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在非洲一 -- wlr
任务分配完成,各种机关成立起来,我和托德也开始忙碌。基德盯着电视和收音机,我和加斯帕尔阅读各种资料和地图。
这天上午,我正在看图,托德敲门走进来:“李,有几件事情要告诉你。一是首都的电视台播放新闻,临时政府已经成立,即将在两个月后举行大选。第二件事,西点要发动一次进攻,先用炮兵,再用步兵。”
“啊?西点要用他的炮兵,好啊!正好看看炮兵的能力,步兵是哪个部队?”
“现在还没选好进攻地点,初步设想是在谁的防区,就用谁的人。”
“这样行吗?是不是应该像我们上次那样挑选人员。”
“嗯,我讲过了,他们会考虑。新闻你已经知道?”
“是的,我每天都看简报,和外界的电话联系已经被切断,还有没有其他的通讯方式,比如电台?”
“只有军队有一些电台,但都是短距离的。以前这里有国家广播电台,不过早就搬走了。”
“有没有业余无线电爱好者?他们可能有长距离电台,比如短波台。”
“这个不清楚,我问问。你问电台干什么?和外面的媒体联系?”
“是的,你注意到没有,胡图人临时政府发布的新闻似乎在刻意掩饰什么。治安恢复正常,水电供应恢复正常,两个月后大选,街上重新热闹起来,没有宵禁,没有设卡检查,更没有屠杀,好像一切都照旧,这反而有点不正常。”
“他们要封锁消息,让大家以为这个国家已在非自联的完全控制之下,然后通过包围困死我们。”
“对!这从另一方面证明,他们明白如果外界知道还有原政府的人在抵抗,国际社会就不会承认临时政府。对了,联合国不是有机构在这里吗,他们有没有电台?”
“没有,而且可能人都不在这里,前一段北边邻国过来很多难民,他们在那里设置难民营,这里只留下一个人,而且要负责协调工作,常常跑到首都和我联络运输事宜。”
“是不是个中国人?开一辆越野车。”
“有一个亚洲人去过几次,车我没注意。”
“麻烦你注意寻找对外的联络方式。现在粮食有多少?能坚持多长时间?”
“还没统计。”
“那要快一点。粮食要由政府统一管理起来,定量配给,还有油料。”
“粮食应该问题不大,这里还有非洲第二大的啤酒厂,不过油料是个问题,不久前刚刚供应紧张,主要是汽油。”
“这样吧,我有时间列个清单,把要统计和统一管理的物资都写上。”
“只能这么办了,要准备最坏的情况,不过粮食可以维持很长时间,这里到处都是香蕉树,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成熟了。”
“香蕉味道如何?甜不甜?”我笑着问。
“不甜,这种香蕉不是水果,一点都不甜,可以直接吃,加水煮开更好。”
“原来是这样。进来!”外面有人敲门,打断我们的谈话。
“谢夫,”基德举手敬礼,“有件事我觉得该向您汇报一下......”
“基德,”我打断他,“以后非正式场合,不要那么客气,叫我托尼。”
“好的,托尼。昨天傍晚开始,越来越多的难民从首都方向逃过来。”
“嗯!大概有多少?”
“我还不清楚,这是刚才和几个朋友闲聊得到的消息,这几天我一直守着电视。”
“托德,”我转过来,“这是个收集对方情报的好机会。”
“对对!我马上安排人,逐个询问情况。”
“最后找人按一定顺序汇总,发给司令部所有人。”
当天晚饭时,托德告诉我,西点打算发动进攻的地点已经确定,计划攻击南边的1095高地。这座高地比周围的山头略低,就在公路边,驻守敌人大约两个排,有简单战壕工事。
“他们的兵力部署和火力配置怎么样?有没有机枪或者其他重武器。”
“这个不太清楚。”
“能不能开会讨论一下,我也参加。”
“可以,你等一会。”
片刻以后,托德返回来,把我领进不远处的一间会议室,西点正在介绍情况:这座高地成东北西南走向,山脊像一根略微弯曲的香肠,凹的一面朝向我方;高地顶端长约七十米,南北两面基本上是缓坡,东端很陡,西端通过一道坡度很大的山脊连接另一座1008.3高地;南北坡面上地形起伏不大,树木稀少,草较深;我方阵地基本成三角形与其对峙,西边1000.5阵地前伸,东边1120.6靠后;双方阵地之间,连接首都的公路由西北向东南延伸,从该高地东端较陡处绕过。
“你准备怎样用炮?”介绍完情况,迪恩率先开口。
“计划用TOT战法,首先集中打击两个机枪的位置,然后逐步覆盖其他地方,持续三十分钟。等烟雾散开后,观察效果,如果需要可以再次炮击。”
“什么是TOT,你的射速是多少?”我问。
“TOT的意思是炮弹几乎同时击中目标。持续射速三发每分钟,我们训练时最高爆发射速达到过八发每分钟。”
我站起来看着图问:“你们查明的机枪阵地在哪?”
西点移过来另一张放大的草图,指着上面的两个符号:“这里一个,还有这里。”
“阵地位置有些奇怪,”我摸着下巴,“如果是我,会把其中一个放在坡度较陡的东端。你看到的不会是假阵地吧?”
“绝对不会!”
“还是小心点好,应该准备预案,如果出现意外情况,必须有办法应对。”
“说得对!”西点点头同意,“炮兵分为两组,分别打击两个机枪阵地。摧毁机枪以后,其中两门训练成绩最好的炮进入待命状态,随时准备打新出现的目标。”
“左侧高地的敌人如果支援怎么办?”
“这还用说,用炮。”
“你以为他们会顺着山脊跑过来让你打?”我趁机奚落他一句。
“高地占领后,派炮兵观测员(FO)上去。”西点没在意。
“我还有几个问题:周边高地的敌人怎么压制?敌人的预备队怎么阻断?我们的步兵计划如何行动?有没有预备队?防御时的工事如何布置?弹药和食物的补给如何安排?敌人进攻时火力如何分配?长时间固守,部队在什么情况下需要轮换?嗯......如果需要撤退,如何组织?”
