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文摘】朱伟-《考吃》 -- Ready-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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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张岱《夜航船》记:“汝〔秀页〕作粽。”汝〔秀页〕是汉人,可见粽子汉已有之。晋人周处在《风土
记》中称粽子为“角黍”:“仲夏端午,烹骛角黍,端,始也。谓五月初五日也。又以菰叶裹粘米煮熟,谓之角黍。”在《齐民要术》中,有《风土记》这一段文字的注:“俗,先以二节日,用菰叶裹黍米,以淳浓灰汁煮之,令烂熟。于五月五日,夏至啖之。粘黍一名‘粽’,一曰‘角黍’,盖取阴阳尚相裹,未分散之时象。”
古时包粽子用黍。黍乃稷之粘者,有赤白黄黑数种。许慎《说文》:“黍可为酒,从禾入水为意也。”魏子才《六书精蕴》:“禾下从汆,象细粒散垂之形。”“黍者,暑也,待暑而生,暑后乃成也。”黍是中国古代五谷之一,夏至之日,新黍成,古人早有尝黍并以黍祭祀之俗。《礼记?月令》:“仲夏之月,日在东井,昏亢中,旦危中,其日丙丁,其帝炎帝,其神祝融,其虫羽,其音徵〔zheng〕,律中蕤宾。其数七,其味苦,其臭焦。其祀灶,祭先肺。”“是月也,农乃登黍。天子乃以雏尝黍,羞以含桃,先荐寝庙。”这里,雏是指鸡,桃指樱桃。
《月令七十二侯集解》:“夏,假也,至,极也。万物于此皆假大而至极也。”就是万物生长茂盛,开始成熟。崔灵恩《三礼义宗》:“夏至为中者,至有三义,一以明阳气之至极,二以明阴气之始至,三以明日行之北至,故谓之至。”意思是:夏至之日阳气至极阴气始生。所以《礼记?月令》说:“是月也,日长至,阴阳争,死生分。君子齐戒,处必掩身,毋躁,止声色,毋或进,薄滋味,毋致和,节〔替字上半部换成老〕欲,定心气。百官静事毋刑,以定晏阴之所成。”这是说,夏至正是阴阳交错之时。物之感阳气而方长者生,感阴气而已成者死,所以又是死生分判之际。在这种时候,齐戒以定其心,掩蔽以防其身,不要轻躁于举动,不要御进干声色,薄其调和之滋味,节其诸事之爱欲,凡以定心气而备阴疾也。天地之气,顺则和;竟则逆,所以百官都不要动刑罚之事。因为刑是阴事,举阴事就是助阴抑阳。总的说,就是阴阳交接也是阴阳明显相争之时,一切都要谨备,为的是消灾。晏,安的意思,晏阴也就是要让阴道静。
夏至日祭祀,周代已有之。《周礼?春官?神仕》:“以冬日至致天神人鬼,以夏日至致地方物魅,以〔礻会〕国之凶荒、民之札丧。”冬至日阳气升而祭鬼神,夏至日阴气升而祭地祗物魅,魅:百物之神。致人鬼于祖庙,致物魅于〔土单,音为shan〕坛。《周礼?春官?大司乐》:“冬日至,于地上之圜丘奏之,若乐六变,天神皆降。夏日至,于泽中之方丘奏之,地祗皆出。”祭天地人神,都为顺其为人与物也,在周代,夏至日祭地祗物魅,黍只是其中之一,刚开始只是以黍米而非角黍。后人发明角黍,取角形是因上古人有以牛角祭祖之俗,取其角形包以宽叶,是因为黍又称“火谷”,《尔雅翼》:“黍之秀特舒散,故说者以其象火为南方之谷。”火属阳,而菰叶水生而属阴,这就成了“阴阳尚相裹,未分散之时象。”
其实,角黍原是用以夏至节祭地祗物魅的,与屈原并无关系。
