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剃头匠——龚花子 -- 老光
龚花子是小镇上的剃头匠。剃头匠是从前的叫法,说白了,就是理发的。
1956年,搞社会主义改造运动,各行各业都兴“公私合营”,原先一家一户的剃头挑子也组织起来,成立了一个理发店。
龚花子不敢对抗形势,晓得胳膊扭不过大腿,也就入了伙,成了集体理发店的一员。
可花子这人有个倔脾气,凡事认死理。不对味的事,九条牛也拉不转他。旁人都说,龚花子是个咬卵绷上坡的强性儿。因为这个脾气,三天两头和人干架。
有一天,花子终于和经理吵起来了。
花子把公家发的白大褂脱了下来,往地上一甩,说一声:“去你妈的!老子就不信这个邪!死了张屠户,就要吃连毛猪!”
回家后,又把搁置在家里头好几年的剃头挑子,重新洗刷得干干净净,又买了瓶洋干漆,漆得乖分哒,依旧挑了出来,摆在街上搞起了“单干”。
花子晓得,要和集体的理发店打擂台,就得有优势嘛。
花子的手艺好,尤其是掏耳朵的功夫,挖,扒,捻,转,吹,整得人的那个舒服劲,真的是没得说呀。
因此,老一辈的人都喜欢找花子,图的就是这掏耳朵的韵味,躺在那靠背椅上,闭上眼睛,任花子的刀儿,掏子儿,捻子儿在耳朵里边捣弄,挠得直痒痒的,舒坦得不得了哇!
花子另外一招便是,剃一个头,便比理发店要少收五分钱。别看只有五分钱,这在当年,可不是个小数数呢!那时,公家配的粮食,一斤也只要八分三厘五毫钱么。
五分钱,差不多要买一斤米了!如果是买小菜,也是好大的一把呢!
此外,花子是抽烟的。逢有老人一坐上他的凳子,于是,花子便笑吟吟地从上衣口袋里边掏出香烟,双手递给人家。俗话说:烟是和气草,见面伸手讨。如今,花子主动递过来,根本就不要你开口来讨。吃了的嘴软,拿了的手软。你说,还好意思不照顾花子的生意啵?
因此,花子的生意越来越兴旺,从早晨一直到晚上,剃头挑子的坐凳上,没有闲过的时候。
理发店呢,有人便眼红起来,认为花子抢了他们的生意。
于是,便怂恿经理出面,找镇上的领导告状,说花子搞资本主义单干,是与社会主义唱对台戏,闹得人心涣散,必须坚决取缔。搞资本主义!那还了得呵呵!
这刚才轮到镇上的领导出面,给花子做工作了。领导要他赶快收拾挑子回家,仍然回店里去工作。
花子却说:“我是井里的蛤蟆井里好,一个人习惯了,受不了那里的规治。”
干部说:“那怎么行呢?如今都是搞集体,你一个人搞单干,政策也不允许嘛!”
花子说:“政策!政策!正也正得!策也策得(策在当地语言中有吹牛撒谎的意思)!”
干部火了:“总之是一句话!不准你搞资本主义!”
花子的横劲儿来沙哒:“老子一个剃头匠,横竖是筒下九流的货色,靠的是一把刀儿糊嘴巴。你说老子搞资本主义,有本事就把老子关起来!坐牢吃饱饭,枪毙还差条件!你咬我的卵!”
干部遇到这筒牛皮筋,搞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当着许多围观的群众,也不好退缩么,于是,便横下心来,把花子的剃头挑子一肩扛上,挑到镇委会去了。
花子也不争辩,也不发火,默默地跟在后面,随着干部也去了镇委会。
到了开中饭的时候,花子跑进镇委会的食堂,二话不说,自己端了钵饭,舀了两瓢肉,巴陡嘴就吃。
镇上的炊事员找他要餐票,他顺手一指那挑他担子的干部:“你找他要,是他要我来的!”
干部见花子指使炊事员找他要餐票,气不打一处来:“我又没要你来!”
