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考证:薛宝钗前生是南方赤火精春瘟神张元伯 -- Cicero
红楼梦全书故事的起处,是有一个佛教转世轮回的背景的,正如开局所说:
一日,炎夏永昼,士隐于书房闲坐,手倦抛书,伏几盹睡。不觉朦胧中走至一处,不辨是何地方,忽见那厢来了一僧一道,且行且谈。只听道人问道:“你携了此物,意欲何往?”那僧笑道:“你放心。如今现有一段风流公案正该了结,--这一干风流冤家尚未投胎入世--趁此机会,就将此物夹带于中,使他去经历经历。”那道人道:“原来近日风流冤家又将造劫历世。但不知起于何处?落于何方?”那僧道:“此事说来好笑。只因当年这个石头,娲皇未用,自己却也落得逍遥自在,各处去游玩。一日,来到警幻仙子处,那仙子知他有些来历,因留他在赤霞宫中,名他为赤霞宫神瑛侍者。他却常在西方灵河岸上行走,看见那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棵绛珠仙草,十分娇娜可爱,遂日以甘露灌溉,‘这绛珠草’始得久延岁月。后来既受天地精华,复得甘露滋养,遂脱了草木之胎,幻化人形,仅仅修成女体,终日游于‘离恨天’外,饥餐‘秘情果’,渴饮‘灌愁水’。只因尚未酬报灌溉之德,故甚至五内郁结著一段缠绵不尽之意,常说:‘自己受了他雨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他若下世为人,我也同去走一遭,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还得过了!’因此一事,就勾出多少风流冤家都要下凡,造历幻缘。那绛珠仙草也在其中。今日这石正该下世,我来特地将他仍带到警幻仙子案前,给他挂了号,同这些情鬼下凡,一了此案。”那道人道:“果是好笑,从来不闻有还泪之说。趁此你我何不也下世度脱几个,岂不是一场功德?”那僧道:“正合吾意。你且同我到警幻仙子宫中,将这蠢物交割清楚。待这一干风流孽鬼下世,你我再去。如今有一半落尘,然犹未全集。”道人道:“既如此,便随你去来。”
这段话提到了几个非常重要的设定,首先是有一干”风流冤家“”情鬼“”风流孽鬼“,因为黛玉前生绛珠仙草要下凡,也要历世造劫。其中有一半比宝玉的出生时间早,一半比宝玉晚。一僧一道要在他们全部出生以后,下世去度化几个。这些风流孽鬼的托生里,当然也有红楼梦出现的其他人物。红楼梦中被一僧一道度化过的,比如薛宝钗,一定是所谓情鬼托生的,但是究竟是什么,似乎曹公并没有明说。
最近读到的,关于宝钗前生是夜叉鬼的考证,是我感觉颇为新鲜的文章,考证文字中也提到了·诸多细节,参考宝钗袭人是迷津渡里的夜叉海鬼【灭袭派吧】_百度贴吧,但是结论却略显仓促,这里说一下我的一点考证。
在到大观园的第一个晚上,刘姥姥讲了两个故事,第一个是说
那劉姥姥雖是個村野人,卻生來的有些見識。況且年紀老了,世情上經歷過的,見頭一件賈母高興,第二件這些哥兒姐兒都愛聽,便沒話也編出些話來講。因說道:「我們村莊上,種地種菜,每年每日,春夏秋冬,風裡雨裡,那裡有個坐著的空兒?天天都是在那地頭上做歇馬涼亭,什麼奇奇怪怪的事不見呢?就像舊年冬天,接連下了幾天雪,地下壓了三四尺深,我那日起的早,還沒出屋門,只聽外頭柴草響。我想著必定有人偷柴草來了。我巴著窗戶眼兒一瞧,不是我們村莊上的人。」賈母道:「必定是過路的客人們冷了,見現成的柴火,抽些烤火,也是有的。」劉姥姥笑道:「也並不是客人,所以說來奇怪。老壽星打量什麼人?原來是一個十七八歲極標致的個小姑娘兒,梳著溜油兒光的頭,穿著大紅襖兒,白綾子裙兒。……」剛說到這裡,忽聽外面人吵嚷起來,又說:「不相干,別唬著老太太!」賈母等聽了,忙問:「怎麼了?」丫鬟回說:「南院子馬棚裡走了水了。不相干,已經救下去了。」賈母最膽小的,聽了這話,忙起身扶了人出至廊上來瞧時,只見東南角上火光猶亮。賈母唬得口內念佛,又忙命人去火神跟前燒香。王夫人等也忙都過來請安,回說:「已經救下去了,老太太請進去罷。」
