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ZT:父亲的抗战故事——陈建军 -- 风卷残云

共:💬45 🌺613 新:
全看树展主题 · 分页首页 上页
/ 3
下页 末页
家园 ZT:父亲的抗战故事——陈建军

与将军和作家们笔下的抗战纪实作品不同,这是一位八路军基层指挥员的抗战经历。读完这些故事可能会发现,八路军的抗战与古今中外任何一次反侵略战争的最大区别在于这是一场真正的人民战争。兵员很少、装备极差的八路军在与最凶残的侵华日军持久作战中,能够不断壮大,越打越强,最终取胜,这也是战争史上的奇迹。

关键词(Tags): #抗战 八路军通宝推:桃子甜,柴门夜归,纹石,老顽童,松阿察,爽秋虫,
家园 ZT:父亲的抗战故事1——云阳改编八路军-上

  

一、云阳改编八路军

  在中国抗战史上,陕西云阳这个地名应当被人们记住。云阳是八路军的诞生地和出发地。云阳诞生了八路军,云阳也因此名垂史册。云阳改编八路军过程中的许多故事真的值得人们回味和思考。

  当“八路军”被全世界反法西斯同盟充分肯定、广泛赞誉的时候,当“老八路”和民族英雄、国家脊梁联系在一起,让全国人民感到骄傲和自豪的时候,当“八路军将士”成为一个人的经历并使其感到无比光荣的时候,有多少人知道,当年陕甘宁驻扎的红军基层官兵,很多人并不接受这个名称,他们在改编的过程中甚至闹出过一场不大不小的思想风波。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日本侵华战争全面爆发,八月中旬,红一方面军在陕西三原、泾阳一带率先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一一五师。因而这场不接受改编的思想风波也是从红一方面军基层官兵开始的。尽管改编的命令层层下达,“国共合作,共同抗日”、“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的道理也讲了许多,但红军基层官兵就是想不通。“什么共同抗日,一致对外,我看就是投降国民党!”“抗日就非得叫八路军吗?叫红军就打不了日本人?”

  延安籍红军战士沙玉祥所在的红一师改编为一一五师独立团。他们团下面闹得也够凶的:“什么改编,这明明是国民党欺负咱们!”把师改为团,老师长陈赓也调走了,当了一个什么旅长,团、营首长都降了级,大家根本无法接受。原来叫第一方面军第一师,这么多“第一”,听起来都带劲,何况从井冈山开始,长征途中到东征、西征,红一师打了多少漂亮仗!现在改成一个团,还是什么独立团!啥意思?“独立团就是没爹没娘,谁也不管!”“独立团就是谁也管不着,咱们想打谁就打谁。”战士们公开砸洋炮,说怪话。

  闹得最凶的就要算陕北籍红军基层官兵了。这支由谢子长、刘志丹组建的陕北红军,原分别称红二十六军和红二十七军,徐海东率红二十五军到陕北后,三军合编为红十五军团。中央红军到陕北后,十五军团大部分编入红一方面军,其中红一师陕北籍战士最多。陕北红军当年打国民党军队、打土豪、分田地,穷人再也不受地主老财的欺负了。现在居然要和国民党联合,这到底是为什么?特别是清涧、子长等县的红军战士更想不通,他们中许多亲人被国民党军高双成部所杀害,有的几乎全家抄斩,这深仇大恨还没有报,现在自己却成了国民党军,这怎么能行?

私下动员二排长沙玉祥离队的活动日益频繁:“咱们还是回陕北找红军去,前几年咱们‘闹红’,走州过县,劫富济贫,那多痛快!”有的甚至说:“我看这些南方人有问题,他们刚一来就搞什么肃反,现在又要搞改编,红军都不叫了,还闹什么革命!”肃反错误的影响在革命斗争的转折时期危害更大。

  沙玉祥虽然对肃反运动极为不满,但他觉得中央已经及时进行了纠正。编入红一师后,他和南方同志共同战斗、生活了近两年时间,他并不认为这些南方人有什么问题,反而觉得他们可亲可敬,湖北籍老班长文四友东征时为掩护自己身负重伤,江西籍老连长王茂全对自己像亲兄弟一样,那么重视,那么信任,培养自己入了党,当了排长。沙玉祥陷入深深的困惑。他发现,虽然营、连首长给下面也讲改编的道理,其实他们自己也没想通。他亲眼看到王茂全连长顶撞季营长,说七连决不戴国民党的青天白日帽徽,被季营长狠狠批了一顿,说:“不管想通想不通,必须执行命令!”沙玉祥感到这些南方红军和自己一样,都是穷苦人出身,他们忠厚诚实,吃苦耐劳,和自己有着一样的想法和追求,只是他们组织纪律性更强,作战更勇敢、更机智、更有经验,他们身上有许多值得自己学的东西。二排长虽然对改编感到迷惑不解,但还是劝陕北老乡不要对南方红军有误解和怀疑,不要离队。他说:“回去后照样受苦受穷,还是在部队里热闹、痛快。”无论他怎么劝,还是有一些同乡战士不辞而别,悄然离开了部队。

  连长王茂全虽然对戴国民党帽徽有意见,但他还是坚决执行了上级的命令。有一天,他找到二排长沙玉祥,要求二排赶快换装,说杨成武团长马上要来看望大家,他的江西话别有韵味:“杨团长说是来看望大家,其实是检查咱们究竟换装了没有,我求告大家抓紧时间,你们不换装,挨训的是我。”王连长焦急地催促着。二排的战士左右为难,让他们脱下红军服,摘掉八角帽,取下红五星,他们心里真的不愿意,可是老连长上门求告,既不发脾气,又不训斥人,总得给这位可亲可敬的老连长一点颜面吧!二排的战士既有怨恨,又有委屈,许多同志竟流出眼泪,哭出声来,他们作战负伤,战友牺牲也没有这种情形!

