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 距 离 -- 木耳

――题记――

触网这些年，多少都有些体会：所谓现实与网络的距离，常常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只能说：愿望是美好的，现实终归还是现实。

都是人嘛，哪能个个皆圣贤？若说在网络中，本性有所收敛者有，更比现实中狂放不羁者有，一潭死水者有，生龙活虎者有……只要有耐心和时间，当你一半生活在现实里，一半交付给网络时，就有可能让你一半掉进海里，而另一半被扔到火炉里。

在网络上，单有定力是不够的，网络的多元化，也意味着自己角色的多元话。到最后，哪个是真我，哪个似我又非我，谁是谁，谁又不是谁，谁说了算，谁又说得清？

依我看，谁说了都不算。说不清的时候，还不如搁下一阵子，有空想想，时间是挺好的过滤器，会把一些有棱有角的东西，给修饰的漂亮而且圆滑。

所有的一切，都最终会成为过去。如果是个孩子因为少不经事，处事不如人意，还可以重新做；如果是成年人，道理懂的不少，可从头再来的勇气，就未必有少年人那样理直气壮了。脸面的束缚，情理的困扰，道德和法律的左哼右哈，个人仕途利害的反复权衡……任谁说自己是个超人，而何尝又不是个凡人呢？

根据一些见闻，编就以下一则网事，不知道以什么为题合适，就暂且叫《距离》吧。

我们或许会越走越近，可是我们的心依然相聚遥远。或许是你没了解，或许是我没明白，或许是我们谁都明白只是不愿意付诸行动，在等待的瞬间，距离成了我们彼此不能逾越的障碍，突然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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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S市，某大型企业的顶梁柱

海――G市，某外企一打杂专员

同――S市，某外企高级顾问

这天，海在MSN上瞅见很久没上线的恒，一个闪屏过去就问：“嗨，好久没见你出水了，躲哪儿泡MM去了？”

“泡什么呀！我都快被老板泡掉命了！”

“啊？！怎么回事？”

“我们这儿不是引进了新设备么？可技术资料不齐，工程进度还特别赶，你说这不要我命么？最近还要参加市里的科技成果演讲比赛，全挤到一块儿了。真累死我了！”

“哈哈，谁让你当骨干来着，老板不捉你捉谁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哪个老板是白给的啊？切……”

“得得得，你就别损我了，赶紧帮我找找，看看有没有ABCDEFG这个资料，我都快急死了你还说风凉话！”恒打出那个文件名，心里想想也觉得怪：海跟自己又不是同行，这东西给她八成是找不到的了。不过死马当作活马医嘛，也省得在自己忙得不亦乐乎时，她还来捣乱。瞧她那平常狂样，可逮着机会给她个难题尝尝了。恒对着屏幕，偷偷觉得挺可乐。

海对着屏幕撅撅小嘴：这东西我又不懂，能帮你找到才怪！但是，看到恒那么着急的样，总觉得如果能帮，也可以帮的。就这些年跟恒在网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大概知道那些东西会与什么有关。光看那串资料名，就不是在网上随便百度一下或者google一下就能让她轻而易举找到的。

海突然想到了同。同曾经是海的同事，后调到S市去工作了。海当年曾经看过他的履历，似乎与恒现在的工作有类似之处。不过，反正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看恒那样，都快半夜了还在伤脑筋，赶明儿帮恒问问应该问题不大。

“嗨，我有一同事好像以前也是这专业的，或许他有办法帮你，不过不一定帮得上，别抱太大希望……”海既像安慰恒，又很明显没底气地说着。

“哈哈，好！来，先亲一个！”

“晕！GD！”海一下子被恒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平常恒和海也经常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但彼此心里，都没什么别扭，都当对方是个朋友。网上说“亲一个”，跟外国人行见面、告别的拥抱亲吻礼仪没多大分别，稀松平常的事，见惯不怪。可今天这一句话，让海感到了来自于恒的工作压力，似乎还真不轻，但自己刚才轻率说说请别人帮忙的事，只怕是安慰多过于实际效果。