花子也不睬他,只顾低头扒他的饭。
炊事员一想,这人不是镇委会的,如果没人请他的话,是没有胆子私自端饭的,只怕真的是干部喊来的,便走过来找这干部要餐票。干部说:“这人是自己来的,不关我的事。”
花子三扒两口把饭吃完哒,擦了擦嘴巴上的油迹:“剃头担子就是我的讨口本钱,你把它缴了来,就得供我的吃,供我的穿!中饭还只有我一个人,等会儿你还得安排我一家五个人的晚饭呢!从今以后,老子也不搞资本主义哒,一家五口,有社会主义供养起!也省得天天担忧心,吃了上餐忧下餐哒!几得好啊!”
这时,镇上的头头们闻讯赶了来,一见是这么一档子事,便把干部喊到一边:“你也真是的!一个剃头匠,何必与他较真!赶快把他打发走!不然的话,他一家老小都吼起来哒,你怎么应付哦!”
领导几句不轻不重的话,把他呛得一脸像是灌了猪血的。
没得办法,这干部只好走过去,跟花子道歉说好话。
花子赖在食堂里不肯走,口口声声说,资本主义搞不得!那我就吃社会主义!最后,头头们出面打圆场,这才好不容易把花子送出了门呢。
从此以后,花子在小镇上出了名。工商的,收税的,管卫生的,等等,都不轻易地去惹花子,都晓得,花子是筒刀砍斧不进的绵绞藤!巴上了就不容易脱糊哟!
干部把他的讨口本钱一担挑起走了,只好逼陡那样子地干啦!不干儿哈搞哦!后面没得退路哒哟!!!
要是发生在90年代,那就有他好看的了。城管出动,天下太平。
只是要互相照应点,城管通知你有检查的时候躲两天就行了。
南京有一些修自行车的、摆小摊的就这样,你不让我干你就得管饭,城管也没法管饭。
就是摆小摊的,修车的,卖水果的,缝纫的,下班时候最多,特别是在一些大院门口,我记得城管过去都是把家伙什扛到大卡车上就走,撂下一句话,到区城管来拿,扬长而去。我曾经有一次看到,三轮车被卡车硬逼到墙上去,轮子都压扁了,大轴也弯了,没法骑,车主呆呆地看着这车子,不知所措。城管早就走了。
南京有个例外,就是历来对夏天的瓜农还是比较照顾的。
自从胡温上台后,讲“和谐”了,而且城管也是劣迹斑斑,备受指责,可能现在比过去好一些吧。
再好也好不到老光的五十年代,你收我的东西就得管我的饭。可真是P民的黄金时代啊。
不过那时候,干群的关系还是比较好的,尽管有时候老百姓做了些出格的事儿,至多也就是吼几句,批评一餐了事,搁如今,可能就脱不得糊啊!我常常感概:要是还有当年那干群关系就好啰!花子搁如今这样子的行为,搞不好会拖进黑屋儿里头着死地捶他一餐呢!不打他个头破血流才怪哟!
特别是部分省市的
我家附近有一个修自行车摊至少摆了十几年了,有时看见城管向他打招呼:上面要检查了,于是就不见几天。
这与小摊贩的身份也有关,一是要城市户口的无业人员,包括下岗的,二小摊贩的做法也很重要,对城管不能硬抗要来软的。我问过附近的那个修自行车摊老板为什么城管不让别人摆让你摆,他说不让摆摊城管得管我饭。
幸亏这花子是在50年代唦!要是发生在而今的话,那就有他的好看呢!城管的不打得他头破血流,也要看他往哪里跑沙!!!呵呵!是啵???
只是有个脾气!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吧!这话也不太好听呵呵:便像那狗,你只能顺摸它的毛哟,倒摸不得的。若是倒摸的话,说不定就得戳到它的肉呀,把它弄痛了,它老先生返过来就是一口呢,被它咬这一口就不善啦!轻者要流血,重者就要现出骨头来。花子要生存,倘有人收他的家伙,连他的讨口本钱也一担挑起走了,那还有个么得活头呢!于是,这一日三餐便由那挑担子的干部负责了哟!这人也怪沙!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偏而生,碰陡花子这样的角色,干部也就服砣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