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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打,还是不打 ------试论冷战对抗大背景下的朝鲜战争 -- 老钟之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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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打,还是不打 ------试论冷战对抗大背景下的朝鲜战争

后人研究历史,本可以站在更高的高度俯瞰远观,更可以把自己放在旁观者的角度细心揣摩当事各方的心理,从而得出更加接近真相的结论。但是事实却往往相反,后人往往把主要的精力放在追寻细枝末节的次要因素,或者钟情于猎奇色彩的阴谋论,而忽视了推动事物变化的主要矛盾,从而离事实的真相越来越远。

朝鲜战争的研究就是一个例子。坊间流行的斯大林阴谋论很有市场,似乎是老谋深算的斯大林设下一个惊天陷阱,把中美两国算计了一把。特别是对朝鲜战争中的核心问题----中国该不该出兵,我没有见到过全面、系统的有信服力的阐述与分析。

我来试试这项工作,不对的地方请河友批评指正。

我论述的前提:一是没有阴谋,只有阳谋,斯大林、毛泽东、杜鲁门、金日成、李承晚都是人精,谁也不比谁傻,你想玩他们,门都没有。

二是历史史料要谨慎对待,甚至可以说多数历史史料靠不住。电报靠不住,比如当年中苏之间的电报,数次在出兵与不出兵之间反复,这样的电报能做为评判是否出兵的依据吗,只是讨价还价罢了;回忆录靠不住,每个当事人都从对自己有利的角度阐述观点,不能做为证据;机密档案我没看过,不过我认为没有这么多桌子底下的秘密。

三是历史大潮流、地缘形势、各方相对实力才是推动事件向前发展的主要因素,所谓领导人个性、锦囊妙计是次要因素。

不愿写得太长,我尽量用简短的文字。

一、1945至1950,影响战后几十年的两件大事

我们站在后来者的高度,可以清晰的看见,这五年中,影响全球的最重要的事情是两件,一是冷战帷幕从西欧拉开;二是毛居然在短时间内击败蒋,在中国大陆建立共产党政权。两件事正好处在亚欧大陆的东西两端。以后来者的眼光来看,两件事情的重要性完全在一个重量级上,但当时这么想的人没几个,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西部,而对东部发生的事情不以为然。

先说第一件,冷战帷幕拉开。请看以下事件,1946年3月,英国前首相丘吉尔在美国富尔顿发表“铁幕演说”; 1948年6月至1949年5月,柏林发生危机,空运整整持续了十一个月,注意此时正是国共三大战役的当口;1949年4月成立北约,东西方正式决裂,接下来是政治、意识形态、经济、军事的全面对抗。

第二件,中国内战。1946年6月全面开打,两年的拉锯反复,毛逐渐掌握主动权;1948年9月到1949年1月是三大战役,基本消灭国军精锐部队;1949年4月渡江战役、占领南京,6月起战略大追击,10月1日建国。

两件事有联系吗?有。我们来看辽沈战役。

辽沈战役的过程大家都很熟悉。几年前的感觉是,国共两军实力此涨彼消,一方面,共军战斗力飞速提升,攻锦州三十一个小时,守塔山纹丝不动;另一方面,国军没有长进,陆军不说了,空军几乎没有发挥作用,人家近百万人开着火车、拉着大炮奔了近千里跑到锦州城下摆下阵仗,这不是空军打击的绝好目标吗,国军空军练了几十年都吃干饭了。

然而把视场放大,却有更深层次的疑问:一方面,毛急于令林彪千里南下锦州,此举置近百万东北野战军于险地;另一方面,蒋迟迟不愿撤出东北,也是置数十万精锐国军于险地。常理来看,如果不考虑外部因素,东北局势绝无翻盘可能,两位最高统帅为何都要冒这等风险。我认为,毛蒋都看出国际局势肯定要发生剧变,必须要抢时间。这一点在蒋介石身上表现更为明显,无论是坚守平津,坚守长江,坚守上海,坚守云贵川,蒋给部下打气说得最多的就是“坚持,国际局势很快就会发生变化”。

我想问,冷战大幕如果早一点拉到亚洲,比方说,朝鲜战争提前至1948年,会有三大战役吗;提前到1949年5月,会有渡江战役吗;提前到1950年3月,会有海南岛战役吗。冷战的分界线会不会有可能在中国大陆的某个部位拉一刀呢?

