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扯懒谈：之： 憨 砣 赶 野 鸭 -- 老光
先前那年月里，电力稀罕得很，一到夏日，老百姓家里没得空调，电扇一类的东东。热得无处躲藏了，男女老少们都挤在屋前空坪里，打扇乘凉扯懒谈，小孩子呢，就趴在竹凉床上面，任父母摇着蒲扇驱赶着蚊虫，舒舒服服地听老人们讲古摆谱扯懒谈。
还记得有这么个白话。
有那么一筒憨砣（蠢货），憨得是无约诊呢！父母拿他也是无法可治哟。眼看着这憨砣儿一天天地长大了，父母也只好由着他么。好在家务事还不错，屋里有几个钱，于是，便给起钱，让他在外边去闯啦！ 这憨砣呢，只要手里头有钱，玩得开心，也就不想其它的事了。
天天玩啦，周围转转打打好玩的地方，憨砣都玩高（遍）哒，没得好玩的地方可玩呢！
这一日，憨砣想寻个新鲜地方，找个新花样，玩个新名堂。想来想去，只有走出去呢！便找到父母，要了二十两银子，揣在身上，往人多的地方走了去。
走着，走着，路上碰见个货郎，挑了担京广杂货，一手扶着扁担，一手摇着个拨浪鼓，叮叮咚咚，悠悠晃晃地走哈过来。
憨砣眼见得货郎手上摇来摆去的那个小鼓鼓，叮叮咚咚，摇得是几多的有味道哟，直瞧得发了呆，看得眼睛都一眨不眨。他就跟在货郎的后头，手巴手，脚跟脚，寸步不离地跟着赶。
货郎在前边走，憨砣儿在后边跟。这一赶，就赶出了好几里的路程呢。
走呀走，走到了一个地方。这里有蛮大的一口水塘。憨砣看到这堰塘里波光辚辚，水里边还有好多的鱼儿窜来窜去，感觉这堰塘比货郎手里的那鼓鼓儿，又更有味道些，于是，就舍弃了货郎，不跟他赶哒，将身子靠在塘边的柳树上，对那水面一把痴望着。
正望着，天空中飞来了一群野鸭子。野鸭子看到这波光闪闪的塘水后，也想歇口气，打个尖，小憩一会儿。于是，在领头的野鸭子带领下，忽拉拉一群落哈下来，浮在水塘里嬉水。穿的穿过来，游的游过去，吱吱嘎嘎，叫得多欢啊，玩得多有味哟。
憨砣头一回见到这场面，看得入了迷。正痴望哑望着，旁边走来了一个人。这人看到憨砣对那群野鸭子望痴哒，看得发了呆，就故意撩拨他：“喂！你对我这鸭子紧看不眨眼睛，只怕要不得吧！要是把我这鸭子看蚀哒，那是要赔钱的呢！”
憨砣听他如此说道，心想：看你的鸭子都要给钱，那我还不如一齐买哈下来啵，这鸭子成了我的，那就由我看个够呢。
憨砣心里一默神（思量），真觉得还不如把这鸭子一齐买哈下来合算呢！于是，就问这人：“喂！俺跟您打个商量哪！你要是怕俺把您的鸭子看蚀哒，那你的鸭子卖？还是不卖呢？你要是卖的话，我就把您这鸭子一齐买哈下来。您看要得啵？”
听到憨砣如此一说，这人打了个激凌，心想：眼前这人脑壳里头只怕是灌满了水呢！真的是憨得好笑又有味哟！这送上门的财喜不要是白不要啦，如若是把送上门的财喜放跑哒，那就证明我比他还要憨沙！管他娘的，先把银子哄到手里哒再说。
这人便对憨砣开了口：“我喂起这鸭子就是卖的沙！你若肯买的话，那我就一齐卖给你算哒！喂！喂！你出得好多钱呢？”。
憨砣说：“我身上只带得有二十两银子，你要是认为划得来的话，这银子我就一齐给把你！够还是不够呢？”。
这人一听，心里一阵狂喜：“今朝只怕是行哪破脑壳运呢，出门就碰陡这么一筒财神菩萨哟！这憨砣财喜嘛，不得是白不得的呢。等老子把钱哄到手后，就脚板底下此（抹）猪油——溜之大吉呢！”。
“算哒呢，二十两就二十两嘛，你把银子给把我，塘里的这群鸭子就归你哒沙！”。
憨砣赶忙从口袋里掏出银子，一五一十，十五二十，交把这人。 这人收了银子后，只想早点点开溜，生怕憨砣醒悟过来，反悔不干哒。那就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哟！收了银子后，往口袋里一塞，对憨砣交代了一声：“我走哒啦，刚才这鸭子就归了你呢！你要好生点招呼起哟！”
“嗯啦！”憨砣看着那人一溜烟地飞跑哒，又掉过头来，痴巴巴地对塘里正嬉戏着的那群野鸭子望陡起。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哒，野鸭子也要归窝哟。
听见野鸭子齐唰唰地叫了几声后，忽啦啦一大群，张开翅膀一齐望空中飞了去。
看到鸭子要飞跑，憨砣急得莫奈其何呢，心想：“这就夹卵哒沙！我那二十两银子就这么打了水漂漂哒呢。有么得法哟，老子只有跟着它们赶呢！只要赶到它们哒，这鸭子还是我的嘛”。
