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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共谍大棋之无孔不入:一起突发事件的背后 -- 黄河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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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共谍大棋之无孔不入:一起突发事件的背后

这件事说的是刘善本起义后共谍对于他家属的接济和营救。

刘善本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飞行员,他所在的第八大队是KMT唯一一个重型轰炸机大队,飞B-24。刘善本本人曾经在飞机出现事故,副驾驶跳伞的情况下,驾着满载几十名第八大队家属的飞机安全着陆。因为飞行技术精湛,刘善本曾经成为“美龄号”的机长候选人。

刘善本突然起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仅国共双方,连他的家属都不知道。家属多年后,感觉唯一的苗头是刘善本下楼离家前带上了女儿的照片,大热天的带上了雨衣和毛衣,但这些对于当时的飞行员来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机舱不密闭,高空冷;外地可能下雨,带上雨衣;带上女儿照片更正常了。

刘善本应该算是自带干粮的五毛党。先看了英文版的《红星照耀中国》,然后再看《新民主主义论》,基本上就差不多了。而且他这个大队后来起义了几十个人,标准的自干五。起义的时候也很有意思,当时飞机上有11个人,机组5个,搭飞机的6个。只有他一个人起义,1VS10,居然还轻易成功。

过程也很有意思,刘善本忽悠后舱搭飞机的,说机组要往延安飞,要他们不要捣乱,否则机毁人亡;然后锁上舱门忽悠机组,说后面六个是共谍,要飞机往延安飞,否则就要机毁人亡。为了活命,大家于是同心同德,前往延安。这11个人留下了7个,另外4个领了路费回家。

刘善本起义后,他的家属就被特务监控上了,这样营救他的家属以及维持家庭生活就成了一个巨大的难题。于是一条条共谍的线路被激活了。

首先是他们家附近的清洁工,这位清洁工叫张建良,当时化名老赵。刘夫人周叔璜万万没有想到,整天在自己家附近打扫卫生的清洁工居然会给她送来一封电报让她撤离。这件事周叔璜的回忆前后不一致:80年代的回忆说自己不敢相信来人是什么来头,共谍只好让她自己拿主意;2009年的访谈说自己应共谍要求前去接头,但因发现特务跟踪放弃。就个人意见,我觉得80年代的回忆录更可信。

随后共谍们动用了茅盾扮记者企图接头,但是险些把茅盾给搭进去。特务开了枪,设了卡,要不是茅盾准备充分,一看势头不对,立马开溜,还找了个地方把车牌换了。

刘善本家里人口多,夫人、母亲、三个弟妹、两个女儿(这时有一个在肚子里)。刘善本夫妻很能生女儿,后来一共升了七个孩子,有六个闺女。没有生活来源,这下就麻烦了,TG必须想办法接济他们家人,但是她家已经被严密监视起来了,怎么办呢

周总理没辙了,没关系,还有邓大姐呢。这回动用了施剑翘,就是为父报仇打死孙传芳的施剑翘

施剑翘不是美女,施从滨也不是她的生父,这一点往往不被人注意。施剑翘为父报仇的时候是个30岁左右胖胖的中年妇女,毫不引人注目;她的生父是施从滨的哥哥施从云;那个没胆子报仇的丈夫叫施靖公,解放太原时被俘,施靖公死后遗物送交施剑翘,施剑翘原封不动退了回去;那个贪图富贵不报仇的的也不是施从滨的儿子,是施从滨待如己出的侄子施中诚,也是张灵甫的领导兼前任施中诚。说到张灵甫倒是有个回忆录,当时共军一开始找张灵甫的时候并不是找尸体,而是王必成、皮定均等人下令根据被俘军官的供词在俘虏里面找。但是回忆录没说怎么找,下一句就是找到张灵甫的尸体了。再和别的回忆录核对,就是军医检验张灵甫的尸体上的弹孔,是远距离击中,不是近距离中弹。这么春秋的笔法让人佩服。

另外施剑翘在佛堂刺杀已经是居士的孙传芳,自己后来也以居士身份皈依佛门。好了扯远了,回来。

施剑翘这个自带干粮的五毛,通共久矣。1937年平型关之后,施剑翘就给八路募捐了一万套棉背心和布鞋;1938年结识邓颖超、周恩来,从此书信往来。那么施剑翘是如何能够得到突破特务封锁的呢?

施剑翘并不仅仅是刺杀孙传芳之后就消失了,她在党国空军的地位可以和共军空军这边常香玉相比。常香玉捐了一架飞机,施剑翘募捐了三架。虽然施剑翘不会唱豫剧,但是她有不少学生在党国空军里面任职,而且地位不低。

施剑翘那时正在苏州办“从云小学”,从云来自她的生父施从云。施剑翘被总理叫到了上海,当时总理很忙,送钱的任务是邓颖超交代的。施剑翘答应的很痛快,并且表示不仅把钱送到,还要把收条和回信带回来。

施剑翘有个学生是空军的高官,是个参谋长。施剑翘到了上海以后给他打电话,说老师到上海来了,你安排一下吧。学生说没时间,要不给您一辆车吧,然后施剑翘就坐着这辆车去了刘善本家。