賈母足足的看著火光熄了,方領眾人進來。寶玉且忙問劉姥姥:「那女孩兒大雪地裡做什麼抽柴火?倘或凍出病來呢?」賈母道:「都是纔說抽柴火,惹出事來了,你還問呢。別說這個了,說別的罷。」寶玉聽說,心內雖不樂,也只得罷了
就是有一年冬天,接连下了几天雪,早上刘姥姥起来,看到一个十七八岁极标致小姑娘在雪地里抽柴禾,这时候南边马棚就着火了,于是故事打住。
接下去刘姥姥讲了第二个故事
劉姥姥便又想了想,說道:「我們莊子東邊莊上有個老奶奶子,今年九十多歲了。他天天吃齋念佛,誰知就感動了觀音菩薩,夜裡來托夢,說:『你這麼虔心,原本你該絕後的,如今奏了玉皇,給你個孫子。』原來這老奶奶只有一個兒子,這兒子也只一個兒子,好容易養到十七八歲上死了,哭的什麼兒似的;後起間真又養了一個,今年纔十三四歲,長得粉團兒似的,聰明伶俐的了不得呢。這些神佛是有的不是?」
這一席話暗合了賈母王夫人的心事,連王夫人也都聽住了。
刘姥姥讲的第二个故事里,虽然细节有点出入,但大体却和贾府的现实完全一样。但二个故事又极其简略,第一个故事开头铺垫很久,但刚说到小姑娘雪地抽柴火,贾府就真的发生了火灾,导致故事说不下去了。第二个短故事都指向贾府的真实,那么第一个呢?第一个甚至刚开头,说到雪地抽柴火,贾府就马上发生了火灾!这一段里,曹雪芹明显在暗示我们,刘姥姥说的这个头一个故事同样是指向红楼梦里的现实的,甚至是更重要的现实,而不是无聊笔墨。
背地裡寶玉到底拉了劉姥姥細問那女孩兒是誰。劉姥姥只得編了告訴他:「那原是我們莊子北沿兒地埂子上有個小祠堂兒,供的不是神佛。當先有個什麼老爺--」說著,又想名姓。寶玉道:「不拘什麼名姓,也不必想了,只說原故就是了。」劉姥姥道:「這老爺沒有兒子,只有一位小姐,名字叫什麼若玉,知書兒識字的,老爺太太愛的像珍珠兒。可惜了兒的!這小姐兒長到十七歲了,一病就病死了。」寶玉聽了,跌足歎惜,又問:「後來怎麼樣?」劉姥姥道:「因為老爺太太痛的心肝兒似的,蓋了那祠堂,塑了個像兒,派了人燒香兒撥火的。如今年深日久了,人也沒了,廟也爛了,那泥胎兒可就成了精咧。」寶玉忙道:「不是成精,規矩這樣人是不死的。」劉姥姥道:「阿彌陀佛!是這麼著嗎?不是哥兒說,我們還當他成了精了呢。他時常變了人出來閒逛,我纔說抽柴火的就是他了。我們村莊上的人商量著還要拿榔頭砸他呢。」寶玉忙道:「快別如此!要平了廟,罪過不小!」劉姥姥道:「幸虧哥兒告訴我。明日回去,攔住他們就是了。」寶玉道:「我們老太太、太太都是善人,就是合家大小,也都好善喜捨,最愛修廟塑神的。我明日做一個疏頭,替你化些佈施,你就做香頭,攢了錢,把這廟修蓋,再裝塑了泥像,每月給你香火錢燒香,好不好?」劉姥姥道:「若這樣時,我託那小姐的福,也有幾個錢使了。」
后来,宝玉打破沙锅要问到底,刘姥姥就“只得编了告诉他”,说这个女孩叫若玉(也有些版本是茗玉),也是 “老爺太太愛的像珍珠兒,可惜了儿的,这小姐儿长到十七岁上,一病就病死了”。死后”因為老爺太太痛的心肝兒似的“盖祠堂塑像,而如今”泥胎兒可就成了精“,时常变成人出来闲逛。
听到原来是如此,惜香怜玉的宝玉就让贴身小厮焙茗去找刘姥姥说的庙,结果是”那地名坐落,不像爺聽的一樣“,但是后来在”东北角田埂子上“真找到了一个破庙,可里面又不是小姐雕像,竟是一位青脸红发的瘟神爷”(焙茗语)。这一回就讲了这么一个故事,而且相信大部分读者也是迷惑不解。
那么,这个故事究竟该怎么解读呢?首先我们先看看,里面有什么不合常理的语法用词。首先“老爺太太愛的像珍珠兒”总好像短了什么,“老爺太太痛的心肝兒似的”好像也短了什么。对,它们都短了一个词“宝贝”,这就是曹公藏的第一个词。
这个词是个提示,提示这个故事里还在藏词,那么什么是第二个词?