“这个会有详细计划的。”金接过话题。
“计划由参谋部门来制定,最后由你做决断,行吗?”托德问金。
“可以。”
“以后作战行动要有一个固定的流程。”西点喝一口咖啡,“地点的选择,侦察,兵力火力计划都应该由参谋部门完成,然后大家讨论决定。我建议托尼先生和托德一起负责参谋部的工作。”
“托德先生是参谋长,”西点的话让我很意外,“我协助他完成工作。”
“没问题!”托德回答,“我们会尽快制作完成进攻地域的沙盘。计划初步完成后,还要让进攻部队的指挥官一起参与讨论。”
怕朋友们搞不清,简单画了张图。很多细节忘记了,也不会画军用的地形图,只好这样了。
http://www.fyan.org/dz/data/attachment/forum/201407/25/101956pphstcpg6ks3giie.png
两天以后,我和托德带着人登上1095高地对面1120.6高地的一角,趴在胸墙上等待攻击开始。金指派两个连作为攻击部队,一个连主攻,另一个为预备队,分别隐蔽在1120.6高地和公路对面1000.5高地的山脚下,待炮击开始后分批运动到1095山脚下待机。
顾不上平稳呼吸,我就拿起望远镜开始仔细查看1095的情况。
对面很平静,工事和前几天侦察时看到的没有变动,不时有哨兵探头向外看看,然后又迅速缩回去。
“站住!别过来!”我扭头刚想和托德说话,突然听到不远处战壕里的加斯帕尔一声低喝。
为了不暴漏身份,来之前我要求托德把这个高地的一角清空。
“自己人,别紧张。”战壕拐弯的另一边传来一个人的说话声。
“不要过来,你没接到命令吗?”加斯帕尔语气缓和下来。
“我是这个阵地的连长,听说指挥你们上次战斗的长官来了,特地过来看看,只想问候一下。”
托德看看我,转身向拐弯处走去。
“我就是。您贵姓?”
“首长,您好!步兵二师一团二营一连连长皮埃尔。”
“我是托德,以后战场不要敬礼。”
“好的,首长。消息都传开了,真是太神奇了。您指挥再这样打几次,我们就可以彻底消灭这些混蛋。”
“谢谢!先不谈这些,今天有行动,你先回去指挥部队。工事挖得不错,有时间再带我参观一下。”
“是!谢谢首长夸奖!”
托德转回来,冲我笑笑:“现在我一出来,知道的人都要跑过来聊几句。”
“工事的确修得不错,基本达到我们的要求,不过那边洼地上的战壕要改进一下。你看,如果我是敌人,占领现在的位置,洼地里战壕的一半就全部暴漏,任何人在里面走动,都看得很清楚。如果敌人在这里放挺机枪,这段战壕就没用了。”
“对,应该提醒他把洼地那一段战壕加上顶盖。”
“这是目前最有效和快捷的办法。”
托德刚要说话,电台里热闹起来,我赶紧举起望远镜重新趴好。
“湖水一号(1120.6高地观察员)报告:蓝色(情况无变化。)”
“湖水二号(1000.5高地观察员)报告:蓝色”
“湖水三号(跟随攻击部队的FO)报告:蓝色,平静(已到位,一切正常。)”
“岛屿(营射击指挥所)命令:呼叫各连,射击任务!目标95加10(1095代号),一发试射,准备完毕报告。”
片刻之后,岛屿再次发信:“起风(发射了),起风!”
我赶紧向下缩缩,把望远镜尽量贴近地面,后背直冒凉气,耳朵竖起来听着后面的动静。西点的炮兵不知道水平如何,万一哪个人一走神,谁知道会把炮弹扔哪儿去。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炮弹过来,刚想放下手臂,电台又响了:“不要眨眼,注意观察。”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提醒,我反而开始不停地眨眼,忍都忍不住。
几秒以后,耳畔响起炮弹呼呼的啸声,望远镜里敌人的阵地突然一鼓,接着被激起的土石和烟尘笼罩,只看见一支机枪被掀出掩体,带着一截弹链顺山坡滑下去好远。
“准确命中目标!准确命中!”十几米外的观察员声音颤抖地对着电台话筒不停大喊。
“岛屿命令:呼叫A、B、C、D连,射击任务!目标95 plus 10(1095代号),效力射,高爆弹,两群,瞬发引信,TOT,准备完毕报告。”
我扭头兴奋的看看托德,说:“打得真准!。”
几秒后,电台又响起来:“岛屿命令:各连,T加25秒同时弹着,准备倒数,5,4,3,2,1,T!”
爆炸声隆隆而来,两处机枪掩体瞬间落下几十发炮弹,原来翠绿的草色眨眼被土褐色所覆盖。一棵树被齐根炸断,树干直立着横移出去一米多,未等倒下,再次被爆炸掀起,接着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变成满天飞舞的残枝败叶。我惊得两腿发软,浑身直哆嗦,眼前景物一片昏花。
片刻以后,第二群炮弹如期而至,两个机枪掩体和周围的战壕已完全消失,只剩下一片杂乱的土石。
炮火开始移到高地的两端,炸点从两头逐渐向中间靠拢。有些人跳出战壕,向山下逃跑。1120.6和1000.5高地的重机枪和迫击炮立刻打响,炮弹像一群黑色的怪鸟,扑向山头的人影。
火力袭击停止,山谷里一下子恢复寂静,高地上有两处冒烟起火。攻击部队前移到1120.6山脚下隐蔽,等待烟雾散去。我开始查看其他山头,发现有一组观察员已背着器材,顺着对方视线的死角开始攀登927.5高地,心中不禁为西点叫好。这个山头位于双方之间,因为地势较低,谁都没有去占领。前几天观察地形的时候,我就觉得此地可以利用,但一时没拿定主意,现在西点也想到了。这个位置做炮兵的临时观测点,可以更清楚的察觉到1095上敌人的动静。
观察员接近山顶,开始寻找地点架设器材。我突然发现1008.3高地一侧有十几个人在战壕里聚在一起,似乎在向1095喊着什么。“托德,1008.3东侧,敌人有行动!”