古时,其实夏至与端五是两个节日。端五,端,初也,五月的第一个五日,古“五”与“午”通用。端午节,最原始的说法,说起于上古三代的兰浴。《大戴礼记?夏小正》:五月:“煮梅。蓄兰、颁马。”《大戴礼记》中说,五月五日蓄兰为沐浴。为什么要蓄兰沐浴呢?“此日蓄采众药,以触除毒气。”《楚辞》因此有“浴兰汤兮沐芳华”之句。《续汉礼仪志》:“五月五日,朱索五色桃印为门户饰,以止恶气。”《荆楚记》:“荆楚人以五月五日并蹋百草采文,以为人悬门户上,以禳毒气。”《风俗通》:“五月五日续命缕,俗说以益人命。”浴兰、悬文,都是为避毒,用五彩丝线绕臂、缠筒,俗叫“续命缕”,为益人命。应该说五月端午作为天中节,刚开始本意并无祭人的意思。因为阳气至极万物茂盛于是要避毒,因为防身避阴疾,于是要绕“续命缕”,还是为顺应天时地和。
端午祭祀先祖,其实是后人赋予的内容。古人对端午,其实有种种说法,一说是祭介子推。东汉蔡邕〔音为yong〕《琴操》:“介子绥(即介子推)割其腓股以〔滔字换成口字边〕重耳。重耳复国,子绥独无所得。绥甚怨恨,乃作龙蛇之歌以感之,遂遁入山。文公惊悟迎之,终不肯出。文公令燔山求之,子绥遂抱木而烧死。文公令民五月主日不得发火。”史书上,介子推曾割腓股帮助文王。文王复国后,赏赐随从巨属,介于推独无所得,因此怨恨,与母亲隐居绵上(今山西介休东南)山中。传说文王请他出来,他终不肯出。文王烧山求他出山,他抱木而被烧死。邯郸淳《曹娥碑》说是祭伍子胥:“五月五日,时迎伍君。”史载伍子胥尽忠于吴,后反被吴王夫差杀,抛尸于江,化为涛神。民间传说,伍子胥死于五月五日。《会稽典录》记,则为纪念曹娥;“女子曹娥,会稽上虞上。父能弦歌为巫。汉安帝二年五月五日于县江沂,涛迎波神溺死,不得尸骸。娥年十四,乃缘江号哭,昼夜不绝声七日,遂投江而死。”因纪念曹娥,又称“女儿节”的。当然,最响亮者,自然为纪念顾原。纪念屈原说,始见于梁吴均《续齐谐记》:“屈原五月五日投汨罗水,楚人哀之。至此日,以竹筒子贮米投水以祭之。汉建武中,长沙区回忽见一士人自云三闾大夫。谓回日:闻君当见祭,甚善。常年为蛟龙所窃,今若有惠,当以楝叶塞其上,以绿丝缠之。此二物蛟龙所惮。回依其言。今五月五日作粽并带楝叶、五花丝,遗风也。”《异苑》因此说,“粽,屈原姐所作。”按《齐谐记》说法,因为怕祭屈原之米被蛟龙所窃,因此创造了粽子这种形色。因为蛟龙怕楝叶、绿丝。而李时珍《本草纲目》却说:“〔稷字换成米字边,右边的田换成凶,音为zong〕,俗作粽。古人以菰芦叶裹黍米煮成,尖角,如棕桐叶心之形,故曰粽,曰角黍。近世多用糯米矣。今俗,五月五日以为节物,相隗送,或言为祭屈原。作此投江,以饲蛟龙。”因李时珍此种说法,故闻一多有“端午为持龙图腾崇拜民族的祭祖日”之说。
而端午龙舟竞渡之俗,其实起于春秋越国,古说勾践于此日操练水军。《事物纪原》引《楚传》:竞渡“起于越王勾践。”而到了《荆楚岁时记》,则记曰:“五月五日,为屈原投汨罗,人伤其死,并将舟楫拯之,因以为俗。”《岁华纪丽》归结说:“因勾践以为成风,拯屈原而为俗也。”
五月五日其实又是“地腊节”。《道书》:“五月五日为地腊,五帝校定生人官爵,血肉盛衰,外滋万类,内延年寿,记录长生。此日可谢罪,求请移易官爵,祭祀先祖。”
端午节其实包容比较丰富。最早从角黍祭地祗物魅应该说是夏至之俗,后按《风土记》,端午与夏至俗同,所以把夏至的祭祀搬到了端午。祭祀的内容与方式,应该说随时代的推移,不断增加内容。但粽子祭祀的原意,应是取阴阳相裹之意。据《风俗通》,古时此节还煮肥龟,“令极熟,去骨,加盐豉、麻蓼名曰‘菹〔上口下电〕’。”菹〔上口下电〕〔上口下电〕甲表肉裹阳外阴肉之形,也是阴阳包裹之象。痛惮屈原之说,其实只是后人因屈原之伟大而日益发挥的说法,与粽子原意其实相去甚远。