施剑翘可不是有勇无谋之人,坐着空军的车子,去了之后先把特务们劈头盖脸训了一顿,然后打完巴掌给了甜枣,随手分了点小钱让特务们哈皮一下。特务们不知道这位什么来头,连何应钦总长安排下来的特务都敢劈头盖脸的训,一查车子来头还不小,就不敢继续查了。施剑翘上楼之后也没透露自己的真名,用了化名蔡梅影,送了钱,收下收条和回信,下楼还训了特务们一顿。更有意思的是,施剑翘居然完全重复了一次,特务们也没发现。不过TG深知在一在二不在三的道理,没玩第三次。

此后共谍多次送钱,有以探亲戚名义来的;有从四川老家寄钱的,有让清洁工共谍带来的,甚至有拿着同样的篮子和她一起买菜,顺便偷换篮子的,别说特务没发现,她自己都没发现。最多的一次有五根金条,好家伙,余则成副站长贪污了好几年才搞了十根金条。

周恩来等人离开上海后,托人转告她们,离开上海,前往四川。其实也不全是共谍在帮她们,非共谍也有。比如它能离开上海,就多亏了后来党国在台湾的空军司令乌钺。乌钺是宋美龄的亲信,宋美龄去美国,75岁的乌钺亲自驾机相送。乌钺的岳父也不简单,是曾任税警总团团长、台湾陆军总司令、国防部部长的黄杰,有意思的是他的陆军总司令接的是从前下级孙立人的班,而国防部部长接的是蒋经国的班。给她凑钱的还有毛邦初,毛邦初买走了刘善本的一套西服,让刘夫人随意开价。

回到老家之后,他们又得到了国军47军情报处长聂约翰的暗地相助。直到有一天夜里,聂约翰带着一个人偷偷潜入她家,要刘夫人帮他找两套衣服并借了些钱,并告诉刘夫人自己已经暴露,并要求刘夫人立即潜逃。结果他们上半夜走,下半夜特务来杀人,扑了个空。解放后聂约翰还要还钱,刘善本执意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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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全是共党了

校长是不是也通共啊?

家园 刘的前半生很 辉煌

但是死得很惨

在文革中被打得在地上爬行

黄河兄能否说说其中缘由

是不是站错队了?

家园 作者获得通宝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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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数变化,作者,声望:1;铢钱:16。你,乐善:1;铢钱:-1。本帖花:1

家园 哪儿知道啊。不过刘善本的少将是主席点名特批的

这在封建社会算是天子门生里的天子门生了,有人敢瞒着太祖就在京城动手往死里作,恐怕不会是站队这么简单。

家园 比中国空军秘档里说的精彩多了!飞机上的忽悠 真是高水平呀

比中国空军秘档里说的精彩多了!飞机上的忽悠 真是高水平呀

家园 有可能是老航校里派系斗争的延续吗?
家园 从电视看,刘善本将军的大女儿气质非常好

虽已鬓白,我心深敬之。。。

家园 这个改改发表该没有问题

不过你这风格真似乎不适合发表

居然上次齿轮文体秀的时候没有你的,看来是太难模仿的缘故

家园 给黄兄补充一下,见链接

http://dangshi.people.com.cn/GB/165617/165618/166491/167909/12253433.html

家园 这个只要把机组中的副驾驶忽悠住,其他人肯定是保命第一。

没准这副驾正愁没路去延安。

家园 吐槽一下

那个节目里,纪录片段,照片错误不少。

老航校训练用的是雅克18(实际是立川99高教)的镜头,不知道是不是五十年代的老电影片段,米格15的片段倒是不错。

介绍P-51的时候居然用He-100的图片,还放大了细节,那个机头和起落架和座舱,还怕别人不知道。座舱太明显了点是不是。

欧战的片段被加入到抗战内容,美军解放欧洲的片段解说居然是日本侵华,我的娘呦。CCTV啊

家园 我只是说刘善本在天上忽悠,其实哪有这么简单

他是 530 号机长、正驾驶员,机组共 6 人。副 驾驶员张受益,上尉军衔,三十来岁,大家叫他小受子,是个炮筒子脾气。 通信员唐玉文,士官衔。空中机械土唐世耀,士官衔。地面机械师等。绰号 叫“鬼样子”的上尉领航员李彭秀是大资本家出身。他平时对国家大事不闻 不问,只想跑单帮赚钱。他最近正积极准备结婚。

6 月 26 日早晨,雨不下了,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刘善本机组乘汽车经 过红牌楼拉老陈一块儿来新津机场,准备再飞回昆明去运无线电器材。到机 场后,刘善本先到气象台询问天气情况。回答是“还没有收到气象报告。”

“请把最近的天气图给我看看。” “嗨,早就不画那玩艺了!”

