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自己编的三国---其一董卓进京---更至犯长安完 -- 种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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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你能不能慢点
家园 从现在开始彻底慢了
家园 对,这样写是有很多问题

因为我把事情都压缩到几天之内发生了,没有董卓带貂蝉去湄坞的情节,所以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和吕布一起杀董卓的人变成了高顺,然后又发现李肃这个人是必要的,就只能请他在别人口中出场了。是有问题。李儒这人也一样,其实这个李儒是我加了东西的,和原著不一样,所以可能会引起大家的不满我也有心理准备。还好新三国上的李儒也算是“加了东西”,“和原著不一样”,所以有他垫底我心里也不怎么荒。

引用我在sc的一段说明来讲一下我是怎么考虑的这个人物:

风筝是针对李儒的心理盲点去的。如果李儒没有这个心理盲点,那就要像原著一样拖几个月,李儒进谏,董卓不听,就是说要压低董卓的天下人形象,这和我的前文有冲突,解释不了这种突变。

所以,李儒是个精明强干的人,他的工作和家庭是严格分开的,比一般严格分开还要严格,为什么?他是女婿,他不愿意别人说他靠裙带而不是本事上位。他又很爱他的妻子,他的心目中事业和家庭是两个不可替代同时也不可逾越干涉的平行存在。他刚刚为他妻子做了风筝,马上投入工作中,他的潜意识要求他在工作中忘记风筝这件事。风筝在他此时的心目中代表家庭,所以他虽然想到了貂蝉可能是某种间谍,要求严密把守太师府,但他无论如何不会想到风筝是敌人的信号,他此时处于工作状态,风筝这件事是从他脑子里抹去的,他不会把这两者联系起来。这就是李儒的盲点。当然,这不是王允和貂蝉专门针对李儒设计的,这是个巧合。计策这东西未必一定会成功,七分人算,三分天算,所以我以后写计策,一定会有不确定因素在里面。谁都不是白痴,谁也都不是神。

家园 这一段有个巨大的bug,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写冒了
家园 谢谢夸奖,顺便问一句

新兵状态什么时候才结束啊?

家园 【商榷】

谢谢回复。原来足下是如此考虑的。其实新版《三国演义》不单是有些脸谱大众化的问题,相当多的重要人物它都没让出场,或只是一晃而过(如郭嘉、孙策)。如果说是篇幅有限,一些没必要的情节却又占了不少空间。它有些构思离真实太远,个别的简直匪夷所思。譬如凭空加上一段七星坛诸葛祭风后小乔用车救诸葛到渡口的情节,不知是为了吸引哪些人的眼球?我当时真担心别出来一段诸葛和小乔、周瑜的三角恋,幸而总算未见出现!所以要把一部在众人心目中已有定论的历史著作改变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既要有新意,又要多数人能接受,这是相当困难的。再见。

家园 不能接受我的改编么?别再见啊

我会努力保持人物性格,形象,路线和原著尽量相符的,至少与正史相符,不会太走火的。谢谢关注。

家园 犯长安更完。貂蝉之死。长安陷落。曹操崛起。

长安,阅兵场,吕布士卒装束停当,排成行列,等候命令。侯成,魏续,宋宪等四处查看了并无差池,慢慢聚在一起。

宋宪忽道:你们说这次我们赢得了吗?

侯成皱眉喝道:休得胡言,仔细杀头!

宋宪:我随将军........君侯,从并州杀到京师,什么时候怕过?

宋宪压低声音:你们知不知道?如今长安城中都在传言,说那女的是个九尾狐狸精,太师和君侯都被狐狸精迷住了。

侯成:你越说越不成体统!

宋宪:不然,如何才口口声声说要辅佐太师打平天下,转眼间便干冒泼天般的干系,取了太师的首级?

魏续:我也听说了。说这狐狸精是天上降下来败太师的江山的,红颜祸水,商纣王,周幽王都是如此。如今君侯也自痴迷得魂魄出窍,你们不知道,昨日我到君侯府上报事,见大夫人与小姐在一处哭哭啼啼的,说要回老家去。

高顺从旁上,听了一会,这时问道:当真?

魏续:当真,我亲眼见到。那女的在一边看着只是笑,说也好,留你不留我。

众将听到这里都同发一哗。

魏续:君侯坐在堂上不说话,只管把手来摸额头,你等几时见过君侯如此?这不是被狐狸精迷住了又是怎的?

宋宪:那后来怎样?

魏续:这个却不知。君侯见我来了,便喝她们都回后房去了。哎,你们看----------

众将回头一看,见吕布,王允车骑并列上,貂蝉也同与吕布坐在车中

众将纷纷摇头:几时见过君侯如此?

貂蝉偎依在吕布怀里:夫君此去,妾身不能随身侍奉,万事小心。

吕布哼了一声:只要你两个不在家里点火我便放心了。

貂蝉格格笑个不停。

王允在旁车上:奉先放心征伐,家中不必担心,老夫自然会时时照顾。你我同心协力,李郭等必不能为患。

吕布冷笑:现在知道同心协力了?你等若是早听我言,当时便杀尽董卓余党,乘势杀出关去,李郭等人措手不及,岂有今日?我征讨牛辅,你等又卡着我的粮草!

王允尴尬不语。

吕布:如今城中人情汹汹,谣言四起,董卓余孽正不知走了多少!

貂蝉搂住吕布脖颈:夫君恼怒起来,妾身好怕。

吕布哼了一声甩开她,又向王允:还有。你给我推荐的军师,到现在都不来向我报道!

王允越发尴尬:这事正要与奉先说,荀公达向我求做蜀郡太守...........

吕布大怒,瞪视王允。

王允:奉先休怒,公达名士派头惯了,又是有功之臣。他昨日已自去了。

吕布:有功之臣?看不起我吕布么?早知如此叫他死在狱中!

貂蝉:君侯............

吕布:好了!

吕布下车,翻身上马:你们好生看着家里,休叫我回顾便是!

吕布看看王允,又看看那貂蝉,策马向军中驰去。

貂蝉王允目视吕布远去。

王允见貂蝉泪眼朦胧,哼了一声:你好生做!

王允吩咐车马回转。貂蝉坐在车中,看着吕布出军,又自顾两手,忧容满面的一笑。

数日后,司徒府。王允皱眉坐在堂上,与属僚议事

众公卿匆匆上。

王允:战况如何?

公卿甲摇头:不妙。凉州军是归师,人人齐心,士气高涨,吕布攻不破凉州军正面,凉州军依仗人多,正从两翼不断的包抄他。更糟的是,四面不断有董卓余党加入凉州军的行列!

王允一声长叹,闭目将手放在眉心轻轻揉动。

属僚甲冷笑:他不是号称天下无敌么?

王允:都什么时候了?还闹这意气!

公卿乙:我早说过,吕布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有点道理的............

属僚甲冷笑:既然诸位都以为吕布之言有理,可斩我与司徒之头献与吕布谢罪.........

王允断喝一声:不要吵了!

这时外间远远的传来一阵鼓噪,王允大惊:凉州军这么快就开始攻城了?

众公卿属僚出外一看,只见北城门处一道黑烟升起,快马飞奔来报:不好!有内应献城了!凉州军先锋已经杀入城来。

王允两腿一软,几乎跪倒,众人扶住。

王允:大事去矣!快!快随我去皇宫,去见圣驾。

众官乱成一团,大叫:车马!车马!

入夜,长安城已经变作地狱,四处火光冲天,各条街道都有战斗,溃兵趁乱洗劫百姓。吕布帅数百骑上。

高顺突然从后拉住吕布缰绳。吕布横戟在手,铁青着脸回顾高顺。张辽不管不顾,先一骑纵马而去。

高顺:君侯的事情。都是败在那伙公卿手中。

吕布:.........