雪天的小姑娘在一个人抽柴火,那么下一个动作就是”抱“柴火了,当然这可能是有曹公第一个暗示,才能想出来的。
而故事里面的小姑娘叫“若玉”,若玉就是“像玉”但不是玉,是”宝贝“,而“宝贝”这里是押在“宝”上的,就像黛玉在“羞笼红麝串”一节。
黛玉想了一想,笑道:「是了。必是丫頭們懶怠動,喪聲歪氣的,也是有的。」寶玉道:「想必是這個原故。等我回去,問了是誰,教訓教訓他們就好了。黛玉道:「你的那些姑娘們也該教訓教訓,只是論理我不該說。今兒得罪了我的事小,倘或明兒寶姑娘來,什麼『貝姑娘』來,也得罪了,事情可就大了。」說著,抿著嘴兒笑。寶玉聽了,又是咬牙,又是笑。
而大雪天这个意象,已经被曹雪芹在”丰年好大雪“里用来比喻薛家了,所以雪天抽柴火的小姑娘,就是雪抱柴,薛“宝”钗。
而后来焙茗去找庙,也就是小姑娘的真正来源,发现庙在东北角上,而薛家在大观园建成以后,就从梨香院搬到东北角的一个小院子里。焙茗也说了,不仅坐标不一样,这”地名“也和你听的不一样。
然后呢,就有意思了,庙里的真神是“一位青脸红发的瘟神爷”,什么是瘟神,瘟神就是环太平洋文明崇拜中的五方瘟神。
南宋天心派道士路时中《无上玄元三天玉堂大法》卷十三《斩瘟断疫品》论述瘟神行瘟之由及制瘟之法,略云:“但今末世,时代浇薄,人心破坏,五情乱杂”,故 “东方青瘟鬼刘元达,木之精,领万鬼行恶风之病 南方赤瘟鬼张元伯,火之精,领万鬼行热毒之病;西方白瘟鬼赵公明,金之精,领万鬼行注气之病,北方黑瘟鬼钟士季,水之精,领万鬼行恶毒之病;中央黄瘟鬼史文业,土之精,领万鬼行恶疮痈肿”
”南方赤瘟鬼张元伯,火之精,领万鬼行热毒之病“。注意,在红楼梦的开头提到,薛宝钗可是有“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
宝钗听说,笑道:“再别提起。这个病也不知请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花了多少钱,总不见一点效验儿。后来还亏了一个和尚,专治无名的病症,因请他看了,他说我这是从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幸而我先天壮,还不相干。要是吃丸药,是不中用的。他就说了个‘海上仙方儿’,又给了一包末药作引子,异香异气的。他说犯了时吃一丸就好了。倒也奇怪,这倒效验些。”
再联系前面故事里,”雪抱柴“一出现,园子南面就发生了火灾”。所以,曹公这里用故事和现实来回打比喻,不仅指出小姑娘就是薛宝钗,还把她的前生是瘟神,以及具体是哪一方瘟神,都做成一个故事谜语,悄悄告诉读者了。
于是所谓的冷香丸,在了解了这一层以后,也清楚了很多。因为要压制的是宝钗胎里带来的这种赤瘟神的热毒,所以和尚说俗世的药方没有用,才要用四时的水和花,以及最为性寒的药引来压制。而宝钗表面的冷,只是其热毒被压制的结果。所以她的冷是表象,是一种没有生气的冷,经常压不住她偶尔暴露的功利欲望。她吃花,但对花毫无兴趣。宝钗唯一一次大怒,是因为贾宝玉说她体丰怯热,正好说到了宝钗的痛处。因为前世是掌控疫病死亡的邪神,薛宝钗也是无情的,对死亡毫无感觉,甚至对把自己的衣服去包裹凶尸也无所谓。
那么为什么这南方赤火精春瘟神张元伯要跟着绛珠仙子投胎,曹公没有说。我这里斗胆提出一点猜想,也欢迎大家一起探索。首先一个可能是赤火精春瘟神和补天石头的关系,因为女娲补天之前是需要炼石的,而炼石当然需要火,所以这火精下界是为了讨还修炼石头的恩情。另外就是火精对绛珠仙草应该是完全的克制关系。