于是，拔了腿跟着鸭子开赶。
你想，这鸭子在天上飞，走的是直线，人在地上赶，要跟着路转，儿哈（怎么）赶得上啊。
憨砣儿跟着天上这群鸭子，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看着那鸭子越飞越远，心里又割舍不下那热呼呼的二十两银子，没法子，还得不歇气地跟着往前赶嘛。
赶来赶去，前头遇上了一班迎亲的，正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往同一方向前行。
这当儿，接亲的队伍放起铳来，轰！轰！轰！直炸得乌烟瘴气，等烟雾散尽，天上那群鸭子早已飞得不知去向。憨砣以为这群鸭子飞入了花轿里头藏起来哒。这么一想，心里就停当了：“不要紧呢，这鸭子飞进那个屋儿（轿子）里头哒呢，跑是肯定跑不脱糊哒的！我就跟着这屋儿走，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我看你往卵上跑啦！”
他就跟着这花轿，悠悠合合地走呀走。
走哇走，花轿抬到地方哒！新郎公和一群人把个新姑娘从花轿里头接进屋里去哒。
憨砣走近花轿朝里边一瞄，耶嘿！这里边空空如也哟！心想：“这鸭子只怕是刚才那一群收捡到屋里去哒！我也只有跟着他们进去啦”。
他跟着这一群人后面，拱了进去。新郎，新娘正忙着拜堂，一屋的人嘻嘻哈哈，忙得兴高采烈，没哪个注意到他。。
进屋之后，他就到处寻找他的鸭子。
憨砣寻了几间屋，也没看到鸭子，七寻八寻，摸进了新房里头后，正朝床底下瞧的时候，听见一群人吵吵闹闹往这房里头来了，逼得无法可逃，憨砣顺势往那床底下一钻。
这会儿，进来进去的人似不断纤的流水，他荫在床底下也就不敢出来哒！
他躲藏在床底下想：“今朝不知背的么得时哟！打从买了这群鸭子之后，一直就不顺堂呢！这就真的是日缠哒呢，进来哒呢又不得出去，罢！罢！罢！反正是钻进来哒！老子索性先歇它一觉再说”。
等他一觉歇醒来时，只听到头顶上的床板拱得嘭嘭嘭直响，又好像听到有人在床上讲悄悄话呢。
有女声在问：“好不好玩哟？”，有男声回答：“好玩呢！”，女的接着又问：“哪扪个好玩法哟？”，男的回答：“这要我哪扪讲好呢？打个比方说吧，这好玩呢，就亚于是到哇半天云里哒的，快乐得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呢！”。
憨砣躲在床底下，正想着他的鸭子呢：这会儿不晓得得飞到何处去了哦？猛然间听到床上那男人说，正腾云驾雾，到了半天云里哒，急忙忙赶快从床底下拱哈出来，扬起手巴掌，猛地朝那男人的光屁股上，放肆地一拍：
“喂！我问你一声呵！你拱到那半天云里，腾云驾雾的时候，看到过我的一群鸭子没有啊？！”
很有意思。
清凉一夏，这人真是好逗啊！
了那就还讲几个沙！要得啵？
就是无药可治吧
小的时候到我们这一带来的货郎有两个,都是吴川,我住那地方原来是在县城后面,一个山坡下.那地方当时是城乡结合部,我们小时候跑父亲单位去拿一点铜呀什么的等这些货郎来换东西吃.
那年头,大家见人也不特别生分,货郎到我们那院的时候,经常有人给他们点开水什么的.
1980年吧,我父亲被整,那时候我才九岁,那天放学回来,几个同学一起嘲笑一个小个子的货郎,那人牙是爆牙,也不知道是谁给他起的歌谣.我一群屁孩一起唱,那货郎火了,我们就跑.他哪天估计是真生气了.跟着到我们院里来找家长.
平时那人一般来的时候,我父亲他们有时间会和他说上两句.那天我父亲听完他投诉后,因为那人语言不怎么好听.哎,谁上火不骂娘?我父亲也上火了,找了一棍子要打他,他跑,挑着他的货担就跑.我父亲见他跑了就不追了.
那些天,我父亲本单位整了.把他的车间扯撤了轰去看大门.
1997年回来的时候,两个货郎中还有一个在我们那活动,问一下,那小个子的已经病了,已经不能再干了.
也就是大约那个时候,我再也没见过这些货郎,这是一个时代的结束.
也是儿时和长大后的事和物的变化.
那些货郎,总比当时在农村的好那么一点,但也很苦,受尽冷眼.今天回想起来,多么怀念那个时代的人和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