  正在这时,杨成武团长由季光顺营长陪同来到二排。看到这一情景,杨团长并没有训斥谁。他穿着八路军的新服装,戴着国民党军的帽徽,一脸笑容:“哟!男子汉还哭鼻子哩。”他一口浓重的福建口音,“同志们莫要难过,国民党的军装是灰的,我们的心是红的。”杨团长说话很幽默,战士们一听就懂。他接着说:“我们不换装,国民党不让我们打日本,我们再哭也不顶用,要是能顶用,我和大家一起哭。”他一边说一边学着战士装出哭鼻子的模样。战士们被杨团长逗笑了,有的问:“那咱们今后不再帮穷苦人闹翻身了?我们那么多同志白牺牲了?”杨团长毕竟亲耳聆听过毛泽东主席的讲话,“不会的不会的!毛主席说抗战到底,前途光明,我们抗日就是救穷人,救中国,穿了八路军的衣服,我们还是共产党毛主席的队伍,我们红军改了名,姓是永远不会改的!”同志们在杨团长的劝导下开始换装,准备奔赴抗战前线。几十年以后,当年的二排长始终记得杨成武团长的那句话:“我们红军改了名,姓是永远不会改的!”

  可是二排长面临一个改姓的问题。这个问题老连长王茂全多次想说都没有开口,在红军改编为八路军时他终于劝说二排长沙玉祥改姓。二排长一脸迷惑,“为甚,我父亲姓沙,我哥我弟都姓沙,为什么我就得改姓?”老连长抽着烟袋锅,说话不紧不慢:“你这个沙和杀头的‘杀’一个音,咱当兵的忌讳这个字,虽说咱们打仗不怕死,可总得图个吉利呀!我每次点你的名都觉得别扭,我是为你好,你自己看着办。”老连长真心关爱二排长,也真的盼望他在残酷的战争中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能躲过九死,获得一生。二排长十分尊重和相信老连长,也感受到老连长的一片仁爱之心。他想起自己的爷爷本来姓陈,后来过继给姓沙的人家。现在他决定清源正本,改为姓陈。老连长一听满脸欢喜:“好,好!姓陈,马到成功,成气候,成人才!”从此,二排长改叫陈玉祥,这个名字伴随他一生。说来也怪,后来二排长身经百战,总能与死神擦肩而过。全国解放后,他还见过老连长王茂全。老连长哈哈大笑:“你这个陈玉祥,当年要是不听我的话改姓,你早就没了,你说我的名字有多好,大王的王,茂盛的茂,安全的全。”当年的王连长也是这样解释自己的名字。老连长和二排长就是这样无话不说,亲密无间。

通宝推:爽秋虫,
家园 ZT:父亲的抗战故事1——云阳改编八路军-下

  红一师终于改编为八路军一一五师独立团,这次改编是在基层官兵的困惑、委屈、迷茫和眼泪中完成的。那些擅自离开部队的战士也终于陆续回到独立团,他们在陕甘宁已经找不到一支继续称之为红军的部队,他们虽然带着埋怨和无奈,但仍然受到独立团的热烈欢迎。独立团的官兵原以为改编后会补充一些枪支弹药,但他们的希望落空了,他们没有从国民党手里得到一枪一弹。就是这样一支装备落后,曾为改编八路军而流过眼泪的独立团,一到晋察冀就威名大震,让日寇闻风丧胆。

  召开誓师大会那天,陈玉祥率二排全体战士会合到连、营、团的队伍中,在杨成武团长“出发”的号令下,独立团浩浩荡荡地向云阳行进。到达会场后,面前已是人山人海。会场中间是提前到达的部队,“炮火连地”、“八月桂花遍地开”、“红米饭那个南瓜汤”等歌声此起彼伏,雄壮嘹亮。四周的群众挤得满满当当,房上屋顶、麦垛树杈上都是人,连那些原先畏惧红军的富商、绅士们也穿着长袍短褂站在人群中。在临时搭建的台柱子上和四周的墙上都贴满了抗战标语,“工农商学兵,一起来救亡”,“为保卫国土流尽最后一滴血”,“坚决拥护党中央的改编命令”。人民群众的抗战热情十分高涨。看到这样的场面,战士们似乎明白了改编的意义。是啊!当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受到外敌侵犯和侮辱的时候,还有什么比抵御外侮和保卫国家更重要呢?被改编为八路军一一五师的红一方面军将士,虽然身着国民党的军服,但个个意气风发,英姿飒爽,整个部队就像是一道道钢铁长城。大会开始了,聂荣臻政委宣布了中央军委关于红军改编为八路军的决定和关于八路军总部及其一一五师领导机关负责同志的任命。罗荣桓主任作了抗战动员讲话,他还挥动着拳头,带领全体将士宣誓:“浴血奋战,拯救中华民族,发扬红军光荣传统,誓作抗战先锋……”这像黄河水咆哮一样的怒吼声响彻云霄,激荡着每一名八路军将士的心,激荡着云阳,激荡着黄土高原和全中国。整整七十年过去了,每一个中国人都应当记住那曾响彻在云阳上空的怒吼声。

  誓师大会结束后,一一五师独立团当即离开云阳,向东开进。这是最早奔赴抗战前线的八路军部队。从此,八路军威震天下,名扬四海。

通宝推:爽秋虫,
家园 宝推不了。酸菜,上翠花。
家园 陕北人厚道,脖子硬。
家园 速来!送花有宝!