幸运的是,可能全世界对中国发生的事情都不以为然,认为中国翻不起什么波澜,不足为患。大家眼睛都死盯着欧洲,直到有一天在朝鲜战场领教了,才恍然大悟。斯大林和杜鲁门那个时候估计肠子都悔青了,共产党统治下的中国居然是一个如此难缠的对手,早他妈的干嘛去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所谓阴谋论是站不住脚的,无论是斯大林,还是杜鲁门,要对付中国,或者说更好的掌控东亚局势,介入的最好时机是三大战役以前,可是他们都错过了。毛泽东也极好的掌握和利用了这个时间窗口,在冷战帷幕拉到东亚前完成大陆的统一。

二、冷战袭来,各国站队

冷战来了,历史的大潮就这样汹涌而来,即使是苏美这样的超级大国亦不能逆流而行,其它国家就更不用说了。为了谋求更大的利益,甚至为了生存,各国或主动或被动的踏上各自的“贼船”。

蛇有蛇路,鼠有鼠洞,各国各有各的道,但多数是身不由己。有的运气好一点,比如日本,躲在美国的大树底下好乘凉;有的倒霉,比如德国,被分成两半,还是战术核武器可能的第一使用现场;有的无奈,比如捷克,倒是不想站队,可脑袋被枪指着;有的窃喜,比如印度,搞个不结盟运动,左右逢源;有的奇葩,比如古巴;有的悲惨,比如朝鲜半岛,你丫的别人打炮,我来戴绿帽。

概括起来,路有三条。

一是当小弟,要么站在美国一边,要么站在苏联一边,欧洲国家多是这样;

二是保持中立,比如瑞士,芬兰这类边缘国家,但是要看到,瑞士全民皆兵,芬兰曾经跟苏联干过一架,虽败犹荣。换句话说,想保持中立,一是位置要好,不会挡别人的路;二是有一定的实力,别人动你得不偿失;

三是两不靠,比如印度,搞了个不结盟运动,左右逢源,受益匪浅。

中国怎么办,有得选吗?中国是主动选择自己的道路的,后来的历史事实已经给出了答案。

三、朝鲜战争爆发,中国的选择

事实上,只要紧紧把把握美苏对抗冷战浪潮,以及中国如何定位这两个主要因素,就可以跳出纷繁复杂的信息陷阱和所谓偶然性事件的干扰,抓住推动事物发展与转变的核心环节,并对事件过程中各方的反应和决策做出合理公正的评判。

其实文章写到这里,主题已经很清晰了,甚至可以说已经写完了。接下来只是回答大众比较关心的问题而已。

问题一,斯大林为何同意金日成主动发起攻击?

一本万利。如果赢了,可以占领整个半岛;如果僵持,还可以保持三八线;如果输了,可以退到鸭绿江,这样更好,可以将中国牢牢的绑上冷战战车。换句话说,冷战的浪潮迟早要涉及到东亚,只是什么时间在哪里打第一枪罢了。

问题二,美国为何封锁台湾海峡?

要说阻止共军登陆,显然还没到这一步,只能是示威。既向苏联示威,也向中国大陆示威,特别是向后者示威:没有我的同意,进攻台湾,门都没有。

两个问题综合起来,可以看出一点,双方都在拿中国当筹码,将中国当作缓冲垫。但是杜鲁门和斯大林都没有想到,中国居然敢出兵,而且在朝鲜半岛站住了脚。

问题三,如果没有朝鲜战争,毛泽东能够统一台湾吗?

不能。一方面,假设没有外力干扰,大陆统一台湾也需要两至三年的准备时间,即使准备好了,也要应对美国介入的可能性。一旦出现战役打到半场,美国舰队杀入台湾海峡,那就真的悲剧了,绝对是金门战役的放大版;另一方面,既然金日成南下会引起美国强烈反应,那么台湾战役也是一样,美国也会强烈反应,而且只出动海军,成本更小。

问题四,美军不会过鸭绿江,中国出兵没有必要,中国可以在美苏间保持中立?