  刘善本看到满屋是灰尘的乱纸,航空图散落得到处都是,颇有些仓皇撤 退的景象。他顺手拣了些地图,心想,不能带无线电器材去解放区,带些航 空地图也可能会有点用处。

  老陈正在飞机前等刘善本。他 30 岁左右,长得比较胖,有学者风度,那 神气显得干练能干。他不认识机组的其他人。刘善本在他身上突然想到新主 意,于是,在同机组人员面前特意地替老陈吹嘘了一通。然后又跑过去搂住 他的肩膀,在飞机前边拍了张像作留念。又拉老陈跳上吉普车,他亲自开车, 在机场兜了两圈。

  吃完早餐,大家在休息室聊天,等天气预报。9 点多钟,一个气象员跑 来报告:

“昆明的天气预报来了,可以飞。”

  “其他地方的天气怎么样?”刘善本特别想了解西北的天气情况,但又 不好直说。气象员摇头说:“还没有收到其他地方的报告。”

刘善本考虑了一下,认为成都下的这一夜大雨,说不定是受西

北的气候影响。他判定,西北的坏天气已经过去了。他驾机起飞后, 很快就钻到云层上面。他把飞机对正了昆明的航向,调整好自动驾 驶仪,让飞机自己平稳地飞着。

今天飞机上多了 5 个人,共 11 人。后舱 5 人,除老陈外,还有

通校毕业生准尉李荣琛,中尉报务股长何辉庭,中尉江焕章等 4 人。这时,老陈从后舱走到驾驶舱来,好奇地站在刘善本的座椅后 面,看他开飞机。飞机飞了约 20 多分钟,刘善本叫醒想要入睡的副 驾驶小受。小受昨夜跳了半夜舞。他听到机长叫他,使劲摇晃了几 下脑袋,打个哈欠,好像把瞌睡虫赶跑了。刘善本说:“你开,保持好 方向和高度,我到后舱去看看。”刘善本站起来,轻轻拍了一下老陈 的肩膀,老陈会意了,便跟着他走出驾驶舱,穿过炸弹舱,来到后

舱。

“老陈!”他突然用极其严肃的口气说:“我们前边几个人要飞 到延安去反对内战,你老站在前面,他们会怀疑你的!” 老陈一听,脸色顿时惨白:“老刘!你知道,我才结婚呀!求你借个降

落伞,我豁出命跳下去算啦!” “不行!你看,”刘善本指着窗外说:“我们现在云上飞行,下边是山

是水一点不知晓。你如果跳伞落到大山沟里饿死了怎么办?我保证到那里 后,把你送回来。”

  老陈听了两眼发直,一屁股坐到二层甲板上,半信半疑地抱着头一声不 响。刘善本回头一看,在尾甲板上横竖地躺着几个人。这就是通校的毕业生, 搭乘飞机去昆明探家的。“来得正好”他想:“倒可以壮壮声势。”于是, 他把后舱门关上。可惜,不能上锁。他匆忙回到驾驶舱,把门拉下来,就向

  

通讯员要手枪。通讯员正忙着收发报,没有说什么,就把手枪递给他了。他 把手枪放在裤袋里。

  “糟了!糟了!”刘善本突然装着惊恐万状的神情——实际上他心里也 非常紧张。

  领航员、机械员和副驾驶员都闻声围转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出什么 事啦?”

  刘善本在上座椅时,一边用脚把小受放在座椅中间的手枪踢到自己的座 椅下,一边伸手把自动驾驶仪转弯旋钮转动,并说:“先转回成都再说。老 李,你把无线电罗盘调到新津导航台。”

“鬼样子”猜不透发生了什么事,很害怕,他马上把无线电罗盘调正好。 刘善本沉着地操纵飞机,使飞机在空中缓慢地移动方向,几乎转了 180

度。等到飞机对准新津导航台返航时,他才紧张而低声地说: “糟了!后边那几个人,全是共产党,他们冒充我们的人上来。刚才他

们拿着手枪、手榴弹威胁我,要我们一定把他们送到延安去。否则,他们就 和我们同归于尽!”他这一番话好比晴天霹雳,驾驶舱里顿时轰动了。你一 言,他一语地骂了起来:

“他妈的,场站真混蛋!怎么让他们混上了我们的飞机?!” “格老子??”张受益气得骂起来了。 刘善本趁他们乱哄哄的时候,悄悄地把他座椅下的手枪子弹夹取出来,

放进裤腿口袋里。机械员的枪,放在刘善本座椅旁边的地图盒里,他去后舱

时,已被他摘下了子弹夹。 “小点声!”刘善本提醒大家说:“别让后舱的人听到。我的朋友也是

共产党员。他们说给我们 5 分钟的考虑时间”。他征求大家的意见说:“事

情已经这样了,你们说怎么办吧?” 大家沉默了片刻。

张受益想到自己美妙的罗曼蒂克史,可能要因此而告终,因此十分恼火。

“我去跟他们讲理!”原来,他在北平搞接收时患中耳炎,在德国人办的医 院治疗认识了护士刘建生,她成了他的好朋友。刘小姐和他山盟海誓,并确 定于今天动身去上海结婚。现在,要送共产党去延安,误了婚期怎么办?所 以他非常恼火!

“无论如何你不能去。”刘善本赶忙拉住小受劝阻说:“你毛里毛燥的,

去了准坏事。你惹祸,弟兄们都要跟着遭殃。”刘善本这么说,大家更慌了, 都反对他去。他看遭到大家反对,就一屁股坐下来。他叹口气说:“唉,管 他的,去就去!反正,延安又不是在外国。”

  小受这句话打破了窘境。刘善本趁势引导说:“对啊,反正延安不是在 外国。再说,咱抗战 8 年没有死,要是这样和他们拼死了多冤枉!就送他们 去延安。”

  “去就去。”唐世耀说:“共产党没长三头六臂,我们也没有杀过共产 党,怕什么?”

