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双斧劈开生死路――我看铁牛 -- xiejin77

双斧劈开生死路――我看铁牛

西西河里看帖日子太久，总有些愧疚的心情。看了西柠兄的系列实在是惊喜莫名，尤其是写鲁智深和武松的文字，实在是一种足以让我泪流满面地感动。忍不住一时冲动，操起键盘，我也来凑活一下，诸位仁兄见笑了。

不瞒大伙，水浒是俺三年级时看的，武二郎、花和尚不用说了。雪亮的戒刀和水磨禅杖总是让我辈小儿爱煞（威风啊），不过到了后面铁牛的板斧一出场，就马上成为了我的最爱。想想吧，黑乎乎的一个莽汉，风车一般舞弄的大斧，简直就是一个中国古典版的终结者。（后来央视重拍水浒的时候，我就盼望可以看到铁牛抡着大斧在战阵里十荡十决的辉煌场面，可惜未能如愿）再加上旁边的两个刀牌手掩护侧翼，甚至都有点现代化战车披坚执锐的感觉了。看西柠兄说得热闹，我来说说铁牛吧。

铁牛的出身不好，从他那个佃户哥哥来看应当是个本本分分的庄户人家。铁牛这样的货色绝对是基因突变的产物，打死人流落江湖也是水浒里不少好汉的传统来历。这样的底子用书场里兄弟们的观点来看要不是宋大哥的提携能够混个地某星就不错了。可我看铁牛这一辈子可以一言以蔽之，一个字就是“真”。拿俗话来讲就是绝对的性情中人，为人处事来不得半点草草敷衍、虚与委蛇。此等人物先不论武功人品，单是这份性情就是个上上人物。严重一点要说铁牛是出俗世而不染估计也不为过分：你要不是和我意气相投，哪怕你说塌天我也不尿你。别说宋江拿十两银子就可以收买――先不管宋江的动机――及时雨的行事手段恐怕铁牛早就心折了，看到自己心折的人物如此厚待自己如此对自己的性情，铁牛还不纳头便拜吗？我相信如果戴院长给了他这十两银子铁牛决不会有此等反应的。别拿分析宋江的动机来说事，性情中人一入江湖自有一套热血肝胆。就像花和尚决不会怀疑史大郎而只会怀疑李忠、周通一样。说句老实话，宋江依仗的不是仗义疏财的财而是仗义疏财的名。而蒙蔽李逵的也绝对不是宋江一人，而是江湖盛传的名声。

如果再参照后来的怒砍杏黄旗来看，李逵的“真”更是真切。管你什么宋公明、柴官人；说得什么替天行道，过了我铁牛的道德底限俺便抡起板斧砍了它个撮鸟。骂宋江的一段更是痛快淋漓，这就是铁牛不拿他当真性情之人看的结果。如果宋江不是有江湖上的盛名，不是和我铁牛对了性情，那铁牛就疑你到底，认你为酒色之徒。李逵的悲哀之处就在于他碰上了宋江，相信了江湖盛名里的宋江，梁山上宋江的嫡系人物里也只有他是无所图的。就算是以后的招安和毒酒他也不认为宋哥哥害了他。而宋江的一世机心也更是被李逵的爽直映衬的无比险恶。我相信如果换作晁天王，李铁牛决不会这样窝囊的神聚蓼儿洼的。

铁牛并没有特别的孝的想法，公孙胜回家侍候老娘时他大哭不已，还是一个“真”字。他只是想让老娘来过大块吃肉的快活日子：“干鸟气么！这个也取爷，那个也望娘，偏铁牛是土掘坑里钻出来的！我只有一个老娘在家里。我的哥哥又在别人家做长工，如何养我娘快乐？我要去取他来，这里快乐几时也好”。这般的孝顺说法也当真算得是天性。回家的路上他放跑了李鬼更是一个“真”字，“我特地归家来取娘，倒杀了一个养娘的人，天地也不容我，罢！罢！我饶了你这厮性命！”大约也只有铁牛会这样饶人性命。我猜想此时的铁牛大约也对板斧下超生的无数生灵有了一点点地歉疚吧。

铁牛一生杀人无数，该杀的不该杀的都有不少。而让人比较难以接受的也是铁牛的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嗜好。我宁愿相信这是一种半癫狂性质的无意识的活动――俗话说也就是杀得性起，梁山上的好汉有点血性的大多都有此类的经历，连宋押司也一时性起怒杀阎婆惜，爽直然而蒙昧的性格也正使铁牛容易沉迷于此种境界。在这一点上也许正像罗真人所言，是上天看人世作孽太深，抛下铁牛来清理俗世的。当然在这样的境界中铁牛也有让人扬眉吐气的时候，像打死殷天锡的手段就实在是让人爽利；如果高太尉三打梁山泊是撞在铁牛手里的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么多麻烦了。所以说，以铁牛的智商来判断是否该杀，不分青红皂白也许是唯一的选择，看看他一时慈悲就误放李鬼。

铁牛对待招安的态度也许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按常理来推，铁牛这样的人对官也应该没什么概念，可看看后来招安做官之后梦见老娘，先说得便是“铁牛如今也做了官”。再看看铁牛反招安的言语也并不是像鲁智深、武松等人提出的根本的原则性的分岐。这倒让我想起了毛选里各阶级的分析，典型的流氓无产者嘛。李逵对宋江的忠心也与后来的各地帮会与GCD的关系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像知识分子又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具体的似乎可以看看章XX的往事并不如烟）。所以也难怪毛老人家会对铁牛赞赏有加。

央视大戏里的铁牛让我到足了胃口，那个铁牛毫无半点天真烂漫的爽直反倒有些阴阴阳阳的虚伪。尤其是加的那段感情戏，实在是让人不忍观瞧。我印象里，铁牛始终都是一对劈开世间生死之路的板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