当然,她在这一世还是个大活人。这里说的是,曹雪芹曹公给宝钗的判断是“瘟神投胎”。实际上归根到底也只是意味着,他心底认为这个现实中的宝钗原型是“赤瘟神转世”,一方面反应了曹公内心深处对原型的痛恨,另一方面反映了他也觉得这个原型和自己的家族衰落有很大关系。对应到红楼梦里,就是先是贾家开场因为薛家的呆霸王和贾雨村卷入了人命案,接着呆霸王扰乱学风,间接造成秦可卿病重最后死亡,秦钟上学不成最后死亡。同时金玉的说法开头造成和黛玉多次争吵,而在后四十回,相信有很大可能是宝钗间接导致黛玉死亡,而在宝钗和宝玉成亲之后,贾家的彻底败落应该也和薛家有关。
但是曹公不敢把这样的话直接写出来,毕竟他的家人朋友及其后代,估计也有宝钗亲人甚至她本人,也可以看到这部作品,他在现实中应该也是个比贾宝玉还要软弱的人。所以曹公多次说,他的作品是假语村言,是真事隐而假语存。也就是说,红楼梦里有许多假话。哪些是真意,哪些是假语,那就看能不能读出曹公真心了。而这是一颗呕心沥血十年完成一部作品的心,他爱的一方面,我们应该都能看见,那有没有恨的一面呢?大概这就是反读风月宝鉴吧。
再附一些有趣的地方。首先是薛宝钗的长相,有两处文字,分别是:
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和脸若银盆,眼同水杏,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
这两段基本上一样,可见是曹公特意确定的造型。
不比较的话,大概看不出这个描写的诡异之处,我们看一下对宝黛和三春的描写。
三春:第一个,肌肤微丰,身材合中,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第二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儿,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第三个,身量未足,形容尚小。
宝玉: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虽怒时而似笑,即瞋视而有情。
黛玉: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按理说宝钗是重要性高于三春,比肩黛玉的主角,而这外貌描写的手法差异何其之大,难道曹公十年都没有精力给这么大一个主角来段妙文嘛。
脸若银盘,如果说是形容大圆脸,那说贾宝玉则是脸若中秋之月,而银盘不诗意也不生动,甚至令人心生恶感,不像褒义。眼若水杏,这个比喻也好玩。水杏,是一种又大又圆的杏,有橘子那么大,眼若水杏这比喻,本质上和”眼睛蹬的像铜铃“,没有区别。
然后下面两句: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初一看,似乎没什么稀奇。唇不点而红,嘴唇不用涂就红,这也算是一句好话嘛。那么,眉不画而翠就有点说道了。古代女子用青黛画眉,青黛是一种青黑色的颜料,这样画好的眉毛才会在浓浓的黑里透一点青绿色。而这里曹公形容说,薛宝钗眉毛不用画就天生是绿的,这是人类的眉毛嘛?