  争辩的结果:与其同归于尽,还不如飞一趟。我们把共产党的人送去, 共产党也得把我们放回来。他们不会恩将仇报吧!

“老李。”刘善本说:“你找出地图来量一量。” 大家无可奈何,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只有“鬼样子”眉头打着结,嗒

然若丧。不一会,他突然一拍地图囊说:“没有带西北的地图,这可没办法

啦!”

刘善本皱了皱眉头说:“我去告诉他们,”他边说边站起来。 “要得!”小受首先表示赞同,并主动地接过操纵盘,支持机长去后舱。 “没有地图,去不了延安更好。”“鬼样子”等人露出了笑容,异口同

声地表示赞同机长的意见。 刘善本果真是要到后舱去告诉他们“没有西北的地图,不能飞延安”吗?

不。那是因为刚才张受益吵着要到后舱去找共产党说理,致使他很担心:“万 一后舱的人跑到前舱来质问:“你们为什么要到延安去?谁是共产党?”那 “西洋景”不是就全被戳穿了吗?!所以,他来个顺水推舟。果断地决定: 应该乘此机会,马上到后舱去看看,有无意外的事情发生。他走进炸弹舱, 把手枪子弹推上膛,准备应付可能突发的机上战斗。他借此机会走进后舱见 老陈两手抱头,躺在后舱二层甲板上。其他几位年轻军官也无异常举动。他 轻吐了一口气。

  “老陈!”刘善本一声唤,他猛地坐起来。刘善本接着说:“你知道, 我们要到延安去,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情。”他拍拍腰间的手枪:“你可千万 不要再到前边去!否则,发生生命危险,莫怪我做朋友的没关照。你也告诉 他们。他指了指躺在机尾甲板上的那几个人。他们大概因为是初次乘飞机不 习惯,都晕倒了。有的甚至大口地呕吐。突然,刘善本感到机身下降。他想: 不好!要降落吗?!他顺手把弹舱门关好,匆忙地奔回驾驶舱问:“怎么飞 机下降这么厉害?”

“准备回新津机场降落??”副驾驶说。

  “机长,是这样的,”“鬼样子”抢着说:“新津机场快到了,我们想 趁你去缠住他们的时候,就把飞机偷偷地降落到机场上,抓住他们去请功? 哈哈哈!这不是一举两得吗?既不要去延安,又能为党国立功!”

“胡闹!”刘善本怒斥他:“快升到原来的高度,不要拿我们的性命开

玩笑!” “怎么啦?!”“鬼样子”问。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刘善本想: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来,

这个鬼点子是你“鬼样子”提出来的。他用命令的口吻说: “我是机长,听我的!快上升高度。你想得倒挺美,想把飞机偷偷地降

落,活捉共产党去报功。可是,恐怕还等不到咱飞机后轮胎着地,我们就要

挨手榴弹,吃‘花生米’啦!”刘善本故意这样大声说:是要镇住李彭秀, 提醒大家不要轻举妄动,以免发生激烈的战斗。他这话果然见效。

“哎呀,妈呀!共产党要动手吗?” “快上升高度!”几个人听说共产党要动手,脸都变色了。一齐催促副

驾驶别再犹豫。 小受的心嘭嘭地乱跳。他也感到问题非常严重。如果共产党把飞机炸了,

那么,我也不能回上海和刘小姐结婚度蜜月了。想到此,他忙转动方向舵, 飞机徐徐抬头,立刻爬到原来的高度上。大家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能上升高度!”“鬼样子”歇斯底里地威胁说:“绝对,绝对不能 去延安!那里是匪区,到延安去是背叛党国!难道你们要??”

“什么背叛党国?!好汉不吃眼前亏!” “识时务者为俊杰!” “难道我们要自找死吗?!”

好几个人不同意他的意见,和他争吵起来。 “那怎么办?”“鬼样子”大声地质问刘善本:“降落不行,去延安又

没有航行地图,你说,难道我们就在空中把油耗干等死吗?!” “别急。”刘善本看到飞机已上升到原来高度,心情轻松了许多。他以

柔克钢,用温和的口气说:“老李,弟兄们!别吵了,请冷静。大家听我的 不会出大事。我作为机长,要全力保证大伙和飞机的安全。”他看了看每个 人那紧张而严肃的面孔,知道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屏住呼吸静 听他说话,用期待的目光等候他拿出办法来。“鬼样子”噘着嘴,还想说什 么。刘善本笑笑说:“啊,弟兄们,干嘛都这么紧张,要死要活的,咱不能 不死吗?想想飞行信念第十条是什么呢?”

“嬉皮任性愤怒是罪恶!”不知谁马上回答了。 “对嘛!”刘善本为了避免矛盾激化,特意缓和大家的情绪,说:“我

们搞飞行的,任何时候都要冷静、正确地处理在空中发生的一切故障和特殊 问题。事在人为,唐世耀,你和大家还记得去年冬天我们在长江三峡上空那 次即将发生机毁人亡的事故是怎样化险为夷的吗?”