话音未落,两颗炮弹在战壕边先后爆炸,所有人都不见了。两三分钟后,又一群炮弹接踵而至,1008.3高地同样也被乍得土石乱飞,一片狼藉。
1095高地下的进攻部队开始行动,山头上没有任何反应,只有殉爆的弹药不时噼噼砰砰响几下。
“动作太慢!”我看着攻击部队战战兢兢、一步一停的往山上爬,急得喊起来。托德起身抢过话筒,大声命令跟随部队的FO告诉指挥官加快速度,话刚说完,攻山头的人突然全体卧倒,冲着半山腰的一个地方砰砰砰乱射一气。
“见鬼!”我一拳砸在地上,那地方什么也没有,这样胡乱开枪,等于暴露自己的意图。果然,片刻之后,1008.3高地的东侧突然响起枪声,刚刚站起来没走多远的部队立刻被打倒一个,所有人重新卧倒,有几个人手脚乱动,不停地往山下溜。
我知道再多说也没有用,只好失望的放下望眼镜,揉揉被压得用些疼痛的眼眶。
1000.5高地的迫击炮先反应过来,匆忙间打过去几发炮弹,虽然离目标挺远,但还是有干扰作用,对方的枪声停下来,接着一群105的炮弹轰轰隆隆的砸过去,那边就彻底哑火了。
攻击部队终于占领空无一人的1095,开始挖散兵坑。我看着几个人往下运伤员,突然又冒出一个主意:“托德,你看能不能趁机把1008.3也拿下来?让预备队从正面进攻,占领1095的人沿着山脊,两面夹击......”
“好主意!”托德用力一抖手,“让其他高地火力掩护。我和他们说。”
托德在电台里劝了半天,对方只有一个回答:“不在计划内,无法执行。”
我无奈地笑笑,看着还在苦口婆心的托德:“算了,让他们赶紧巩固阵地吧。”
托德无奈地放下话筒:“两个阵地防御时还可以互相支援......”
“等我走后,你告诉皮埃尔:这里好象没有前出的警戒阵地,让他利用夜间修筑。这个高地坡度稍大,可以只前出四十米。先挖散兵坑,然后是交通壕,夜间派人进入警戒阵地,天亮后撤回来。一定要注意隐蔽,挖出来的土撒到四周,别像对面那样堆在前面,一眼就看出来了。交通壕和阵地必须有顶盖,挖的时候不要破坏草皮,先整体移到一边,最后再移回来放在顶盖上。”
“我去告诉他。你先别走,稍等一会,看看情况有什么变化。”
片刻之后,托德回来:“我想先和你商量一下,这次进攻你觉得怎么样?”
“炮兵没说的,步兵反应太慢,而且不能根据现场情况随时改变计划,很不灵活。”
“嗯,我赞同!等开会的时候我们就这样说。还有,皮埃尔不太理解警戒阵地的使用方法。”
“哦,我的主要意思是夜间防止敌人偷袭,发现情况,立刻开枪......”
“我能不能让他过来,你亲自告诉他?”
“......好吧。”这个高地挺重要,我也还想再交代一些细节,所以点头同意。
皮埃尔赶过来,很惊异的看看我,然后转向托德,眼睛再次快速瞟了我一下。
“这是托尼先生,刚才我告诉你的都是他说的。”
“您好!托尼先生。”
“您好,皮埃尔!”我直奔主题,“警戒阵地主要是为了防止夜间偷袭,为主阵地报警并赢得反应时间。天黑以后,让你的人进入阵地,两人一组,定时轮换,千万不能睡觉。发现情况,立刻开枪,拖延时间,迫使敌人提前开火。明白吗?”
“明白,先生。可是,开始以后,警戒阵地的人怎么办?”
“撤回来!敌人还击,警戒阵地的人就可以根据情况撤退,主阵地提供火力掩护。这点在事前就要安排好,不需要临时下命令。你的这个阵地,需要三到四个前哨阵地。明白?”
“是,明白!”皮埃尔又瞟了托德一眼。
“还有,你的机枪阵地侧面太暴露,必须重新防护。”我指着最近的重机枪阵地。
“那是为了不影响射界,用土堆起来这边就无法射击。”
“在侧面重新构筑一个对这个方向的阵地,两个射击位置之间用台子连起来,你的机枪有轮子,就算没有轮子,两个人一抬也能弄过来。你想想,如果射手转向这边射击,他的侧面就一点防护都没有了,所以,除正副射手外,还要另外安排一个人,专门负责暂时不用的那个射击位置。”
“是,明白了!”
“还有,你的火力规划,人员位置安排,没战斗时的哨位值班轮岗,人员伤亡的抢救、补位、接替指挥的顺序等等,都要有详尽的计划,并让所有参与的人都知道。与友邻阵地的火力支援协调、情况通报等等都要事先沟通好。把各种情况尽量都想到,尤其是非常危险的时候,应该如何应对。”
“这样吧,你写个详细的情况说明,让人送到司令部来,我们看看。”托德插话。
“配属你的迫击炮,最近能打多少米?”我又想起一个问题。
“不知道,他们昨天才过来的。”
“要问清楚,我估计大概六七十米。如果他们一直协助你防御,必须重新构筑阵地,要有掩体,不能简单把地面平整一下了事。新阵地还要满足一个要求:当你的环形防御阵地的正面战壕被敌人占领时,他们的炮弹必须能直接打到战壕里。”
“是,明白!”
“还有两件事,你有地图吗?”
“有。”皮埃尔从身后的包里拿出地图,摊在战壕外。
“这里有一个错误:你山脚下的小路在这个位置有个分岔,直接连接到公路,图上没有,你要补上。另一件事是:半山腰的屯兵洞和交通壕还没有完工,加快进度,你这里基本是第一线,最好都有顶盖。”
“是,谢夫!”皮埃尔非常惊讶,情不自禁的想敬礼,手抬到半截又赶紧放下,“您怎么知道地图错了?”
“一个优秀的指挥员,必须熟记自己所属区域的地图,这个你也要做到。请你过来。”
我把他领到战壕正面,五指并拢,指向1095高地:“你的右侧,距离七百二十米处是1095高地,我们刚刚占领。告诉你的人,站岗时要一并关注那里的情况,有敌人进攻时,要协助他们防守;如果1095的人撤退,你要用火力掩护他们。”
“是,谢夫!我马上就写报告,亲自送过去。”
“不行!你是这个阵地的指挥员,没有命令和特殊情况不可以擅自离开阵地,派其他了解情况的人送过来。”
“是!”