所以这里,如果你把曹雪芹对薛宝钗的描写,当作是和描写三春宝黛一样的,对刚出场的主角小姑娘外貌气质性格的描述,那就会显得很平淡无奇,用词粗浅俗气,不见气质个性,还有点诡异。
而如果你知道了薛宝钗的前世,把这段描写看成——对木雕泥塑的赤瘟神的描写,脸像个银盘又大又亮,眼睛瞪圆前突,脸上浓墨重彩,有青有红,不过没有任何活人的表情,那就——很贴切了不是。
不过薛宝钗应该不是唯一的一个鬼托生,红楼梦里用夜叉比喻王熙凤有四次以上,王熙凤也提到,自己是不怕下地狱的,而前面的考据也提到雪山和夜叉鬼的关系,注意王熙凤的判词上有座冰山。我在这篇文章里,有更详细的分析关于王熙凤前生是夜叉的考证 - 知乎专栏。
再讨论一下薛宝钗的号,蘅芜君。蘅芜君这个号,直接取自薛宝钗的住所蘅芜苑,似乎没什么特别的。而探春却评价“极好”。这个评价暗示“蘅芜”也传递了关于宝钗的真相。那么怎么解释“蘅芜”呢。
先看蘅,蘅是一种香草,而且主要分布在楚地,所以可以说是一种南方的香草。再看芜,芜的字典意思是草长得杂乱或者某种野草。那么蘅芜连起来似乎就仅仅是各种野草的杂乱样子了。
是这样吗,让我们再仔细看看红楼梦里提到蘅芜苑的地方。首先是大观园题词的时候
於是賈政進了港洞,又問賈珍:「有船無船?」賈珍道:「採蓮船共四隻,座船一隻,如今尚未造成。」賈政笑道:「可惜不得入了!」賈珍道:「從山上盤道,也可以進去的。」說畢,在前導引。大家攀藤撫樹過去。只見水上落花愈多,其水愈加清溜,溶溶蕩蕩,曲折縈紆。池邊兩行垂柳,雜以桃杏遮天,無一些塵土。忽見柳陰中又露出一個折帶朱欄板橋來,度過橋去,諸路可通,便見一所清涼瓦舍,一色水磨磚牆,清瓦花堵。那大主山所分之脈皆穿牆而過。
賈政道:「此處這一所房子,無味的很!」因而步入門時,忽迎面突出插天的大玲瓏山石來,四面群繞各式石塊,竟把裡面所有房屋悉皆遮住。且一樹花木也無。。。
这时候的蘅芜苑 无船,无味,加上无一些尘土,一丝花木也无。再看贾母探访蘅芜苑。
最后賈母忙命攏岸,順著雲步石梯上去,一同進了蘅蕪院,只覺異香撲鼻。那些奇草仙藤,愈冷愈蒼翠,都結了實,似珊瑚豆子一般,纍垂可愛。及進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的玩器全無。
可见这个蘅芜苑现在就是外“蘅”内“无”。所以“蘅芜”之前之后都是“蘅无”,“蘅无君”就是“能让南方野草消失的君子”,能让南方野草消失的东西,自然要么是火,要么是毒。。。
再注意一个细节,这些仙草可结的都是珊瑚豆子一样,也就是红色珠子,“绛珠”,所以“蘅无君”其实是要让“绛珠仙草”彻底消失。。。
游大观园之后,很快就到了宝钗找黛玉修好一节,当天晚上宝钗就派人给黛玉送来一包”洁粉梅片雪花洋糖“,洁粉雪花都是形容词,梅片就是龙脑冰片。洁粉梅片雪花洋糖也就是拌了龙脑冰片的白糖。而龙脑冰片作为一种中药材,是忌讳给气血不足以及各种虚症的人服用的。
宜忌:气血虚者忌服;
《本草经疏》:“凡中风非外来之风邪,乃因气血虚而病者忌之;小儿吐泻后成惊者为慢脾风,急惊属实热可用,慢惊属虚寒不可用;眼目昏暗属肝肾虚者不宜入点药。”
而黛玉刚进贾府,众人就都看出来她有不足之症,不足之症就是气血虚的症状。
眾人見黛玉年紀雖小,其舉止言談不俗,身體面貌雖弱不勝衣,卻有一段風流態度,便知他有不足之症。
后面医生也说了黛玉气血不足