高顺:弟兄们的意思,那女的从来便是王司徒的卧底,先使风筝计害了董太师,君侯早晚也在她监视之中。不可再要了。

吕布看了高顺一眼,又看看高顺的手,高顺松开缰绳。吕布策马向自己府邸方向奔去。

旁边支路有人大叫:吕布!是吕布!

当下便有十几支箭从四面八方向吕布这只队伍射来,有人大叫:吕布纳命来!为太师报仇!

众将勒马避开来矢,弯弓还射,敌住刺客。吕布,高顺,侯成三骑先走回府中来。拐过街角,高顺侯成吃了一惊,吕布府已经燃起熊熊大火,府门都烧起来了。吕布咬定牙关,纵赤兔马突火而入,高顺侯成两人坐骑不敢冒火,嘶鸣着原地撂蹄。

吕布走马入内,只见梁柱上都钉得是乱箭,满地都是尸首,有的是自己留守的兵,多数是些胡乱披些铠甲的汉子。吕布打马直上大堂,只见貂蝉倒在血泊中,后堂烧得哔哔驳驳的响,去不得了。吕布下马拔剑,扶起貂蝉,查看伤势,腹部一剑贯穿,流血满地。

貂蝉睁眼醒来,笑着去摸吕布的脸:我不是在做梦么?

吕布看着貂蝉:..............

貂蝉吐了口血,挣扎起来,从袖中取出一卷书交给吕布:严姐姐和铃儿不在此处,我已经安排妥当了,原是刺董不成时,义父大人自用的逃亡路线。叫庞舒,如何联络,什么地点,都写在一张绢上,夹在书里,书是见面凭证,他一看便知............

貂蝉说着连连吐血。吕布接书一看,浸透貂蝉血迹。吕布扔下剑,双手抱住貂蝉。

貂蝉凄然一笑:夫君,我还是骗了你,我欠你的,你不要怪我啊............

吕布:我带你走,用最好的药,一定要把你治好!

貂蝉:来不及了.............我不能和郎君一起去五原骑马了.................

吕布双手抱起貂蝉.

貂蝉:走吧..........不要管我了.........义父大人,义父大人..........

吕布点头:我明白的..............

貂蝉最后微笑一下:愿夫君辅助明君,建功立业,再建太平.........

貂蝉气绝身亡。这时火焰延烧到大梁上,火如雨滴一般滴落下来。赤兔马扬蹄长嘶。

高顺侯成终于冲入:君侯快走,快走快走!

吕布单膝跪倒,慢慢将貂蝉放下,拔出穿在她身上的剑扔在一边,取披风将她从头盖好,站起身来。火焰落到披风上开始燃烧。吕布翻身上马与高侯二将冲出。大堂在他们身后烧了一会,终于轰然坍塌。

外间吕布军杀退刺客,都聚在一起,张辽与其母重骑从一侧小巷奔来。

吕布:走!去皇宫!

数百骑随吕布分道而下。

皇宫宫墙上,王允与公卿百官呆呆望着满长安城的火光浓烟,无一人出声。

吕布率骑冲到,高顺举手一指,吕布大叫:司徒!大事去矣,快下楼随我等去关东!再作打算!

郭汜率骑从另一方向上。郭汜大叫:吕布!我要为太师报仇!敢与我单挑么?

郭汜话音未绝,吕布一马冲到,一戟刺郭汜下马。郭汜大骂声中,凉州军冒死救郭汜回去。吕布军与凉州军杀做一团。

吕布策马走到城楼下:如何?

王允抬头望天,不看吕布:若蒙社稷之灵,上安国家,吾之愿也;如其不获,则奉身以死之。朝廷幼少,恃我而已,临难苟免,吾不忍也。努力谢关东诸公,勤以国家为念!

说罢走开,坐在城楼阴影里,再无一语。

属僚甲大笑,城上众人,或哭或笑,再无一人与吕布答话。

吕布:............

高顺策马走到吕布身边:君侯,凉州军知我等在此,四面大至,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吕布看了城楼半晌,回首一箭将号令在旗杆上的董卓首级射落:带上!我们走!

凉州军从各个街口冲来,箭如飞蝗。吕布等换了几处皆冲不出去。

一小校率数十军上。小校看着吕布:吕布,认得我么?

吕布呆呆看着小校,认出他是日前妻子被自己强占的那人。

小校:看好!

小校挥军向凉州军冲去,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大海一般,须臾便无声无息。

吕布:............

高顺大叫:再不死战,今日皆死在此处了!

吕布军同声大叫,高顺一马当先,吕布军齐心冲向凉州军,凉州军一时崩溃。

吕布军冲出。李傕郭汜等来到城楼下,纵声大叫,叫了一阵

城楼上先是王允站起,一言不发,直跳下楼来。王允诸属僚,一些公卿大臣都跟着站起跳楼,有的还慷慨激昂讲几句。未跳的哭成一团。李傕郭汜驻马看着尸体。凉州兵有的下马跑过去验看。

画外音:汉献帝初平三年六月。李傕郭汜攻入长安,纵兵杀掠,包围皇宫。王允等大臣自杀,吕布与亲信经武关逃往关东。

贾诩命人放下李儒首级,捧住痛哭。

李傕郭汜等入宫朝见天子,天子惊得发抖,一言不语。

天色黎明,吕布等衣甲破败,满脸烟火之色,在一处山谷休息。

张辽捧来泉水,与其母亲饮用。高顺摘下酒葫芦,摇了摇,抬头欲饮。吕布在旁接过,一口气喝干。吕布取出貂蝉所赠之书,见卷轴上有春秋二字,鲜血已经开始变色。阳光渐渐升起,照遍山谷,高顺起身指挥军士生火煮食干粮。吕布握着书卷,兀坐在一块大石上,呆呆发愣。

兖州,巨野泽旁。数十万黄巾男女老幼黑压压的跪地不起。斗大的曹字将旗和忠义字样的旗帜等迎风招展。头裹黄巾的老者向曹操献过旗帜,脱了膊,伏在木墩上闭目不语。曹操一挥手,刽子手一刀斩下,提起头来。

陈宫:恭贺大人!三十万青州黄巾,尽数归降!

兖州军三呼威武,欢声雷动。

曹操起身走到黄巾降众之中,停在几位老弱妇孺面前。黄巾众伏地不敢抬头。曹操俯身抱起一个女童,走回再面向黄巾众,问那女童道:几天没吃饭了?

女童伸出一掌,想一想,又减去两指。

曹操指着忠义大旗:认得那两个字么?

女童摇头。

曹操指着旗帜,大声问黄巾众:认得这两个字么?

近处的黄巾众纷纷抬头,有的看了一眼便摇头,有的看了一眼便重新伏地,无一人作一言。

曹操:人立于天地之间,不可不讲忠义,否则与禽兽无异!

曹操放下女童:只要你们心中还有这二字,不背叛我曹操,不背叛兖州饶恕你们的将士,父老。我曹操保你们永远有地种,有饭吃!永不相背!

黄巾众由近及远,伏地山呼:谢曹大人恩典。世世不忘!

董操满意的一笑,低头又问女童:家里还有什么人?

女童玩着手指,看着曹操不言。

曹操注意到她衣服上一朵小白花。

曹操叹息一声,吩咐曹仁:送去府上,着夫人好生教养。

曹操提气大声道:只要你们秉持忠义,不生异心,从此你们的父老便是我曹操的父老,你们的儿女便是我曹操的儿女!