回到驻地,基德已准备好午饭和一大摞收集上来的情报汇总。我边吃边看,新闻里没什么感兴趣的内容,倒是从难民那里收集来的情况引起我的注意。里面记录了首都各个区域被胡图人攻陷后最初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提到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屠杀,枪击刀砍,棍敲石砸,惨不忍睹。不知道家在首都,亲人没有音讯的图西族军人看到这份报告会有怎样的感受。我不忍继续细读,匆匆往后翻阅,寻找与胡图族武装有关的情报,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地址——湖滨大街十号。
东方饭店!我的眼睛疯狂的在这个地址四周搜索,希望能弄清影倩的情况,可是找了半天,还是只有这个地址。返回去细读,才弄清楚这只是记录讲述人工作的地方。当时此人正从家里赶回东方饭店,走到半路,公交车被子弹击中,车上所有的图西人下车逃命,所以才有这段叙述。
“基德!”我对着讲述人的名字拼了半天,也弄不清楚是谁。
“什么事?谢夫。”
“能帮忙找到这个人吗?”我指着纸上的名字。
基德低头看看:“应该没问题。做记录的都是警察,这些人大部分住在学校临时设置的避难所里,我现在就去。”
基德刚走,托德和加斯帕尔就走进来。
“托尼,情况怎么样?”他指指我手边的一摞记录。
“请坐,”我指着旁边的椅子,“还没全看完。感觉胡图人的武装组织相当混乱。你看,这个人驾车硬闯关卡,左边有人开火,右边也开枪,也不怕打到自己人。”
“是啊,只有两个轻伤,一车人都逃出来了,估计和相对着开枪有很大关系。”
“1095那边怎么样?敌人有没有动静?”
“没有,我刚从那边回来。路上遇到许多胡图族人准备出城离开。”
“唔,胡图人要离开!好啊,他们离开可以解决许多问题,尤其是粮食。”
“是啊!”
“但是要注意,必须组织一个通道,防止他们有意或无意发现我们的防御部署。尤其是炮兵、弹药储存点和指挥部。”
“嗯,这个我已经让人去办了。”他停顿一下,“我来找你,是因为马上要开会,你关于这场战斗的意见没变吧?”
“没有,不过我仔细想了一下,其实这次战斗中出现的情况主要还是指挥权的问题。我早就说过不能还是各自指挥自己的部队,其他人的部队都指挥不动。”
“等会开会时,我会重点提出这个问题。这种现象如果继续,很可能造成极为不利的情况。到时间了,走吧!”
会议准时开始,西点有些兴奋,拿着地图详细讲解着自己的指挥经过,语速很快,中间又夹杂许多炮兵指挥用的英语单词,有些听不懂;迪恩的部队没有参与行动,他饶有兴趣的听着西点滔滔不绝的描叙,时不时询问不理解的地方;金到得最晚,眼睛光芒四射,也很得意,不时和西点抢着说话。
“这次战斗的确很棒!”托德一直低头看着几张纸,等他们把话讲完,心情稍稍平静一些才开口,“现在应该讲讲存在的问题以及怎样改进。”
“有什么问题?”金转头看看托德,皱皱眉头。
“确实有问题,”西点接过话题,“以炮兵来说,试射的时候,有一门炮错误的发射了一枚训练弹。”
“啊?!”所有的人都有些惊讶。
“怎么会出这种低级错误?要严肃处理。”金问道。
“不奇怪,不奇怪。第一次实战,难免不出差错。还是等一等,看他下次的表现。”西点赶紧反对。
“肯定紧张,下次应该就没事了。”托德附和,“我觉得这次战斗的主要问题是步兵的战术不灵活,动作缓慢。”
“是的,你们当时在前线的建议是正确的。当时如果利用我的炮兵的火力准备效果,加上后续掩护,完全可以让预备队和攻击部队相互配合,从两个方向拿下相连的1008.3高地。这样在防御时,就可以两个阵地相互配合,而且,胡图人反击时,就不能利用这个高地从两个方向进攻。”
“我的步兵反应是及时和坚决的,最后按计划攻下目标。你们说的都是临时的变动,没有准备时间,不可能马上实行。”金不服气,瞪着眼睛反驳。
托德愣了一下,吸一口气,挺直后背:“打仗要根据当时的情况随时改变命令。要是不可以变更,遇到原计划里没有的变化怎么办?其实以我们的观点,这次步兵不能取得更大的战果,主要原因还是上次托尼讲的:‘各自指挥自己的部队。’这样下去,早晚要出问题。”
“我赞成他们当时的命令,”迪恩把手按在桌面上,“指派托德和托尼两位作为前线的指挥组,目的之一就是及时应变。不过,当初我们也只想到攻击不顺利时怎么办,却没想到顺利时怎么扩大战果。”
“是啊,不仅攻击部队的一线指挥者没有想到,我们也没有,所以,这次不能取得进一步的胜利,为后面的行动争取更有利的态势,大家都有没考虑到的地方。”托德赶紧缓和气氛。
金盯着地图没说话,会议室里安静下来。
我转转手里的水杯,清清嗓子说:“这次行动总体是成功的,各个方面表现得都不错。讨论出现的缺点,主要是为了以后能更好的作战。比如,这次步兵登山的动作缓慢,如果对方反应过来,可能造成重大伤亡,甚至攻击失败,而且,攻击过程中胡乱开枪,暴露自己的位置,还有......”
“不是这样的!”西点打断我,“这些步兵都是第一次实战,因为紧张和小心,所以动作慢,很正常。再说,抢先开枪,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这是基本的常识。”
“您这个基本常识,完全是错误的!”我被他说得涨红了脸,这家伙的意思是我连基本常识都不知道,明显想侮辱人,“缓慢行动,暴露位置,等于是自杀。”
“不是!这样做,正是为了保命。我不赞成快速冲锋,那样才是自杀。”
“我们中国人,正是用你说的这种‘自杀’的方法,打败了你的老师们。”
“对于中国来说,也许胜利了。可对于丧生的中国士兵来说,这个胜利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即使是中国人,如果他经历过战争,也不会同意你的观点,更不会用你说的方法打仗。”
“具体战术的问题,先讨论到这里吧。”托德见我已经怒发冲冠,赶紧拉拉我的手臂,“今天开会,主要目的是明确战场的指挥权。我建议,以后现场的指挥应该由指派到一线的最高指挥者全权负责,大家没有异议吧?”
“我同意!我的炮兵虽然有FO在前线,但具体打击哪些目标,正常情况下一定听从现场最高指挥官的命令。”西点转头看看我,“我们的目的是防御尽量长的时间,必须尽量减少自己的损失,同时尽量增大敌人的损失。”
散会出来,我还有些愤愤不平,托德笑着拍拍我的后背说:“别在意,他没有恶意,昨天还夸你能抓住事情的重点呢。”
“没事。”我假装大度的摆摆手,向房间走去。
“谢夫!”刚到门口,基德就被挡住去路,“您说的那个人找到了,现在要不要见她。”
“嗯?这么快?好啊。在哪?”
