潮,你说的死字比我多耶。

  “咚咚!”象征性的敲门声自那扇本来就没关严的门上响起。

  “谁?”谢小潮本能地挺直背,紧紧地抓住段鹏翼的手,不会是死神来访吧。

  一扇门后,赫然露出一张两天来已被谢小潮忘得一干二净的脸。

  黑发闲披,眼神犀利,来者闲闲地靠在门上,“谢小潮小姐,我已经等了两天了,你该给我一个回答了吧。”

  “草龙!”

  “吴大哥!”

  两个诧异的声音同时自谢小潮和段鹏翼的嘴里发出。

  回答?什么回答?谢小潮一脸茫然。

  “不会说你已经忘了吧……”草龙缓慢的话音里透露出威胁。留徐达在镇江替他打理,他为了她不顾公事硬耽搁于此地,她敢忘?他眯起狭长的眼睛,先说好,他可并没有打算接受“同意”以外的答案。

  一旦看中,绝不落空!这就是他朱元彰的个性!

  “我当然记得呀,”谢小潮一脸恍然大悟,却敢大言不惭,“不就是那个求婚嘛。”

  “对!”婚姻大事,她说得好轻描淡写啊。他十分怀疑她能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你下好决心了?”没有也不要紧,必要的时候,他也会使一点强硬手段,先把她留在身边再让她慢慢考虑好了。

  “呃……”谢小潮转转骨碌碌的眼珠,这家伙怎么透着那么点儿令人不寒而栗的味道?她该怎么说好呢,眼下的自己头昏眼晕,可不是这家伙的对手,惹怒他可有些不妙唉。

  “她不愿意。”考虑间,已有人飞快地替她拒绝了。

  呃?她看着坐在床边手拿药碗的段鹏翼。这么直接?嗯,好吧,草龙啊,你最好就此死心,转身出门,姑娘我没时间和你缠斗。

  草龙轻轻地笑了,眼神却如刀般锐利,“段兄弟,她愿不愿意,是你可以决定的事吗?”他的话虽说得还客气,语气却已透出幽冷的未尽之意。

  段鹏翼不甘示弱,执起小潮的手向他宣告:“吴大哥,小潮手上戴着我送的指环,她已经答应做我的新娘了。”吴大哥干吗非要抢他的小潮,明明比小潮大了许多的嘛。

  谢小潮一阵脸红,这家伙何时注意到自己手上还戴着那个小草环。

  “呵呵——,’草龙唇瓣淡逸一丝嘲弄,“你说的指环……”眼神也随之露出轻蔑之意,“就是那个小孩子的玩具吗?”

  “喂!”谢小潮看不下去,没想到草龙的个性这么恶劣,“你这种不会笑的家伙就少笑,干吗阴阳怪气地嘲笑别人?”

  草龙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注视着所配的长剑,修长的手指轻按剑身,剑霍然出鞘,银白的剑光刷地升起一道寒意,直指段鹏翼。

  谢小潮大张着嘴巴来不及合拢,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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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好,剑尖停在段鹏翼鼻尖前三分处,草龙目光淡淡,口气淡淡,就好像在谈论天气:“段兄弟,你在和我争女人吗?”

  “我干吗和你争。”段鹏翼小小的声音带着抗辩。

  “你想放弃?”

  “小潮喜欢的本来就是我,我有必要和你争吗?”少年一脸天真无邪,语音小心翼翼,语意却透露出巧妙的倔强。

  谁本来喜欢的就是你啊,真是大言不惭!谢小潮不满地瞪向段鹏翼,突然觉得刚刚那番对白听着格外耳熟,什么时候,和什么人,自己也说过同样的话呢?