恭喜:你意外获得【通宝】一枚

家园 举手提问

上学的时候书上没讲,一直对这段历史也没有慎解,提问:

新四军,八路军都是两党同意改编的,当时为啥不把所有的红军部队都改编?

我的想法:1.红军想保留自己的种子和实力.2.老蒋并不知道红军的家底到底有多厚(这个感觉不对,毕竟有高级人员叛变,应该能够了解这个情况).3.老蒋不给番号,不想让红军名正言顺的做大做强.

家园 几乎所有的红军部队都被改编了

在陕北的三大主力红军自然不必说,南方八省愿意改编的游击队也全部加入了新四军,有个别不愿意的随后被国民党军消灭。

文中说有人不愿意接受改编,想回陕北找红军,是因为三大主力改编时,陕北红军还没改编。在国共关于改编红军的谈判中,中共一直坚持红军陕北地方部队改编为陕甘宁特区的保安队和民团。但国民党对陕甘宁特区问题迟迟不决,保安部队的提议最后亦被束之高阁。原来打算改编为保安部队的陕甘宁地方红军不得不编入八路军,冠之以三个师的特务营、辎重营、工兵营、炮兵营的名义,组成八路军留守部队驻防陕甘宁边区。时间在1937年10月,即三大主力均已上华北前线以后。

家园 ZT:父亲的抗战故事2——挺进抗日最前线-上

  一九三七年八月下旬,八路军一一五师独立团奉命急速奔赴抗日前线。他们从陕西云阳镇出发,经富平、蒲城、澄城、合阳等县境,向韩城挺进。他们将从禹门渡口过黄河进抵山西。当时日军已攻占华北重镇张家口和山西大同市,并继续南犯,山西全省告急,独立团不断加快行军速度。

  抗日对独立团的将士们来说就意味着流血和牺牲。对此,每个人心里都十分清楚。虽然大家都没见过日本人长得啥样,但经过半年多的整训,他们知道日本鬼子凶狠毒辣,武器优良,气焰嚣张,十分疯狂,国民党正规军大多数不是他们的对手。独立团向东挺进,战士们一路上议论纷纷:“听说日本人挺厉害,不知道咱这七九步枪能不能打穿他?”“只要他们身上长得是肉,肯定没问题!”“要是咱们打不过他们怎么办呢?”“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反正山西地方大着呢!他小鬼子占不完,咱拖也要把他们拖死。”行军途中,战士们总是说着和日本人打仗的话题:“教员们不是给咱们讲了,要坚持山地游击战,咱们在山里和他们打,让他们的飞机大炮用不上。”独立团的战士一边行军,一边讨论着抗日战争的战略战术问题。

  行军是枯燥和疲劳的,不知是谁提议,要陕北籍的同志唱歌,他们指名道姓,非要二排长陈玉祥来一个不可。二排长清了清嗓子,唱起一支他刚入伍时学会的陕北民歌《天心顺》,“共产党红军天心顺,全世界的老百姓都随红军。”这首歌陕北同志都会唱,接下来大家一起唱起来:“镰刀斧头老镢头,砍开大路穷人走。”这首歌雄浑有力,节奏明快,像进行曲,同志们踩着节奏行走很带劲。陕北同志唱了后又鼓动南方同志唱,一排长唱起江西民歌《做军鞋》:“井冈山呀么好风光,毛委员来了换新装,红军打仗为革命,我为红军做鞋忙。”乡音真的好亲切!许多南方同志都跟着唱起来:“你一针,我一线,你做鞋底我上帮。”这是一支什么队伍啊!明明是在生死关头,依然这么快活。“唱!哪怕明天就战死,今天咱也得高兴高兴。”清涧籍班长黑步云自告奋勇,亮开嗓门:“妹子开门来哎妹子开门来,哥哥给你提回一条羊腿腿来……”黑班长唱的歌属于陕北民歌中的“酸曲”,他故意把“妹子”二字的调门提高,时间拖长,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杨成武团长骑着马从后面赶上来,见此情景说:“二营好热闹噢!”大家起哄:“杨团长来一个!”杨团长喜眉笑脸,“我五音不全,哪会唱歌?”他双腿一夹,马加快速度向前赶去。

  路过大村大镇时,乡亲们自动排成两行夹道欢送。他们给战士们端水送茶,递上毛巾让战士们擦脸擦汗。有的提一篮子蒸馒头、煮鸡蛋或炒花生硬往战士们包里塞。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把崭新的鞋袜插进战士们的背包里。有的老大爷提一罐子酒,劝战士们一定要喝一口:“娃们,喝一口,不要怕,老天爷会保佑你们的!”有的老大娘抓住战士的手跟着往前走,久久不松开:“你们都是好娃,都是亲娘老子养的啊!”乡亲们知道眼前这支队伍就是红军,是为老百姓打天下的队伍,现在要保卫国家,去打日本人了,说不定再过几天就会有人牺牲。乡亲们真舍不得呀!他们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好吃的东西都拿来让战士们尝尝。有老百姓如此的拥护和爱戴,战士们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当年的二排长陈玉祥回忆说,那场面真的让人感动,战士们嘴上不说,心里都在想,哪怕明天就战死疆场也心甘情愿。