“记得,记得!”唐世耀和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说:“终身难忘。” 刘善本点点头说:“不是我爱提过五关斩六将的往事,而是有的弟兄似

乎忘了血的教训。现在的问题比上次严重吗?不,飞机并没有坏。当然,这

也是非常棘手的事。不过,我们不是商量过吗?按照商量好的意见办,我保 证不会出什么问题,请大家放心。”

“我们听机长的。”唐世耀深有体会地抢先表态。其余的人有的点头,

有的咧嘴。 “感谢弟兄们对我的信任。”刘善本说:“常言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海阔从鱼跃,天空任鸟飞’嘛,会有办法的。刚才我的朋友说,他们的话

既已出口,不管怎样,一定要送他们到延安去。他们拿着手枪、手榴弹要冲 到前舱来监视我们。我说:别去了,以免弟兄们精神上太紧张,心慌意乱, 操纵失误,发生事故。我的朋友说:“好吧,尊重机长的意见。不过把话对 你说清楚,摆在你们面前的两条路:一条是千方百计地把我们平安送到延安, 大家好见好散,和平解决;另一条路是你们坚决拒绝去延安,那可就别怪我 们不客气啦!两条道路,何去何从,由你们选择!’他们还说:地图就在你 们那里。”刘善本指指暖水瓶后边那堆乱七八糟的地图说:“咱来找找看。”

“好。那赶快找吧!”小受边操纵飞机边说。

其他人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 “报告机长!”唐玉文说:“地面电台不断地询问我机的现在位置,怎

么办?” “你告诉了没有?”刘善本反问:

“没有,我想告诉他们‘等待’可以吗?” “很好!”刘善本赞扬说。他想:如地面知道飞机上有人劫飞机,派飞

机来追打就麻烦了。 唐王文发出了“等待”的无线电讯号,没有暴露飞机的确切方位和机上

的争斗情况,避免了国民党空军派飞机来追歼。 领航员翻了翻那堆地图说:“没有。”刘善本也过去找,又在自己提包

里翻。最后,他终于把西北地图找了出来,十分惊讶地说: “嗨,共产党人真有办法。瞧啊,他们竟敢把地图塞到我的手提包来了!”

  “准是你和他兜风的时候。”小受自信地说:“瞧你朋友那副神气劲, 我就知道来头不小,老资格的地下工作者。”

  其实,两张西北地图是刘善本在上海时就早已准备好了的,并经多次测 量,计算好航程。时间、磁航向等有关数据。他还准备了一册导航资料,两 支手枪和一个照像机等。起飞前的晚上,趁别人去跳舞、玩耍时,他又拿出 这两张地图,偷偷地画出航线。为了防止别人认出他的笔迹,还特意用左手 写字。但刚才他怎能马上直接拿出来呢?

  领航员在地图上量过后,告诉机长从新津到延安的磁航向、距离,跟刘 善本曾经测量过的差不多。李彭秀把磁罗盘的指标调在延安的航向上。这时 飞机仍在云层上飞行,无线电罗盘指示过了新津导航台,便扭转自动驾驶仪, 把飞机对准了延安的航向。

  他们越往前飞,云层越厚,云顶越高。刘善本考虑到若在更高的高度上 作长时间的飞行,需要用氧气,便把飞机调整在 3200 米高度钻入云中。从地 图上看,飞行航线上距成都西边的一个海拔 5000 多米的大山只有几十公里 了。为了防止偏航撞山,他把飞机向右转了 90 度,飞了 3 分钟后,估计过了 那座高山,又向左转,对正了原来的航向前进。

  雨越下越大。雨点打得飞机刷刷响,玻璃窗上水直流,飞机好像在水里 钻。座舱里黑暗得很。刘善本开了十多年的飞机,从来没有飞过这样恶劣的 天气。在这雷雨季节里,随时都可能会打雷,想到这,他心中不寒而栗,他 原来估计西北坏天气已经过去,谁知竟是这样糟糕的天气。难道人的问题初 步解决了,起义还会被这恶劣的天气毁灭吗?前舱的人表面上安定了,后舱 的人会不会来拼搏。

“我们在云中乱飞一气,上下滚翻,把后边的共产党人摔昏了,抓活的!”

“鬼样子”伸过头来,说出了非常阴险毒辣的这计谋来。刘善本对他突然提 出的消灭飞机上的共产党的办法,一时想不出理由来反驳。是赞成,还是反 对?他无可奈何地皱着眉头信口哇啦了几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啥。 好在发动机声、大雨声响得很,“鬼样子”虽然听不清,但他看到机长的表 情是坚决不同意,便缩回头去。

“鬼样子”想到自己不能马上回上海结婚,心里有气,越想越不是滋味。

他不甘心到延安去。决心要和共产党斗。过一会,“鬼样子”又说:“我们 前边有伞,我们干脆跳伞,让后边的共产党和飞机一块撞山去见阎王!”

刘善本听到他又提出更恶毒的主意,感到很难对付。他皱着眉头,又对

“鬼样子”哇啦了几句,表示不同意。飞机上虽然还没有激烈的枪炮声,但 却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智斗。刘善本一个人要和天斗,和地斗,和人斗,哪方 面斗争失败了,都有机毁人亡的危险!和天斗,就是这少有的恶劣天气,如 果是平时,这种天气根本不能放飞;和地斗,是浓云密雾,使刘善本看不清 地面目标,一是容易迷航,二是容易撞山,三是找不到解放区机场降落,使 飞机油料烧光,自行坠地爆炸:和人斗,就是飞机上的那 10 个人。他们是训 练有素的国民党军官。我是要一个人对付 10 个人,1:10 啊!俗话说:“好 汉不敌双拳,一个人怎么能打败 10 个人!特别是这个“鬼样子”难对付。人 的问题还没有解决,随时都有发生激烈战斗的可能。事已至此,成败在此一 举。要么上九霄去追逐太阳,要么下地狱去找阎王!

