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小便的姿势 -- 有乐子没药吃
(排放之学)
小便的姿势
庄伯和 公元四五0年左右，
希罗多德旅行埃及，看到
女人站立小便，男人蹲
下来小便，大小便在家中
进行，却在屋外路边用
餐；也即是大小便虽然
脏 ，却是必要的，所以在
家中进行：食物干净，所
以在屋外用餐。”
讨论小便姿势，似乎无聊，因为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未必需要关心；今日所看到的，大概只有在公用厕所，要你（男性）走前一步，对准，也就是维护卫生的问题罢了，或者说“不要随地大小便”的公共议题，在台湾确乎没什么了不得。但找曾经经过日本东京的几个重要车站角落、流浪汉聚集的地方，其屎尿骚味之难闻，令人肯定日本问题多多。
如果硬要研究随地小便的问题，也仍然跟姿势没什么关系。
简单地说，男人站着小便，女人蹲（坐）着小便，天经地义，似乎没什么讨论的余地，只是当深入关心这个问题，竟然发现还真有讨论的余地，如果把它颠倒来看如何？
也即是说男人蹲着小便，女人站着小便如何？
我最早注意到这个问题时，还是在二十多年前，偶得一本《梁山伯与祝英台》歌仔簿手抄本，发现两个情节：
一是英台女扮男装入学，为了小便姿势，想出一计，她向老师告状，说男生不守规矩，小便溅脏粉壁，如果大家都蹲下来小便，不就没问题了？老师还真听了她的话：
英台读书有名声，吟诗作对点头名；
那有一时不方便，英台说出先生听；
满学学生无所行（品行），每日放尿溅粉壁。
先生说出学生听，着学英台人所行；
先生听说笑微微，呵哮英台真男儿；
治（何）炤（照）英台样，即时拿来见先生。
台湾谚语也有“放屁溅没上壁”句，意即女人小便上不了墙壁。
其二是山伯懊恼不识英台女儿身时，士久（有的版本作梁母）嘲笑他不知从男女小便声来判断：
士久听说纹纹笑，官人不晓听放尿；
男人放尿叮当哮，女人放尿痴差叫。
后来看到更多的版本，对这两段有更详细的描述，而目不只台湾歌仔戏，连大陆的脚本也有同样的情节。听声音辨识性别，是因为男女小便的姿势不同而出现的结果，假设姿势互换，违背一般常理，可能引起震撼。但道理真就如此吗？
譬如说佛经的记载，相信会让人跌破眼镜。
《四分律》卷二十一记述，有六位比丘“立大小便”，居士看到了，嫌恶地说：沙门释子竟然站着大小便，好像牛马猪羊骆驼，难道不晓得愧疚？这还算知正法吗？后来有人去禀报世尊，世尊于是与比丘结戒，不得站立大小便，但生病疲惫，不堪蹲下者不在此限。
《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卷五十记述，邬波难陀“立大小便”，诸俗人见了，一起讽刺他说：令 师世尊常怀惭耻心，为何你们不知羞愧，同彼俗流立泄不净？
佛说：应当学，除生病外，不应该站立大小便。
由此看来，大小便姿势不是每个民族都一样的，只是如何“立大便”，仍然令我不解，但从一些 考察报告来看，应是有这样的姿势。
其实不必远眺印度，在我们台湾本地，就有反其道而行的小便法；日据时代的一九一八年“临时 台湾旧惯习调查会”之《蕃族调查报告书》，关于原住民“生活形态”的“排泄法”，就有如下记录：
泰雅族之南澳、溪头蕃——偶见妇女子放尿，皆立姿，把裙后端往上抓而行之；男子反而在不为人见时弯下腰放尿，他们看到“内地”（指日本）男人站立小便，都觉好笑。
泰雅族之汉水蕃——小便时男弯下腰，女站着只稍弯腰行之。
布农族——小便时男弯下腰，女只稍弯腰行之。