黄巾众山呼万岁!声震天地。久久不绝。陈宫在旁看着曹操,阳光照在曹操脸上,仿佛这一刻他便是天神一般。陈宫叹了口气,与兖州军一起跪下,与黄巾众一起山呼万岁。

曹操受降青州黄巾三十万众,捡练其精锐,号称青州军,奠定了称霸天下的坚实一步。

家园 写的很好看。建议修改一下格式,有点混乱
家园 三让徐州其一

公元一九三年,汉献帝初平四年 夏六月

一只帆船在黄河的风浪中微微摇摆着前进,密闭的船舱中,陈宫正膝端坐,用笔在竹简上记着什么,他似乎已经适应了航行,船摇晃得厉害的时候,便停笔不动,一等稍微平稳,又重新从容如在书斋。涛声渐低,一阵阵奇异的声浪卷入船舱,如泣如诉,似喜似怒,似是人言,有时低吟浅唱,有时突然升高,犹如在临阵厮杀,却听不懂念些什么。陈宫放下笔简,听了一阵,正欲动问。舱帘卷起,夕阳的余晖斜斜射入,外间声浪一下变大。

下人叉手趋入禀报:已经到了河内了。

陈宫站起身来,端正衣冠,按剑走上船头,声浪越来越大,终于盖过黄河的滚滚涛声,只听得一声齐呼:娑婆诃!!!突然万籁俱寂,悄无一声。陈宫放眼望去,只见从河滩直到远远的王屋山下,密密匝匝都是向河流方向跪拜着的男女老幼,处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火光,缭绕着似去还留的香烟。人群中不时有几队骑士穿插往来,时而挥鞭喝打人众。也无一人挺身反抗,都默默承受而已。

陈宫:这些是什么人?黄巾吗?怎么从西来,也不曾有人禀报?

手下皆瞠目不知,这时滩上的人群中无人带头,不知从何处是何人又开始重复刚才的咒语,继而万众俱和,叩拜不已。

一只雄鹰突然贴着陈宫等人头顶掠过,略微倾斜,忽地又向上冲起,俯冲过河滩上万众的头顶,直飞往王屋山下的一座小山。猛地收翅落在一支裹甲的臂膀上。张辽爱怜的抚摸了几下雄鹰的羽毛,喂了两块肉干,才回头喝道:去禀报温侯,曹操的使者到了!

山坡背后的平处,燃着十数处篝火,宋宪,魏续,曹性,成廉等率领数队骑士们纵马在篝火间穿梭,彼此将无簇箭在火上点燃,相射为戏。天方暑热,骑士们都是全副披挂,人马都是满身油汗。每中一人,那人拼命扑打身上的火,马又惊恐不安,或将人撂下马来,众人都笑得疯子一样。

吕布赤裸上身,抱着女儿,与高顺,侯成坐在平处的另一端的酒席上,高顺侯成隔着吕布尽量把头凑在一起说着什么,有时嬉戏的骑士靠得近了,马蹄撂起沙石灰尘来,侯成便瞠目大骂:泼皮!滚远些!众人哪里理他,玩得越发疯了。吕布也不去理会,只管拿酒逗着女儿玩。士卒上前施礼禀报:曹操的使者到了。吕布只略一点头。高顺起身喝道:兖州人来了!你等都下马入席,休要失了军威!

这时曹性人马被魏续所挤,一箭射歪,那箭直奔吕布。众人一声惊呼.吕布头也不抬,举手接了那箭,将怀中女儿轻轻放下,也不畏火,握着箭站起身来。众将面面相觑,曹性便要下马请罪。

高顺:君侯...........

吕布捏熄火箭,丢在一边:从火里跳过去。

曹性与众将:.....................

吕布:我叫你骑马从火里跳过去,把这十数堆篝火都跳过了,饶你不死。

曹性在马上弓着身子,犹犹豫豫的看看众人,又看看吕布,吕布的女儿在旁也跟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吃吃笑出声来。

高顺:兖州使节方至。。。。。。。。

吕布:无妨。

吕布又重新把女儿抱起,颠了她两下:老子叫你骑马从火里跳过去,曹性冲了,你们都跟着跳。来人!把火烧旺些!击鼓行军法,人不敢冲,斩人!马不敢跳,斩马!!

曹性两眼圆睁听完,吼了一声,双腿夹马便直冲最近处一堆篝火。

张辽臂鹰乘马,领陈宫等上:禀君侯。兖州使者陈宫到。

吕布听而不闻,看曹性坐骑畏缩不敢跳火,将曹性颠下马来。吕布抱着女儿,哈哈大笑,众将皆屏息无语。曹性挣扎起身,猛抽了坐骑几鞭子,又重新准备跳篝火。

高顺:君侯.......君侯,兖州使者陈宫。。。。。。。

吕布把女儿放下,回头看了陈宫足有移时,汗水在他身体上躺下来,被火光映得闪闪发光。

陈宫并不畏惧,迎着吕布的目光看了回去,嘴角还似乎挂着些笑意。

吕布:既是使者。如何不拜?

陈宫:但见一匹夫耳。不见汉列侯。

吕布眉角一跳,狞笑着上前一步。众将都紧张起来,陈宫的从者张皇四顾,试图上前将陈宫围在中间保护起来。陈宫摆摆手,从者勉强退下。吕布的女儿似乎也感到气氛紧张,紧紧抱住父亲的腿不放,睁着眼睛看看父亲,看看陈宫。吕布看了陈宫一歇,见陈宫毫无惧意,忽回头喝骂曹性等道:愣着干什么!我叫你们停下来了吗?

双臂一伸,侍从给吕布披上袍子。

吕布:坐。

陈宫微笑着看着吕布,在侯成引导下入座。

吕布女儿抱住父亲的腿还在撒娇。

吕布:乖。爹有事,等会再来和你玩。

从人将吕布女儿抱下。

吕布敞着袍子,箕坐于前。陈宫微笑看着吕布,便要起身行礼。

吕布一伸手:不必。布是武人,有话直说。

陈宫:好。痛快。不愧是人中吕布。鄙州曹使君向君侯致意,鄙州勘定黄巾,南走袁术,今州境之内,略已大定。曹使君心怀天子,欲西向有事..........

吕布看着陈宫,又看看高顺,又扭头看看张辽,忽然大笑起来:曹操要进京抢天子..........

陈宫不动声色:未知将军能从大义所在否?

吕布笑声戛然而止:曹阿瞒我手下败将,如何这般不自量力?

陈宫:将军已先有大功于汉室,汉室本将中兴,而被李郭二贼所误。将军之志,岂不在上雪君父之耻,下报杀妻之怨乎?

吕布:吕布欲报仇,岂假曹操之力!

陈宫:君侯奔袁术则袁术不容,投本初则几乎见杀。今委身河内,张扬得袁本初书信,则又不能容。天下虽大,君侯负虢虎之勇,惶惶如丧家之犬.........

高顺起身喝道:大胆!

张辽侯成一起扯出剑来。

陈宫容色不变,望着吕布徐徐道:非将军之能不及李傕,郭汜,袁术,张扬之辈,运有利钝,时有不济而已。所谓英雄,岂论一时一战之成败?所谓胜败,无非实力之变化消长。此曹公之言,君侯以为然否?

吕布脸色数变,忽起身取过张辽手中宝剑。这时曹性又未能跳过篝火,坐骑立起,长声嘶鸣,前蹄在空中乱踢。这次离坐席甚近,满座都是飞灰扬尘。

陈宫缓缓摇头:君侯今杀陈宫。陈宫不过一匹夫耳。生不足以出万民于水火,死则君侯绝兖州之望,平添一敌,又远离长安一步矣。此李郭之所望也。君侯..........

吕布看着陈宫,忽提剑走了几步,一剑斩死曹性坐骑,曹性摔得灰头土脸,翻身跪倒,不敢一言。

陈宫:久闻君侯兵精。果然名不虚传。

吕布:曹阿瞒有几分诚意?

