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回忆童年的北京 -- 觉昌安塔克世
(贴个以前写的东东,希望以此杀出新兵营,呵呵)
我小时候儿,家住在北京的西北郊。 对那时候儿的北京人来说,“城里”和“城外”是两个非常清楚的概念。现在四十岁以上的北京人都会记得那灰色的城墙和那些高大的城门。现在北京的二环路就是沿着城墙的旧址绕城一周的。 被城墙围起来的地盘当然就是“城里”了,其余的地方都是“城外”。
那会儿城外人有一项挺重要的事,那就是“进城”。当然我这个城外人也不例外。每到星期天,我就磨着我爸爸妈妈,要进城去玩儿。城里有那么多好玩儿的地方,这当然是我想进城的原意之一,但是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喜欢坐公共汽车。我小孩子一个,说不清楚“公共汽车”这四个字儿,我就用“大嘟嘟”取而代之。那时候儿我们进城坐的是11路无轨大嘟嘟,若干年后不知道是谁在那个11的前面或是后面又加了一个1,变成111路了。透过车窗,我总是好奇地观察外面街上的人,看看他们都在干什么。沿路的行人在默默地走着;几个老人推着白色小车卖冰棍儿;赶马车的老大爷喊着只有马才能听懂的话;警察叔叔手里拿着两头儿白、中间儿红的棍子;一排人力三轮儿车与马路沿儿成32.237度角、整齐的停在路边等待乘客......
我喜欢坐在或者站在离大嘟嘟司机比较近的位置,这样儿我每次都能看见那灰色的城墙和西直门城楼儿向我渐渐接近。 城墙和西直门变得越来越大,一块块灰色的城砖我看得清清楚楚。拱形的城门洞儿也变得越来越宽、越来越高,穿过它我能看见北京城里的一角儿。 忽然间,大嘟嘟里面变得黑暗了起来,当光明回到车里的时候, 我就知道我已经在“城里”了。
不知道为什么,过了几年,我爸爸妈妈要同时离开家到很远的地方去,去很长时间,而且不能带我去。我只有到城里的舅舅家去住了。我很不高兴离开爸爸妈妈,但是同时又高兴我可以天天“进城”,再也不用每个星期天和爸爸妈妈磨嘴皮了。
舅舅很爱散步,经常带着我从西单沿着大街走到复兴门,再走回来。站在西单路口往南看,远处灰色的宣武门城楼儿映入我的眼帘。向西走,沿路可以依次看见好高好高的三个大楼,舅舅说它们是水产部、民族宫和民族饭店。民族饭店对面有一条小路叫“佟麟阁路”,那时候不知道被谁给改成“立新路”了,据说是因为那个已故佟麟阁是个反动派。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是反动派,只是觉得路口的那面大大的椭圆镜子很好玩儿。再往西走就到了复兴门了。舅舅说复兴门其实不是一个城门,是为了方便交通,在那里的城墙打开的一个豁口儿。
有一天在复兴门,我看见一些人把大块大块的城砖装到卡车里运走,城墙表面的一些砖已经被拆去,露出了里面的黄土。我不解他们都在干什么,就问舅舅这是怎么回事儿。舅舅说城墙把北京包的严严实实的,妨碍了交通,所以已经决定所有的城墙都要拆除。舅舅还说有一个“较瘦”的人,名字叫什么“量死城”,因为反对拆城受到了批评。我好像全都听懂了一样,点了点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学校的老师告诉我们说,我国北面有一个叫苏修的国家,时刻都在想侵略我们,我们要有所准备。一时间,周围的人们都开始挖起了防空洞。有一天我去一个同学家里玩儿,看到那个同学的爸爸正在他们住的四合院儿当间儿挖一个大坑。我注意到靠着院墙的地方摆着一大堆灰色的大砖头,显然是用来搭防空洞的墙壁的。我忽然意识到,那些大砖头是从城墙上拆下来的啊!我走过去,用双手抱起一块砖,好沉。我赶快把它放下,然后坐到了上面。那些城砖还是城墙的一部分的时候儿,显得那么坚韧,我甚至对它们有些敬畏的感觉。而今,它们被流放到这样一个不及眼儿的地方,连我这个小孩都可以随意地欺负它们。
爸爸妈妈回到了家里, 我又变成了城外人。几年以后, 当我乘坐11路无轨电车进城,经过西直门的时候,车里变得黑暗的那几秒钟再也不曾出现,那进城一瞬间的兴奋劲儿也没有了。站在西单路口儿往南看,我再也找不到那高高的宣武门城楼了。北京的城墙已经变成了我心中遥远的记忆。我觉得我很幸运,因为我见过北京的城墙。
我长大了以后, 在异域他乡奔波了多年。2000年九月我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乡,探望年迈的父母。我,不认识北京了。北京的马路比我小时候干净多了,也宽了很多。汽车的数量也起码翻了十倍。打的去一些地方,要是司机不提醒我,我根本就不知道已经到了目的地。我站在一个别人告诉我是西单的地方,向南看了许久,发现宣武门城楼还是没有回来。不,也许它已经回来了,只是明亮的灯火妨碍了我的视线,使我看不到远处那灰色的城楼。我从来搞不清楚我做梦时候脑海里的图像是黑白的还是彩色的,但是我希望是黑白的,因为那使我想起了童年,想起了那电车里变得黑暗的一刹那,想起了那些卖冰棍儿的老人,想起了赶车的老大爷的吆喝声,想起了北京的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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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们请继续写,我给你上花。
11路电车,白石桥到东直门的,对不对?
跟现在的5环,6环一比,想想北京那时城区多小啊,可那时感觉很大,用我自己的“11路”从我家到天安门得花小半天功夫呢。
初二前家住在西郊复兴路,即长安街延长线。
那时我们也称进城,主要是一般较大的需求都
要在诸如西单,前门,王府井这样的地方解
决。并且城里还有好吃的东西-那时城区,郊
区的差异还是很大的。
小学四五年级假期里学会骑自行车,决定自己
骑车进城,由西向东开始。到了公主坟环岛,
因为以前进城都是做大公共,地铁或老爹老妈
的自行车,当时没有仔细观察怎么绕环岛,骑
着骑着,咦,怎么路边的景色那么熟悉呀,
为什么城里和城外长的那么对称呢?呣?怎么
那个晾被子的叔叔长的和爸爸那么象啊?
“骑车靠边骑!”“是,爸?#¥??!”
原来我顺着环岛又骑回来了。
到了初中,家搬到木樨地,学校还在海淀区,
那时放学常有同学说:哎,一起走.今天我进
城。我捎带一句:你们农民是进城,我是回家
!多少年后,他们回忆到,其实木樨地在复兴门外,还是城外。可惜当时没反映过来,让
你讨个口彩。
当时西单庆丰的包子还是很令人怀念的。
另外,老兄你的ID:觉昌安塔克世,有什么
来头?
包子真香啊!还喜欢吃那儿的炒肝,
我们班有同学和包子铺同名,那会儿总开玩笑让他这个“老板”请客
公主坟环岛特大,在那儿倒车穿过街心花园且得走会子呢
平安里那儿的一山西刀削面馆儿。新街口儿那儿有一卖
酸牛奶的铺子挺盖的。
关于我的ID,瞎起的,在其它网站上用了三年了都。
google一下就知道它的意思了,呵呵。保密啊您呐。
蓬皮杜中心看中国现代艺术家的展览,
有一个作品是老北京城全貌的恢复,有城墙的,挺大的一个模型。。。
特别遗憾自己从没见过北京的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