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九月的杂七杂八 -- 阿辉1

九月的杂七杂八

一

九月的第一个周末是长周末,因为九月六日是美国劳工节。

星期五的晚上，一干朋友,聚在惠的新房子里开party。

惠在本城一家公司做IT工程师，老公在离城八十公里外的一间州立大学教数学。

Party上来了七八家人。

这样的party最离不开的有两件事，一是吃吃喝喝，二是谈论孩子的教育。

吃的形式通常都是各家带一两个最拿手的菜，那么这次party也不例外。

席间有一道美味的栗子炖鸡，很受大家追捧。

带了这道菜的梅说：“十年不吃鸡了，实在是当年作学生的时候，一包鸡肉吃一周，吃得腻了。以至于多年来，一看见鸡肉，就反胃。

今天去超市，看见上好的鸡腿肉减价，才三毛九一磅，禁不住心里痒痒，花了四块钱，提溜回家十磅。”

梅顿了顿接着说：“回到家，就做了这道栗子炖鸡，鸡很便宜，倒是这栗子太贵了，十磅的鸡肉换不来一斤带壳的板栗。”

惠接口说：板栗算什么？贵的是孩子们的学费，我刚刚交了老大这学期的学费，二万美刀啊，肉疼得紧。

惠的老公，不失时机地解释：唉！五万斤鸡肉就这样送出去了。这还是拿了一部分奖学金的，要是没了奖学金，就这一学期，七万斤鸡肉就没了”

惠说：幸亏是电子时代了，敲敲键盘，用银行给大学转帐，要是搁从前，还不得雇火车皮或者马车牛车地往大学里送鸡肉啊，一学期五万斤，不说运，单是装车卸车得耗费多少劳动力阿！”

惠家老公接着算：“古时候，能给孔圣人当学生，也算进名校了吧？我听说那时的学生，每年也只须提 N 条腊肉给圣人送去 ，再说了，那会儿的鸡肉可是比猪肉贵。如今供孩子上学，可真是要累断脊骨了！”

二

临时起意，去看看离开十年的大学城，看看我儿子们出生的地方。

上网，定了旅馆，装上几件换洗衣服，开车出城，向东，再向东。

长周末的早上，高速公路上车不多。

秋天已经来了，夏天却还没有完全老。

空气凉爽，太阳很好。

高速公路边的野花野草连同树上的叶子们都还忍着不黄，远处的大湖里三角帆的影子，星星点点，美丽而且安详。

孩子们挤在后排，趴在计算机上看猫和老鼠，我想听音乐，但每一个人都反对，孩子们说，太吵，影响他们看电影。

老公说，家里孩子们弹琴，每天丁丁冬冬不得安宁，就开车这一会儿功夫，让耳膜休息休息，不知道有多好。

我于是闭上眼，用帽子遮上脸，睡觉。

看起来，在我们家，妇女争取自由追求解放的道路，那还是相当的漫长。

中途在高速路边上的麦当劳快餐厅停车，吃饭。

餐厅门口，站着个南美裔模样的男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皮肤微黑，牙齿黄黄，衣服虽然廉价但也还算整洁。

看见我们一家走过来，他伸出手拦住走在后面的我，用不甚流利的英文说：“太太，请给我一块钱吧，我要买一只小汉堡。”

我有点脸红，为这么一个看起来不伤不残，脑筋也正常，体格算得上健壮，完全可以自食其力的中年男子，站在快餐店门口，讨钱。

不由自主地去摸钱包。

女儿忽然用中文说：“妈妈不要，学校里的老师是这样教导的，如果有人说他饿了，你给他买一只汉堡；如果一个人说他没油了，你帮他把油箱加满；如果有人说他迷路了，你可以给他买一张回家的车票；如果有人说他病了，你请他赶紧上医院……千万，千万不要给现钱，因为你不知道，他是不是拿这钱去吸毒，或者根本是利用你的善心，过不劳而获的生活。”

我于是扭头，对那壮年人说：“我帮你买一只汉堡。”

那人说：“一只汉堡不够。”

我说：“我可以买两只，或者，你若是还不够，我可以买三只。”

“三只也不够，我有老婆有女儿，还有一个儿子，他们等着我拿钱给他们买汉堡。”

“我最多可以买十只汉堡给你，总够你一家人的午餐了吧？”我觉得自己算得上慷慨，我甚至都有点为自己的这份慷慨略略地感动。

但那壮年人说：“太太，你何必呢？我跟你要一块钱，你非要给我买汉堡，你若是不想给也就算了，我真的也不想要你的汉堡。”

他扭过头，赌气似的，不再看我。

我有些词穷，也懒得再啰嗦，掏了一块钱给他，便匆匆逃进了店里。

女儿指责我：“看吧，他绝不是饿了，他就是跟人要钱，他若是真的饿了，为什么要钱，不要汉堡？”

找了个位置，刚刚坐下，邻桌一位金发碧眼的女士，跟我打招呼：“嗨！你上当了，这是个瘾君子，他也跟我要钱来着，说是要买一只小汉堡，我没给他，因为我从他身上，闻出了marijuana（一种毒品）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