陈宫:曹公有言,我自将步,君侯将骑。天下不足定也。

吕布大笑:我非小儿。休弄虚言!

陈宫双手一击,从人从马上卸下几只沉甸甸的箱子。吕布回顾张辽,张辽微微颔首。

陈宫打开一只,箱内都是亮晃晃的缎子:这是曹公的一点意思。将来两家亲好,共举大事。粮草食盐,军饷及供养,自然是兖州方面负责。

吕布笑了起来,把剑扔还张辽,喝令众将道:今夜不许睡,给我练马!不中用的马都杀了,再去问南匈奴买!钱他们出!

吕布回席,举酒一饮而尽,对陈宫翻底示意:我等着看曹操的诚意。你和他们谈。

说罢起身而去。高顺坐下,举起酒来:我敬陈先生。

陈宫还礼:不敢。

天色越来越黑,又渐渐转明,吕布诸将骑马跳了一夜篝火,都倦了,和衣睡了一地。地上的篝火慢慢熄灭,最后只剩淡淡的青烟。远处百姓的祈祷声早已寂静,山顶上只偶见数骑往返。陈宫与高顺侯成终于谈妥,双方举酒相贺。

高顺:陈先生多留一日?

陈宫:不了。曹公等着我的信。我就回。

高顺:好。如此。文远,送陈先生。

陈宫与从骑再次登上山顶,举目一望。无边无际的都是衣衫褴褛的百姓相拥而眠,露水沾衣,偶闻小儿啼哭。陈宫一声长叹。

张辽:这些都是关中的浮屠信徒。

陈宫:他们为何到此?

张辽:关中大饥,人相食。他们听说徐州牧陶谦崇信浮屠,徐州形势稳定,欲东奔徐州求活,到此却缺乏渡船,只能每日对河水念经祈祷。我们也没法相助,他们也没什么可供我们.....征用的.........

说罢一笑。

百姓已颇有人醒觉,茫然对河,不知所为。河边陈宫等的坐船,已经升起帆来。

家园 三让徐州其二

徐州 东海郡 郯县 徐州牧陶谦治所 议事大堂的大门紧闭着,大堂里面好像是在为着谁守灵一样,气氛凝重。满堂坐的都是从徐州牧重要属吏和从尽可能各地赶来的郡守,县令,有的面上风尘未去,有的还在偷偷拭汗。

屯田校尉陈登跪坐于陶谦面前,使节放在一边。陈登微微侧头,注意观察着徐州牧陶谦的脸色。陶谦已经年过花甲,须发都苍白了。他双手捧着兖州的回书,读着读着双眉就紧紧戚了起来,两手也有些发抖,似乎不愿意继续再往下读,但还撑着读完最后一个字,他抬起头来环视群僚,哆嗦着嘴唇似乎要说些什么,最终化成一声长叹。群僚都不忍对视他的目光,有几个沉不住气的,甚至开始抽泣起来,大家最后都把责难的目光投向陈登。陈登恍若不见,面色不动,只凝视着陶谦。陶谦叹息着把帛书放下,用手背拭了下眼睛,才开口对陈登道:“就是这些了,只要我们做到这些,曹操就撤军?”他的声音凝涩嘶哑,还有些喘不上气的样子,陈登也有些不忍的低下头去,拜了一拜,正要开口回答,大门砰的一下被撞开,几个带甲将领闯了进来,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陶谦亲信将领曹豹紧了紧勒甲条,一边观察着在座众人,一边按剑慢慢走了进来。曹豹的目光扫过两边列坐的官吏,最后定定落在陈登身上,忽而又投向陶谦。陶谦大张着嘴,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侍坐一侧的别驾从事糜竺忙挺身喝道:“现在州郡议决大事!没有吩咐,你们这样闯进来成何体统?想造反么?!还不快快退下!惊了大人玉体该当何罪?!”

曹豹狞笑一声:“体统?徐州都要被你们这伙刀笔吏卖了还跟你们讲什么体统?!”他环指四周:“你们合起伙来,蒙骗使君,使君年迈不察,须瞒不得我!我曹豹跟随使君南征北战十几年!什么没见过?!”

陶谦这时方才想起来断喝一声:“畜生!大胆!还不滚出去!!!”

曹豹两泪交流,上前两步:“使君!我曹豹还能战!咱们丹阳兵丢不起这个人!”

他突然俯身一把抓住身边陈登的衣襟,喝道:“说!你这厮这番到濮阳去,是如何卖了我州!”

陈登看着曹豹涕泪交流的样子只报以冷冷一笑,用力掰开的他的手,整整衣冠,方才向陶谦禀道:“使君。方今天下大乱,朝纲扫地。公道不在人心,是非全凭实力。兖州诬陷我与反贼阙宣通谋,不顾我方剿灭阙宣的事实,恃强矫诏压我,我军力不能敌,年贡一百五十万石食盐,割让沛国,换取徐州的喘息机会,已经是属下所能力争的最后底线了!战场上打不过人..........”

他猛地扭头盯着曹豹:“就要老老实实承认。想出办法来收拾残局!做这般儿女子态,究竟有何益?!”

曹豹猛地拔剑架在陈登脖子上,声嘶力竭的吼道:“奸贼!我杀了你!!”

陈登看也不再看他,也不去理会那剑,就回头对陶谦道:“使君。我们现在力不如人,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但属下这次去濮阳,见船只车辆辐凑,四方钱粮军器马匹云集,属下认为,兖州一定将有很大的行动!使君,这是徐州的机会。只要我们把握好这段时间,秣兵历马,励精图治,侍曹操之动而动。我相信我们徐州一定有雪耻的机会!”

陶谦听了这言,也有所动,抬眼环视群僚。群僚都沉吟不言,好一歇,糜竺才动问道:"元龙,你细细说,如何见得曹操此番举兵不是对我徐州而来,而反对我有利?”

陈登回头看看曹豹,陶谦忙喝道:“畜生!你也须是顶冠立履的男子,也曾学人做将吏,成何体统!还不快快把剑收起来!”曹豹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把剑从陈登脖子上移开,却不依言把剑收起,只站开了一步。陶谦道:“元龙,你休介意这个畜生,有话只管讲。我是信得过你的。我是信得过你的。”

陈登见陶谦动情,也有些感动,忙伏身禀道:“使君听禀。兖州在河济之间,北面的冀州,袁绍是曹操的盟友,如今在巨马水大败于公孙瓒,据说精锐丧尽,周边黑山贼张燕,南匈奴于夫罗等势力闻之也蠢蠢欲动。公孙瓒内诛刘虞,外破袁绍,势力一直延伸到青州北部,威势正盛。曹操断无可能在此时给袁绍背上插上一刀的道理。因为这样,他就要直接面对方兴未艾的公孙瓒势力,对付光武起家的幽州突骑兵,这样还不如先让袁绍消耗公孙瓒的实力,同理他也不可能动大军去帮助袁绍。南面是堡寨林立,每日小战不断的豫州,再南就是去年被进犯兖州,被曹操驱逐得有家归不得,留驻寿春的袁术,豫州豪强和黄巾势力犬牙交错,形势复杂,加之袁家在豫州根基甚深,我判断曹操暂时不会去涉足这个无底泥潭,否则他去年追击袁术的时候不会追过睢水即告班师............."