  经过五六天的连续行军,独立团到达禹门渡口。团部通信员传令:“部队停止前进,就地休息。”面对浪涛滚滚的黄河,二排长陈玉祥心潮起伏。他想起一九三六年二月东征时的情景。那是从延川渡的黄河,打的是阎锡山的部队,取得了一连串的胜利。那次东征本来就打算北上抗日,由于国民党军的阻挠未能成功,但收获不小,没收地主老财的金银财宝要用麻袋装,参加红军的人成千上万,红军队伍迅速壮大。可是在攻打霍县城时,二排长的好朋友毛四壮烈牺牲,外甥毛人下落不明。毛四是哥老会成员,很讲义气,他每次打了胜仗后,得到点好吃好喝的,总是先分给战友们,他说在东征胜利之后就退出哥老会,加入共产党,可惜他没等到这一天。外甥毛人没有大名,是二排长把他拉进红军队伍的,结果没打几仗就不知去向,有人说他牺牲了,有人说他被俘了,他还是个不到十四岁的孩子。就这件事情,二排长不知道今后该怎样向老姐姐交代。唉!打仗嘛,总得有人流血牺牲,说不定这次出征和日本鬼子打不了几仗,自己也可能没了,还向谁去交代?二排长自我安慰着,他望着波涛汹涌的黄河奔腾而去。

  前面传来消息,说独立团没有编制不能过河。战士们气愤极了:“混蛋!‘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抗日守土之责任’,这是哪个王八蛋说的!”“不是改成国民革命军了吗?怎么还要刁难?”“好说便罢,不好说就打过去!”战士们根本不把阎锡山的部队放在眼里。又等了好几个小时,团部传来指示:准备过河,但不许说是独立团的。当时的同志们都以为自己还是红军,什么八路军、独立团,同志们并不在乎这些名称和番号,只要让过河,管他什么军什么团的。战士们在营、连首长的率领下,很快就拥向河岸,登上木船,向对岸驶去。二排长回头深情地望着西岸,心想这次可是真的远离家乡了。

家园 ZT:父亲的抗战故事2——挺进抗日最前线-下

  过了黄河,有消息传来,到了侯马可以坐火车。这对靠两条腿走路的队伍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大多数战士还从来没见过火车呢!到了侯马车站左等右等却上不了车,战士们不知把守车站的国民党军又在捣什么鬼。这时,营部通知二营全体集合,有重要事情。战士们心想坐火车的事又要泡汤了,还得靠两条腿走。其实是新任的副营长萧思明赶到了,营部安排他和同志们见面:“同志们,我身边的这位是萧思明同志,任二营副营长,原任我们红一师师部的作战参谋,他刚从红军大学毕业,求战心切,日夜兼程赶上我们,今后各连都要服从他的指挥。”季营长把萧副营长介绍给全营并大声问:“同志们明白吗?”“明白!”回答整齐而响亮。萧副营长说:“同志们,我是参谋出身,现在来给季营长当参谋,我相信,在季营长的带领下,我们二营一定能发扬红军的好传统,打垮任何敌人!同志们有没有决心?”“有决心!”回答铿锵有力,气吞山河。围观的群众都很惊讶,“这是哪来的队伍?不像国军呀!”“从陕北开过来的,是红军。”“噢,怪不得这么有气势。”二排长陈玉祥后来回忆,自从侯马车站认识萧副营长,抗战时期常在一起,“萧思明一直给我当营长,当团长,江西老红军,很会打仗。”

  经过一番周折,独立团终于坐上一列拉过煤炭和牲畜的敞篷火车,虽经多次清扫,但仍然煤灰飞扬,臊臭难闻。好在战士们并不在乎,这比步行毕竟轻松得多也快得多。火车沿同蒲线向北驶去,这里已经明显感觉到战争的气氛。日军的飞机在空中盘旋侦察,时而投下一颗颗炸弹。成群结队的逃难百姓自北向南,络绎不绝。坐在火车上的战士们议论开来:“这是什么世道!富人欺负穷人,富国欺负穷国。”“咱共产党红军偏不信这个邪,偏要和他们斗,非把他们都打败不可!”萧副营长和战士们挤坐在一起,饶有兴趣地听着战士们议论,他说:“我在红大刚学会一首歌,给大家教一教怎么样?”“好!”战士们齐声回答。“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这歌声回荡在晋中大地上,独立团一路高歌猛进。

  火车到了太原已是午夜,欢迎八路军的民众把车站围得水泄不通。人们又是招手又是欢呼,那些手挽手肩并肩唱着《松花江上》的,据说是东北的流亡学生。他们从八路军的勇猛北上看到了民族和国家的希望,他们热切盼望有一支军队能把日军杀个片甲不留,揍他个灵魂出窍。在群众强烈要求下,杨成武团长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讲,表达了誓死抗战的决心,激起了群众暴风雨般的掌声和欢呼声。糖块、花生、红枣、核桃和笔记本、钢笔、香烟、毛巾等物品纷纷抛向车厢,撒得满地都是。车站上到处是演讲的、致辞的,他们的目光里充满了愤怒、复仇、急切和期望。他们感到他们期盼的队伍就是眼前这支由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八路军万岁!”的呼喊声在人群中终于爆发。抗日救国,民心所向,民心不可违啊!