“那边,您跟我来。”
我跟着基德走到后面一排房子,一跨进门就愣住了:“苏静娥!你怎么在这?夫人她们怎么样了?”
“李先生!”苏静娥神情憔悴,头发散乱,看见我也大吃一惊,接着双眼一闪,泪水扑簌簌从脸颊上滚落。
“影倩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啊?”她一哭,我吓得寒毛倒立,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
“不知道,当时我正在去庄园的路上。”
我一下子失望地松懈下来,这才想起情况汇总里已经提到,她当时正在公交车上。
“你现在有地方住吗?”
“住在学校里。”
“到我这里来吧,负责做饭和打扫卫生,愿意吗?”
“愿意愿意!谢谢先生!”
“不客气。”
下午我找到托德,和他说了苏静娥的事。托德摸着下巴,好一会儿没回答。
“怎么,有问题?不行另想办法。”我很奇怪。
“不是的,我打算给你找个别墅,这样比住在这里方便。”
“这样好吗?”我心中暗喜,“别人会不会有意见?”
“有什么意见!?你帮我们这么大的忙,应该的。”
第二天,我带着苏静娥搬到希尔顿饭店附近的一座两层楼的别墅里。这里的主人生死不明,只有一个看门人,托德告诉他政府临时征用这座别墅,
一切费用等战争结束后再说。
我把东西放下,先走进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军营里洗澡不方便,我已经好久没这样仔细冲洗了。
从浴室出来,苏静娥已经把干净的衣服整齐的叠放在浴室门口的矮柜上。我穿戴整齐走出来,正看见加斯帕尔开着辆警用吉普,一阵风似的从大门冲过来。基德赶紧从二楼下来,帮着他往下卸东西。
看着两个人忙得一脸油汗,我吩咐苏静娥弄些冷饮送过去,告诉他们歇歇再搬。
加斯帕尔看看拿着两瓶芬达的苏静娥,摆摆手示意她放在客厅里,转身从车里拎出四支M16,把走近的看门人吓得停在半路。
“谢夫,”把一切都放好,加斯帕尔顾不上歇息,先走过来向我汇报,“托德先生让我转告您:一定要注意安全。给您和我们每人两支枪,等会我再回去拿手枪和子弹;下午我会带一个......一个班的人过来,专门负责这里的安全。”
“那看门人怎么办?”
“胡图族,我会把他赶走。”
“别别!让他继续看门好了,不需要那么多的人担任警卫。那样太显眼了。让他们加强巡逻就行。”
“好的,谢夫!”加斯帕尔看看远处走过的苏静娥,“谢夫,她叫什么名字?”
“苏静娥,她的斯瓦西里语名字我不会念。怎么了?”
“她很漂亮。”
“呵呵!你要追她?”
“是的,谢夫。我正好还有一盒避孕套。”
“哈哈......”我只能大笑起来。为了防治艾滋病,这个国家到处都可以看到推广使用避孕套的公益广告,但真正听到加斯帕尔亲口说出来,还是
有些不知所措。
晚上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小腹下面有些发胀,让人很不舒服。折腾好长时间,刚刚迷糊,却忽然被下面一阵突突的乱跳弄醒,伸手一摸,肚脐下面黏糊糊一片。
糟糕!我一下子坐起来。只有两条内裤,另一条还没干,这条又脏了。犹豫片刻,干脆下床去洗澡,明天得去超市买几条新内裤。
第二天一大早,托德就赶过来。进门就递给我一个精致的木箱。
“这是什么?”我有些好奇。
“打开看看。”他笑着。
“哎呀!MP5,太好了!”我一把抓住枪身,拿起来仔细观看。
“呵呵!这是前几年一个检查站没收的,全新,一次都没用过。你现在住外面,要注意安全。”
“昨天不是已经送枪过来了吗,够用了。”话虽这么说,我还是舍不得放手。
“M16太长,携带不便,放在房间里使用。手枪还没拿来,我要给你找把好枪。这个火力比手枪强,也好携带,拿着防身用。子弹有不少,有时间
找地方练练,熟悉一下。一共只有八支,一人一半,你我还有身边的警卫人员平分。”
“好好,谢谢!”
“不客气,呵呵!看你兴奋的,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谢谢谢谢!苏静娥,给托德先生倒杯咖啡。前面有没有什么情况?”
“没有特别的情况,1095高地对面的敌人有调动,但没有开始进攻。还有就是城里的胡图人都没能出去,被挡回来了。”
“敌人有调动?很可能要进攻。基德!我为什么没有看到相关的情况汇报?”
“没有啊?!谢夫,”基德翻翻最近几天的情况通报,“我这里也没有。”
“别找了,我也没看到相关情报,还是昨天下午遇到皮埃尔的兵才听说的。”
“托德,我们得马上去1120.6看看,如果最近一两天敌人真的开始进攻,立刻把负责整理汇总情报的人撤换。”
“好的,现在就走。”
托德和我的车一前一后冲出别墅区,向着高地疾驰,快要出城时,忽然被十几个警察拦下。
“怎么啦?”我下车看着托德上前和拦路的说了几句,然后弓着腰快速返回来。
“前面发生战斗,胡图人渗透进来了。”
“在哪?”