说到这里,陈登偷眼看看陶谦,见陶谦一动不动,眼神游移,似乎在听,更像是出神,陈登暗叹一声,咬牙大声道:“由此也可以看出,曹操志在高远,因此不去贪图近在眼前的蝇头小利!属下判断,曹操此番若要大举,当是西上长安,讨李郭,劫天子!”当时满堂便都是一惊.连陶谦也回过神来。陈登面色如水,续道:“为何不是本州?因为兖州的粮草军需运输,据属下看来,都是在往濮阳和更西的方向集中,包括侵入我州的部队,也都是轻装,从车辙来看,不足三旬之用。兖州方面对此几乎毫不掩饰,有时故意显示给属下看,一则示威,二则据属下之见,也是在告诉我们,他们的主要方向不是在我们这边!使君明察”说罢一拜不起。

满堂似乎都被他刚才的言辞镇住了,一时都无人应声。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徐州重臣下邳相笮融压着嗓子问道:“你如何能这么肯定?如何知道不是对方声东击西之计?”笮融是当时著名浮屠信徒,在朝衣之外,还披了一件缁衣,念珠也从不离手。

陈登挺身答道:“大人明鉴。下官并没有说我方应该放松警惕。下官只是根据事实,判断曹操的战略方向并不在我。而计算徐州有多少时间准备恢复元气而已。”

笮融哼了一声:“儒人。空论。”

曹豹在旁听了半响,不得要领,这时大喝一声:“你这厮果然是奸贼!”一把按住陈登,把剑在他脖子上勒出血来。

这时一直不做声的陶谦猛然干咳了一阵,众人都慌了手脚,糜竺便扶住陶谦,笮融也起身要为陶谦捶背。陶谦一时说不出话,低头便把手来摇,又伸手在席下摸了一阵,最后还是笮融找到了陶谦的念珠。陶谦接过念珠,拨了几格,站起身来,走到大门边。徐州群僚有的便起身相随,生怕他摔跤。曹豹也松开陈登,还剑入鞘。

陶谦在门边听了一歇,城内百姓的诵经声,不远处的木鱼声隐隐传来。陶谦回头对众人强笑了一下:“这分明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啊。元龙你起来吧。曹豹你也不要闹了。”陈登黯然无语,曹豹便抹起泪来。

陶谦想了一会又道:“袁术也来信说,他失了南阳,如今家小部曲都无米下锅,嗷嗷待哺。咳!他把南阳,大汉的南都刮得一片白地,鸡犬不留,汝南袁氏老巢,百年经营,近在指掌之间!他也好意思哭穷!还不是看我老头子好欺负,好说话,也想来捞一笔罢了。他我都给了。曹孟德开口,我敢不奉命吗?”徐州群僚听了此言,都是一片凄然。笮融道:“大哥,我们........."

陶谦摆了摆手,踱了几步,看着众人继续说下去:“你们都是年富力强,当代英俊。我老头子风烛残年,没有什么好挂念的。唯有期待尔等能熬过这个乱世,再好生为朝廷出力,为民造福。”

群僚:“使君!”

陶谦也不禁滴下泪来:“........此外陶某更又何求?”

曹豹便掀甲大叫:“使君!我们整军与曹操再战!”

陶谦看着曹豹,眼里放出光来,微微点头,但旋即暗淡下去。笮融便对曹豹喝道:“你这厮无礼!”曹豹跪下伏身不起。

陶谦不理曹豹,又踱了几步,想起一事,动问道:“元龙。你............跟曹操说起过老曹太尉没有?”

陈登听得问起此事,叹息一声,回道:“禀使君。曹操的原话,说琅邪临海,风光甚好,使君要是有心,老太尉便留在徐州继续休养也无妨。”话犹未尽,满堂喧然。陶谦便闭目昂首,捻须不语。曹豹骂道:“当我徐州是他曹家的家奴吗?!”笮融冷笑道:“曹操是举孝廉出身,把老父亲留在对手地盘上,好孝顺啊。他这手怕不是和高祖皇帝学的吧..........”陶谦喝道:“休得胡言!”笮融见陶谦动怒,冷笑两声便不言语了。陈登看着陶谦道:“使君..........”陶谦自失的一笑:“好。好。咱们好人做到底,给他送回去吧。”陈登听了,不觉松了一口气,陶谦又道:“元龙,你辛苦了,别人背后议论也多,以后组织流民屯田的事,还要靠你。下面和兖州的交涉,交给别人办吧,我不能在让你背这骂名了。”又对曹豹道:“你这厮不许生事。这几日都到我跟前来侍奉。”

陶谦吩咐了一会,见众人无语,方挥手叫散了。曹豹看着陈登冷笑一声,随着陶谦佝偻的背影而去。

糜竺过来扶起陈登,陈登见他眼中有同情之意,笑道:“大丈夫行事问心无愧,岂惧竖子与骂名!走!你做东。请我吃生鱼鲙!”

家园 三让徐州其三

帆船顺流而下的速度很快。陈宫持节立在船头,黄河上吹来带着水腥味的风把节杖上的牦牛尾吹得左右摇曳个不休,隐隐约约的濮阳城垛口的轮廓,已经出现在河道右侧的地平线上。

船体的木构发出一阵吱吱嘎嘎的声响,向右转入瓠子河河道,两侧相向而行和背道而驰的其他船只越发多了,船只或者被沉重的货物压得吃水很浅,或者船头便挤满了获利而归的兴高采烈的人群,俚歌渔调在风浪声中间或可闻。不时而至的夏雨也让河道扩张了不少,两岸的纤夫走得相对轻快了许多,有时还和下田的农妇调笑几句。一小队骑兵远远望见陈宫的身影,纵马迎了上来,大声问候辛苦,回头便往城池方向打旗语示意,为头的军官喝令整队,护着陈宫的坐船慢慢前行。

越靠近濮阳城,四面辐辏的道路上的车马越是密集,许多村童都赤着脚背着背篓跟着车队跑,等着拣车上洒下的碎米余盐。陈宫心里禁不住也有些激动,天下大乱,多少名城大县,繁华去处化为厮杀地,荒坟场,此番西上司隶,两岸宫室城牒残墟,方知黍离麦秀殆非虚言,一路见闻,不是流离失所的百姓中夜悲鸣,便是吕布这样的军阀豪强盘剥一方,几曾见到兖州这般兴旺气象,而曹孟德不过掌政一年有余而已。

到了濮阳东门外一里许处弃舟登岸,东门上正新建一座望楼,大队的军人脱膊了,把云梯车推到墙下,喊着号子扯动重锤,想升起云梯直接把跺集城下的木石运上去,城楼上正是夏侯惇和乐进在扯着嗓子指挥云梯和城墙的对接。夏侯惇眼力好,远远的见陈宫到了,脱了头盔挥舞致意。陈宫也在马上笑着挥手回礼,却看见东门上密密匝匝挂着数十个个木笼,不问可知是示众的人犯首级。陈宫想起一事,不觉脸沉了下来。

还未到城门口十余步,正逢张邈等一伙兖州郡县要员与从骑自门内涌出.张邈见了陈宫,便拨马过来执手致意。张邈微微扬首:“你看见了?”陈宫点头不语。张邈道:“我等诸郡县牧守,还有本州名士,无不竭力进谏,都说边让有清名,杀之恐失天下人心。孟德不知听了那个小人的谗言,执意不从,一意行法杀了边文礼满门。举州士民,无不扼腕痛惜。公台,我有失你的托付啊。”陈宫举手止住他,道:“不怪你们。我不该这个时候出使。这是我的责任。”一边的范令靳允插话道:“还有那伙黄巾贼,好意安置他们有个出身,如今倒成了大爷,我们兖州人反要让着他们走,一味的在县里作奸犯科!公台你也要抽空和使君说说。谁不知道你们是过命的交情!”陈宫看他一眼,并不答话,自己想了一会心事,才开口问张邈道:“荀文若没有进谏?”张邈还未开口,靳允便叹道:“天下名士,固有名实不符者!人见兖州如今征伐四克,富强甲天下,都道是你与那人辅佐之功。依我看来,公台你自不必说,那人竟是个因人成事之辈!你指望他有这个骨气!”东阿令枣祗最是诙谐的一个人,插话道:“大人你说那人是谁?是使君的第几夫人?”一伙郡守大吏听了都笑得在马上抖,张邈也忍不住,提鞭作势便要打人。枣祗笑着躲过:“他一身不知搽的什么脂粉香,一二里地外都闻得到。这须不是我编排他。一个男子,为甚有这般嗜好?休说领兵上阵,你叫他下乡体察个民情我看看。”陈宫听他们说得越发不堪,忙与张邈告辞,分手入城,直奔州衙。