网络与现实的距离，这里可见一斑：网上的交往，是不会有太多压力的，即便有压力，“啪嗒”一下关了电脑，什么都不想，也就没有了。但是现实不同，现实中，一言一行几乎都会关系着自己的生存与发展，关系着自己的仕途利益，不是想关就能关得住，喊停就能停得了的。而一旦要把网上朋友的压力，分担过来，海除了热情，是没有其他杂念的了。人人都需要关心，只要是举手之劳，力所能及的事，能帮到别人的，自然是可以帮的。上网不就是寻找轻松和快乐么？朋友快乐了，自己自然也快乐。

知道恒还有要演讲的论文要琢磨，海就没再唠叨，独自玩一会就下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海自然是没有忘记答应恒的事。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又是上网。还好，同的MSN还在她的名单里，噼里啪啦一堆极力想把费解释的事说清楚给同，好让同赶紧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可终究是说不清楚太深的东西。2、3句，就被同问得傻了眼。同说：“你找我还真找对了，我还真是这个专业的，不过这些年不用，怕荒废了。”同说的还真是实话，他们那专业，都需要不断学习的，稍微脱离一段时间，就会与别人相差很大距离了。

“啊哟，我也讲不清楚啦，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把你电话给恒，让他直接找你请教商量看怎么搞定就好啦！”

“行啊！只要是你朋友，一句话！你让他找我吧，可以给他我的手机号，什么时间打我都可以。”

“呀，你真是太好了！”

海开始觉得过意不去了，她可没想到，这么一转手，又把压力转嫁到同身上去了，可同毕竟跟她只是普通同事关系，以当今社会这种没有利用价值都要想些利用价值出来的人际关系来看，这样的“义务劳动”让海非常受宠若惊。即便同还没帮上什么忙，海已经觉得对同很抱歉了。她知道，同在他负责的领域里，经常会加班到深夜，甚至为了一个项目会通宵加班。如此给人家添事，总归是很不好意思的。可为了能解恒一时的燃眉之急，和让自己“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话有个完满的结果，海只能忍心牺牲同一点私人时间了，或者以后会有机会补偿他吧。海自我安慰地想着。

很快，海拨通了恒的电话，告诉他找同的方式，恒听说可能还真能帮得到，自然也是高兴的，就答复海回头就给他挂电话问问。海心里还是觉得帮人的感觉挺好的，只是，有时候高兴得早了点。

恒似乎有什么不放心，打回电话给海希望再次确认一些什么，他说：“我们认识多长时间了，你主动打电话给我的能有几回啊，这次为我这事这么快就打给我电话告诉我好消息，不管怎么样，我都得跟你说声谢谢。那么我可以打给他了？”

海一听就急晕了，“天啊，你怎么还没打啊？同刚才说有空，不等于人家有时间一直候着你大驾光临啊！别婆妈啦，赶紧打给他啦，解决问题要紧啊！！”

“是是，这就打啦……”恒被说得不好意思了，但，不知什么原因，似乎这个电话要打给同，让他觉得电话筒有点沉。

没过一会儿，恒在MSN里告诉海，“已经找过同了，同这会儿怕没我要的资料，但是他好像有个朋友在日本，或许能帮忙找找……”

另一个窗口，同也正把类似的意思告诉给海，海见两边都已经自己联系上了，感觉就像当了回红娘，怪好玩的。于是就跟同开玩笑说，“我这红娘的任务完成啦，你们以后自己联系，我既然不懂，就别找我兜圈子啦！”

“哈哈，什么红娘啊，还以为你要介绍个MM给我呢，我们是两个大男人……”

“是是是，你们大男人，我小女人，小人不跟大人一般见识！哈哈哈，不耽误你工作时间啦，我也有活忙，保持联络啊！”

这事，自从上了海的心，就再没落下过。时不时地问问恒，怎么样，同的日本同学有答复来么？恒说“我没问，人家如果有，自然早给我了，八成也难吧。”

感觉有点奇怪，但海想想也对，追太急了，还怕同误会恒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虽然说了是朋友，但以这次帮忙的内容难度看，或许会被误会还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吧？误会就误会吧，反正自己心里没啥，都是朋友，常言道不打不相识，一回生两回熟，这次帮不上，或许下次呢？指不定谁能帮谁呢！

1天过去了，接下来是2天的周末，间或海在MSN上问了同有没有什么结果，同说已经给日本同学发邮件了，但还没回复。那就只好等了……

星期六，海见恒答复说仍然没有同的任何消息，而眼见着恒也是一副忙碌不堪的样子。海忍不住，给同发短信问是怎么回事，同答复说：“同学还没答复，自己一时也找不到线索帮恒找到那资料，一方面继续等周一看同学会不会回复，另一方面，你也转告恒，让他再从其他方面想想办法。同步进行，以免耽误时间。”