黛玉聽了這話,不覺又喜又驚,又悲又歎。所喜者:果然自己眼力不錯,素日認他是個知己,果然是個知己。所驚者:他在人前,一片私心,稱揚於我,其親熱厚密竟不避嫌疑。所歎者,你既為我的知己,自然我亦可為你的知己,既你我為知己,又何必有「金玉」之論呢?既有「金玉」之論,也該你我有之,又何必來一寶釵呢?所悲者,父母早逝,雖有銘心刻骨之言,無人為我主張。況近日每覺神思恍惚,病已漸成,醫者更云:「氣弱血虧,恐致勞怯之症。」我雖為你的知己,但恐不能久待;你縱為我的知己,奈我薄命何!--想到此間,不禁淚又下來。待要進去相見,自覺無味,便一面拭淚,一面抽身回去了。
所以用这个拌了龙脑冰片的白糖服用燕窝不久,黛玉就连眼泪都觉得比往常少了。虽然在宝玉的安排下改从贾母那里拿燕窝,但并没有换掉梅片白糖,可见她已经注定了命不久矣。
由此可见,曹公对宝钗前生究竟是什么这个谜团,虽然一方面大加掩盖,各种藏字,各种谐音,但另一方面。又留下许多线头,生怕后人看出来以后,没有会心一笑,恍然大悟之感。曹公不仅把宝钗前生是瘟神这事,用大半章的篇幅做成一个谜之故事让大家猜,更早在前面的一个灵异事件里,就遥相呼应了。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想起来,就是“姐弟逢五鬼”这桩事。
馬道婆見了這些東西,又有欠字,遂滿口應承,伸手先將銀子拿了,然後收了契。向趙姨娘要了張紙,拿剪子鉸了兩個紙人兒,問了他二人年庚,寫在上面;又找了一張藍紙,鉸了五個青面鬼,叫他併在一處,拿針釘了,「回去我再作法,自有效驗的。」忽見王夫人的丫頭進來道:「姨奶奶在屋裡呢麼?太太等你呢。」於是二人散了,馬道婆自去。不在話下。
这五个青面鬼,就是五鬼,那什么是五鬼呢。
五鬼又称五瘟、五瘟使者、五瘟使,是汉族民间传说中的瘟神。最早的疫鬼始见于纬书,为三人,出处《礼稽命征》。五鬼分别是春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瘟赵公明、冬瘟钟士贵、总管中瘟史文业。一人执杓子并罐子,一人执皮袋并剑,一人执扇,一人执锤,一人执火壶。
所以五鬼就是五瘟神,如果还记得前面庙里那个瘟神是“青面红发”,也就是说赵姨娘请来害贾宝玉和王熙凤的五鬼,也包括我们考证的宝钗的前生。而且,当时还是春天,也就是宝钗前世神春瘟张元伯发挥作用的季节。我们并不知道,当马道婆召唤宝钗前世做祟的时候,宝钗自己会不会受到影响。不过仔细阅读姐弟逢五鬼这一节文字的时候,却发现宝钗在姐弟发作的时候,神秘消失了。
卻說黛玉因寶玉燙了臉不出門,倒常在一處說話兒。這日飯後,看了兩篇書,又和紫鵑等作了一會針線,總悶悶不舒,便出來看庭前纔迸出的新筍。不覺出了院門,來到園中,四望無人,惟見花光鳥語,信步便往怡紅院來。只見幾個丫頭舀水,都在遊廊上看畫眉洗澡呢。聽見房內笑聲,原來是李紈、鳳姐、寶釵都在這裡。一見他進來,都笑道:「這不又來了一個?」黛玉笑道:「今日齊全,誰下帖子請的?」。。。黛玉起身便走。寶釵叫道:「顰兒急了,還不回來呢!走了倒沒意思。」說著,站起來拉住。纔到房門,只見趙姨娘和周姨娘兩個人都來瞧寶玉。寶玉和眾人都起身讓坐,獨鳳姐不理。
曹公写这一节的时候,对人数是非常强调而且非常明确的,有”来了一个“”今日齐全“为据。在宝玉房里的人,这时候有黛玉,宝玉,李紈、鳳姐、寶釵,趙姨娘和周姨娘。