曹操一人独坐,临案提笔,凝神不动。下人不敢惊扰,只将陈宫引到堂上便退下了。陈宫轻咳一声,见曹操没有反应,正一正衣冠,双手捧节,正欲行礼。曹操举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一面飞快的在帛卷写下数行,自己哦吟几番,方抬头向陈宫笑道:“你听听这个。”起身吟道:“鸿雁出塞北,乃在无人乡。“陈宫只听了这两句,眉头一跳,便要叫好。曹操精神倍长,按剑踱步:“举翅万馀里,行止自成行。冬节食南稻,春日复北翔。田中有转蓬,随风远飘扬。长与故根绝,万岁不相当。奈何此征夫,安得驱四方!”他每念出一句,陈宫便为之击节,听完问道:“诗意未尽,下面呢?”曹操仰面大笑,掷卷于案:“下面没有了。还没写出来。”陈宫笑道:“静待下文。”曹操笑道:“奈军务政务何啊。百把万人要吃饭。哎,免礼免礼。你遣快马送的急件,我看了。你道吕布此人如何?“陈宫早已习惯曹操的不拘小节,把使节放到一边,斟酌着说道:“譬如养鹰........”曹操便点头道:"对。与我看法一致。所以当示利耳。司隶境内情况如何?”陈宫沉下脸来,好一歇才叹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不能指望在当地获取补给。”曹操反剪两手,踱了几步,反复把“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这句子念了几遍,踱到陈宫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想起一事,笑道:“告诉你一个喜讯。陶谦服软了。家父已经在路上了。”陈宫也忙笑道:“恭喜大人了。其他条件都答应了吗?”曹操向陈宫倾下腰来,举起两手:“答应了一百五十万石。沛国本不是徐州领地,他也没什么好不答应的。”陈宫捻须沉吟道:“一百五十万。是不是太多了。我记得徐州的产量.........."曹操摆了摆手:“你那里知道盐政中有多少弊病。你晓得这伙盐老鼠瞒报了多少?你太相信他们上计的数字了。海盐是陶谦的命根子,我不抓得紧些,这老狐狸不知道疼!再说了,实际贡入的时候他可以少拿嘛。少贡一万石。我就拿他一个县来换。”说罢大笑,又道:“这次徐州派来谈判的那个陈元龙,是个人才,我很后悔没有扣下他------不过放他回去也好,好叫徐州人知道我曹操的实力。”曹操说了一阵,见陈宫捻须不答,笑道:“我只顾自己说,忘了你了。这番辛苦你了,早些回去休息吧。不然嫂夫人哪里我不好交代啊。”陈宫还沉吟不动,曹操叹了一口气道:“你先回去休息。边让那件事,不是别人,是我自己做主的。你要谈,明日我们再详谈。。”他双手把陈宫扶了起来,看着陈宫的眼睛。陈宫忙施一礼:“如此。属下先告辞了。此番出使所见,明日回呈文上来。”曹操:“好了好了。”曹操将陈宫送出,招手唤来下人,问道:“张孟卓他们已经出城了?”下人忙叉手回道:“也没有说什么。无非就是边让家的事情,抱怨安置青州黄巾的政策,还有...........”他抬头察侍着曹操神色:“讥讽了几句荀大人。陈大人在的,没有跟着说什么。”曹操抬头想了一会,看着这人笑道:“本欲赐你姓曹,你却与子廉同名。好做。到时还你本姓姓卢,不再受老婆家的气。”卢洪感激涕零,下拜谢恩。曹操挥手要打发他去,又吩咐道:“这几日老太爷早晚便到,好生准备好宅院车马,不得怠慢。”卢洪笑道:“夫人都吩咐过了,不劳大人费心。”见曹操无话,方慢慢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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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修改成什么样啊,现在新发的如何?
家园 三让徐州其四

上一轮的兖徐战争爆发后,曹嵩一家被扣在琅邪国都开阳数月之久,随着战事深入,又被转往北面山中的阳都。在开阳时尚可,陶谦镇守此地的骑都尉臧霸虽是个粗人,执礼尚恭,也会及时阻止一些过于激愤的部曲和国人对曹家的冒犯行为。在阳都时正逢徐州军惨败,曹操连下徐州十余城的消息传来,日子越发难过了,家财难保自不必说,家奴也逃散了许多,不是阳都本地豪族念在先人曾同殿为官的份上有些接济,几至狼狈不堪。曾位列三公,权倾一时的曹嵩老太尉在那些日子里穷极无聊,每日只是枯坐院中,逢人便睁目大骂忤逆子曹操,谁都劝不住,谁劝都劈头挨一顿痛骂,唯一能看到这个垂暮老人脸上露出微笑的时候,只有通家年少来访,为他吟上几句梁父吟,甚至有时背上几句曹操写的诗,或者胡说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炎炎大言的时候。大家在背后都不胜唏嘘,说曹嵩真个老了,其实老头子心里,最喜爱的还是那个自幼便闯祸不断,胆大包天,好作惊人之语偏偏又才思卓绝的长子曹阿瞒,只是嘴上不饶而已。只怕这番阖家性命都要送在这位好战的曹使君手中了。

所以当兖徐停战,两家议和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整个曹家都是惊喜若狂,最后徐州方面还恭恭敬敬的来补偿了家里被掠去的财物,曹嵩为首举家上下无不是受宠若惊。最后上路的时候,辎重达百余车之多,竟比被掠之前翻了一倍。徐州方面本来还要请曹嵩先南下郯城,举州文武为之设宴压惊。但老头子生怕夜长梦多,径直取了最近的路线,先顺沂水回开阳,在沿武水北上直接进入兖州泰山郡境内。辞别之日,徐州及琅邪国内的官吏,豪族都来举酒相贺,老头子一高兴,赏赐出去也自不少。

一路顺风,很快越过州界,徐州护送的军队便停下了。先在费国宿了一晚,次日上路时,飞马来报泰山太守应劭已经举兵来迎,大家还有些悬着的心,都放松了,数月阴霾,一朝化作骄阳。曹嵩也起了跨马赏景的兴致,沿途与二弟曹德说说笑笑,好不快活。曹德也大着胆子抱怨道:“财物倒也罢了,上朝用的香料都赏了出去,大哥你也真是老了,成何体统?如今天下大乱,此物贡道断绝,再求甚是不易。”曹嵩也只是笑,豪不以为然。将到华县的时候,时值正午,暑热难行,估计接应的部队也快到了,索性便在路边驿亭歇脚。亭长也是个历练过人事的,言谈间对曹操的文治武功赞不绝口,逗得曹嵩又是大笑着吩咐赏钱。正在这时,忽听得外间蹄声甚急,家人喧哗起来。曹嵩便叫曹德:“出去看看,是不是接应到了。约束着些,休叫阿瞒的手下看笑话。”话犹未已,窗外一箭飞入,曹德一声也来不及吭,翻身便倒,和席面都扑翻了。外间顿时哭喊成一片。曹嵩在爱妾和亭长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惊得目瞪口呆,只说:“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正指手画脚时,一骑仗剑破门而入,曹嵩情知不免,双膝一软,便瘫倒在地.............