“前面不远,注意隐蔽,把枪拿上。”
我接过加斯帕尔递过来的MP5,手有些不自主的发抖。
“谢夫!小心,已经上膛,保险关闭。”
这地方靠近城市边缘,是贫民窟和工业区的交界处,四五百米外几栋五层宿舍楼后面,就是连片的铁皮瓦屋。我趴到车里拽出望远镜,弯腰跑到路边的墙根蹲下,把枪藏在腋下,举起望远镜向远处观察。
警察们已分散在屋角墙根,端着枪谨慎地逐屋搜索,远处的另一端聚集着许多平民,有些女人急得不停的顿足哭喊。
警察的包围圈正逐步缩小,已经只剩下三个低矮的窝棚。一个警察从侧面慢慢靠近,突然闪到门前飞起一脚踹开院门,顺势躲到另一侧。屋里砰砰砰打出几枪,然后接连飞出几个黑乎乎的手榴弹。踹门的警察抬腿就跑,但未等迈出第二步就被炸倒在地。
手榴弹一响,警察立刻开枪,周围的石墙被打得碎屑四溅。我正在猜测对方下一步会怎么办,窝棚的铁皮瓦突然随着一团红黑相间的火焰冲上天空,然后传轰隆隆的爆炸声。
现场立刻大乱,警察们纷纷找地方躲避乱飞的杂物,接着烟尘扩散开来,一切都看不见了。
“走吧,结束了。”托德观察一会后,站起来冲我招招手。
赶到1120.6高地,皮埃尔趴在战壕里向我们介绍情况:敌人这两天向周围的阵地增兵,而且不停的对几个山头射击,也不管距离远近,看到人就开枪。图西人这边也不甘示弱,常常把炮弹砸过去,但双方似乎都没有什么明显的战果;与1095相连的1008.3也曾发现有人拿望远镜观察,这边打过去几炮,对方消失,后来就再没有出现。
我拿起望远镜看看1095山坡上已基本成型的交通壕和屯兵洞,又赶紧缩回来,坐在战壕里默默整理着各种情况。
“他们很可能会尝试夺回1095。”我拽过加斯帕尔手里的地图,“有几个原因:一是1095从我方战线前出较远,不利于步兵快速增援。而且增援路线敌人可以观察到,除了夜间,没办法隐蔽行动。二是如果1095能重新夺回,他们可以顺着公路观察到我方区域内两公里多的纵深,有利于争取时间进行适时的应对。三是1008.3还在对方手里,可以策应进攻,而且一旦拿回1095,927.5高地就会受到威胁,可能无法继续守卫。”
“如果敌人占领,反而可以威胁和监视1000.5高地。”托德插话。
“谢夫,对不起,打断一下。你们说得很对!我还有一点补充。”皮埃尔指着地图上的927.5,“这里可以往我们这边看得更远。把观察哨放在东南侧的山顶附近,这样,1000.5打不到,我们这边又打不准,背后还能得到1095的协助。”
“嗯,”我对皮埃尔点点头,“刚刚想到另一个问题:路上碰到的情况,是不是敌人整个夺回1095行动计划的一部分?”
“对啊!”托德猛然抬起头,“那个地方离西点的两个炮兵阵地很近啊!”
“你的人怎么发现他们的?”我问托德。
“是日常巡逻的警察发现的。那几栋宿舍楼是纺织厂的女工宿舍,他们经过时看到有个男人从三楼的走廊躲进房间,就过去查看,然后就打起来了。而且最近情况有些异常,以往楼里经常有女工进进出出,这两天却非常安静。”
“应该提醒西点:加强炮兵阵地周围的警戒。”
“这样,我马上调两个中队的警察过去,设立检查站。炮兵这方面人手不够,也没有经验。”
“好的,如果有的话,建议他转移阵地。一个连一个连的移动,不要一下子全部离开现在的阵地。防止突然需要炮火支援。这里的弹孔是怎么回事?”我指着战壕后壁顶端的几个小洞问皮埃尔。
“应该是昨天晚上或下午打的。”
“哪个阵地打的?”
“那边。”他伸手指指一处敌人高地。
我挪到弹孔下方快速露一下头,用单眼估测子弹射来的角度:“这段战壕可能暴露了,建议你到后面再挖一段,相隔十五米左右,隐蔽施工,加上顶盖。谁有匕首?”
我挖出一个弹头,仔细查看上面的痕迹:“这把枪很旧,膛线差不多磨平了。子弹几乎是横着飞过来的,所以弹孔不是一个圆洞。据此可以判断,你们对面的敌人装备很差,组织和训练也肯定不如你们,要有打败他们的信心。”
“请您放心,谢夫,我们有信心!”皮埃尔郑重地回答。
“吃饭和睡觉怎么样?”托德问。
“吃饭还不错,睡觉的地方差一些,毕竟不是营房。”
“要改善条件,一定要休息好,把床运上来。还要注意雨季的排水,做好长期守卫的准备。”
“这样,”我接过来,“在战壕底部的一侧挖一条排水沟,找个隐蔽的地方弄个排水口;山腰屯兵洞的旁边砍树搭几栋简易房屋,一部分没有任务的人平时可以在里面休息。一旦有情况,或者进入洞里隐蔽,或者顺交通壕上阵地支援;没有战斗和特殊情况时可以按一定比例轮流安排少部分人进城逛逛。”
“谢谢谢夫!”皮埃尔情不自禁举手敬礼,“您真仁慈。谢谢!”
“谢夫,”回去的路上,坐在前排的加斯帕尔回过头来冲我笑笑,“您让他们轮流进城,正好方便去找女人。”
“喔,是吗?那也没办法,总是呆在阵地上,早晚要出问题。基德,跟着前面托德先生的车,我们不回别墅,还要去刚才发生战斗的地方看看。”
宿舍楼周围的警戒已经撤除,警察们正在最后的爆炸地点勘察。许多百姓涌进来寻找自己的亲人,周围时不时想起带着哭腔的呼喊。我四处观望着慢慢走向托德,他正在听一个警官汇报情况。
“他们有几个人?”我问托德。
“一共击毙十个,最后那个屋子里的都炸碎了,还没统计。”
“哦......”我不由得缩缩脖子。
“现在最奇怪的是好多平民找不到了,连尸体也没有。”
“不会吧?是不是都跑掉了?”