  就在这时,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拽着临时下车的萧副营长的袖子,又哭又闹。一打听才知道,小姑娘是从大同过来的,她的父母被日军飞机炸死,姐姐被日本鬼子轮奸后上吊自尽,她孤身一人来到太原。她拉着萧副营长非要参军不可:“长官,我不想活了,我不怕死,我能学会打枪,我要报仇啊!长官啊长官,我真的不怕死呀……”她哭得像个泪人一样,周围的人们也都哭起来。无论萧副营长怎样向她解释,她都不松手。“这样吧!我给你写一封信,再过半月二十天,我们还有部队过来,你把这封信交给他们。”萧副营长掏出笔记本,把信写好递给小姑娘,“他们那里有适合你做的事情,他们一定会收下你的。”小姑娘接过信,半信半疑地目送萧副营长上车。

  火车到了原平后,独立团换乘卡车继续北进。路上拥挤不堪,逃荒离难的百姓和溃退的国民党军如潮水般向南涌去,独立团乘坐的卡车在人潮中坚定地向北开去,眼前是一片山河破碎的凄惨景象。“国民党退下来这么多部队,看起来不像打过仗的样子,他们怎么不打呢?”“打个屁!一群草包,就会抢老百姓的东西。”“废物,废物!国民党养了一群废物!”战士们愤愤不平地议论着。

  是啊!与独立团逆向而行,争抢道路的汽车、马车,拉的都是国民党的达官贵人和太太小姐,他们戴着礼帽墨镜,抱着金银细软,有的还要整排整连的士兵护送。那些溃不成军的国民党部队居然不知羞耻地和独立团对话:“凭你们这七九杆子,能和日本人干吗?”战士们回敬:“我们是金身铜体,子弹打不透,不信,你们就等着瞧吧!”“喂!当兵的,你们方向走错了,咱们军人该向北走。”战士们也讥讽着那些溃逃下来的国民党兵。“不行啊!当官的不让打,我们也想和日本人拼一拼!”国民党政府不肯发给独立团一枪一弹,可是眼下路边、地头到处都有国民党溃军遗弃的枪支弹药,甚至有崭新的机枪和整箱整箱的子弹。看到这些东西,二排长就叫车稍稍停一下,让战士们下去赶紧扛回来,分发给大家。真是好东西啊!战士们的子弹袋和挎包里装得满满的,大家都说“发财了”。

  独立团终于到达抗日最前线大营镇。这里距日军驻地只有几十公里。一路上,独立团的将士们亲眼看到老百姓的苦难,也深深感受到民众的期盼,他们个个怒火满腔,热血沸腾,准备与日军决一死战,打出独立团、八路军和中国人的威风。八路军将肩负起民族的希望和责任,八路军将注定要重新书写中国抗击外来入侵新的历史篇章。

家园 ZT:父亲的抗战故事3——击毙一个日本兵 差点挨处分-上

一九三七年秋,平型关大捷后,八路军一一五师独立团二营在营长萧思明的率领下,一举攻克了河北省易县县城,收复了易县大片土地。日寇不可战胜的神话被彻底粉碎。那时,八路军并不惧怕不可一世的“皇军”,他们主动出击,歼灭日军有生力量,沉重打击日军的嚣张气焰。但是,日军受“武士道”思想的毒害,八路军还未曾活捉过一个俘虏。为此,一一五师独立团团长杨成武曾召开营、连干部会议,进行安排部署,要求部队在不增加自身伤亡的情况下,尽可能俘虏日军官兵,通过宣传教育瓦解日军。

攻克易县县城后,独立团二营营长萧思明巧妙用兵,灵活指挥,他率领部队拔营夺寨,势不可挡。在一次战斗中,萧思明营长指挥全营攻克了易县交通要道上一个日军据点,日军一个小队大部被就地歼灭,残敌无法抵抗强大的攻势,丢盔弃甲,仓皇逃跑。

逃敌就近窜进一个村庄,营长萧思明率部紧追不舍。他发现一个日本兵钻进一个农家院子,立即命令战士封锁了前门和左右两侧的院墙,他只身迂回到院子背后,观察动静。忽然,院后房屋的背窗被打开,先是扔出一支步枪,紧接着那个日本兵仓皇从窗户里跳出来,没等他脚跟站稳,萧营长猛扑上去,从背后将这个日本兵死死地抱住。这个日本兵拼命挣扎,从腰里拔出刺刀向身后的萧营长乱刺,可是他的两个臂膀被卡死不能动弹,小臂使不上劲,手里的刺刀在营长的大腿右侧乱戳乱捅却捅不到地方。正在双方僵持的时候,七连二排排长陈玉祥率部赶到,十多名战士一起围上来,个个怒目圆睁,所有枪口刺刀对准这个日本兵,并大喊:“放下武器!”“缴枪不杀!”也许这个日本兵听不懂汉语,也许他压根就不愿意缴械投降,他一边咿里哇啦乱喊,一边疯狂地乱刺乱捅,做垂死挣扎。这时二排长陈玉祥绕到营长身后,他举起驳壳枪对准这个日本兵的脑袋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枪响,这个日本鬼子应声倒下,他手中的刺刀也掉在地上。