海把原话带给了恒，恒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海知道他忙，也就不罗嗦了。但是，隐约中，让海感到似乎中间有什么别扭在。这别扭，不是来自同，而是恒自己。

海大概记得，在网上认识恒也有有4－5年了，彼此聊得还不少。不过多数是些轻松的话题，时间久了也不记得了。但日积月累的印象，海知道恒是非常好强、好胜、追求自我完美的一个自负、倔强的人。或许，他跟女子说“帮我找找……”不会觉得别扭，可是真让他开口去找专业人士，要低声下气求人帮忙，依照恒的性格，会一百个不愿意的。就算是求了，最多也就求一次。如果让恒自己主动去找同，大概比要了恒的命还难点……

海有点恼火：一个人可以固执，但有时候固执对谁都没好处，因为固执不解决问题，反而伤人伤己。

但是海最终还是不得不佩服恒。就在周日，恒熬了几个晚上，终于想别的途径，千方百计把资料搞到了。海不用问都可以确定，恒所用的千方百计里，绝对不会有一计是跟求人现实中的人有关。只是，恒搞到资料后，并没有告诉海，或许是因为忙，或许是因为其他……

海依然在着急和担心中。一直到周一早上，海收到同转发的他日本同学的邮件和那资料的电子版，才觉得松了口气。着急转发给恒，又因为邮件大传递慢，先打印了几张给恒发了传真过去让他先判断一下资料是不是对了。

恒的电话回复，让海不仅仅是恼火，而且是生气了。“我知道那是什么资料了，发给我没什么用，我昨天已经找到了，他那资料，在人家网站里随便就能DL的，不是我要的。”

海听了就问：“那你当时要人家帮你找的时候，有没有说清楚是什么资料啊？”

“说啦，反正这资料没用。”

海差点被自己这顿破红线牵得气晕过去。她不怪恒，毕竟她只是认识网上的恒，现实中的恒脾气、性格等等的一切，她所知太少太少了，她也不想过多了解，因为毕竟是网上随意聊天的朋友，要知道那么多生活中的事，有什么意思呢？可自己这一好心，劳累了同事不说，事情眼看着办成了，竟然被恒一句话就给全盘否定了。这要叫海如何去跟同说呢？

海跟同在不同的城市，距离可以让海有很大余地说各种冠冕堂皇的话，或者说些八面玲珑的话。可海不想这样做，从一开始，她都是希望以朋友的身份寻求这次互相帮助的近似于义务劳动的圆满。她并没有任何的企图，只是希望多方开心。但是，恒后面的话，让海跟加失望：

“我就是想看看他究竟怎么帮我，他帮不了，可以跟我说嘛，但不应该拿这样的东西来骗你。”

海已经没有好气说话了，但是没有理由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生气，海只能对自己生气。于是，海说：“唉，你就看在我面子上，给人一答复，告诉人家资料收妥了，那怕说声谢谢也是应该的，无论人家有没有帮到，毕竟人家还是去做了，给的也正是你当时跟我说的资料，我也不知道你后来跟人说要的是不是一样了。”

海到这一刻的表现，让我想起了跟高手下棋。经常会在不知不觉中，棋势被扭转了还不自觉，等到发现时，即使背水一战，似乎也得战下去。

恒听得出海生气了，似乎勉为其难地说：“好吧，晚点我给他电话……”

海很想把这事就忘了，只要恒打电话道声谢，这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过去了。经过这一次，海算是领教了现实生活中恒的脾气和个性。越是了解，也就越是不放心恒的“回电承诺”。在MSN和手机短讯里，海又几次提醒恒别忘了。最初，恒还推搪一番，到后来，就没答复了。再过几天，恒似乎忙得差不多了，又不时跟海打字说笑。海终于被自己的自寻烦恼搞得没脾气了。她问都不用再问就能肯定恒不会给同电话道谢的。

于是，海明白，有时候网上的朋友，就只能是网上的，现实的朋友，也只能是现实的。

海知道解铃终需系铃人。于是，她发了短信给同代恒致谢，并告诉他因为恒在试机特别忙，所以没顾得上给他打电话，请他见谅等等。同说：“没事，只要是你朋友，我能帮都会帮的，你跟他说，如果还有需要，可以再找我，看看能不能帮的。”