“应该不是,你看那些人,都在寻找自己的家人。”
“那能到哪去?”我茫然的四处看看,心里也没主意。
“那里是什么?”托德指着近处的一栋建筑问身旁的警官。
“那是一个食品加工厂。已经查过了,没有异常。”
“就从哪里开始,再仔细查一遍。过去看看。”
外面的阳光太毒,晒得人有些发晕,我也跟着他们走进大门。这个厂房很大,靠外面整齐的排列着七八个带门的大柜子,从上面的标志看,应该是储藏用的冷柜。再里面是操作间,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些台案。工厂里一个人也没有,虽然很凉快,但空荡荡的有些阴森。
我没再往里走,看着涌进来的二三十个警察开始到处乱翻。
“把门都打开。”托德看着一无所获、渐渐聚拢回来的警察,指着冷库说。
十几个警察分成两三人一组,慢腾腾的踱到门前,扳动把手开始拉门。
四五个门几乎被同时拉开,数股暗红色的液体先是顺着门缝喷涌,接着哗啦一下挤开门扇,摊在地面上。
“啊......!”几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发出骇人的惨叫,连滚带爬的闪到一边。
许多黑色肿胀的头颅和残肢断腿跟着血水涌到门外,在地面上翻滚,发出细碎而粘滞的噼啪声。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恶臭随着一阵阴风直撞到我的身上。
我吓得弹簧一样往后直蹦,险些坐在地上,接着扭身蹿到门外,全身软得象面条一样,起满了鸡皮疙瘩,后脑勺和脖子直冒凉气,小腿肚子一阵阵异样的疼痛,用尽全身力气才缩着腰保持站立。
大部分人跟在我后面逃出来,许多人开始呕吐,嘴里象喷泉一样射出五颜六色的污物,一滩滩的在阳光下四处飞溅。有个人已经完全吓懵,坐在粘稠恶臭的血水里,盯着滚到大腿边的人头大声嚎叫。另外两个人举着淋淋漓漓,沾满黑红血水的双手,跪在地上冲着外面直喊救命,声音凄厉得无法形容。
我费力地挪到车边,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塞进车里。基德坐在驾驶位上,挂着D挡拼命拧车钥匙,无论如何也打不着火。吃力的喘息片刻,我扭身使劲拍打他的脸。基德总算清醒过来一点,泪水不自主的在脸上流成两道小溪。
在车上一路沉默,回到别墅以后,坐在苏静娥摆好午饭的桌子前,所有人突然莫名其妙的恢复正常。大家平静的谈笑着,甚至有些兴奋,似乎刚刚经历过什么愉快的事。只是不知为什么,各人之间已完全没有正常交谈时的目光交流,大家都在有意躲避着对方的眼睛。
饭后托德告辞,我盯着有些凌乱的桌面好半天,才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没喝番茄浓汤,只是胡乱的咬了几口面包。苏静娥来来回回地收拾桌子,时不时看看面无表情呆坐的我,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先生,汤不好喝吗?”
“啊?啊!不是不是......我在想事情,留着晚上吃吧。”
“先生......”她低头抿抿嘴唇,“我看到你的内裤了,已经洗干净了。”
“啊?!下次不要这样。内裤和袜子我自己洗,这个不能麻烦你。”
“没关系的......先生,如果你想要......女人,我愿意......”
“不不不!”我一下子又六神无主了,“不可以,不可以。”
“先生,我知道你喜欢夫人。我是......感激你。”
“那样更不行!你以后还要结婚,生孩子......”我看着她茫然的眼神,意识到无法解释清楚,只好不知所措地停下。
苏静娥这时倒恢复平静,瞪大眼睛看着我说:“先生,谢谢您!我没有艾滋病,我愿意......随时。”
“非常感谢你!请给我倒杯咖啡好吗?”我赶紧岔开话题。
下午我跑去附近的超市买内裤,结账时听见人们都在议论上午的事,言谈中充满恐惧和不安。超市中许多生活必需品虽然没有涨价,但已经限购。收银员看我拿着五六条内裤,有些奇怪,好心的提醒内裤并不限购。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法解释,只能赶快付钱离开。
回到军营,正赶上托德召集会议,我把东西交给加斯帕尔,直接走进会议室。
会议的主要内容是通报最近的情况,托德介绍上午我们去阵地的经历,尤其对胡图人的渗透情况进行了详细的描述。
介绍完情况,大家一片沉默。我看所有人都不说话,决定率先打破沉默,没想到刚一开口,西点也说话了。
“你先来。”西点和我又同时说出同一句话,大家都笑起来。
“好,既然西点先生谦让,那我就先说。首先,建议对城内的胡图族人采取管制措施,防止再出类似的事情......”
“不行!”西点打断我,“这些人又没有犯罪,凭什么限制行动自由?”
“如果对他们不限制,很可能上午的事情会再次出现,下一次,被袭击的很可能就是你的炮兵阵地!”
“这一点我坚决不同意!我的炮兵阵地可以加强守卫。”
“二战的时候,美国也把日本侨民集中起来看管。”
“的确是这样,可是后来还得道歉,而且,别人做错的事,我们为什么还要再错?”
“我从来不认为美国做错了,你听谁说的道歉?”
“美国议会都通过了道歉法案,美国人自己都觉得错了,你还想仿效?”
“好了,这个事就先不争论,”迪恩打断我们,“我建议警察对他们进行逐个鉴别。你看呢?”
“行,这事我来做,”托德点头同意,“能证实自己有工作的,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自由活动;没工作的限制在胡图族聚集的区域,不许出来,但是这样我的人手就不够了。”
“我们两个接替一部分你的防区,你看行不行?”金看看基恩说。
“行,”托德见基恩点头,就答应下来,“我撤下一部分人,进行鉴别工作,同时加强城内治安。托尼还有什么要说的?”
“啊,炮兵......炮兵进行袭扰射击,在敌人可能进攻的区域。”我有些忙乱地接着往下说。
“好主意!我们想到一起去了。”西点拍手称赞道,弄得我反而不知怎么回应,“等会我们商量一下如何进行。”
“还要说几件事,”金坐直身体,拿着稿子开始念,“现在大家已分散居住,除私人警卫以外,托德还要特别注意周边区域的警戒;我们的总指挥部即将移往希尔顿饭店,迪恩已经派人整理房间,通信系统由西点负责;整个总指挥部的警卫圈有三层,第一层是托德的一个大队,第二层由我、基恩和托德派人联合执勤,第三层是各位的贴身警卫,人员由各人自己指派。西点的人手如果不够,可以从我们这里挑选。总指挥部移过去以后,值班制度就要正式开始执行,包括托尼先生在内,没有战斗的时候大家轮流值班。托德的参谋部的值班制度已经开始,等会他会给每人发一份详细的值班情况介绍,基本的情况是参谋部门的步兵、炮兵、治安、后勤、情报小组时刻保持至少有两名人员在岗。......各位还有什么要说的?”
“有几点要提醒各位,”看其他人一时都没话,我决定还得说几句,“值班制度是日常措施,有战斗或敌情变动时,能来的人最好立刻赶到指挥部;如果我们中的一人认为需要集中讨论一些紧急问题,可以随时召集会议,另外每天最好固定举行一次全体会议,通报情况,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还有一件事:指挥部选在希尔顿饭店很合适,但那里虽然坚固,却也非常显眼,所以,饭店后面的山上要构筑工事,最好是可以随时启用的备用指挥部,要有隐蔽坑道和饭店相连,如果情况紧急可以立刻......立刻逃跑。”
大家呵呵笑起来,“应该是立刻撤离。”金纠正说。
“对对!撤离。我的法语还不是很好。”
“没关系!反正都是一样。”西点笑着抬抬手,“下面讨论一下炮兵袭扰的问题。托尼,你觉得该打在哪里?”
