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第一次亲密接触 -- 安安

电视里采访做好事或者做坏事的人物，总爱问他们当时想些什么，似乎必须要有充足的理由才会做这些事情，可是我知道人好多时候的行为并没有理由。比如我，到现在仍然不能为毕业前那个晚上的事情想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其实那个晚上发生了很多事―― 一向腼腆的康儿追着张洁说喜欢她，从来得体有礼的熊猫烂醉如泥躺在煤堆上睡大觉，更有一对同学中有名的冤家突然爆发了汹涌的爱情。分离实在是一种很沉重的压迫，那种压迫就像在不胜负荷的肩上突然施加的外力，孱弱的或者坚强的都有可能突然倒下去。

我没有倒下去，却绝对行为怪异。吃饭的时候我已经很疯，我跟男同学斗酒，我还接了他们递过来的烟。我想象我当时的样子，估计跟电视里那些女特务的形象相去不远。而且那个晚上我有了特异功能，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我，我一定会和某个同学发生些什么。

那个某个同学我叫他阿东，三年级的时候他教我跳舞，后来的关系就有了些暧昧。暧味无非是一些似是而非的追求行动，比如请看电影，比如相约一起去舞会。他没什么热切的表示，我亦没什么明显的热度，一来二去，大概见我像烧不开的温吞水，阿东慢慢就退出了我的生活。后来就听说他有了女朋友，是个医学院的女生。我没有后悔的感觉，似乎所有的事情全都于我无关，而就因为总是这种无所谓的感觉让我还曾怀疑自己是不是生来冷血。这种怀疑一直持续到我的爱情真正降临，那时候我才知道，我这种人根本就是雨水淋湿的木头，不是熊熊大火，根本冒不起青烟。

如果你相信所谓的第六感应，那我告诉你，那天我的感应很强烈。在子夜时分，在大部分同学都倒得倒，散的散的时候，我的背后长起一双眼睛，我看着阿东向我走近，坐下来，我们的距离很近。我觉得自己应该装醉，结果就真的这么做了，装醉无非就是眼发直，没心没肺地傻笑，这的确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难堪。我不记得他讲了什么，反正后来我们一起离开的餐馆。他似乎想扶住我，可我没有让他扶，因为我根本没有醉。

我记得那晚的月亮很圆，街道上除了路灯的光亮就只有我们两个的影子，尽管已是仲夏还是感觉有种凄清的味道。餐馆离学校很近，校门没锁，我们很快就进入了学校的林荫道，后来又走入了灌木丛。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似乎都怕声音会破坏原有的那种默契与和谐。

应该是他提议的，我们坐在一块石头上。还是找不到话说，他就开始抽烟，当然也没忘记递我一支。递我的时候他说了一句，看你抽烟是怪怪的感觉。夜色已经让我觉得不需要装醉，因为黑暗已经足够把所有的尴尬掩饰起来，于是我说我其实想试试放纵的感觉。

我们消灭了一包烟，中间再没讲一句话。当最后一个烟头熄灭，气氛忽然就变得紧张起来，他的胳膊从我身后揽过来，搂住了我，这中间我的神经是高度紧张的，似乎这一切全是预知的。这是我跟异性第一次最暧昧的接触，在中国这个从小就被灌输男女授受不亲的地方，我被一个并非男朋友的异性搂着，说什么也是不可理喻的行为。可我当时除了有点紧张的颤抖，一点也没有不适的感觉，似乎这一切的发生全都理所当然。

我们就这样搂着坐了很久，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说话，他说我一定是第一次跟男生这么做，因为我的状态就跟他第一次教我跳舞一样，紧张的浑身僵硬，这次还加上了颤抖。我反问他难道就很坦然，他说他怕的，还说他的身体也在发抖，因为不知道我的反应会不会是反身打他一耳光。说完他笑了，我也跟着笑起来。

我们没有再进一步的行动，也没有再进一步的语言，似乎这一切只是一个很自然的动作，它什么也不代表，发生了只是因为这个时候应该这么做而已。北方的夏夜开始凉起来，一个寒颤终于让我决心结束这一切，我站了起来，说夜了，我们回去休息。他很配合，路上他又搂过来，我一样接受了，直到快到宿舍楼前。我们本应该再讲些什么的，可居然什么也没讲，互道再见，各自消失在自己的楼里面。

第二天，阿东离开了这个城市，有同学去送他的火车，可我没去。其实那几天里每天都会面对这样一些离别，我知道我的泪腺发达，所以尽量避免参与这些煽情的场面。

一个月后我去了上海，中间的某个时间似乎接到过阿东的电话，声音说不出的遥远和陌生，而那个夜晚发生的一切似乎也跟这个声音一样变得遥远不真实起来。可我知道那是真实发生过的，就算若干年后，我们在同学的聚会上相遇，彼此客气的点头，似乎彼此都忘记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可我知道他是记得那一天的，因为我从来也不曾忘记。人好多时候其实是假装失忆，就好像在路上明明碰到的那个人是认识的，可是为了怕麻烦，假装不认识而已。

后来我屡次试图给自己的行为有个合理的解释，可惜没能如愿。最后只好自我安慰，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需要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