海不是个坚强的女子，看到这个回复，海感到对自己已经不是失望这么简单了。此情此景，曾几何时也在现实生活中出现过的，不过当时，同这个角色是同学，恒这个角色是恋人，而结果也几乎如出一辙。海不想对恒说什么，海只对自己恨之入骨。

与人交流、交往，看似简单如一日三餐，可也就是人人之不同，才生出那么多嫌隙。海明白，别人永远是别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勉强别人的，而作为一个有担当的人，起码要做好自己可以做好的事。

有些事，在现实中发生了，不可能像网络一样，说关机就没有惯性了。事情过去了，海仍然觉得像欠了谁什么似的。过不多几天，海也说服自己理解了恒：男人最看重的是面子，无论是智慧还是职位，很难让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去想一些他根本不愿意想的问题。

海有时也会想要告诉恒：这世界，谁都不是万能的，一路走，一路有人帮，是种幸福的感觉。而别人帮自己，不是因为自己笨或者懒，仅仅是自己一时不能到达的某个领域，而有人帮，就能快速入门，仅仅就是这么一些或许被看作是“低声下气”的求人的事都不愿意接受，那么就只有一辈子逼着自己永远能胜任一切都绰绰有余。这又何必呢？苦了自己，无意中还可能伤害了别人。

但是，海跟恒只是网络上认识的朋友，彼此又真正了解多少？话说轻了，没用；说重了，彼此隔阂了，别扭了，又何苦呢？

网络，不就是关机就断的东西？！彻底放下，才能出发……

这天，凑巧同的同事到G市办事，海想到无论如何都要还一个人情给同的，否则她会于心不安。于是，跑去买了一份似乎略显贵重的礼物给让她稍去给同。当时，想想如果这样，或许也应该给恒一份礼物，无论从认识这么多年来，彼此陪伴着消磨了不少空虚时光来说，还是从这事对恒的好强、好胜心理的理解来说，都还是送一份礼物作个纪念也是好的。于是2份礼物，当天就送达了S市。

同收到后非常惊讶，立刻打电话来说：“你太客气啦，那都是举手之劳，而且也不知道恒那边是不是有帮上他。”

“帮上啦，我也不会挑礼物，就随意找了来，如果你在我们这里，我肯定要请你吃饭的，现在只能以茶代酒啦！”

“另一份一模一样的，麻烦你先帮我收着，我让恒跟你联系来取吧。”

“没问题，或者你给我他的电话，我给他电话问了地址，让快递给他送过去好了。”

“好，我先联系到他再跟你确定，最近他好多事，我都不见他人影……”

“嗯，你随时给我电话吧！”

海给恒发了短信，也在MSN上留言给他让他尽快联系同去取这份纪念品。

过了2天，恒还是答应给同电话，但一直没有打。

或许他真的很忙吧，忙得连电话都没时间打一个，忙得连海托人大老远给他带去的这份纪念品都不愿意去收……

曾经是谁说的，“等待一个明知到的结果是愚蠢”，海这时才发现，自己究竟有多好笑了。

很快海想好了这份礼物可以转送的人。然后通知恒说礼物转送其他人了，既然他没时间去取。之后，礼物就给了与海在现实生活中有利害关系的人。海送的非常痛快，但那位收礼之人却非常震惊。过几天后，那位受礼之人在MSN上说：“海，谢谢你的礼物，简直让我受宠若惊啊！”

“哈哈，您当之无愧啊！之前您曾帮我不少忙，也没时间谢您，这次顺带这份纪念品，当作小小谢意啦！”

海说这话时，觉得胸口微微有点痛。

差不多1年前，海得知恒换了肾结石，她深深知道肾结石的麻烦。她的亲戚中，有一位是患肾病去世的。她父亲早年患肾结石时，那痛苦难忍的模样让她至今难以忘怀。所以，当恒那次在MSN里跟她说，痛煞老夫，海庆幸，当时是隔着屏幕。恒是看不见她当时眉头紧锁的模样的。从此，海常在MSN里提醒着恒喝水。

海这次挑的礼物是一套简易功夫茶具，和3两重的铁观音。

君子之交，淡如水，或许，茶，有点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