陈宫听到这个噩耗,是在第二日深夜。本来还想与曹操谈谈边让事件,不料就在次日,安置在巨野泽以北的青州黄巾众与当地豪强的冲突越演越烈,竟发展为大规模械斗,从甄城,范县东至寿张,无盐,北至东阿,谷城数县震动。又逢连日大雨,河水暴涨,河堤告急,因此十余日在州治和地方上连轴转,只觉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也不过如此。好容易按下这些事,袁绍又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兖州捞到的大好处,遣审配等来濮阳索盐。曹操见陈宫实在困得不行,遂叫士卒强行护送回家休沐,自己还咬牙挺着在和审配磨。陈留太守张邈为着司隶难民涌入州境的事去而复返,也跟着一起应酬。

这是陈宫出使回来后第二夜在自己家睡觉,睡得十分香甜。但睡不多久,便蓦然惊醒,披衣起视,只听鼓楼上擂鼓大振,间或有时,钟楼上便和以一声大响。陈宫情知不妙,连叫妻子准备朝衣佩剑,外间飞骑已至,直闯入内院来。陈宫不待他下马落定。一手便抓住他问道:“是何大事?钟鼓齐鸣?”那人乃是曹氏远支宗亲,语不成声:“我家老太尉.........被徐州人杀了!"陈宫心猛地一沉,身形晃了一晃,几欲摔倒。来不及细问,家人牵了马来,陈宫一面穿衣佩剑,一面便跨马而出,妻子在背后招呼什么,也顾不及了。才出巷口,只见曹洪面色铁青,已经撕了白布裹在头上,数十骑举火夹护,直奔东门而去。陈宫知曹操在军事上已经作出快速布置,忙催马奔向州衙。

到了州衙,一片火烛通明,曹家人涕泪满面,已经开始忙着进进出出布置丧礼,夏侯惇指挥着全副披挂的士卒加强州衙的防务。大堂上乱得不堪,荀彧,程昱,张邈,及一些大吏和适在州治的太守,县令,功曹都到了,只得在庭院内聚在一处商量计较,看着程昱用佩剑画在地上的两州地图。陈宫一到,除荀彧,程昱外,其他人都一拥围了上来。

陈宫有些恼怒,横视众人,厉声道:”诸公!静气!”他分开人群,走到荀彧面前问道:“使君人呢?”张邈在旁叹道:“已哭昏了几次,现在内衙歇息。”陈宫面色不动,又问:“消息确实吗?”荀彧看着陈宫点点头。程昱道:“如何不确实?泰山那边已经乱成一团了。应劭接应不及,已畏罪弃官不知逃到哪里去了。昨日中午的事情,不对,是前日中午了,我们现在方知。”张邈摇头叹道:“满门两百三十余口。一个都没剩下。泰山那边已经点过尸体了。老太尉的灵柩已经在路上了。”陈宫没接这话头,定住神又问:“你们计较过了?使君的意思?.........."这时夏侯惇布置已定,在旁听了这话,厉声道:“打!还能怎么样!”陈宫飞速看他一眼,又看众人。程昱道:“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打。"陈宫见荀彧目光炯炯,默不作声,问道:“文若你的意见呢?”荀彧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打是一定要打的!”陈宫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想起一事:“事件发生在泰山境内,一个活口没有留下,如何知道是徐州人做的?”夏侯惇便大怒道:“不是他们还能有谁?”陈宫盯着荀彧不做声,荀彧摇了摇头:“公台。当务之急不是证据。而是做出适当的反映。我方没有找证据的义务,他们倒有必须证明自己清白的责任。”陈宫:“这将动摇我方既定的战略部署。”荀彧:“原定战略的条件已经动摇。"两人目光一个对撞,火花四射,又各自垂下眼帘,转往他方。

曹操哭得嘶哑的声音响起时,几乎听不出来是他自己,但院中众人几乎同时本能的停了下来。看曹操全副披挂出现在大堂台阶上,服色头巾已用了素白,左手紧压着剑柄,通红的双眼里全是杀意。曹操的几位夫人都追了出来,见外间人众,又都停下脚步,关切的看着曹操的背影。曹操第三子曹植年纪尚幼,不知如何也步履蹒跚的跟在母亲们后面,到外只看了一眼,便惊得哇哇大哭起来,立刻就有女眷赶来把他抱走。曹操长子曹昂正安置好冀州使团回来,见状忙飞奔而入,扶住父亲微微颤抖的身躯。曹操把众人看了一歇,众人当不得他的目光,纷纷低下头去。曹操想要说点什么,嘴唇微微翕动,不知从何谈起,忽然咯咯笑了起来。众人大惊,只怕他失心疯了,一下子围拢了上来。张邈便流泪道:“孟德!你要撑住啊。你不但是你曹家的主心骨,也是咱们兖州的主心骨啊。”曹操笑声戛然而止,一下便将张邈的手抄起握住,右手一伸又抓住荀彧的手,曹操的目光一个一个从众人脸上扫过,又猛地拉回看住张邈。张邈会意,双手把曹操的手紧紧抱住,流着泪说不出话。曹操回头对家人妻眷喝道:“我若不归!往依孟卓!”说罢撇开众人,大步流星奔向门外。夏侯惇按剑厉声大叫:“校场集合!出兵!”

家园 三让徐州其五

乌鸦。数不清的乌鸦,成群结队从西北方向飞来,鸹噪着向东南方向飞去。

典农校尉陈登站在水田里,摘下斗笠仰望天空,想等乌鸦飞散,可是乌鸦越集越多,总也飞不完。陈登大笑道:“乌鸦报喜。始有周兴。看来我们徐州,是要蒸蒸日上了。”身边站着的手下和村里的农民都跟着高兴的笑起来。大家完全有理由欣喜,去冬与今春陈登定计在下邳以南引泗水,睢水,沭水为渠,如今看来大获成功,部分地方试种的水稻在这个六月也都开始弯下了腰,青中带出黄金的颜色。陈登今年才二十六岁,正是气壮如山的时候,无论遇到什么挫折,只要站到自己亲自筹划的农田跟前,都禁不住胸中豪情的踊跃澎湃,本来一年中这个时候,稻田里可以说事已大毕,可陈登还是忍不住想亲自下去踩一踩,走一走,闭眼感受那醉人的稻香。手下那些比他年长得多的属僚也都微笑着纵容他的这一点小小任性。一位幕僚笑道:“大人看那边是谁来了?”

陈登回头一看,笑道:“糜子仲。”便拨开稻穗,淌上岸来,下人为他搽干双脚,要递上靴子,陈登:“不必。”便大笑着迎了上去:“大豪商,今日如何有空来我这乡下地方?”糜竺笑骂两句,下人铺上坐席,两人便并肩坐在田埂上。糜竺回顾一眼众人,陈登便吩咐道:“只怕乌鸦啄了新稻。你等都去四下看看。”支开众人方问道:“到底何事?”糜竺也不言语,从袖中取出一卷帐册递上。陈登展开才看了几行便皱起眉头。糜竺看着天空中仍络绎不绝飞来的乌鸦,叹道:“使君如此信赖他,依之有若臂膀。他就是这样报答使君的。怪不得他有这么多钱,营造的浮屠寺极尽奢华,九镜塔金盘耀日,十里之外可见。四月浴佛会时,花钱如淌水一般,听说七月那个什么盂兰盆节还要大办。原来还只道都是信徒的捐献,岂料却是私吞了三郡国的钱粮食货,盐税收入!”陈登掩卷问道:“还有多少人知晓此事?”糜竺不悦的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么?其中利害我怎会不知?”

