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从一首民间小调谈起 -- 履虎尾
(上)
送情郎送到二门以里,
忽听得(哪个)锣声响来了个卖梨的,
有心给我的情哥哥就买上几个梨,
我的郎他就身子怯吃不得凉东西。
送情郎送到坟茔以内,
猛抬头我看见了王八驮石碑,
问一声老乌龟你犯了什么罪?
上辈子卖烧酒往里边兑凉水。
送情郎送到火车站,
火车(哪个)“拉鼻儿”突突地冒青烟,
眼望着我的情哥哥他坐着火车走,
撇下了(哪个)小妹妹谁人来可怜。
知识青年同贫下中农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我们和他们啊,除了高唱革命歌曲之外,都喜欢偷着唱“黄色歌曲”。所不同的呢,是知识青年喜欢的黄色歌曲一般都属于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情调的;而贫下中农喜欢的呢,一般都属于封建阶级情调的。
知识青年喜欢的小资产阶级情调的黄色歌曲,都是在“本本”上的。例如,《外国名歌二百首》啊,《独唱歌曲二百首》啊等等,是照谱唱的。每天吃完晚饭,青年点里就唱开了,什么“深夜花园里”呀,什么“田野小河边”呀,一唱唱到半夜。
贫下中农喜欢的封建阶级情调的黄色歌曲呢,都是不在“本本”上而是民间口头流传的。上工下工的路上,歇气喘气的时候,就听老贫农哼起来了,什么“五更道情”啊,什么“王二姐思夫”啊,一边哼,一边摇头晃脑的自我陶醉。
时间这么一长,这两种文明开始碰撞,两种情调的黄色小曲也开始交流。继林、素青等农村青年,跟着我们哼起了“拉拉索米拉来,多多西拉西拉”;我们知识青年呢,就想方设法地从老贫农口里套出流行在民间的那些小调来。帖子开头提到的那首著名的黄色小调《送情郎》,就是我们巧施“激将法”,队长一时按捺不住,在光棍堂里唱给我们听的。
这首《送情郎》挺长的,段数不少。只可惜俺的记性不够好,只记住了首尾两段和中间的一段,共三段而已。
也许有人会问:“这小调不‘黄’啊,怎么说它是黄色歌曲呢,到底‘黄’在哪儿了呀?”当年,俺等也是这样反问队长的。可是,队长硬是说:“粉!粉透了!”到底“粉”在哪里了?呵呵――这就需要解释解释了:
最后一段里的有个词――“拉鼻儿”,关里人可能听不懂,呵呵,这是关东土话,就是“鸣笛”的意思。在关东,不论是火车鸣笛,还是汽车按喇叭,都叫“拉鼻儿”。
中间一段很有特色,这是土匪们对往酒里兑水的奸商们的最强烈地抗议。你想啊,深山里的“红胡子”们,最惦记的是啥呀?是那件事儿呗!除了那件事儿呢?是喝酒呗!红胡子喜欢啥样的酒?烈性烧酒老白干儿呗!红胡子最恨的是啥?奸商们不管别人的酒瘾,只顾发财,往酒里头兑凉水呗!
队长说这小调“粉”,“粉”就“粉”在了小曲的第一段。呵呵――“粉”,这也是关东话,关东老话管色情的不叫“黄”,而是称做“粉”。在关东老店里,来了唱“蹦蹦”戏的,呵呵,就是今天赵本山最善长的“二人转”啊,住店的老客们听上一阵“清”的,就会大叫道:“行了,换吧!换段‘粉’的!”
