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忽然想起了江西高安----父亲讲的故事 -- 夜如何其
没什么缘由,忽然想起了了江西高安。我没去过高安,也没有亲戚在哪儿。写这篇文章,既不是高安人惹了我,也不是受了人家的好处,帮写软文。
我刚说了,我没去过高安。不过,我爸爸去过。文化大革命一起,他老人家热情很高,率先造反,不过也没打人,也没夺权,就是抒发抒发热情。多年之后,老人家提起这段,最高兴的事就是到北京表达意愿,陶铸同志还接见了他哥几个。陶铸,知道吧?就是“心底无私天地宽”那位,当时地位很高,据说是备选接班人之一。后来被迫害死了。不过这事与我老爹没啥关系。从北京归来,发现革命形势有了巨大的进展,大家开始操家伙了来真的。老爹一看不好,也不传达领导的指示,要真传了,只怕也要倒大霉,领导很快就倒了;拍拍腚,自己找夺权的同学开封信,上江西高安煤矿实习去了。
去了江西,才发现江西人很有斗争精神,这些老表,与天斗,其乐无穷,老天爷不搭理各位;与地斗,其乐无穷,地不乐意,您还打算咋折腾?与人斗,其乐无穷,可老斗乡里乡亲也没意思,都是些死老虎。还是打外人比较过瘾,要知道,江西的宗族械斗一直很严重。煤矿是国家单位,有钱,还是尽是外地人。别管土家,客家,大家都把兴趣转到国家单位了,村支书振臂一呼,不论成分,地主贫农一块去煤矿杀富济贫去了。当然煤矿打不过这些久经锻炼的地头蛇,只好认倒霉。对国家大型新建单位来说,这好像是普遍现象。为了不耽误建设,生产,只好赔他们地方些钱,反正都是国家的。给钱也不行,好像钱大部分,在县里和公社,村里很少或没有。还是自己抢比较好!共产党员村支书在前,地主贫农团结一心,扛着扁担,绳子和箩筐,又杀向煤矿。次数多了,煤矿也烦了,组织人员保卫,与他们对打。可有的时候,上一班的人刚回家睡觉,下一班人刚下井,这时候他们来,可令人头疼的很。打来打去,终于有一回,煤矿打了翻身仗,革命形势从此大好。一次,天快黑了,老表们挑着战利品,趁还看的见路,往家赶去了。可这回抢的太狠了,除了会计室,连办公室的抽屉都直接端走,煤矿上真急了。等把人组织起来,天已经彻底黑了,领导命令,点火把追去。再说村里回来,点检战利品,战果大大的,煤矿的大印都缴获了。心说不好,有点过了。这边呢,气急败坏,举着火把,高一脚低一脚,活像日本鬼子扫荡一样杀向村里。才刚到村头,就发现情况有点异样。你要说村里把民兵用的武器扛出来吧,兴许有可能,可这煤矿上不怕动家伙,煤矿上不光武器好,炸药多,还有复员军人一大帮呢。一个大队的日本皇军还对付不了一村的新四军民兵,这鬼子也太菜了吧?可出人意外的是,刚到村头,支书就跪在地下拦住了去路。咦!咋武工队长改维持会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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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文章刚刚展开,算不上离题万里。
误会了,误会了,那几天没下雨,天气特干燥,当地屋顶都用茅草覆顶,一点就着。村里以为鬼子要学国民党烧房子呢。这就好办了,找到他们的死穴了。当然也不敢真烧,毕竟不是真鬼子。挥几下,吓住了也就行了。可村里怕万一一个失手,还是交东西保险。矿革委会主任一把抄起公章,看看没有沾上新印泥,揣起来了。我老爹擦掉图纸上的新米浆,卷起来了,那时没软件,全凭手工呢。据说偷窃矿井的施工原始图纸,成分差点,当时能判死刑的。东西归置的差不多了,摸着黑回矿上去了。半道下雨。
以后再来抢东西,只要不下雨,白天也点上火把追到村里去。就都服气了,老实了。后来开招占地工,乡里子弟来矿上吃公家饭,矛盾就更好解决了,只是给多少钱补偿了。偷抢是个体上的问题。煤矿在人员上慢慢就本地化了。
其实高安人也很能干的,很多大城市都有高安路,那是高安的先人们闯天下的遗存与纪念。我老爹在那儿买了把竹编的纳凉太师椅,放在运煤的火车上,辗转运回了老家,孝顺祖父母。小时我就喜欢躺在那儿,极舒服的,可有点夹小孩的头发。至今犹在。只是有些松了。它和我老父亲一样,都老了。忽然我有些伤感。
父亲实习归来,在山东泰安附近的煤矿几乎度过了所有的时光,看着它建设,看着它发展,看着它衰退。看着农民偷抢煤矿,看着煤矿宿舍越来越大,看着矿工抢收农民的庄稼。最后终于看不下去,叶落归根,回了老家。
真不知高安的煤矿和乡民关系是否如此?这个问题即使上了大学,室友中同时拥有高安乡里,煤矿子弟也没有答案。
本来是个引子的,想想还是单独成篇吧,我父亲看过很开心,我非常高兴,感谢朋友们。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