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地主瞎侃】《大江东去》和富士康 -- landlord

这篇读后感，本来是不想写出来的。可既然nightcatMM这么热心的提供实体书，不写点儿什么，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所以这篇文字，是献给nightcatMM的。不过，文中的很多观点，可能不少人会看不惯，批评指责请冲我来，不要误伤他人，先谢过了。

动笔之前先声明一下，我对经济、管理等知识一窍不通，所以我文中涉及这些领域的部分，完全是靠自己的感觉，说不上是正确，可能懂行的看着连道理都讲不通。但我能保证的是，这都是我的真实想法，仅此而已。

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拜读了阿耐女士的长篇巨著《大江东去》。此书写了三位男主人公在1978～1998年的经历。第一男主人公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后来成为一个国有大企业的负责人；第二男主人公是一村之长，搞承包，办集体企业，类似大邱庄的禹作敏；第三男主人公是个体户。书写的还不错，号称是新世纪版的《平凡的世界》，是有点儿那意思。

我只说结尾的一幕吧，男主人公一家远远看到小雷村，面对着污染严重的环境，男主人公的女儿（小姑娘）说还不如不发展呢，保持原来的风景如画多好。女主人公（当然是男主人公的老婆）说了一番话，与我很有共鸣。因为书已经不再我手里了，我用自己的话复述一遍：发展是必须的，正是因为这些发展，才让闭塞的村民们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开启了民智”。当然，发展带来了很多负面的东西，但民智一旦开启，这就是一个开始，相信人民会用自己的智慧去思考，去纠正自己的错误，这样社会才能继续进步。

看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最近12跳的富士康。四年前，我第一次听说这个公司，并在《“黑猩猩”派测试》一文中提了一下。当时，富士康庞大的规模，简单粗暴而又高效的管理方式，和低廉的价格，不但令地主婆所在公司的副总裁震惊（shock），也让我耳目一新。

但这个震惊并不全是赞扬，我当时就觉着有两个问题：

1. 这样的管理方式，其实对个人缺乏尊重。当时我有一个很不好的联想，那就是一个禁片《啊，海军》（其实我没看过，只是听说过内容）。简单粗暴的管理，在短时间可以产生巨大的成绩，但不具备可持续性，有一句古话说得好---“刚不可久”！这个方式的副作用很严重。一个企业在创业时可用之，但作为一个成熟的企业，这样的管理不可想象。

2. 价格太低，也是问题。我很怀疑富士康的出价就是核算了自己的成本和利润额，然后就给出了价格。举个例子，人家出价是10块，富士康是4块，简直低的离谱！这样的竞争力，谁能比？！但是，富士康是不是只知己而不知彼呢？他为什么不说8块或者9块？我怀疑是富士康不重视商业情报的收集！

说完这个，我再说说工人。10年前，我曾接待过几个从东莞工厂来的工程师，听他们讲过厂子里的情况（不是富士康）：上千女工，都是18岁到24、5。为什么没有更大的，因为到岁数就回乡嫁人了。差不多都是来自穷地方，来工厂就是为了挣钱，不怕苦不怕累，只要挣钱多就好。后来糖醋兔子的《有一个人长得象洋葱，他走着走着就哭了》也证实了这个说法---加班是福利！那时的中国，就是这么无奈。那时的富士康，有着存在的理由。

现在呢？

几年过去了，富士康还是那样，高强度的加班，军事化的管理，本质上没有任何进步。可时代进步了，人的观念变了，富士康落伍了！

我的一个侄女，也离开老家，在某个工业园打工。她的理想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猜她已经不想回去种地了。为什么当年那些工人再苦再累的加班也能忍受，因为他们心中有希望。希望很简单，苦几年衣锦还乡。希望再简单也是希望，活着就有个奔头儿。现在呢？准备长期当工人。可在富士康这样的工厂能学到什么呢？简单机械的流水线操作，一天就那几个动作（想起《摩登时代》里的拧螺丝的卓别林），天天10几个小时干下来，前途何在？这样的心理，能健康么？

回来再说说我当年的第二个问题，利润的问题。拿iPad来说，网上查的：“一台iPad平板电脑最低售价499美元，而苹果支付给中国的代工费却仅为每台11.2美元。这个数字仅为成品售价的2.2%，甚至不到欧 美代工厂的五分之一。”国外的公司追求高利润，而这些利润很大的一部分会被投入对生产和技术的更新。而富士康的低利润，造成了他无法拿出太多的钱去更新生产线。反正中国的人工便宜，他也没有这个压力。地主婆当年在美国面试，人家问她原来国内所在公司生产线的bottleneck（瓶颈）是什么，她回答：“瓶颈永远是机器！”美国这边的人很惊讶，问为什么？“因为机器贵，人工便宜。一个不行就招两个或者更多。”

人工便宜，这就是中国的长处，也是悲剧的根源。富士康会不会、有没有这个能力和魄力去增加生产线的自动化来逐步取代人力，现在还不知道。但我希望这能成为现实，于公于私，作为一个自动化流程的设计师我都希望这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希望这一天早点儿到来，“没准儿那天我也有用武之地了。。。”

• 姐姐手下留情

想起了少奇同志当年的“剥削有功论”。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自动化可能结束一个悲剧，但可能开始另一个更大的悲剧。为什么中国人工便宜？一个重要原因是人多。如果自动化取代了人力，那么那些被取代了的人力怎么办？以富士康为例，自动化有可能取代数万或数十万人力。全中国十几亿人口，就业是个大问题啊。