“这个......,我也没拿定主意。”我把地图拖到眼前,“我一直在想:如果要发动进攻,部队的出发点应该在哪里?”
众人都站起来看着桌上的地图,迪恩叫过来一个勤务兵,命令他找印刷厂做几张大地图挂在新指挥部的墙上。
“他们会不会跟你学,把部队放在阵地前沿很近的地方?”托德问我。
“嗯......可能性不大,既然我们这么做过,就会有所防备。”
“会不会藏在某个高地的后面。”
“那就很难发现,敌人那边有好几个高地都可以隐蔽部队。”其他人议论着。
我盯着地图琢磨半天,还是毫无头绪:“我看这样,目前最明显的目标就是1008.3,就打它!”
西点歪着头盯着地图,又跑到沙盘前看看:“好,就是它!”
“火力要突然,要猛!不要让他们有躲进防炮洞和撤退的机会。”我补充道。
“嗯......还是留一个连待命。如果敌人撤退,正好无处躲藏。”
“对对!敌人撤退时正好可以发挥炮火的效力。”我赶紧附和。
“什么时候开始?”西点抬头征询大家的意见。
“现在快四点半了,明天早上七点怎么样?让他们吃不上早饭。”托德建议。
“不合适,”西点摇摇头,“七点钟太阳还只能照亮山顶,山谷里看不清楚。”
“九点半!”我轻轻拍一下桌面,“我以前注意过,九点半肯定可以。”
“行,今晚西点和我的部队准备一下,明天准时开始,各位都要到场。散会!”金正式下达了命令。
从屋里出来,我和托德一起往停车场走:“李,晚上我去你那里吃饭,上午的事还得和你讨论一下。”
“行,没问题,我让苏静娥多做点饭。”
晚饭以后,我和托德来到院子里。苏静娥已经在四周点了几堆草,把蚊子赶走。
“我听加斯帕尔说过,这个女孩以前是戴维夫人的女佣,果然很会做事,也很漂亮。”
我看看苏静娥在火堆边的身影,点点头:“是啊,加斯帕尔准备追求她。”
“哦?加斯帕尔,记得要用安全套。”托德笑着说。
“是!谢夫,我还有几个,不过她拒绝了。”
“啊?!”我觉得他的进度太快了些,“你怎么做的?”
加斯帕尔有些失望的皱皱眉头:“我就说喜欢她,想和她上床。”
“嗯......”我意识到刚才的问题涉及隐私,也不适合讨论,一时不知如何继续。
托德转脸看看苏静娥:“没关系,继续努力。你去吧,我们要讨论一些问题。”
加斯帕尔敬礼离开。托德转过脸来,开始告诉我上午的具体情况。
那是一小队胡图人武装,估计是混在返回的难民里进来的,大概有二十几个人。从他们遗留的行李里,发现一些炸药和雷管,估计可能是想破坏炮兵阵地。从事情后来的进展看,这些人潜入后,已经发现炮兵阵地,并且控制了附近的几栋宿舍楼和那个厂房,准备找机会行动。那些冷库里残缺的尸体,经过亲属的辨认,基本都是宿舍楼里的住户。很可能是这个小队为封锁消息,把她们残忍的杀害了,而且很多女人的尸体有被强奸的迹象。
我盯着草堆中暗红色的余火,默默地一直听到托德讲完才开口:“你们国家的民族仇恨太深,按常理,把人控制起来就行了,干嘛要杀人?还要肢解,太残忍了。”
“不仅仅是民族的问题,受害者里还有一些胡图人。”
“嗯!?真......这样啊!那敌人太凶残了,知道他们的指挥官是谁吗?”
“你是说胡图人的最高指挥官?目前还不清楚,不过新闻里出现过一个发言人叫卡宏辜,会说法语,应该受过一定的教育。”
“我们的情报工作还要加强,另外,可以把这件事的部分情况公布出去,一来可以震慑敌人;二来告诉城里面的所有居民:别以为他们只杀图西族,胡图族一样也会成为受害者,大家必须一起抵抗。城里面有印刷厂?”
“有,以前有份私人办的报纸,围城以后就停刊了,我已经派人接管。”
“应该有一份报纸,现在的新闻媒体都被他们控制,我们要有自己的声音。”
“对,我来把报社原来的人员集中起来,重新起个名字......”
“《战斗报》,这个名字怎么样?”
“嗯......再想想......”
“《要塞》!”
“这个名字好!”
“你来当主编,行不行?”
“那可不行,我的法语还不够熟练,要另找个人,我只能给些建议,防止泄密。”
“好吧,这事我慢慢处理,先把报纸办起来。”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们兄弟三个怎么会都在这里?”
“呵呵!”托德笑起来,“这事和你有关。还记得上次逃难你遇到我吗?当时金是炮兵参谋,他的驻地在郊外,离山区通向首都公路的最后一个山口不远,所以一开始就被胡图人截断了撤向首都的退路,他们只好在营区坚守。后来基恩也带着大概一个营的人过来和他汇合。胡图人只想着去市里面抢劫,起初顾不上他们,后来有些人向北返回时才开始交火。金的部队没有多少轻武器,基恩的人又很混乱,许多人穿着睡衣,非常危险。情急之下,金和西点拖来两门炮,对着大门外的人群直接射击,一下子打倒一片,巨大的轰鸣吓得胡图人四处躲藏。我赶到时已近黄昏,在山坡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公路四周腾起的烟尘、车辆燃烧的火光,听到营区里隆隆的炮声,于是乘势从胡图人侧后突然冲过去。两面夹击之下,敌人立刻彻底溃散,我们一下子抓到许多俘虏。后来简单审问了一下,发现领头的胡图人向你们那个方向逃跑,我就带着部队追过去,一直把他们赶出国境线。”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怎么会有两阵枪声。当时我们在山坡上躲避,很紧张。”
“后来我们兄弟三个因为这件事全都升官,所以才会聚到这里。”托德讲完,看看表站起来,“明天早点到指挥部,看看西点怎么袭扰。”
“好好!路上注意安全。”
听见这句话,托德突然转身停下来看着我的眼睛,然后使劲拍拍我的胳膊:“非常幸运!你也在这里。”
报告文学还是小说?
东非pla描绘的多数非洲军队极其欢乐
如果不是;而早解封儿不发帖,那就是不够敬业,不够哥们儿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