  飞机上的气氛一紧张,早把张受益的瞌睡虫吓跑到九霄云外去了。他来 精神后,不断地替换、协助刘善本驾驶飞机。从成都飞向延安,对刘善本机

  

组来说,是处女航。飞长途的新航线,即使是好天气,也很困难。今天这么 复杂的气象,真是难上加难,刘善本要加借小心,防止迷航和撞山。他不断 地检查地图,仔细观察飞机上那 10 人的言语举动,随时准备应付突然爆发的 格斗!突然,他发现要经过的秦岭最高峰是 4000 多米。这时,无法判定飞机 的确切位置。为了避免飞机撞山,他只好把飞机上升到 4300 米高度飞行。 飞机爬高,领航员的鬼点子又出来了:“他们后边都没有氧气,我们继 续爬高,使飞机升到万米高空,把后边那几个家伙活活憋死!”刘善本既要 操纵飞机、指挥大家与恶劣的气候拼搏,又要重点对付这个“鬼样子”。他 心中又气又急。他想:就是你这个鬼头鬼脑的鬼东西,你一而再,再而三地 在谋算破坏我飞向延安的起义计划。李彭秀是个经验丰富的领航员,他提出 这些对策都是很阴险毒辣、行之有效的击败劫机者的措施,也很容易被同事 们采纳、接受。如果真拿它对付劫机的敌人,那是能致敌人于死地的。可是, 现在对刘善本来说,这些计谋是十分恶毒阴险的。刘善本意识到,我如果不 马上采取措施战胜你,你的计谋可能会得到大家的支持,战胜我。而且,你 也可能要冒险动手干出更危险的事情来。大家本来就有恐共、怕去延安的心 理,如再被你重新挑逗起来,齐心协力对付我,那就更糟糕了。说不定要去 后舱打起来。“鬼样子!”刘善本真火啦。他大声说,目的是想让大家都听 见:“你怎么啦?你是不是跟我们大家过不去?我再提醒你:共产党人还说 了:他们把集束手榴弹捆好,放在机舱里,把手枪子弹推上了膛,只要发现 我们有敌意行动,他们就先打死我们,再炸飞机。常言道:‘善有善报,恶 有恶报’,现在共产党遍天下都有。退一步说,就算你能整死他们几个人, 那你还想活吗?俗话说:‘为朋友两肋插刀’,你却三番五次地要拖我们往 死路上走啊!现在,弟兄们在危难之中,要齐心协力,同舟共济。否则,谁 也活不成!”“你别尽出鬼点子啦!”小受的暴躁脾气又来了,他听刘善本 阐明利害关系,就对“鬼样子”火冒三丈。”刚才听你的话差点闯了大祸。 我们去延安好去好回嘛!”小受哇啦哇啦地和他吵了一顿。其他人也都对“鬼 样子”表现出了不满情绪。接着刘善本又点了“鬼样子”一句:“难道你不 想回上海结婚啦!”刘善本以攻为守,果然有效,转被动为主动,又争取了 群众,使“鬼样子”基本上孤立起来了。“鬼样子”盘算了半天,他认为去 了延安便不能和心上人结婚,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越想越暴躁,因 此暗中发誓:死也不能去延安!可是,现经刘善本开导,他又想:如果真和 共产党闹个机毁人亡,那还怎么回上海结婚!想到此,他就缩着脑袋变乖了。 过一会,“鬼样子”又说:“现在天气这样坏,西北山多且又高,没有

无线电导航不行,要他们告诉我们延安导航台的波长呼号。” 刘善本想:他这话好像是从保证飞行安全出发,但也可能是又在耍花招,

试探他们是真共产党,还是假共产党。刚才我去后舱,差点出了大事,现在, 不能再离开指挥的岗位。

  “问过了。”其实,刘善本向谁去问。他为了对付“鬼样子”,果断地 回答说:“他们说:“按照导航资料上的波长呼号飞。”刘善本点子来得快, 话也说得有力,使狡猾的“鬼样子”无法反驳。刘善本随手把准备好的那本 导航资料丢给“鬼样子”。李彭秀按导航资料调整无线电罗盘,立刻找到了。 刘善本觉得很奇怪。咦,我本来是为了搪塞他的。延安导航台是在有要求的 情况下才开放的。可我们预先并没有联络呀!莫非碰巧他们正在开放!刘善 本仔细听了听,噢,原来是他听错了无线电呼叫,前一个字母的电码,西安

  