陈登站起身来,踱了几步:“这是收揽人心。其术与黄巾并无不同。”糜竺也点了点头:“只是他如今身为一国相,兼领三郡国钱粮转运,又深得使君信任,在丹阳兵中也极有威望,在州内可以说是第一权臣。我只怕他早就已经布置好了使君身后之事了。”陈登:“你的意思?......."糜竺看着陈登,抚髯不答。陈登眼中神光一盛,看了糜竺移时,大笑道:“不料子仲你也有这胆气!”糜竺拂然不悦:“你可是笑我不自量力?”陈登笑着摆手,回头看看下邳城方向:“笮融如今不在城中。”糜竺:“巡视地方去了?”陈登摇了摇头:“自我回来那天,就没见过他。”糜竺吃了一惊:“他也不在郯城.............那他?”天空中的乌鸦此时有增无减,日头都遮住了,鸹噪之声更大,不时有黑羽纷纷落下。陈登缓缓摇头道:“我也很纳闷..........”

就在距离曹嵩阖家遇害的事发地点,华费之间小驿亭西南不到百里之处,是一片隆起在黄淮平原上的山地。山地南接徐州,西面,便是天下无人不知的鲁国,曲阜,孔子诞生之地。山地中的小城南武阳,受到曲阜的诗风乐韵的影响,在中国历史上也有着震耳欲聋的声望,曾参,詹台灭明便生于此,与不远处仲由,原宪的故里相望为邻。天下已是四分五裂,刀兵大起,这座古城的夯土城墙和寻常巷陌却还依旧沐浴在春秋时代的古老阳光之下,平静得仿佛数百年的时间从未在她身上流过一般。

小城南面的群山,叫做南城山,自初平元年起,有一位老人带着不多的几位门生,家人,凿石为室,栖岩为家,在此隐居。这人便是卢植的师弟,震古烁今的一代大儒,一统自秦焚书以来纷争四百年不休的古文经学与今文经学,被时人尊为“经神”的郑玄,郑康成。郑玄此时已过耳顺之年,常在山中吸纳天地精气,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刘备跟在他的背后,走在山间小道中,只因路不甚熟,还有些跟不上。一同陪伴的郑玄门生孙乾便笑着伸出手拉他一把。不多时走到最高处,早已先登顶等候在那里的关羽见了,忙赶来搀扶郑玄。郑玄欣慰的看看关羽,伸手在他的胸膛上拍了拍,回头笑道:“玄德!不如你这兄弟倒也罢了。尚不如我这衰朽老翁么?”刘备,孙乾同声大笑,发力一气奔上,但觉天低云淡,风轻入怀,说不出的欢畅愉悦。郑玄便笑问:“玄德,你那三弟如何今日不来?”刘备面有惭色:“那厮惫懒。上次被先生问得无言以对,想是怕了,这番到了南武阳城里便死活不敢上山,说是要先读书方敢再见先生,其实不知哪里醉去了。是刘备教导无方。”郑玄大笑:“不妨的。不妨的。我看翼德倒是个真人。”郑玄又看看关羽,叹道:“玄德。你这两个义弟结识得好啊。我不单单只是说他们的武艺......”刘备也看看关羽,开颜一笑,关羽倒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按剑走得开了些。

郑玄抚须沉吟一会,刘备跟着他举目四望,四面峰峦如聚,云涛渐渐卷得低了。郑玄斟酌着开口说道:“仲尼之门,门生三千,可谓盛矣。六艺俱通者,不过七十二人。儒者,诸侯之保氏,有六艺以教民者。这七十二人,都学得文武双全,可谓当世之英俊,可称儒矣。”郑玄慢慢转身踱步,沉浸在思绪之中,刘备,孙乾在后亦步亦趋,关羽背朝三人,也自用心倾听。郑玄道:“但就在这七十二人之中,宰我乱国,孔子耻之。子羔害民,孔子恶之。仁者爱人,智者知人。以孔子之仁,不能教此二人于正,以孔子之智,不能预知此二人之行。可见知遇之难。故政者正也,政所以正不正者也,执而治其罪者,刑也。治国之道,乃在于识人,用人,教人。”郑玄转过身来,面对刘备:“以吾观之,云长,翼德二人皆有国士之风,且姓名天然成谶,可见不凡。师兄与我这皓首穷经之人不同,毕生之志在于经世济民,得你为学生,死且不朽矣。”他举手点在刘备面前,止住他的谦逊之词:“我是说你这样年轻,能得到这样好的条件,更应该有大志。”刘备只能低首称是,想了一会道:“学生并非不想继踪先师,复兴汉室,只是如今天下以力争雄,只恐心有余而力不足。愿师叔教我。”郑玄笑着放开他,走了几步说道:“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刘备也不禁破颜一笑。郑玄见他会意,续道:“得人者,必得其地。不得人者,人地具失。今之所谓豪雄者,若不能修政以安天下之心,终究烟云耳。你虽是汉室宗亲,毕竟起身贫寒。有些不自信,并不奇怪。你要记住的是,你若不能自信自立,天下便有人因此而死。故孔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孟子曰: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吾何为不豫哉?就是这个心气!”说罢举首仰望云层舒卷,沉吟有顷。

郑玄突然开言:“圣人曰六合之外存而不论。但我年轻时,曾经周游天下,就在青徐交界的诸县境内,见过一桩圣人所未言的奇绝之事。"刘备,关羽,孙乾见他神色有异,忙都围了上来。郑玄并不理会三人,自顾自说道:“当时是当地大姓葛氏请我去讲学,我多时不曾还乡,兴之所至,便从徐州北上,独行于山水之间,一边玩赏景色。不觉已越过诸县快到东武了,因此又折向西南,当时天色渐暮,误入一处山中.”郑玄长吸一口气,脸上似笑非笑,仿佛数十年前那一幕又在眼中重现一样。刘备不禁问道:“师叔看见了什么?”郑玄一声长叹道:“龙!我看见了龙!古往今来,图书浩如烟海,但谁曾亲眼看见过龙?”刘备等三人面面相觑,孙乾忍不住问道:“老师可曾看得仔细?”郑玄完全没有理会他言语中的怀疑之意:“当然仔细!其实那不是活的龙。是龙的尸骨,不知是何神力,镶嵌在石壁之中。我看得清楚,头角峥嵘,飞翼宛在,乃是一条应龙的尸骨,那翅膀虚掩着身躯,仿佛睡着了一般。数十年间,屡屡在我梦中萦绕,我今天想起来,如同是昨日见得的一般,绝不会错!"孙乾道:“该不会是有人镌刻在那石壁之上吧?”郑玄断然道:“绝不会!老夫亲眼见过!老夫在世上也算见多识广,世间生人绝不会有此鬼斧神工之力!”他又走了几步,看着天上的云说道:“之前老夫本以为所谓龙之一物,不过是古人的穿凿附会,经此一事,方知天道玄远,渺不可测。人力微茫,只能顺天而行。顺天者,天将成之,逆天者,势必自败。”关羽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郑玄自失的一笑:“后来我到了诸县,与葛氏谈起,他们也啧啧称奇,与我一同再去看时,天降暴雨,那石壁崩塌了。再也没有见着..........”刘备等三人将信将疑,欲待信时,此事太过奇妙,欲待不信,郑玄亲口谈起。郑玄见三人这般,不禁仰面一笑,伸手拉住刘备:“玄德再留一晚?”刘备也笑道:“敢不奉命。”关羽道:“我去把那黑厮唤上来。”孙乾笑道:“翼德今日,又躲不过去了。”四人说说笑笑,互相搀扶,下山去了,此事再未提起。

这是曹家灭门之祸的当天下午,无论是刘备还是郑玄,谁都不知道天下将起巨变。而刘备的人生轨迹,也将随之飞上一个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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