寶釵正欲說話,只見王夫人房裡的丫頭來說:「舅太太來了,請奶奶姑娘們過去呢。」李紈連忙同著鳳姐兒走了。趙周兩人也都出去了。寶玉道:「我不能出去,你們好歹別叫舅母進來。」又說:「林妹妹,你略站站,我和你說話。」鳳姐聽了,回頭向黛玉道:「有人叫你說話呢,回去罷。」便把黛玉往後一推,和李紈笑著去了。
这几个人出去的时候是 李紈和凤姐一起走,赵姨娘和周姨娘一起走,黛玉留下陪宝玉,都是明确说了的。那么宝钗呢?难道她留下来看宝黛说悄悄话么。
這裡寶玉拉了黛玉的手,只是笑,又不說話。黛玉不覺又紅了臉,掙著要走。寶玉道:「噯喲!好頭疼!」黛玉道:「該!阿彌陀佛!」寶玉大叫一聲,將身一跳,離地有三四尺高,口內亂嚷,盡是胡話,黛玉並眾丫鬟都唬慌了,忙報知王夫人與賈母。此時王子騰的夫人也在這裡,都一齊來看。寶玉一發拿刀弄杖尋死覓活的,鬧的天翻地覆。賈母王夫人一見,唬的抖衣亂戰,「兒」一聲,「肉」一聲,放聲大哭。於是驚動了眾人,連賈赦、邢夫人、賈珍、賈政並璉、蓉、芸、萍、薛姨媽、薛蟠並周瑞家的一干家中上下人等並丫鬟媳婦等,都來園內看視,登時亂麻一般。
宝玉发作的时候,只有黛玉和丫鬟慌了去告诉人,前面非常活跃的宝钗突然从叙事里彻底消失了,看来她也确实没有和宝黛在一起。
叔嫂二人一發糊塗,不省人事,身熱如火,在床上亂說,到夜裡更甚。
这正好是春瘟的症状。
鳳姐寶玉果一日好似一日的,漸漸醒來,知道餓了。賈母王夫人纔放了心。眾姊妹都在外間聽消息。黛玉先念了一聲佛,寶釵笑而不言。惜春道:「寶姐姐笑什麼?」寶釵道:「我笑如來佛比人還忙:又要度化眾生,又要保佑人家病痛都叫他速好,又要管人家的婚姻,叫他成就。你說可忙不忙?可好笑不好笑?
在凤姐宝玉确定好起来之后,宝钗又出现了。这时候,众姐妹在外面焦急的等待消息,和今天手术室外等待亲人生死没什么不同。还好出来的是好消息,于是黛玉念了一声佛,这里面多少辛酸,多少如释重负,可想而知。而宝钗的反应是“笑而不言”。这时候,年纪最小但最清醒的惜春,想必已经看出宝钗这笑不是知道好消息的欣喜若狂了,就去问宝钗她这笑什么意思。于是宝钗说了一番话,这番话仔细分析有两个意思:
第一个是,你们以为如来佛什么都能保佑,这不是笑话嘛(如来佛不能保佑的事情多去了,甚至干脆,如来佛什么都保佑不了),也就是说宝钗在这里表达的是对如来佛的蔑视和对世人信佛的嘲笑。一个古代的普通人在当时的社会文化环境下能这么想是难以置信的,不过作为非佛教体系的邪神转世,这么说就非常正常了。
第二个就是讽刺黛玉对宝玉的感情了。不过显然,黛玉这时候根本不会想到和宝玉的婚姻,而宝钗这时候却根本没想宝玉的死活,只想着打压黛玉。在这个时候,宝钗的感情是完全游离于周围姐妹之外,甚至贾府之外的。
所以。这段时间宝钗还真的没和大家在一起。。。
曹雪芹开头就有云,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又安排了一些像“真事隐”,“假话”,“假是非”,“假语存”这样的名字。都是在说,这么一本表面上看起来婆婆妈妈,充满日常琐事的书,其实充满了假话和修饰。但这不代表他不想让读者看懂,而是恰恰相反,当你开始看懂以后,就会看到曹公的苦心安排和匠心独具的地方而感到这番探索非常值得。能与二百多年前的曹公隔着时空心神交汇,会心一笑,也是难得的美事。