很傻很天真的想法,我几乎都不愿意对这种观点进行评论。日俄战争在东北开打,清政府倒是宣布保持中立,结果怎么样。

还是多说一点吧。想一想,金日成流亡政府极有可能建立在东北,却听命于莫斯科,然后时不时地渡过鸭绿江打游击,然后李承晚时不时越境打击分裂组织,金日成与李承晚仗着各自老板的后台在鸭绿江甚至东北交火,这种事情想着都窝火;南边的台湾有了美国人支持,当然也免不了时不时窜过来骚扰一番,光复大陆嘛。解放台湾真正的遥遥无期了,不单如此,冷战分界线看来要顺着鸭绿江、台湾海峡划过来,自己成了美苏之间的夹心饼干,以后的地位跟波兰、东德、捷克等东欧小国有得一比,成了缓冲国。

问题五,冷战的重心在欧洲,美苏的关注点也都在欧洲,东亚的冷战对抗不会很激烈?

错。正因为欧洲是重心,所以美苏两国都不敢轻举妄动,而想法设法在其它方向寻找突破口,后来的冲突也多爆发在其它地区。朝鲜战争,台海冲突,越南战争,阿富汗战争都有深厚的冷战背景,而且几乎正好处在中国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中国想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

问题六,中国出兵风险太大,打输了后果不堪设想?

风险是很大,如果打输了,就只能乖乖的给苏联当小老弟,做美苏两国的缓冲区。从这个角度看,出兵被打败与不出兵的结果是一样的。但出兵总还可以搏一把,不出兵就只能受窝囊气。说到底,还是那句话,没有实力,一切都是空的。

问题七,打完朝鲜战争后,也不应该执行对苏一边倒的政策。

错,一边倒只是宣传的口号,从来没有一边倒。实际上,斯大林在世时,毛还比较恭敬,斯大林一死,毛翻脸比翻书还快,就差指着赫鲁晓夫的鼻子骂娘了。后来不是又倒向美国了吗。应该说一边倒只是暂时的,两边倒才是事实。

问题八,沈志华说,第三次战役结束后,就应该利用这个时机停战,就不会有后来的惨烈的第四次第五次战役以及三八线阵地战了。

我不同意沈志华的观点。毛泽东发动第四次战役确实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给志愿军造成很大的损失。从战役的角度看是一个错误,但是从战略的角度来看,幻想这个时候能够停战是不现实的。美国人不会就此罢手。各位可以想一想,美国人组织了十几个国家的联合国军,居然被中国人给赶跑了,脸面何在,而且美国人确实是没有料到中国居然会出兵,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美国人即使要停手,肯定也要在停手前好好教训一下中国人。后来的三八停火线正是在双方的反复拉锯下产生的,后期虽然没有大规模战役,但双方依然拉扯了近两年,期间反复冲突反复谈判,最后双方筋疲力尽都看不到胜算的情况下才签订停战协定的。换句话说,停战协定是双方战场上你死我活的结果,特别是意味着美国认可了中国的实力与话语权,这才是核心与关键。

四、结论

现在可以给出一个结论了。朝鲜战争与台海冲突,已经不只是朝鲜与中国的内部事务,主导因素实际上是冷战背景下的美苏对抗。在这种情况下,中国不可能保持中立,面前是两个选择,一是成为美苏间的缓冲国,成为冷战的牺牲品;另一个是两边倒,即扮演砝码的角色。新中国在实力明显弱于美苏两国的情况下,一方面充分利用两个超级大国的矛盾,闪转腾挪;另一方面不怕邪,敢打敢拼,为自己谋取更大的生存空间。

有一篇小说叫做《亮剑》,出兵朝鲜不就是诠释亮剑精神的最好例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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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分析透彻,赞!
家园 不同意你的问题八

一切的外交以及军事都基于本身的实力。

毛出兵朝鲜,本身不是考虑政治利益,而是要先想打得赢打不赢,如果打不赢,所有的利益都是空的。林和其他反对出兵的,并不是看不到政治利益,而只是对能否打赢持悲观态度而已。对当时的他们来说,只是知己而不知彼。

而出兵在三八线以北,有几个有利因素。

1、苏联的支援近在咫尺,还有空军保护后勤;

2、朝鲜的群众基础较好;

3、战术上有突然性。

但是越过三八线后,以上三点全部不存在,所以说从实力上来说已经没有必胜的把握。

而即使打过三八线比如说打到三七线并守住,这时的政治利益对中国来说和守住三八线是没区别的,只有朝鲜和苏联的利益才扩大了。除非能把美军赶出朝鲜全境,而这个任务在没有海空优势的情况下,朝鲜人民军已经做过榜样了,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