阿美族之南势蕃——入草丛弯腰大便，并无厕所设备。小便时与“内地”人无异，妇人立姿，但稍弯腰，把围裙之前或后端拉高之事，与“内地”乡下所见无异。
藤崎济之助《台湾的蕃族》也说：“泰雅族中之南势蕃……男子蹲下来小便，女子弯腰小便。
注意报告中所说日本乡下妇女立姿小便，在一九八八年五月十日《联合报》上我曾为文《放姿谭》叙述过。
后来发现更多资料，其中最详尽的恐怕是一九五三年日人安田德太郎《人的历史》第三册第三章《肥料与女性风习》之《颠倒的小便世界》，从女权、肥料、宗教观点来探讨。
他首先举出希腊史学家希罗多德在所著《历史》第二卷上就提到古代埃及男女颠倒的小便世界。公元四五o年左右，希罗多德旅行埃及，看到“女人站立小便，男人蹲下来小便，大小便在家中进行，却在屋外路边用餐；也即是大小便虽然脏，却是必要的，所以在家中进行；食物干净，所以在屋外用餐。”后代有的学者引用这段话，暗示来自埃及女权高涨的关系，但安田不以为然。
安田又引英国埃里斯于一九一四年所著《男与女，人类第二性征之研究》：“动物皆朝后面溅尿，女人站立小便时亦然，这种动物型的姿势，在今日未开化民族已几乎看不到了；朝前方小便，是 人类直立姿势最发达的最佳证据。然如德国人维 尔尼希所说，日本女人却以立姿朝后方小便，可见 是今日最能保持动物姿势的了。”
安田为此提出反驳。日本女人立姿小便并非 不开化，而是为了经济的理由。他说其实欧洲与日本一样，至近世男女皆立姿小便；希罗多德既然认为埃及风俗“颠倒”，可见古代希腊人男人立姿小便，女人蹲姿小便；但公元前八OO年左右，希腊诗人赫西欧多诗说男人立姿向前撒尿不罚，可见鼓励希腊人站立小便，由此可考荷马时代的希腊，男人或因家教、服装关系，采蹲姿小便，女人大概与未开化时代一样，采立姿朝后放尿。中世纪欧洲
男女站立小便，尤其是农妇；十六世纪德国文献有“……皇帝的妹妹玛丽亚公主与奴隶无异，竟然在马背上淋地撒尿。”“贵族哈特曼夫人很厚脸皮，常常在众人面前，像男人一样朝墙壁站着小便”。基督教自中世纪以来一直教导民众大小便是脏事，小便也要隐蔽蹲着才行，但农民当耳边风，所以封建贵族蔑视他们，却想不到自己的太太也可能如此。尤其当农民流入都市谋生，产生了新的市民阶级，仍然维持立姿小便的习惯。
近代资本主义出现之后，欧洲农妇才改为蹲姿小便，此又与十九世纪化学肥料之发明有关，但东欧、俄罗斯农妇仍采立姿小便。例如塞尔维亚民俗学者克劳斯就清楚地说：“克罗地亚与塞尔维亚农民女子都采站立向后撒的小便方法，甚至塞尔维亚女人常常站着大便，克罗地亚女人从采蹲姿大便；南斯拉夫女人大体一起大小便，只要使个眼神相约，很喜欢边喋喋不休边拉野屎。”
安田认为古埃及人小便姿势与宗教观念有关，他们本来与日本人一样，男女皆立姿，但从宗教看，男人站着小便时，露出性器，对神造成污蔑不敬，自然改为蹲姿；女人站立小便时，神虽在面前，尿却往后撒，并无不敬，所以女子持原状，这就是希罗多德观察的“颠倒世界”的真相。同样情尿壶，十七或十八世纪铜版画形，如古代爱尔兰、近代澳洲、新西兰。北美科罗拉多、尼加拉瓜。非洲安哥拉，亦男子蹲姿，女子立姿小便。回教男子习惯在厕所内，与女人一样蹲着小便。回教扩张，影响到印尼、东南亚一带，男人就不站着小便。
而太平洋的毛利族，至近世才男女皆蹲姿小便，以前是男人蹲姿，女人立姿，此非宗教理由，而是服装原因；即毛利族男女皆系围裙，前面有各种装饰物，男性 性器在前方，饰物造成妨碍，不便于立姿，不得不蹲下来小便，女人性器近后方，蹲下会尿向有饰物妨碍的前方，不得不站着往后撒。
