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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陪——歌厅纪事(上) -- 金台夕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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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陪——歌厅纪事(上)

听说有个牛人做了个梦,梦到了只蝴蝶。醒了后有了个疑问,是他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他。据说这是中国三个最著名的梦之一。

对于这样的事,我们每个人都会碰到。我没做过梦,但清醒时也曾有过这样的问题。

说话有人在南边画了个圈,那里就热闹起来了。我一直只是听说,没去过,详情不知道。过了些年,有个老人到那边走了一趟,那里就又热闹起来了。由于在北边有些百无聊赖,朋友说不如到那边去看看。于是他就帮我联系了一下,正好那边要人,随时可以过去。就这样对那里什么也不了解就直奔了过去。那边不是公司。整个办公室都是来自各地的年轻人,30岁左右的多,约有十五六人,大多是刚结婚的;只有四五个单身,我属于后者。当地正在搞建设大跃进,业务上有先后。我的这方面在后面,所以事情不太多。日常工作中比较多的是饭局。如果在外面吃中午饭相对简单,因为下午还要工作。晚上就复杂一些。在酒足饭饱后,饭还不算吃完,还有一个节目,就是唱歌。唱歌是到歌厅唱,要找小姐陪的。不怕各位笑话,这种场合以前还是很少去的,所以我第一次在包间很拘谨,这些见过大场面的前辈们都笑话我是没见过世面的老土。当然,即使是包间,这种大拔轰的唱歌是很规矩的,不要往歪处想。

有一次,有人请客,吃完饭后照例是去唱歌。我和另外三个同事刘兄、劳兄和印兄在一个包间。其中刘兄和劳兄到本部门来得比较早,印兄和刘兄原来是一个单位的,来得比我晚一周,和我住在招待所的一个房间。因此,我与印、刘比较熟悉,劳兄生疏点。

到了包间,来了四个小姐。唱了一会儿,劳兄可能觉得没劲,到别的房间了。印兄年龄与我差不多,已经结婚,夫人和孩子在老家,还没过来。他唱歌实在不怎么样,也只是对付而已。与小姐在一起时,他的手是一点都不乱动乱放的,是我见过的真正的君子,这不是夸张,我用我阴暗的心理偷偷观察过的。刘兄是老江湖,不用多说。唱了几个歌后,大家在几个包间之间互相串,所以我没有注意印兄什么时候不见了,以为他到别的房间了。刘兄可能觉察到什么了,说有人call他,要去回电话。这样就剩我一人和三个小姐在那儿唱。其实我对唱歌兴趣极淡,主要是场面上的事,打发时间而已。我突然觉得,刘兄的这个电话是不是太长了点,是不是不回来了。这时快到晚上10点。于是我就接着等,三心二意地听她们唱。等意识到他们不会回来时,我说我要走。问她们,小费拿到了吗。她们说刚来时已经给了。小姐们说,等一会儿,唱一个再说。就这样,一边让心难受,一边让耳难受,只好与她们说说话。我等了一会又提出要走,她们说,再等一会儿,还有事。我问是什么事,她们说一会就知道了。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其中有个女孩唱得比较多,但唱得并不好。我也随便问了一些情况。她们说她刚开始做,原来是在玩具厂打工,因为那场大火(那次大火烧死了几十个打工妹)她不想在工厂打工了,因为她所在的那个宿舍也上锁的,有点怕。难怪她对这些歌还不太熟悉。

啊,我明白了,她们这是在练歌呢。

这到底是她们陪我,还是我陪她们?想到这里,我觉得该走了。

等我回到房间,印兄正躺在床上看电视呢。

我也喝口水。

关键词(Tags): #陪#歌厅
家园 【原创】小费——歌厅纪事(下)

印兄见我进来,说这么早就回来了?我则埋怨他说,怎么走也不打个招呼。

他说,都走了就不好玩了。还不怀好意地说,这种场面经历得还太少,要赶快成长。说了些闲话,就睡觉了。

这样有一搭无一搭地过了些日子,差不多三个月,快过春节了,我也准备回家了。由于某种原因,我提前了好些天走。走的前一天,印兄和刘兄说明天要走了,晚上为我饯行。

到了晚上,共四个人吃饭,另一个人我不认识,是他埋单。吃完后,还是老一套,唱卡拉OK。过了一会,来了一个小姐。由她一人陪我们四人唱。我心里有些嘀咕,上次他们都走了,三个陪我一个;今天,一个陪四个,这不太符合规矩啊。在唱的过程中,印兄和刘兄各自用客人的大哥大打了CALL机。过一会一前一后来了两位小姐。刘兄请来的我第一次见,不熟。印兄请来的我见过,是在另一歌厅里认识的。她只唱某地方剧,我这个外行听得好像有板有眼的。她来时向那请客的人自我介绍说是某歌厅的妈咪。呵,原来叫来的小姐是陪我的。过了一会,请客的人只给了陪我的那位小姐小费就告辞了。

由于我第二天要赶飞机,差不多11点就结束唱歌回来了。刘兄去送他的相好的了,印兄也去送这戏剧妹妹了。我刚回招待所喝了口水,印兄就回来了。进门第一句话,我就问,今天老板没有给戏剧妹妹小费,今天不是白干了?印兄说,我给的撒!

听他这么说,我歉意顿生!

他说,她暗示过老板说她是妈咪,但她是印兄请来的客人,老板也不太清楚其间的关系,不敢给小费,怕唐突了伤害了朋友。

话还没说完,有人敲门。我去开门,原来是这戏剧妹妹。她说,听说金先生要走,特意来送送。我连声道谢,请进来坐。进来后又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就要走了。印兄只好又一次起来送她。

印兄去送戏剧妹妹,我在此先介绍一下她。她是印兄在某歌厅认识的,那次好像我也在。可能由于印兄的与众不同,引起了她的好感和注意,聊得很投机。他们互相介绍了自己的一些生活等情况。她看起来年龄稍大,至少比其他的小姐要大一点,从做派上看也有些干练。她的某种当地的地方戏剧唱得很好,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这个可能是她的绝活,在歌厅做到了妈咪。他们还互相留了call机号(当时手机可是少数人的奢侈品)。就我的观察,印兄有些怜香惜玉,对她的境况有一些同情,但我敢保证,绝没有那个意思。我说她是他的红粉知己,她可能觉得印兄是一个正派的人,可以依靠的人。但我的感觉好像她不应该委身于此。

印兄回来后,我问她为什么过来?印兄说,可能是觉得拿了他给的小费不太好意思,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我说,就你们这关系来说,拿也行,不拿也行。不拿,有感情在;拿了,感情不能说就没有,只是你这红粉知己要打折扣了(我可没有一点忌妒的意思啊)。印兄听后也没说什么。

时间像头野驴,过得真快(《潜伏》中吴站长语,大意)。那次道别后,我就再也没有到那个城市去过。转眼十多年过去了,有时想起印兄来,小费的事我就感到是我欠他的,我还惦记着这事,也惦记着这个戏剧妹妹。

这些事我从来不敢对人说,因为怕人误会我在那里鬼混。

(完)

关键词(Tags): #小费#歌厅
家园 哈哈哈

这到底是她们陪我,还是我陪她们?想到这里,我觉得该走了。

家园 这个故事有年纪了。。。

call 机是件很有趣的东西。呵呵。。。

家园 是的。想起来一点过去的事,记录一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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