至于停战是不可能的,这是后知后觉的说法,后来打印度打越南,中国不是说停手就停手,对方难道说就能得便宜了?而且三八线对朝鲜和苏联的意义非凡,对中国来说有什么重要性?从三八线后退几十公里那又怎么样?我们要保证的是我们的国土安全,要有一个缓冲区,所以朝鲜和韩国的分界线在三八三七还是其他地方基本都是一样的,所以三次战役后见好就收是最明智的做法。

共产党是最善于学习经验的,后来的打印度和打越南证明了这一点。

我最反对的就是神化某人或者某件事。在有些人看来,毛是不会犯错误的,中国的研发都是成功的,不能批评的(比如运十,比如龙芯)。

家园 看了标题前半截就兴冲冲点进来,

以为还是讨论成都别车男人da女人的事件呢...没劲!

家园 朝鲜战争的起因你就没有搞清楚

如果中国不打内战,那么根据中苏友好同盟条约,东北近似属于苏联的势力范围,苏联海军租用旅顺,没有必要去谋求朝鲜半岛上的利益。而朝鲜金日成方面,得不到四野的几个师做骨干,也不可能有实力去进攻李承晚。

所以,你的问题一就是不成立的。朝鲜战争不可能在48年爆发,蒋和毛在这个时候也不会幻想/担忧国际局势

问题四,当时中央军委,赞成出兵朝鲜的只有毛,林彪等人都是不同意的,最后是毛说服了其他人。你说毛是人精,别人也不是傻子。在鸭绿江一线防守也是一种可行的方案。二十岁当军团长的林彪统帅“很傻很天真”?Who's being naive?

家园 龙芯好得很现在,不断进步ing

出兵朝鲜政治收益极大,建国前20年皆仰仗于此。遗慧甚多,我90年代中期上大学,教科书和大学图书馆藏近半为苏联版本。

家园 龙芯是不断进步,但和国外先进水平的差距是在缩小还是扩大?
家园 龙芯的进步是要在半导体整体实力的进步上。

我对此很乐观,

而且半导体制成已经快到物理极限了,

只有玩3D了。

家园 您的发言太喜感了!送花
家园 龙芯怎么样咱不知道,但没有龙芯,差距只会更大
家园 我只是觉得后人搞出来的很多可能性假设

都没有太多的积极意义。

这种what...if...当龙门阵摆一摆是可以的,但要上升到严肃的史学讨论的层面,其实是很不严肃的一件事。

我非常赞同兄台一个观点,当年那帮子人,没有一个是傻的。尤其以毛周这些刚刚取得内战胜利的共党为最。当然,史大林更精,那是不消说了。所以,这帮子人的决策,不一定是最佳决策,但肯定不是最差决策。所以,出兵朝鲜,也一定不是一个最坏的决策。

历史研究,一定得结合历史背景来看。我们当年流血,不能因为现在三胖如何如何就一无是处了。我们当年支持越南抗美,也不能因为后来越南反华就错了。牺牲,永远是有意义的。共党更强调不做无谓的牺牲。

家园 我的观点是第三次战役后当时美国不会签停战协定

你说的很有道理。

毛不应当继续发动大规模战役,就是后来的第四次第五次战役。

但我的问题是:如果当时中国宣布停战,或者同意停战,美国人是否就愿意坐下来签订停战协定呢?美国人是否就会满足于在三八线上与中国军队僵持呢?美国人是否就会停止向三八线以北继续进攻呢?

家园 当然不会

我的意思是,中国帮朝鲜最远界限就是三八线,再过去一厘米都是没有意义的。即使少个几十公里也不是什么大事,吃亏的是朝鲜,关我们屁事。

实际上对美国来说是同样。所以最终停火线就是三八线。

我们现在是事后诸葛亮,那么请你分析一下,打过三八线到底对中国有什么好处?毛为什么做出继续打的决策,要知道当时彭已经讲了很多困难了。

家园 美国正在对中国超级计算中心搞cpu禁运

龙芯这几年早就规模商用了,是个发展的好机会。

家园 没看完你文章,就急不可待的看不下去了。

你把电报,回忆录,机密档案等通通归于靠不住,那你还研究个毛线。后面的文字还用看吗?

一方面你否定史料的可靠性,一方面又用这些史料为自己从另外的角度分析问题提供论据,不是矛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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