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似血年华——刀锋下的春秋往事 -- 龙啸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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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多谢

回头换一个,3q

家园 这一段不对吧。

两百多年后,集教育家、思想家、道德家等各种大成者于一身的著名人物孔子,在得知历史曾发生如此诡异的弯转时,立即拿起笔对历史展开不抛弃、不放弃的重构和记录。

于是,一本具有跨时代意义的编年体史书应运而生——

《春秋》。

孔子笔削春秋,是说他将以鲁国史为主按自己的观念、理解截了一个时间段下来编成现在流传的《春秋》这部书,史书不算他记录的。

家园 感谢:作者获得通宝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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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有的事情已经是很清楚了

犬戎是申侯请来的雇佣军而已,西周灭亡本质是诸侯对周天子发动的叛乱。只是这个诸侯属于外戚集团,日后的周天子又是处于申后,所以史籍就语焉不详甚至指鹿为马了。

家园 (六)卫桓公的人生很餐具

(六)卫桓公的人生很餐具

卫国的领导人卫桓公仰着脖子已经很多天了。

不是他得了落枕,脖子弯不下来。

而是他在眺望。

眺望一个国家。

郑国。

卫桓公之所以会在众多国家中选择眺望郑国,是因为最近一阵儿江湖上关于郑国的八卦新闻实在是太多了。

更为确切的说,是关于郑国老大郑庄公的八卦新闻太多了。

一会儿先是郑庄公让弟弟人头落地了,一会儿又是郑庄公把母亲软禁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那叫一个听起来很黄很暴力。

事实上,上述第一手新闻材料本是不会如此飞速传入卫桓公的耳朵。

但有一个人在第一时间对卫桓公进行了独家爆料。

公孙滑。

公孙滑是叔段的儿子,早在叔段举兵谋反时,公孙滑携带巨款前往卫国邀请共同出兵,但在公孙滑还未返回郑国前,叔段率先死翘翘了。

公孙滑只得再次眼泪哗哗跑到卫桓公面前,口沫横溅的将郑庄公所作所为恶意升级为“杀弟囚母”四个字,并恳求卫桓公替自己出兵报仇雪恨。

被吐沫星子喷倒的卫桓公满足了公孙滑的愿望。

他豪迈的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郑国的方向,发布最高指示——进攻。

但这场战役,卫国注定不是胜利者。

因为郑国除了有郑庄公这位听起来很黄很暴力的老大外,还有一支很好很强大的军队。

虽然在战局的初期,卫国一度攻陷廪延这个地方,但当郑国发动反扑后,卫军个个争当“范跑跑”。

郑国的部队一直打到卫郊。

卫桓公感到怕怕了。

他在恶狠狠的问候公孙滑十八代祖宗的同时,无奈的放下象征进攻那只手,举起另外一只手和颜悦色的写下大意为“两国交战,皆因公孙滑而起,愿重修旧好”的停战协议书。

于是,由卫国发动的这场战争以近乎杯具的方式结束。

当然,在卫国的土地上,杯具的不单是这场战争。

更餐具的是卫桓公的人生。

因为卫桓公死了。

不是自然死亡。

是谋杀。

骇人听闻的谋杀。

谋杀者是卫桓公同父异母的弟弟——州吁。

那是在周桓王元年三月寂寞的春天里,卫桓公准备前往洛阳恭贺新皇帝登基,州吁借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为卫桓公举行了一场欢送宴会。

一场近似鸿门宴的欢送宴会。

宴会之上,很傻很天真的卫桓公被生性暴戾好武的州吁“从后刺之,刃透于胸”。

卫桓公成为春秋江湖中被弑君者榜单的第一人,为自己餐具的人生写下了冰冷的注脚。

可卫国的那点破事儿还没有结束。

因为民意开始抵抗。

无声的抵抗。

矛头指向的是州吁。

不错,现在州吁是如愿以偿上台了,表面上看去,卫国那叫一个旧貌换新颜。

但本质上,卫国百姓对于州吁残暴的上位方式敢怒不敢言,长此以往,指不定那天会井喷。

石厚感觉到民意的危机四伏。

石厚是州吁的大臣兼死党,也是谋杀案的从犯。他不但是感觉到民意所向,更是找到了平息的方案——他建议州吁采取对外军事行动,一是转移民众注意力,二是树立国中威信。

可州吁依旧一头雾水:江湖上的国家多了去了,到底该拿哪一个开刀呢?

石厚没有回答州吁的问题。

他只是仰起脖子。

不是他得了落枕,脖子弯不下来。

而是他在眺望。

眺望一个国家。

郑国。

与卫国有交战记录的郑国。

曾经把卫国打的怕怕的郑国。

石厚豪迈的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郑国的方向。

当上述动作浮现于州吁视网膜的那刻,州吁立即醍醐灌顶:石厚,你太他奶奶的有才了!对,就拿郑国祭旗。

家园 谢铢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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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数变化,作者,声望:1;铢钱:0。你,乐善:1;铢钱:3。本帖花:1

家园 写的很好看,再接再厉啊

写的这么好看,为啥挑刺的人多,表扬的人少呢

九天兄加油写!