至于日本女人站立小便，安田强调是为了肥料需求而出现的姿势，他说人类既然采直立姿势活动，所以站立小便，女人也一样；但从解剖学上看，女不同于男之构造，难以站立朝前撒，而是朝后行之，此放诸四海皆准。日本为水田耕作民族，粪尿肥料至为重要，大小便自古即分别储藏；由于大便蹲姿，小便立姿，所以大便所与小便所分开，大便所独立于母屋之外，小便时则用放在田边的尿壶（桶），农家女子小便绝不使用大便所，连下雨也赶往遥远的便壶（桶）处，背对便壶（桶），站着往后撒，这种习惯已维持两千年了。
都市地区，特别是关西，挑粪夫把大小便分开处理，最愤怒大便里渗入太多小便，因此都会女性也与农村女性一样，立姿使用小便所的尿壶（桶）。
还有一个理由是关西的房客虽拥有自己小便所有权，粪屎却归房东；从农村来的挑粪夫，支付大便代价给房东，小便代价给房客，小便较大便便宜，代价是白萝卜、芜菁之类的蔬菜，大便代价除蔬菜外，包括岁末的糯米；房客拉屎，竟是房东的莫大收入。
女房客认为把自己的小便献给房东，无疑平白损失，因此小便绝不能归在大便所里进行；如此小便所设计成使女子能站立小便的样子。也就是说，日本女人立姿小便并非西洋人所说接近动物，毋宁是结合了日本粪尿肥料与封建的借家制度。小币民阶级的经济利益，有其社会历史背景。实际上关西女子在儿童时代，虽使用大便所蹲下小便，但成长后就练习在小便所站立小便了。对女性而言，能够站立小便，表示已经成年，如果当了小姐还蹲着小便，甚至会受男人斥责为小孩行为。
到了明治时代，东京女子开始在大便所里蹲下来小便，是因为小便所改良为西洋式，女子才无法像从前一样地站立小便，这完全受了西洋文明的影响。大正时代，化学肥料进入农村，买得起化肥的市郊农民不必拉车进城取肥．因此，市民为了处理粪尿，才大逆转变成需要支付挑肥的费用了；地方的小都市也学习文化高的东京改良小便所，从此日本女子小便引起大革命，两千年来立姿小便传统瓦解了，但部分农村女子仍维持立姿，因为粪尿一时仍是重要的肥料。
以上是安田德太郎的见解，其实早在江户时代，曲亭马琴（176—1848）《羁旅漫录》之《女儿之立小便》即言：“京都家家厕前设小便担桶，女子也在此小便，富家夫人亦然，无论良贱皆不用纸，只有妓女带‘怀纸’上厕所（每月大约倒小便桶六次），或女子二三人相约在道路小便桶旁，站着抬高屁股小便，不觉可耻，亦无人笑之。”一说是京都在十三世纪末至十五世纪初时，兵乱频繁，住民避战乱，几度逃难近郊农家，等和平后再回旧地，几度往返，就把农家女子立姿小便风俗带回京都了。
另有一种说法，十二世纪文献记载女人蹲着小便，有蛇入女阴，为此改成立姿……
日本有厕所博士之称的学者李家正文，则说美国在丝质的丝袜时代，因为下蹲丝袜易破，所以产生了方便女人立姿小便的便器，自尼龙丝袜出现后，情况才改观。
以下再举女人立姿小便二例：
一、南台湾广阔平原蔗田收割季节，需要小解时，男工无所谓，女工若一蹲下, 易引人注意，日久想出立姿小便法，又未免弄湿裤子，于是以锄头接尿，让尿顺木柄流下，有如水管、竹管接水，去，还以为她们站着工作呢！（台湾史学家洪敏龄先生提供）
二、福建、广东渔民，在海上船小颠簸，女人小解时采立姿，方法是把中间节箍处凿空的竹筒，一端自宽大的裤管插入，另一端留在船外，使用者一手扶船边一手抓竹筒，又方便又安全。（一九八八年七月八日《联合报》钟吾《续放姿谭》）
关于小便的姿势，可以洋洋洒洒、长篇大论一番，但它背后蕴含的生活文化史意义，才是最耐人寻味的吧！
本帖一共被 1 帖 引用 (帖内工具实现)
据说是为了干净，不会把水洒出来。从小家里就这么教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