萧营长刚从生死搏斗的紧张气氛中缓过神来便勃然大怒,他指着二排长的鼻子,操着一口江西口音,大骂:“你这个混账东西!你这个混账东西!”萧营长发怒训人时总是重复着一句话。二排长一脸困惑不解:“营长!怎么了?怎么了?”他提着驳壳枪站在营长面前。萧营长怒气冲冲地说:“叫你们捉俘虏,你们都不捉。”萧营长手指着刚被击毙横尸地上的鬼子兵,“我捉住一个还让你给打死了。”他转过身对着二排长,“陈玉祥,你小子等着,非处分你不可!”萧营长此话一出,周围的战士们纷纷为陈排长辩解,有的说:“营长,不干掉他他会捅伤你的。”有的说:“上次我们班长就是抓日本俘虏时牺牲的。”还有的说:“营长,这是他到咱中国来送的死,咱又没有到他日本去打仗!”战士们对日本鬼子极其仇恨,他们显然是在为二排长说话。萧营长并没有因此消气:“别说了。”他又一次指着二排长的鼻子,“反正你陈玉祥这个排长别想再当了!”他一边训斥着二排长,一边指挥着战士,“别站在这里,赶快打扫战场去!”听到营长的命令,战士们呼啦一下向村子里冲去。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独立团二营还是没有抓到一个俘虏。仗是打胜了,可二排长陈玉祥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想,前几次和日本鬼子打仗,营长总是夸自己勇猛顽强,机动灵活,打下易县县城后,他还亲手奖给自己一套衣服呢!怎么这一次发了那么大的脾气?不就是干掉了一个他想活捉的日本鬼子吗?何况,他萧营长打起仗来不也是又凶又狠?战场上,他经常从战士手中要来机关枪朝日本鬼子扫射,一打就是几个梭子,他机枪打得又准又狠,声音又漂亮,那一梭子打过去,能干掉多少鬼子兵啊!

家园 ZT:父亲的抗战故事3——击毙一个日本兵 差点挨处分-下

二排长越想越想不通,他到连部找到连长王茂全,向老连长诉说了事情的经过和自己的委屈。二排长一九三五年八月参加陕北红军,自一九三六年元月编入红一方面军一师三团后,部队番号几经改变,而王茂全一直是二排长的连长。二排长深受老连长的信任和喜爱,两人无话不说,情同手足。王连长笑了笑说:“营长已经给我说了,”他拍了拍二排长的肩膀,“这一次可是你自己撞到了枪口上。”他一边说着,一边点燃了烟袋锅,“前几天团里开连以上干部会议,杨成武团长反复强调,抓到活鬼子才算真本事,萧营长在团长面前表态,说二营一定能抓到!”王连长友好地向二排长肩胛窝捅了一拳,“你呀你!营长冒死抓住了一个,你只要朝那个鬼子握刀的手腕或者胳膊上开一枪,问题不就解决了?你把他干掉了,营长怎能不恼火?”经王连长这么一说,二排长恍然大悟:“老连长,营长要处分我,要撤我的排长,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老连长指着炕上的一把日军指挥刀说,“去!把这个东西给营长送去,就说是你们二排刚缴获的!”

二排长提着日本指挥刀来到营部,萧营长坐在桌前好像正在修改文稿,听到“报告”声,他抬起头来,看见是二排长,脸色顿时严肃起来:“我这个营长没本事,抓不住一个活鬼子,这战报也不好写啊!”他的江西口音永远都不可能改变。“陈排长,对不住啊!昨天给你发了脾气,还骂了人。”萧营长的语气和蔼多了,“我这个人脾气不好,陈排长不要计较啰!”“哪敢,哪敢!”二排长恭恭敬敬地站在营长面前,把日军指挥刀放在桌子上,“营长本来冒死抓住了一个,我当时开枪打他的手腕或胳膊,问题就解决了。”二排长学着老连长王茂全的话,萧营长的脸色立刻由阴转晴:“好,好!有进步,有进步!”他让警卫员给二排长倒了一碗白开水,又拿来陕北的黄米糕……

过了几天,萧营长来到七连驻地,他让全连集合并亲自宣布:“二排长陈玉祥同志任七连副连长,协助连长王茂全同志做好全连工作。”萧营长并没有处分二排长,也没有撤二排长的职,反而提二排长当了副连长。一个月后,王茂全同志调离七连,被提升到另一支部队当了营长,陈玉祥同志接任二营七连连长。

家园 ZT:父亲的抗战故事4——张家峪攻歼战-上

一九四○年九月下旬,百团大战进入第二阶段。晋察冀军区发动的涞灵战役全面展开,右翼纵队在一分区司令员杨成武指挥下,攻克了涞源县境内绝大多数日军据点。面对八路军的强大攻势,日军在与武器装备远远落后于自己的八路军作战时,居然惨无人道地施放毒气,想以此来延缓终将被彻底打败的命运。

九月二十四日,临时归杨成武指挥的三分区二团在团长萧思明的率领下,一举攻克日军重要据点三甲村。战斗刚结束,二团还没有来得及休整,杨成武司令员下达新的作战命令:二团抓住有利战机立即行动,攻打日军另一个重要据点张家峪。