家园 佩服你的直率,花

我也不喜欢古龙风格,除了你说的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啰嗦。

不过还是要鼓励原创和多样文风。全都花。

家园 (七)致命的软肋

(七)致命的软肋

但拿郑国祭旗说起来容易,实现起来很困难。

因为力量的差距。

和悬殊。

的确,在春秋的江湖上,说到底是力量搏出位的时代。而郑国经过几代的苦心经营,经济繁荣昌盛,军事实力雄厚,这样的牛逼的国家,卫国可以撼动吗?

石厚认为可以撼动。

石厚之所以认为可以撼动,是因为他明白一个朴素的道理——打仗和打架一样,群殴永远比单挑胜算大。

他收起指向郑国的那根手指,狠狠的伸出其余四根。

这四根手指代表了四个国家——陈、蔡、鲁、宋。

州吁也认为石厚的联合四国的计划听起来很美。

但仅此而已。

原因是联合的成功率太低。

成功率低的国家不是作为卫国铁杆喽啰的陈、蔡两国,而是处在大国地位鲁、宋两国。从任何一个角度分析,实在没有任何理由让鲁、宋两国来趟这摊浑水。

石厚给出了理由。

一个水到渠成的理由。

石厚对州吁侃侃而谈:首先,鲁国当家的公子翚是坚定的拜金主义者,只要贯彻“有钱能使磨推鬼”的原则,鲁国参战不是问题。其次是宋国,当年宋国前朝老大宋穆公死前没有按照国际惯例将位子交给公子冯,他为了报答哥哥宋宣公传位于自己,便破例传位给宋宣公的儿子,也就是现在宋殇公。一怒之下,公子冯跑到郑国寻求东山再起,宋殇公一直都担心公子冯会回来抢班夺权,所以利用这层关系说服他出兵也不难。

州吁再次恍然大悟。

很快,便按照石厚的指示向四国发出联合伐郑的书信。

联合伐郑的书信出现各国领导人的办公桌上。

等待的是最终的签字同意。

但最具含金量的签字出自宋国老大宋殇公的手笔。

春秋的江湖上,宋国是个大国,是强国,也是这次战争的核心力量。

在那个年代,要成为大国、强国是件难事,而要成为宋国这样外姓的大国、强国更是难上加难。

从这层意义上讲,宋国老大宋殇公对世事的眼神总是睥睨天下的。

但睥睨天下眼神的背后,却时常隐隐流露出一种不安。

很多人都不知道宋殇公为何会不安,毕竟宋殇公在国中的地位那叫一个呼风唤雨。

宋殇公知道自己的地位一点也不呼风唤雨。

抑或说,很不稳固。

因为一双恶毒的眼睛在窥视他的地位。

公子冯的眼睛。

不错,是公子冯的眼睛。

自机缘巧合的坐上宋国老大位置后,宋殇公提起公子冯时总是一脸神经兮兮,并且嘴角伴随着不由自主的抽动,无数个夜晚,宋殇公习惯性的被公子冯抢班夺权的噩梦惊得春梦了无痕。

于是,公子冯成为宋殇公人生的软肋。

唯一的软肋。

致命的软肋。

很不幸,宋殇公的软肋被一个人察觉了。

宁翊。

宁翊是石厚大力举荐下的卫国说客,他来宋国的目的,就是为了说服宋殇公随卫国共同伐郑。

一般来讲,说客这种职业除了要犀利的洞察力,还有有犀利的嘴皮子,因为只有具备这样的条件,说客们才能过着舌尖上舔血的日子。

宁翊素有辩才,所以他被推荐到宋国以利害说之。

应该说,当宁翊以说客的身份出现在宋殇公的面前时,宋殇公的眼神依旧是睥睨天下的。

他想不通自己干嘛要上杆子参与伐郑,难道就凭宁翊的嘴皮子吗?拜托,这年头,已经不流行单口相声了。

宋殇公把身上的佩剑拔进拔出,大有一副“相声说不好,就砍掉舌头”的态势。

宁翊没有汗流浃背。

相反,他开始舞动口中的三寸不烂之舌。

他用一种很淡定的口气对宋殇公进行了提问:大王,您难道不知道公子冯在郑国吗?

宋殇公果然慌了神,但作为大国领导人,他决定把装B进行到底:在又怎样,关我鸟事儿。

宁翊笑了,笑的胸有成竹:地球人都知道,由于传位的事情公子冯对大王心中早有怨恨,公子冯如今在郑国左右逢源,迟早有一天,他会借助郑国的力量杀回宋国。到那时,宋国上下必然会拥戴公子冯,大王您说,这些关不关您的鸟事儿呢?