是 HA,延安是 YA,他把西安听成延安了。不过,他是真的听错了,还是故意 干的!难道他要把飞机引导到西安去!“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彭秀真是个难以对付的强手,我不得不继续提防他毁我起义的大事。他由 明争转入暗斗,我也不能明挑。刘善本将计就计,不追问他,便把无线电罗 盘“咔嚓”一声关掉,说:“节省电,反正距离还远,归航不可靠,等靠近 时再用。”他怕按李彭秀对的这个电台飞,被归航引导到国民党的西安机场 上去。“如果飞机落到西安机场上,那我就非死不可!”刘善本想到这里, 不得不果断地采取这一措施。他早做好了两手准备。万一找不到延安,就改 飞张家口。他把张家口机场作为起义的备降场,继续冒雨向前飞去。

13.天上来客

  刘善本驾机穿云破雾,飞过秦岭,按计算再有 30 分钟就可到达延安。他 看地图上的山脉都在海拔 2000 米以下,便把飞机下降到 2300 百米飞行,这 样便于观察地面目标。这时候雨小了,云也没有刚才那么浓厚了。灰白色的 云彩从机头掠过,座舱里也比刚才亮堂多了。刘善本忽然发现前下方有团黑 呼呼的东西,原来是个云洞。他们在浓云大雨中飞行了一个多小时,乍看见 地面很高兴。他立即关掉自动驾驶仪,推机俯下去,猛然发现前方一座长满 青葱树林的高山插入白云里。他急忙转动方向舵,拉起飞机,重新上升到原 来的高度。飞了一会,又看见一个云洞,推下机头一看,云和山峰已经离开 几十米。他们就在云下山上飞行。这时候,外面还在下着小雨。刘善本看到 左下方出现一条河,河东边有个城市。按飞行的方向、速度、时间计算和依 地形、河流看,这里应该是甘泉。但是,在他用的这张日本出的地图上,甘 泉是在洛河两岸。那么这倒底是什么地方呢?是否迷航了?这时,“鬼样子” 已经变得无精打采。他既不向外看,也不看地图。刘善本只好把地图拿过来, 自己计算。如果这就是甘泉,那么,从甘泉到延安只要 8 分半钟。于是,他 改飞航向 10 度,向下看,尽是连绵起伏的山岭。飞了约 8 分钟,过了一座山 岭,忽然看见有三条河岔。一片开阔地展现在眼前,依地形看,应该是延安 了。但是,既看不见城市,也没有机场,刘善本驾机在三岔河上空盘旋寻找, 看不到机场。他问过以前到过延安的飞行员,他们都说延安的机场很简陋, 只是在一块平地压了压作跑道。莫非近年来已经开荒种了庄稼?但是,城市 还应该有呀,在隋唐小说上就写到过大破延安。按说延安应该是一个不小的 城市。为什么找不到呢?难道我们真的飞迷航了!

“看,那边有房子!”小受忽然喊了起来。他手指的方向,果然有座青

砖瓦房。刘善本立即向右转弯,一条明显整齐的跑道出现在眼前,他高兴极 了,对正跑道右边山飞行,这才看见左边山腰上有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窑洞。 他断定延安城就在这里!

刘善本突然感到太危险!他飞得这么低,离山顶仅有几百公尺,若地面

开炮,不就把我们打下去了吗?飞机飞过跑道,他急忙下令:“放下起落架, 关油门,放下襟翼。”

刘善本驾机向左急转弯,转动方向舵,对正了跑道,将机头向下一推,

迅速下降高度,减速,便着陆了。原来跑道是这样平直,也相当长,飞机滑 到跑道另一头,停住了。

  可是,刘善本的心却又被另一个念头抓住了:延安是陌生的地方,万一 这里不是延安,而是国民党的某机场,那就糟了!他没有关掉发动机,坐在 机舱里观察情况,一旦判明不是延安,他要随时准备紧急起飞。这时,外面 还在下着濛濛细雨。巍峨的宝塔山屹立在机场旁边。延河畔有放牧的羊群。 突然,他发现左边深草丛里有两个士兵端着长枪,猫着腰向飞机冲过来。刘 善本看到他们含有敌意的行动,却十分高兴。后来,清楚地看到他们穿的灰 色军服。这一定就是当年的红军。他完全放了心,伸手把 4 个发动机全部关 掉。

  这时,刘善本紧张的心情才随着发动机的平息而逐渐平静下来。也是在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我确实到了延安——全中国人民的希望所在。一阵 狂烈的喜悦涌上心头,眼角涌出了热泪。他掏出手帕擦呀擦,可眼睛总是被

  

泪水模糊了。他多么想仔细地看看神圣的延安,看看自己多年梦想的地方。 可是,他又一想:我不能高兴得太早啦,飞机上这 10 个人将要采取什么反抗 行动?会不会展开搏斗?他警觉地摸着手枪,观察机舱里的几个人,没有发 现他们有异常举动,听听后舱也比较安静。这安静说明了什么?是激战前的 沉寂,还是平安无事?也可能是他们两头的人都在等待着看看对方——“共 产党”、“反内战”的人对自己怎么处置吧!刘善本想着,心中又觉得十分 好笑。他马上把头转向外面,对着窗口热情地向前来的人招手。对方隔着机 舱的玻璃窗,立刻看出了他的友谊的手式,互相看看,便半信半疑地直起腰, 端着枪跑过来。

  刘善本立刻打开机舱门,首先跳下飞机,跑到带手枪的干部面前,紧紧 地握住他的手说:

  “我们是反对内战来的!请各位立刻向毛主席、朱总司令报告。”刘善 本接着就把 4 支手枪全部交给了他。

  “啊!你们是反对内战来的?!”闻声赶来的指导员韩夫几乎不敢相信 自己的耳朵,顿时感到又惊又喜。“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国民党空军第八大队上尉飞行参谋刘善本。” “欢迎,欢迎,热烈地欢迎你!”韩夫紧紧地握着刘善本的手,连声说。

他马上又惊奇地问:“他们怎么还不下飞机?”