张家峪是涞源县城与插箭岭之间交通要道上的主要关卡。涞源县城日军进犯根据地只有三条通道——插箭岭、三甲村、白石口。三甲村、白石口已被八路军攻克,只要再拿下张家峪,截断通往插箭岭的公路,就会给日军进犯根据地造成极大困难。

张家峪不仅是日军进犯根据地的交通关卡,而且是日军的战备物资供给站。日军三轮大队在张家峪设置了军需仓库,储存了大批枪支弹药、被服、粮食、药品和日用品。张家峪据点在作战中的地位不容置疑,日军驻扎一个整建制中队一百多人和大批伪军日夜守护,严密防范。以前,友邻部队曾数次攻打张家峪都没有成功,这次攻歼的任务落到三分区二团肩上。

三分区二团是由八路军一一五师独立团二营发展壮大起来的。平型关战役时,二营在杨成武指挥下率先进抵腰站以西的三山镇,顽强阻击了广灵增援日军,确保了战役的顺利进行。平型关大捷后,二营乘势收复了涞源县,攻克易县。独立团扩编为独立师后,二营扩编为二团。二团驰骋雁门关内外,威逼平汉铁路,扩充武装力量,随后参加伏击雁宿崖,血战黄土岭,奋勇反“扫荡”,被当地老百姓亲切地称为“老二团”。就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二团连克乏驴岭、蔡庄、雪花山、中庄、三甲村等日军重要据点,杀出了“老二团”的威名,令日军闻风丧胆。

“同志们!”在战前动员会上,萧思明团长兴高采烈,“只要拿下张家峪,我们二团就会过一段好日子,这次我们一定要连汤带肉一锅端!”七连长陈玉祥首先发言:“打三甲村,我们七连啃的是硬骨头;这次打张家峪,团长肯定会给我们一块大肥肉吃。”陈玉祥是连长中的老资格,跟随团长时间最长,在团长面前说话最坦然也最有理,他使劲抽了口烟接着说:“我正在为弹药补充和冬季棉衣发愁,萧团长,照顾照顾我们七连。”七连长的发言逗得大伙儿哈哈大笑。攻克三甲村后,二团士气大振,营连干部个个情绪高涨,神采飞扬,对攻打张家峪充满信心。萧思明团长假装有点不高兴,指着七连长说:“你这个陈玉祥,一开口就是你们七连,不管七连八连,有本事的吃肉,没本事的喝汤!”营连干部异口同声:“我们也要吃肉。”二团上下个个摩拳擦掌,决心再接再厉,一举拿下张家峪。

听说二团要攻打张家峪,被日军长期祸害欺负的老百姓人人感到欢欣鼓舞,他们奔走相告,全力支持。涞源县、区党委、抗日政府迅速组织了运输队、担架队,随时听候部队派遣。临近的乡亲们还准备了干粮、木板和柴草,以备二团攻打张家峪时使用。

张家峪位于涞源县城西南十多公里的一个山口,村庄布局呈东西方向,日军战备仓库设在村中心一个高墙大院里,院墙筑有明碉暗堡。村庄东西两头,分别筑有一高两矮三个碉堡,碉堡之间有通道相连,碉堡外围挖了又宽又深的壕沟,壕沟外还设置了铁丝网、鹿砦;村庄四周山上都设有固定观察哨所和防御阵地,日伪军日夜守护,丝毫不敢懈怠。

萧思明团长带领各营营长、连长围绕张家峪四周山头,仔细观察地形,了解日军兵力部署和火力配置情况,寻找日军防守的死角和突破口。他在现场确定了一营和二营及其各连进攻的位置和目标,并命令三营赶赴插箭岭,完成警戒和阻击任务。作战部署完成后,萧思明团长反复强调,张家峪日伪军武器装备精良,弹药粮食充足,碉堡坚固,绝不可轻敌。他要求各营各连务必开动脑筋,抓紧备战,战斗打响后,既要坚决拿下目标,又要尽量减少伤亡。

七连被部署在张家峪东南方向的山头上,其任务是和八连一起向西北方向进攻,拿下山上观察哨所和防守阵地,拔掉村东头的碉堡,向张家峪日军仓库纵深发展。七连长陈玉祥深知,解决战斗的关键在于炸毁村东头的碉堡。他召集各排长、班长进一步研究,落实团、营首长的部署,并组成突击队,由他亲自担任队长,去完成炸毁碉堡的任务。

家园 王茂全是全国目前唯一一个健在的

参加过红军五次反围剿战争的老红军。

江西吉安人,1930年就参加红军,参加了中央红军全部五次反围剿战争。1964年晋升为少将。

家园 ZT:父亲的抗战故事4——张家峪攻歼战-下

二十六日深夜,七连全体进入攻击位置后,连长陈玉祥率领突击队十名战士,携带十多个炸药包,悄然向村东头的碉堡摸去。他们乘着夜色,以青纱帐为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日军碉堡前潜伏下来,耐心地等待总攻的开始。

黎明前,七连长陈玉祥命令突击队战士用铡刀斩断铁丝网,采取搭人梯的办法,输送爆破组翻越壕沟,靠近日军的碉堡。日军对突击队的出现毫无察觉,七连爆破组首先炸毁了最东头的一个碉堡,击毙守敌,并凭借这个残堡向敌人射击。

