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想爽一爽,又有点不方便 -- 马耳递泥
嘉木在一个关于杭州的贴子里说到在那里想“撩开长裙,抬起大腿来拦车”。正好,王小妮有类似的一首诗。王女士是1980年代出名的一位女诗人,伊在诗界一直坚持到现在,实在难得。2001之后得还过一个华语诗歌大奖,这就是对伊坚持的奖励。王小妮早期有一首诗,比较有女性特色,可以说一下。
《假日湖边随想》
王小妮
湖边,这样大的风,
也许,我不该穿裙子来,
风怎么总把它掀动。
假如,没有那些游人,
呵,我会多自由呵,
头发,衣裙都任凭那风。
不,我坦然地在人群中穿过,
我为什么要怕
那身前身后的眼睛!
容我说一句诚实的话,这首诗比较乱,写得不算好。但女人这么坦白自己的心理,或者直白点说是性心理,还真是不多见。
诗的第一节,掀裙子的风,让我想到美国艳星玛丽莲梦露被蒸汽掀起的裙子,那是一个著名的“破丝”。掀起裙子,至少要露出大腿,以现在的眼光看,是一种娱乐大众的无私行为。但在1980年代的中国,对女人来说,是一件非常可怕的、有损名节的事情。因为裙子,特别是连衣裙,一度认为不是好服装。
建国以后的20多年,女人服装越来越男性化,建国初女干部流行列宁装,后来中苏蜜月,一切学老大哥,连男人都能穿花衬衫,女人自然也就可以穿布拉吉了。可惜好景不长,政治上越来越紧张,搞得男人女人的服装也就是上衣的领口和裤子的拉链(或钮扣)略有不同而已。但就在文革末年,1975年,江青同志亲自组织设计了一种裙装,偏偏这种裙装又受到广大妇女同志的抵制,女人的心思真是难懂呀。
王小妮写这首诗是1980年代,正是文革结束不久,穿裙子倒无所谓了,但风比较讨厌,因为它能掀起裙子。这就是想爽一爽,却又有点不方便的意思。我们今天说走光,说性感,还有点欣赏的意思,但在当时,可了不得了。
女人身体那些地方可以暴露、那些不可以,是个有意思的话题,好象房龙有本书讲过这个问题。在西方,以前贵族女子穿那种用鲸鱼骨(牙?)撑起来的大裙子,为的是不让男人看清她腰部以下的体形——但胸部是基本可以公开的,所以那时的男人看到女人的脚踝就会感到强烈的性刺激。但就在这种严酷的环境中,女人(当然是极个别的)仍然渴望暴露,有个故事,说一个男士去相亲,女孩子还没起床——那时西方人都是裸睡——丈母娘就把疑似女婿带去女儿闺房,径直把被子一掀。女儿尖叫一声,急忙翻个身,丈母娘对女儿的不出趟有点不满意,疑似女婿却有点不虚此行的意思,说:“我两面全看到了”。掀起裙子,其后果就类似于这个故事,
第二节,是对第一节的解释。这从社会心理上说,是不需要的,因为那时的中国人决不会允许女人在公共场合暴露身体;但从行文的规矩上说,则很有必要,因为这里说到的“游人”,就是第三节里的“人群”,看样子旁观者还不少。这里的问题是,内心渴望的那个自由重要,还是遵守社会约定重要。
第三节,诗人已经想通了,烦不了了,爱谁谁了,我就穿裙子了,管那风掀不掀呢、管他们怎么看呢,我就这么一堆了。1980年代的不少诗,所描写的层面和所象征的层面不太融洽。就这首诗而言,它要表现的是追求自由、个性解放、特立独行,却用女人暴露身体这个意象来表现——如果是男诗人写的,我就要说他有点不健康——但这是位女诗人写的,这就比较有意思了。霭理士的《性心理学》在分析“裸恋”时说,“很多的男女都有一种自我炫耀的冲动,而资以炫耀的事物包括正在发育中的性器官在内”(P224),他的话用来分析这首诗,有点过重,但道理是一样的。虽然霭理士的书当时还未有新版、弗罗依德的书也未必大量发行,但心理学是一门真正的科学,谁说了什么,真要分析一下,躲也躲不掉的。
她的每一个镜头都似在摆Pose,她的嘴角,她腰肢的摇摆,她手臂伸展的姿态,在格斗时呈现的力度,以及在地铁站口回眸时眼神中那微微的挑恤和玩弄,
----这女子,在银幕上和全世界的男子调情,却能如此自然适宜,理所应当。对那些眼光,她无谓也无畏,因为她就是自由;而《西西里美丽传说》中的玛莲娜则不同,她在惴惴不安中享受各种眼光。
从美和目光的角度来分析,王晓妮这首诗可以有另外的解读。一方面,美依赖他者的目光来成就的;另一方面,他者的目光又对美的自由构成了约束。于是在依赖和摆脱之间,形成了张力。王晓妮的第三节看似想通了,其实仍在目光对美的约束中,没有达到美本身的自足。
在碧色的湖边,
着印花的红纱裙
人群是摄像的黑幕
宛然了我的娇艳
王女士这诗没说到美,更没说到调情。伊渴望的是“自由”。我觉得伊这诗,香草美人地说大事的可能性要大一点,因为诗中的游人的眼睛是约束而非欣赏伊的。这里有时代的特点。
应该是用鲸须撑的
看这个诗,感觉还不错,觉得还是很轻松自在的心情表露,但是的确是没想到那么深。以为裙子被掀动,就是飘起来而已,不会飘那么高。80年代的裙子,应该是比较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