  “有胆色,”草龙赞道,“不过我很少对看上的东西轻易放手。”

  “小潮不是什么东西,她是人!你该让她自己抉择。”

  “我眼下只问你……”呵呵,让她选?聪明的小家伙。只可惜小聪明对他无效,“你决定不放弃?即使以生命为前提?”他狡猾地问。没有女人会选择逃避的懦夫的,只要这小于一个犹豫,他就赢了。

  可惜他面对的是某“超凡脱俗”的谢姓女子,眼下她正拼命地以翻白眼来暗示段鹏翼假意服输呢。

  “我不会放弃的。”他眼神认真,一字一句。

  呆子啊,谢小潮扼腕,都被人拿剑指住脖子了,就先说个软话嘛,兵不厌诈啊。平常软趴趴的人,你这个时候充什么大牌嘛!

  “哼,”草龙抽回剑,扫了眼他手中的药碗,“是男人就以绝斗论输赢,今天你身体状态不好,我绝不占你便宜。明日午时,断桥桥畔小园相见,那个时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好!”段鹏翼答得也很痛快。

  约会已定,草龙甩袖而去。

  傻、傻瓜啊,谢小潮目瞪口呆地望着段鹏翼,你怎么也不会打赢草龙的啦!死草龙好诈啊,还什么不占人便宜,明知他不会武功还要和他决斗叫不占人便宜?她就知道!这些什么英雄好汉向来是最最奸诈的!

  “段鹏冀,你是白痴!”谢小潮咆哮如雷,她终于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了,绝对绝对,他是笨死的!

  “赶快收拾东西。”她跳下床,“趁他不注意逃走。”

  “我不要走。”闷闷的声音响起,段鹏翼很认真地在说,“小潮,男人不可以总是逃跑的。至少……”他的声音小了一点儿,“我不想在承认喜欢小潮这一点上逃掉。因为、因为我是真的很喜欢小潮,很喜欢很喜欢小潮。”他重重地重复着,谢小潮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忽然觉得心里怪怪的,怪怪地热成一片。

  什么嘛,乱七八糟的一天,乱七八糟的心情。

  把手中的衣服用力掷向他,连同那份乱乱的心情、悸动和不安,“我才不想懂呢!大笨蛋!”她用力地朝他骂着,骂得很大声很大声!

  而心,正一寸寸一寸寸地柔软起来……

  窗外又悄悄地下起了雨,春天,春天。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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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勇敢说爱你

  春雨密集,淅淅沥沥从昨夜开始就不曾停歇。

  紧挨着断桥的小园种满了柔嫩的黄花,淡淡的花香,混和着泥土与清草的味道在空气中荡漾着刺刺的甜。

  头戴宽笠的黑衣男子身姿矫健,持剑而立,对面的是一个安之若素简淡清纯的蓝衣少年。

  “啊——欠!”巨大的喷嚏声自树下响起,惊醒了正趴在树下贪睡的小狗,这些人类真是讨厌,大清早来打扰它的安眠。扭过头,小狗继续打盹。

  谢小潮环住周身,目光炯炯地盯着草龙和段鹏翼,两个男人为她打架,按妲己的说法,这是身为女人最有面子的事。但是,真的……吗?谢小潮万分怀疑。为什么她觉得极度提心吊胆?难道是她的修行还不够?还不够“女人”?

  “我还以为来的会是‘另一个段鹏翼’呢。”草龙意有所指,瞟向树下的少女。

  “这是你和我之间的事,我怎么可能让小潮代我出头。”段鹏翼琅琅对答,好歹他也是个男人哎。

  听听,他和他之间的事,谢小潮眯起眼睛,她的主权在哪里?今天早上想拦着不让小段来,说了一句决斗乃是蠢人行径,结果段鹏翼张口拿出自己曾和马仁柴打赌论输赢的陈年旧事,堵了她一个哑口无言。没法子,某某人长大了,是越来越难管教了。他也不想想,草龙和马仁柴能一样吗?这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反贼耶!