七连已攻占日军碉堡的消息极大鼓舞着全团士气,萧思明团长得知这一情况后把大腿一拍,高兴地说:“这个陈玉祥鬼点子就是多!”这时,张家峪日军外围阵地和哨所被全部拿下,部队如猛虎一般迅猛冲向日军核心阵地。日军这才从梦中惊醒,他们凭借坚固的碉堡和工事向二团前沿阵地疯狂扫射,七连攻占的那个碉堡压力最大,子弹像雨点一样打过来,隐蔽在碉堡中的七连突击队无法展开下一步行动。见此情景,前沿阵地的七连、八连集中所有轻重武器将日军火力压制下去,七连长陈玉祥抓住这一时机,立即命令爆破组炸毁日军山坡上的碉堡,爆破组的战士冒着被自己人误伤的危险迅速接近并炸毁了这个碉堡。这时,张家峪东头日军的三个碉堡已经被拿下两个,剩下一个还在负隅顽抗。

此刻,防守张家峪村西的日军经不起一营猛烈炮火的攻击,已经退缩到村中继续抵抗,整个张家峪日军据点眼看着就要被攻克了。这时,村东日军的反击更加疯狂,七连、八连进攻的战士一批批倒下,伤亡不断增大。杀红眼的七连长从战士手里夺过机枪,向日军碉堡凶猛射击,他一边射击,一边不断大声呼喊:“把狗日的炸掉!”为了掩护爆破组冲上去,七连、八连的火力更加猛烈,打得鬼子头也不敢往起抬。

日军狗急跳墙,丧心病狂地开始施放毒气,滚滚白烟乘着西北风向七连、八连的攻击阵地刮去,处于下风方向的指战员几乎全部中毒,一个个感到头昏眼花,又是咳嗽喘息,又是流泪淌涕,不久便纷纷跌倒在阵地上。七连长陈玉祥被毒气熏得心慌气堵,两眼发黑,眼看日军的碉堡就要被炸掉了,即使鬼子施放毒气,他也决不放弃。他再次大声呼喊爆破组:“动作要快!动作要快!”话音刚落,自己却在浓重的毒雾中一头栽倒。

得到七连、八连指战员几乎全部中毒的报告,萧思明团长大怒!他立即调整部署,命令一营部分班排固守村西已夺取的阵地,由他亲自率领一营大部和预备队赶赴村东,掩护七连、八连撤出战斗,并向日军发起更猛烈的进攻。仇恨的子弹和愤怒的炮火暴风雨般地倾泻在敌人头上,日伪军终于招架不住,他们丢盔弃甲,狼狈向涞源县城方向逃窜。二团继续追击,不仅将溃敌全部歼灭,并顺手牵羊打掉了北石佛和金家井两个日军据点。

七连中毒的指战员集结在张家峪东面的河滩上,卫生队的同志全力展开救护。萧思明团长、黄文明政委急匆匆地赶来看望伤病员。这时,大多数同志已经苏醒,但仍然感到头疼眼花,浑身无力。中毒最深的是七连长陈玉祥,只见他双眼紧闭,嘴唇发紫。“能救过来吗?”萧思明团长着急地问。卫生员轻轻地摇了摇头。“陈连长说过什么话吗?”黄文明政委关切地问。七连通信员宋要斌回答:“连长说,打下张家峪给我们连每人弄一套新棉衣,是刚撤下来时说的。”萧团长和黄政委交换了一下眼神说:“就这么办吧。”萧团长还特意在陈连长身边放了香烟和罐头,并嘱咐旁边的同志:“等陈连长醒过来告诉他,这是我和政委给他带来的。”

张家峪沉浸在一片胜利的海洋里,人人脸上喜气洋洋。老百姓扶老携幼,欢呼雀跃,不少青年当即参军。乡亲们端着茶水、煮鸡蛋和大饼慰劳战士们。一千多民工赶着一千多头毛驴不停地向根据地运送战利品。经清点,缴获各种枪支二百多支(挺)、子弹十万余发、冬装一千多套、粮食二百余担,罐头、饼干、药品不计其数,还有大批掷弹筒、手雷、布匹、香烟等。

军民们正在张家峪欢庆胜利的时候,晋察冀军区向三分区二团下达新的作战命令:迅速赶赴灵丘县上寨一带,加入邓华司令员指挥的左翼纵队,准备参加攻打灵丘的战役。二团在萧思明团长率领下立即出发,留下少数部队加紧了战场清理和善后工作。

掩埋烈士的工作基本结束,存放遗体的大院子里只剩下七连长陈玉祥一人,他安详地躺在铺着白布的木板上,旁边放着一口为他特制的棺材。七连通信员宋要斌始终守候在连长的身旁,无论谁怎么劝他都不听。他不许任何人动连长,他说他能听见连长的心脏还在微微跳动:“连长没有死,他一定会醒过来。”宋要斌一遍又一遍地为连长做人工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连长的面孔。奇迹终于出现了,七连长陈玉祥渐渐恢复了呼吸,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周围的同志和乡亲们又惊又喜,千方百计进行救治。七连长陈玉祥在张家峪攻歼战中最终没有被日军的毒气毒死,他恢复活力后立即追赶部队,去参加灵丘战役。

通宝推:大溪水,
全看树展主题 · 分页首页 上页
/ 3
下页 末页


有趣有益,互惠互利;开阔视野,博采众长。
虚拟的网络,真实的人。天南地北客,相逢皆朋友

Copyright © cchere 西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