哪儿“粉”啦?哪儿“粉”啦?俺等当年也像你一样,闹不明白,一个劲儿地追问。队长见俺们竟然听不出哪儿“粉”来,就一边继续唱着第一段,一边向俺等挤弄着他的那双“斗鸡眼”――哦,终于明白了。所谓的“粉”,暗藏在“吃不得凉东西”一句里。为什么“我的郎身子怯吃不得凉东西”呀?说穿了,不过是暗示他们俩刚干了“那件事儿”而已。
(下)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其实,人也是这样。关东农村,地广人稀,在乡间小道上走着,轻易遇不上第二个人。一旦碰上人了,不管认识不认识,亲热得不得了,总要对上一袋烟,唠扯上几句。
关东农村人口就够少的了,可还有比关东更冷清的地方,哪儿啊,内蒙古呗。俺有个同学,北京的,插队去了呼伦贝尔大草原。当年有那么一首革命歌曲,叫什么《我爱呼伦贝尔大草原》,唱得就是她插队的地方。那里那个荒凉啊,方圆几百里,就算有人家那也是有数的。据同学讲,有一次,她去树趟子里方便,刚蹲下,就见对面窜出个人来,在她对面也蹲了下来,冲着她就唠扯开了。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没了的,说呀说呀,直到说够了,才站起来走人。
可也难怪,那个人自个在雪地里走了几天了,一直见不着人烟。好容易碰上人了,可得到说话的机会了,他能不说吗?呵呵――他这一说,就是老半天,俺同学一动也不敢动,蹲在地上听着。你也不想想,人家大姑娘家怎么会一个人蹲雪地里了?
由于人烟稀少,蒙古族同胞特别热情好客。你在蒙古草原上行走,什么盘缠也不用带,走到哪儿就吃到哪儿,走到哪儿就睡到哪儿。遇到一座蒙古包,里面要是正在开饭,你只管进去吃好了,没有人会拦着你;天黑了,遇到一座蒙古包,只要打声招呼,进去只管睡好了,也没人拦着你。
可是,睡觉毕竟不能完全等同于吃饭,在文明社会里,要讲究个男女有别。蒙古包里能有多大地方,再大,也大不过一间单身宿舍。晚上睡觉的时候,铺盖卷儿全铺在地毯上,那是一副紧挨着一副。可是,在茫茫的蒙古草原上,蒙古包只有一座,你不进蒙古包蹲外头,不是让雪给埋了,就是让狼给掏了。这可怎么办呢?怎么办?好办――大家挤在一起,睡在一起就是喽。
不单单是睡在一起,还有你想不到的规矩呢,这就是,你进入这座蒙古包,最先遇到的是谁,换句话说就是,是谁最先接待的你,今天晚上你就睡在谁的身边。就算这个人是主人的姐妹、女儿,甚至就是女主人,也一概如此,也不得坏了草原上的老规矩。
“哇――”神仙驴大叫起来:“好事儿来了也!”呵呵,你别高兴得太早了。第二天一早,你还在继续做着你的美梦,主人家把你从梦中唤醒。主人满脸堆着笑,把一大碗凉水递到你的面前。你接过碗来,哇,好凉,那可是冰凉冰凉的,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呀。你的眼睛眨也不眨,端起碗来,咕嘟咕嘟一口气把水喝干。好!够朋友!主人伸出了大拇指。以后,这个家就是你的家,这家人就是你的亲人。
你要是不喝呢?现在也不会难为你。你乖乖地爬起来,走出去,走得远远的。以后,你永远也不要出现在这家人家的眼睛里。
这么简单?对呀,就是这么简单。满族人,蒙古人,以及几乎所有北中国的农民都认为,在办完了那件事儿之后,男人着不得凉。若是没加小心,轻则大病一场,重则送了性命。这一碗凉水,就是试出“真朋友”还是“假朋友”的试金石。
“有心给我的情哥哥就买上几个梨,我的郎他就身子怯吃不得凉东西。”呵呵,怪不得队长唱到这里时,要挤弄他的那双斗鸡眼啊。
其曲曰:
11235323,566532――
55532123,232165165――
65612123,23156――
61231653561,232165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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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和老萨的太监扫黄运动正好对应。
这可怎么办才好?
快点回龙门
先打一碗凉水,看他喝不喝。
不喝就进去,喝了就走人。
好象张承志的小说里也写到过这个喝凉水的规矩。到底喝不喝得呢?
看来要问一问学医的“蒙古大夫”了。
的确是受萨苏启发。
俺觉着都是从什么“固本培元”那儿引申出来的。应该是习俗、文化上的意味更浓些。
像神仙驴一样身强力壮,那样之后又咬牙喝了凉水,主人家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