  结果她只好抱病站在这里监督,反正有她在,万一有什么不对,也可以出手相助。

  草龙淡淡地扫视段鹏翼的周身,“你没带兵器。”

  “没有。”段鹏翼摇摇头。

  “哦,”他俊眉轻挑,“这么有自信,难道你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带不带都没什么两样啊,反正我根本就不会武功,就算会也打不过‘大元第一将’的你啊。”段鹏翼很有自知之明。

  “你……”草龙目光复杂,“是在耍弄我吗?接受了我的挑战,却并不打算认真和我决斗?”这小子以为自己很好心,不会对他出手吗?

  “没有啊,”段鹏翼实话实说,“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和你绝斗我必死无疑嘛,可是,我还是很认真地来了,很认真地站在这里啊。”

  “草龙,”谢小潮怒气腾升,“你和一个天生与武无缘的家伙打架胜了很光彩吗?你不是英雄吗?英雄会去杀一个无还手之力的人吗?”

  “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英雄。”他语音平稳,看似波澜不兴,“我只是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来不问手段。你也说过,我是个卑鄙的野心家,反正我生来就是一无所有,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我争来拼来的,以后也是一样——对你也一样。”

  剑飒然举起,指向段鹏翼,草龙眼神冰冷,“别以为你不还手,我就不会出手!”

  “吴大哥,”段鹏冀清清朗朗地看着他,“其实我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向小潮提亲,可能我还搞不懂我对小潮的心意,”他抓抓头,“其实,我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

  “什么——”谢小潮七窍生烟。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蓝色的衣襟,继续道:“只是……只是我希望……自己一直都是那个最靠近她的人……”最近的人……不希望她对自己有不知道的秘密,不希望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虽然她有一点点任性,有一点点不讲理,但不管怎样,他就是希望小潮的眼睛能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意识到喜欢上她,好像是从很久之前就开始的事,久得找不到一个确切的日期,喜欢到找不出一个喜欢的理由。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和心都已经驻满了她的影子,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喜怒悲欢,就好像天经地义一般,段鹏翼和谢小潮,两个名字理所当然该并在一起。

  小潮很凶,小潮很厉害,小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小潮很可爱……

  唇边漾起温柔的笑,是啊,他——就是喜欢她嘛!段鹏翼眼睛亮亮地望向草龙,这种事情有什么好争的呢,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只要喜欢过的人都该明白啊。

  “吴大哥,我来是为了告诉你,我——段鹏翼喜欢谢小潮,”他说得很大声很大声,树下的小潮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傻瓜啊!和草龙告白有什么用?

  “所以,我绝对不会把小潮让给任何人。绝对!”

  目光灼灼地,他看着草龙,草龙也看着他。

  半晌后,“好一个宣告。”草龙轻哼一声,鼻翼处却涌上淡淡的苦涩。这样的目光,清湛无邪的目光,喜欢一个人的那种坦然无愧,他可曾也有过这样的年代呢?相信凭着一样叫做“心”的东西,可以传达一切的日子,在他,已经一去不返的日子……太幼稚了!

  “太幼稚了,”他已轻吟出口,抵住唇齿间那份叹息,他说,“绝对不让——是要凭力量的!”这是在他付出了许多之后才明白的残酷真理。

  银光一闪。薄薄的剑刃已架在了段鹏翼的颈上,幽深如墨的眸正对上清湛若水的眼,“我的剑就在这里,我给你选择的机会,选择放弃——你生;反之——你死。”一字一句他说得很慢,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少年,仿佛期待着一个答案。

  草龙这个王八蛋!还以为自己是定人生死的地府铁判咧,看来她谢小潮不教训他一下是不行的了!谢小潮跃跃欲试,身体正要往前蹿……哎哎?

  怎么回事!身体僵住了,不能动?这算什么?谢小潮眼中进发怒火射向草龙,这家伙会使巫术?

  “主人,不要出手。”

  似曾相识的声音响在耳边,咦?这个声音是——筋斗云?