宋殇公沉默了,他被宁翊的三寸不烂之舌点到了痛处。

宁翊继续发力:当下之势,卫国联合四国伐郑,这可是为大王清除后顾之忧机会啊,希望大王可要审时视度,关键时刻不能站错队伍啊!

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宋殇公结束了沉默,甚至喜笑颜开——他深深爱上这张一针见血的嘴皮子。

以及他的主人。

州吁也喜笑颜开。

因为宁翊成功的说服宋殇公加入战局,摇身变为伐郑的带头大哥。

而其余三国也在各种利益的驱使下,齐聚一堂。

当卫、陈、蔡、鲁、宋的五国领导人在春秋的天空下信誓旦旦的喝下象征结盟的血酒时,一场大规模的国际战争呼之欲出。

家园 谢谢鼓励

一定坚持写下去:)

家园 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呼之欲出。。。。。。

哈哈!写得有味,看着过瘾!

家园 (八)人心总是各怀鬼胎

(八)人心总是各怀鬼胎

郑庄公三天没吃饭了。

不是饭菜不可口,而是他没心思吃饭。

因为战争来了。

春秋的江湖,战争说来就来。

而且这一来,便是一场国际战争。

声势浩大的国际战争。

卫、陈、蔡、鲁、宋在结成同盟后,立即雄赳赳气昂昂的将郑国上下水泄不通,即便是一只苍蝇都很难活着从五国联军的严密防御下飞出去,更别说是人了。历史的天枰在此刻,仿佛、好像、似乎、真的……倒向了五国联军的一方。

朝堂之上,三天没吃饭的郑庄公和群臣们急的那叫一个愁容满面,气喘吁吁。

但很快,郑庄公率先眉头一松,长出一口气。

郑庄公之所以作出如此表现,是因为他在貌似密不透风的五国联军人墙中看到了某种缝隙。

的确,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人墙。

缝隙来自人心。

郑庄公以为,春秋的江湖上,一个国家和另一个国家是不可能好的跟一个国家似的,因为国与国之间隔不单是地理位置,更是——欲望。

和利益。

尽管从表面上看去,五国领导人不分白昼的在喝着交杯酒,其乐融融。但在酒里面真的存在结盟和友谊吗?没有,有的只是——各怀鬼胎。

因为人心总是各怀鬼胎。

所以如今之计,郑国最好的对策便是在无所作为等待有所作为。

果然,一个国家率先在各怀鬼胎下作出某种动作——开溜。

这个国家是宋国。

身为带头大哥的宋国。

当其时也,五国联军正加紧攻打郑国的东门,宋殇公却率领部队屁颠屁颠奔向了另一个地方——长葛。

说起来,宋殇公在这个当口选择攻打长葛也是事出有因的。

起因是一封信。

信的作者是郑庄公。

在这封信中,郑庄公并没有提到类似对宋殇公的仰慕之情犹如滔滔连绵不绝的话,他只是言简意赅的写下六个醒目的大字——

公子冯在长葛。

这六个大字直击宋殇公的致命要害,因为在宋殇公的眼里,公子冯才是这场戏的主角,至于郑国,无疑是个跑龙套的。

郑庄公在把历史的炸药包捆在公子冯身上的同时,巧妙的化解了宋国的进攻。

宋国开溜不久,陈、蔡、鲁三国的领导人也坐不住了。

感到尴尬的三国领导人不约而同的诅咒宋殇公的人品:他奶奶的,见过当领导的,没见过这样当领导的。

但令三国领导人感到更尴尬的是一个人生经典问题的拷问:向左走,还是向右走?

宋殇公这个鸟人都跑了,这一仗,是打还是不打。

打。

不打。

打。

不打。

……

人心的各怀鬼胎开始循环发作,各国领导人那叫一个难诉衷肠、苦不堪言。

最终,人人沉默是金。

人人处于观望。

人人不愿做出头鸟。

卫国注定要做出头鸟。

因为归根到底,这场国际战争卫国是始作俑者。如果卫国再不出手,那以后就没办法在江湖上混日子了。

但卫国的出手也是很有限度的。

在与郑国的公子吕进行了一场小型的遭遇战后,石厚果断建议取得小胜的州吁迅速回国。

石厚的提出上述建议是基于一点考虑:卫国新定,国内情况未稳,见好就收。

州吁同意了。

百无聊赖的同意了。

因为当下之势,即便卫国再怎么雄心万丈,注定也只是一个人孤独的战斗,倒不如回国稳定形势,免得舍本求末。

便鸣金收兵,各国作鸟兽散。

据史载,这场声势浩大的国际战争从发起到结束只用了区区五天的时间。

看着五国联军渐行渐远的身影,郑庄公复仇的火焰渐渐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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