这可是代工厂，不是原始意义上的工厂，会在积累后投入到自动化。

国家只要高高兴兴把税收到去养官僚阶层就好，那里管其它。

难道中国劳动力就只能用在富士康上面，一天只挣四五个美元？任何其它工作对中国人来说都太高贵了？像富士康这种企业，我都不知道存在有什么意义。在中国人口红利最多的时候，把宝贵的劳动力消耗在利润率1-2%左右的产业上去。难道中国人就是生来当奴隶的么？错了，比奴隶还不如。我想罗马人养一个奴隶干活的时候付出的生活资料大概也是要超过其产出的2%的。罗马人还要管自己奴隶的养老（至少我还没听说有考古证据说罗马的年老奴隶全被刨坑埋了的），富士康管么？

中国人口就业问题本来就是一个很白痴的问题。当然，在一个还宣扬马尔萨斯人口论的国家里，白痴很多，甚至白痴掌权出台白痴政策本来就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是不要以为全天下就只有白痴了。

你这叫自说自话。中国劳动力一天挣高于四五个美元的大有人在，虽然他们没有你这么高贵。

富士康起码为找工的打工仔提供了一种选择。

慷慨激昂的唱高调除了哗众取宠外没有用处。问题是如何把宝贵的劳动力消耗在利润率10-20%，100-200%左右的产业上去。

伙计你不去做斯巴达克斯真是太屈才了。中国的打工仔除了黑砖窑一般还是有选择的自由的。真正的问题在于，这个国家没有能力提供足够多的比富士康更好的选择。

在白痴的眼里，正常人都是白痴。

你这么现实干什么啊？！我好不容易理想化一回

呵呵，还是年轻好啊。想我当年也是激扬文字，骂个痛快。唉，现在想的太多，反而显得冷血了。

我也恨不得富士康这样的血汗工厂立刻就消失，中国的企业都是自动化加高利润，工人都是工资又高福利又好～～～你不要这么现实，让我做会儿梦成吗？

醒来又得想想富士康那几十万工人的去处，又不免想到几个月后富士康招工处门口的长龙，这TMD什么世道啊。。。

像你这样不招人待见的现实派，也不容易，加个好友，时不时给你送个花捧个场吧，谁让我和你同病相怜呢

• 可恨

斗胆把地主兄从理想拉回现实，本以为地主兄会有点不高兴，没想到被加好友，实在有些受宠若惊

经常看到地主兄激情燃烧的文字，今天有幸见识到地主兄理性的一面

一个是年轻，一个是管理者的粗暴，一个是连续跳。

这批人与以前的人不一样在于，以前出去打工是实现幸福的工具，挣钱回家娶媳妇；而如今，这是他们争取幸福的阶梯，入城打工，留下，成为白领。这样管理者的暴力就发生不同的后果。前者，老子忍你，大不了回家。后者回家代表失败，代表希望的破灭。

有些人在寻找血汗工厂，我觉得方向不是完全正确，富士康最大的问题在于精神上的摧残。这是典型日式企业中存在的问题。前几年大家或许还有印象的尼崎列车颠覆事故中，列车员也是受到这种精神压力的。

连续的负面精神摧残，破坏人的自信。而自信的破坏代表希望和理想的破灭。这应该是在整个富士康新员工中普遍的一种情绪。结果有第一个人自杀，媒体跟进，效仿者此起彼伏。

为什么出现在富士康，是因为企业文化。

。。。。。。

现实摆在那里，理想也在。从现实到理想的差距，折磨得人“神魂颠倒”，乐此不疲啊！

我认识一个专业设计控制室和工业控制人机界面的专家，中国那边也请他去设计控制室。工厂巨大无比，控制室也巨大无比，但控制室设计概念巨落后无比。他提了一些建议后，人家回答说：中国有的是人，谁要是不满意，门外就有现成的等着接班呢。这还是外资世界多少强的，不是富士康那样的外资，而是Shell、BASF那样的正规外资。

　　毕竟还有比它更差的地方，富士康每年跳槽的人多，想进去的人更多。

　　大约2000年左右，俺家门口拆迁，在废墟上找钱的人一轮一轮的，到最后来的人只能挖些旧砖。我算了一下最后的一轮一天只能搞到十几块钱，就这样还不乏人干，一直到废墟上一块完整的砖，一根钢筋毛也没有。

　　要杜绝这样的企业，只有等到劳动力真正的短缺的时候，到那时候工资和待遇自然会涨上去。就拿南京的保姆为例，八十年代以前雇一个保姆管吃管住一个月八到十元，远低于当时的最低工资，比第一年的学徒工稍好一点。现在一个月一千五到一千八还要讲条件，还很难找到合意的，就是因为愿干保姆的人不多。

我也同意富士康的管理太血腥、太粗暴，不可持久。但是多年过去，时代在进步，人的观念在转变，富士康却依然如故，而且似乎活得相当滋润。那么，落伍的富士康没被淘汰，还能滋润的活着，本身不就是个怪事吗？是人的需要容忍了富士康的存在，还是时代的进步容忍了富士康的存在呢？或是其它原因？我想不出来。

希望这一天早点儿到来，“没准儿那天我也有用武之地了。。。”

帝哥哭了，帝哥也看不到那一天。还是讨论世界和平的问题吧。

说易行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