  谢小潮抬头望去,眉眼间涌动出乍见故人的欣喜。

  “主人,你先不要高兴……我是天界风纪委员会派来传话的。”

  “什么!你堕落到那里去任职啦!”谢小潮瞪大双眼,好生失望。天界风纪委员会,一向是逍遥阁诸仙的死敌哩。

  “没办法啊,天界不可能放任我一直当一片普通的云彩。”不然它也想一直追随主人保护她呀,它也很委屈的。

  “传什么话待会儿再说,你先帮我解开,我中了束缚咒。”她得去救段鹏翼。

  “主人……不好意思……”筋斗云吞吞吐吐,“那个咒是我下的。”

  “啊——”这是什么世界,连筋斗云都背叛她?

  “主人,你不能出手,段鹏翼命里该绝,你三番两次救他,已经是逆天行道违犯天规了。”

  不能救?什么话啊!小段他、他站在那里,脖子上架着草龙的剑都是为了她耶,她怎么能不救他?

  “主人,你本来就不是轮回里的人,不要出手好了。”

  “可是,我已经身陷这场轮回了啊!”一个念头飞跃脑海,如果、如果不是因为认识了她,是不是段鹏翼就不会

  面对这种窘境,也不会死?

  “不是啦,主人。”筋斗云尽悉她的心意,“如果不是有你,那他早就被马踩死被刀砍死被石头砸死了。总之是他命里该绝嘛,你不要一再出手,阻止轮转正常运作。”

  谢小潮呆呆地愣住,我不能救他吗?我谢小潮拳打东南西北,脚踢四面八方,空有绝世聪明却必须眼睁睁地看着他死!这样才叫顺应天道?

  “你当真要救他吗?”筋斗云叹了口气,本来不想传这个话的,它舍不得主人呀。主人也真是的,那个小凡人死就让他去死嘛。

  “当然要救!”谢小潮斩钉截铁。

  “那你就要损失全部的灵力,完全成为一个肉胎凡身,石心灵性全会被抹杀。本来你一番尘劫后,可以重返天庭,如果你这样做了,从此便陷入轮回,再也变不回你齐天大圣的潇洒了。”

  这、这样吗?谢小潮咬牙切齿,好诈的损招,不用问了,这届天界风纪委员会会长一定是太上老君当选了,不然干吗用这种狠招整她!想让她再也不能登返天庭,切!你以为我贤明的孙悟空会中计吗?你以为我真的会为了这个小小的段鹏翼放弃我的一切吗?

  我、我可是齐天大圣耶!

  另一个声音却悄悄在耳边轻语:……不能重返就不能重返,希罕吗?

  当然啊!我是……我是……我是齐天大圣!

  我是谢小潮……那个声音一点点辩诉并且逐渐加大。

  我是孙悟空哎!

  我是谢小潮!

  我是历尽艰辛方终成正果,我怎么能……没错!她怎么可以出手,如果出手,她就中了天界的贱招,她就没有了,不,是孙悟空就没有了!

  另一个声音迷迷糊糊地继续着辩抗,没了就没了吧,当谢小潮也不错啊……

  我是齐天大圣、大圣、我、我……

  “小潮,我知道我很笨,可是……我是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小潮。”

  “好喜欢是什么?可以吃吗?”

  “好喜欢就是很多很多的喜欢……”

  白痴的对白啊!可是,可是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传来呢?从哪里传来呢,是耳边还是心底?

  “我会对小潮很好很好哦……”

  “等以后,送小潮真正的戒指……”

  那个声音,那个红着脸为她戴上指环的少年……如果消失,就再也看不到了。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是什么?真正的愿望又是怎样的呢?

  透过渐小的春雨,她望向那个笨拙却正在为她努力的少年,半晌,终于笑了。

  她是谁?多简单的问题,她是谢小潮,段鹏翼最喜欢

  身体忽然轻了,可以动了,只为心,已在嘴巴发出声音前就招供了自己的抉择。

  让太上老君去得意吧,呵呵,几千年的功力算什么,看着吧!我谢小潮当个凡人也一样能当得神采飞扬!