“他们??”刘善本刚要回答,却忽然听到: “咦!这是到了啥地方?”有人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呵欠,在飞机后

舱窗口前问。

  “延安到啦!”刘善本拉长声音回答着,并非常兴奋地对机场警卫人员 说:“现在,我可解放啦!”他非常气愤地把头上戴的国民党中央军的军帽 帽徽摘下来,扔到地上,踏上一只脚。

“雅安?!”搭乘便机的李荣琛,把“延安”错听成了“雅安”。李荣

琛是云南省玉溪县瓦窑村人,1940 年参加国民党空军,最近在空军通信学校 毕业后,被分配到陆空军区台第八支台任准尉台长,等机器待命。他想回云 南,又无路费,后经通信学校向航空站联系,办了乘机证,就和何辉庭、江 焕章等 4 人一起上了刘善本驾驶的飞机。李荣琛在飞机上万分高兴,归心似 箭,飞机上发生的即将震惊中外的起义事件,他不知道。飞机落地,他一觉 醒来,以为是顺利地到达目的地——昆明市了,但细看外面,不像南国风光, 就惊疑地问:“这是飞到什么地方?”李荣深把下面回答他的“延安”错听 成了“雅安”后,就更怀疑了。雅安在成都新津机场西南约 100 多公里处。

“天哪!怎么飞了半天,才飞到雅安?” 飞机上李彭秀等人,直到这时都还蒙在鼓里,互相充满着敌意,以为对

方是自己的敌人——共产党! “天上来客啦!”

  机场警卫人员喜出望外,欢呼跳跃,奔走相告,立即把这个特大的喜讯 报告延安卫戍司令部。霎时间,喜讯随着电波飞到了八路军总部、党中央和 毛主席、朱总司令的耳朵里。他们都万分高兴。

  飞机到达延安机场后,张受益、唐玉文等人提心吊胆地走下了飞机。他 们不敢随便说话。唐世耀打开后舱机门,对几位“共产党人”说:“到了你 们的延安啦!快请下飞机吧!”

他说这话把后舱的李荣琛、何辉庭、江焕章等几位搭乘便机的国民党空

军军官们吓了一大跳。除了陈泰楷,他们都感到莫名其妙。怎么,我们是共 产党?!他们听说到了延安,万分惊讶地喊:“我的妈呀,怎么到了‘匪区’ 来啦!”他们惊恐万状,哪敢下来!有人实在憋不住尿,就匆忙跑下来到草 丛里小解后,又急忙跑回机舱里。机场警卫人员劝说了半天,他们还是不敢 走出机舱门。

  朱总司令闻讯立即派人赶到机场。他们是延安卫戍司令部参谋处处长苟 良法和参谋等人。苟处长首先和刘善本握手,他代表总部首长表示热烈的欢 迎天上来客,然后,走到机舱门口,对不敢下飞机的人解释说:

  “到地方了嘛,总不能不吃饭吧!请你们儿位下来吃饭,有话慢慢说, 好说好商量嘛。愿留下的,我们欢迎;不愿留下的,我们欢送。”

  机舱里的人听了这话,才半信半疑地走下飞机。由于他们过去听信蒋空 军政工人员的恶意攻击和片面的宣传,产生了仇共、恐共的心理。这时,他 们胆颤心惊地小声嘀咕:“你们说话能算数吗?”

  “算数。”苟处长一拍胸膛说:“我们共产党人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 此时,苟处长等接待刘善本一行的同志忙派人为客人准备饭菜,并招呼 他们上车,把他们拉到清凉山下,住在机场附近卫戍司令部招待所的三间屋

里。然后,苟处长又立即向总部首长汇报情况。 延安条件虽然很差,但是接待人员十分热情。他们想尽办法使起义人员

吃好住好。刘善本一行住的是瓦房,睡的是木板床,盖的是新被褥,吃的是

大米饭、白面馒头,8 菜 1 汤,当大家分坐在两张八仙桌上吃饭时,都感到 很惊奇。不是说“‘匪区’生活很苦,吃草根树皮吗?”他们中有人这样自 问。

晚上和夜间也没有人来审问他们。第二天,这些“共产党”人才敢互相

讲话。当真相大白后,大家才如梦初醒,互相看着,越想越好笑,笑得前仰 后合,都夸刘善本有本事,一人瞒过了 10 个人,使起义得到圆满成功。

通宝推:jboyin,李根,
家园 这个外号很邪恶!

副 驾驶员张受益,上尉军衔,三十来岁,大家叫他小受子,是个炮筒子脾气!

家园 这应该是找不到当时的实际片子,只好瓜菜代了。

当时小日本有相机、摄影机的人很少,只有专业人员才有,能保存到现在的就更少了,中国还要惨。相对欧美,守瓜岛的美军陆战一师,有三分之一的人带了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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