按今天的发现,反观之前的红学研究,不禁感觉正看风月宝鉴的似乎太多了点。如果曹公有灵,大概也会希望有人能从另一个角度看起罢。薛宝钗前生是赤瘟鬼这个发现,对我们理解红楼梦故事主线,即宝黛爱情线的张力,有很大的帮助;也就更加能从作者的深层观念来理解他对书中一些细节的处理手法。进一步,如果能利用现有资源,从时节,中医,戏曲等要素与红楼梦主线故事情节的对照呼应进行分析,应该能得到更多有趣的发现。
风花雪月可能是曹雪芹写红楼梦的基本出发点,情感上放不下的东西,但是写作方面才华可能免不了在写作中透露的意味。看以前的一些书,总觉得写作章法方面欠缺些,但是知识方面,知道的东西真的是没得说。
卧蚕,还是眼袋,傻傻分不清楚。
王珞丹,白百合,傻傻分不清楚。
绿的,黑的,傻傻分不清楚。
什么,你是色盲还是卖萌。
不是,古人一直这样。
黛字,部首都是黑,该是黑色吧,黛色参天二千尺,那只能是绿树吧。
头发,黑的吧,他们叫青丝,还可以叫绿云。杜牧ü形容宫女梳头就叫绿云扰扰。
眉毛也是一个样,明明是黑的,他们偏说是绿的,草色将林彩 相添入黛眉
或者说,他们说的翠眉,黛眉,青丝,绿云,其实都是黑色的。
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并不是说她眉毛天生是绿色的,而是说她眉毛是黑色的。
否则的话,不等你绕来绕去把宝钗变成赤火精,
古诗文中所有的青丝美女都变成怪物了。
看了楼主雄文,只得一声浩叹
深挖党人是杀不完的。
其它论证也不说了,
这句还是算了吧。
你说他玩笑也好,游戏也罢,他总能让人看到他愿意看的东西,毕竟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是不会喜欢他真实意趣的。
阁下这么通典故,可惜怎么不提对宝钗的描写几乎完全照搬金瓶梅里的吴月娘,只是稍微改了一点点,你不妨看看改的是哪里。
黛色是黑里透青不假,翠眉,绿云,形容姑娘妆容,也是很好看的样子。但是这是以气色代替主体,而不是反过来,把黑色就当成绿的。
就像一个姑娘涂了紫色眼影,你可以夸她紫眼好看,但你会不会夸她眼圈不画就发紫?后人看了你的夸奖会不会说,原来你把眼圈正常的粉红色也是紫色,傻傻的 颜色也分不清。
如果他们和你的理解能力一致的话
眉毛颜色,在主题中其实属于比较细枝末节的东西,有,多一点说服力,少了它,并不影响主要的推论。
青色,的确是和黑关联,但感觉上属于不那么好看的深色,比如青面獠牙,青筋暴起。当然,这个需要深究一下,说不定也是一篇好文。
红楼梦以悲欢离合为主线,讲故事之余,作者也可能会有机会显摆一下,可能是学问,可能是智慧。
举个可能相关的例子。
以前看<镜花缘>,君子国双面人什么,感觉奇幻的很有意思。最近翻了翻,其实这些奇幻的东西占整个书的内容太少了,大部分时候都是在"显摆"作者知识之丰富。或者是自己直接说,或者是借书中人物说,又是儒家辩议,又是算数,又是中医,牛的厉害,以至于一个很好的开头,来了个没头没脑的结尾。
总觉得那个时候的人,需要背诵记忆很多东西,但是如果功名没考上,那真是感觉一身屠龙之技,就是没处使,那种难受劲,写书是个好去处。同是清代文人,曹雪芹和李汝珍相比,大家显摆的地方都很多,但是显然曹雪芹在故事细节和结构方面化的功夫多的多,多嚼有味,越嚼越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