  “主人……你真的……”声音渐渐湮没在耳边了,或许她听不到,或许她不想听到。

  她的耳朵只是清清楚楚地听到段鹏翼对草龙在说:“我段鹏翼爱谢小潮,不会改变!”在那个瞬间,有什么“啪’’的一声在胸腔中碎裂了,又好像有什么在那个瞬间温柔地进发了。

  有多少人恨过孙悟空?安知这个段鹏翼不是哪个妖魔转世?也许就是白骨精也不一定,不然,怎么一句话,就抵消了一个齐天大圣?

  唇边勾起一缕笑,她看到草龙的剑虽依然,而杀气正在一点点收敛。

  “吴王——”踏踏的马蹄由远至近,随着呼唤,徐达骑马已出现在小园门扉,他正色地向草龙抱拳,“镇江那边您必须前去露面了。”

  草龙对徐达的呼唤置若罔闻,只全心全意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年。

  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怕,虽然什么都不会,但却可以全心全意只喜欢着一个人。试问,自己做得到吗?

  剑斜斜地停住,终于慢慢放下。持剑的人在雨中微笑了,“罢了!”淡淡地有些无奈,有些不舍。有生以来惟一一次他想任性,却发现自己的确没有当坏人的资质。

  只好说罢了,只好淡淡地笑。

  他是一代豪杰,他有他的任务与梦想,有太多的人在依他的令行事,在等他作出裁决。他,没有权力,放任自己的目光自己的心去为一个小小的女孩而停驻……

  那厢绿树阴下,那个翠绿衣衫正望过来的娇俏女子啊!这个少年,比自己更爱她吧。不是想要得到,而是超越了生命,超越了一切,心里,只有一个人的爱情呀!

  摇了摇头,那样的感情——终不会属于他。

  草龙扔下手中的剑,走向门外,跳上徐达的马。挥了挥手,他用依然是淡淡的语音道:“我输了。”

  淡淡的陈诉不带波澜起伏,他没有再回头,也没有再看一眼谢小潮。既然作出了决定,就不要后悔,他——是一个有大事要做的人!挥鞭镇江!去吧!他一定要得到它!

  呼!段鹏翼嘘出一口长气,他就说嘛,吴大哥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呵呵,他赢了耶,凭的是实力智力加运气耶!

  慢慢回转过头,蓝衣少年露出一个微笑,“小潮——”

  那声音浸着雨水带着潮湿的味道,谢小潮长睫轻眨,眼前景物倏然朦胧。

  面前的英俊少年,是那时的……小孩子吗?那个总是跟在身后黏黏糊糊的小孩子吗?怎么看着他,自己的心竟会一直跳一直跳?自己的胸腔里面装的已经不是石头了吗?是啊,早就不是了吧。

  这颗跳得停不下来的心,是属于名为谢小潮的那个女子柔软的女儿心呀。

  拳头攥紧,草环还系在指间。

  “段鹏翼——你还我的心来!”谢小潮用力奔向段鹏翼,挥拳打去!

  喔,可恶!段鹏翼——你害死我了!你害我丢了真身,生生世世都是小凡人!我非要你赔我不可!要你生生世世都得——陪着我呀!

  雨何时停了……

  艳阳下,蓝衣少年,抱住一个飞冲过来的绿衣少女,正在明亮的阳光中飞转出一个圆圈。

  树下的小狗懒洋洋地张开了眼皮扫了一眼,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嘛,无趣!翻了个身,它继续睡好了。

  呵呵,其实故事——从来就都是如此简单。

  不过是这天底下有一个少女,爱上了,一个少年……

  一全书完一

家园 至少72变可另有传授

在西游记中,杨戬也是能72变的。他在封神演义中出现,师傅是道德天尊。故,六耳狝猴的本领另有来历也不奇怪。至于那武器可能是由其它的东西变化的,只是有金箍棒的样子

家园 不仅是女性

而且还是一位性工作者,证据就是,她穿的~~~是虎皮裙.

家园 当时看的时候就觉的是个破绽,无法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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