棕子的异名,有称为“裹蒸”者:《表异录》:“南史大官进裹蒸,今之角黍也。”有称为“不落荚”者:《戒庵漫笔》:“镇江医官张天民在湖广荣王府,端午赐食‘不落夹’,即今之粽子。”元稹诗称为“白玉团”:“深缕碧云粽,香〔禾亢〕〔音为jing意同粳〕白玉团。”陆游诗:“白白〔餐字上半部换成次〕〔音为ci意同糍〕筒美。”诗后自注:“蜀人名粽为〔餐字上半部换成次〕筒。”
粽子其实有锥形,有秤锤形,有菱角形,也有枕头形的。包裹材料,有以茭叶、粽叶,也有用芦叶、竹叶的。其馅,甜者如赤豆小枣、豆沙枣泥、桃仁芝麻松子;咸者如火腿咸肉,鲜肉鸭肉,以至干贝虾仁。《酉阳杂俎》记:“庾家粽子,白莹如玉。”今庾家粽,已不可考也。《西湖老人繁胜录》:“角黍,天下唯有是都城将粽凑成楼阁、亭子、车儿诸般巧样。”《开元天宝遗事》:“宫中每到端午节,造粉团角黍,贮于金盘中,以小角造弓子,纤妙可爱,架箭射盘中粉团,中者得食,盖粉团滑腻而难射也。都中盛于此戏。”
古人包粽子,甜者,还入些许薄荷末,还有用艾叶浸米的,叫做艾香棕子。顾仲《养小录》记,粽子蒸熟后,可以剥出油煎,称油煎者为“仙人之食”。高濂在《遵生八笺》中,则告诫:凡煮粽子,一定要用稻柴灰淋汁煮,也有用些许石灰煮者,为的是保持粽叶的青而香也。
《夜航船》:“魏作汤饼,晋作不托。”(张岱自注:“不托即面,简于汤饼。”)
实际面条之起源,大约早于魏。东汉刘熙《释名》“饼”中已提及“蒸饼、汤饼、蝎饼、髓饼、金饼、索饼”等饼类,按刘熙“随形而命之”的说法,“索饼”有可能是在“汤饼”基础上发展成的早期的面条,那么,东汉时已有之。
面条显然是由汤饼发展而成的。汤饼今人考实际是一种面片汤,将和好的面团托在手里撕成面片,下锅煮成。这种汤饼始于汉代,是面条的前身。
从汤饼的基础上,又发展成“索饼。”《释名疏证补》:“索饼疑即水引饼。”《齐民要术》记有“水引饼”的做法:“细绢筛面,以成调肉〔月霍〕汁,持冷溲之。水引,按如著大,一尺一断,盘中盛水浸。宜以手临铛上,揉搓令薄如韭叶,逐沸煮。”先揉搓到像筷子那样粗细,一尺长的段,再在锅边上揉搓到韭菜叶那样薄,这时的片儿已类似宽面条了。
《事物纪原》说:“束皙《饼赋》曰:‘朝事之笾,煮麦为面。’则面之名,盖自此而出也。魏世食汤饼,晋以来有‘不托’之号,意‘不托’之作,缘汤饼而务简矣。今讹为‘窳??,亦直曰面也。”高承的说法,人称“不托”之后,离后来的面条就近了。“不托”有说是“不托”者所创,大约是后人的臆测。高承又说:“魏晋之代,世尚食汤饼,今索饼是也。《语林》有魏文帝与何晏热汤饼,则是其物出于汉魏之间也。”
《语林》中何晏的故事,其实早出于《世说新语?容止》:“何平叔(即何晏)美姿仪,面至白,魏明帝疑其傅粉。正夏月,与热汤饼。既但啖,大汁出,以朱衣自拭,色转皎然。”
这则故事中的何晏,是汉大臣何进的孙子,随母为曹操收养,少以才秀知名,娶魏公主,是三国时著名的玄学家。何晏长得一表人材。魏明帝怀疑他脸上擦了粉所以脸白,于是大热天请他吃汤饼。何晏吃得大汗淋漓,就用红色的衣袖擦汗。结果,脸上白里透红,更为容光焕发。
束皙的《饼赋》说,冬日宜吃汤饼:“玄冬猛寒,清晨之会,涕冻鼻中,霜成口外。充虚解战,汤饼为最。”《饼赋》中还夸张地描述了下人侍候主人吃汤饼时的馋相:“行人垂液于下风,童仆空瞧而邪盼。擎器者舔唇,立侍者干咽。”足见当时吃汤饼,也只是富人的享受。
至晋时,汤饼已有成细条状的了。束皙之《讲赋》中描述下汤饼的情景:“于是火盛汤涌,猛气蒸作,振衣振裳。握〔溺字换成提手边〕拊搏,面弥高于指端,手索遇而交错,纷纷驳驳,星分雹落。”束皙称汤饼“弱如春绵,白若秋练”。后庚阐《恶饼赋》有“王孙骇叹于曳绪,束子赋弱于春绵”之句,傅玄《七谟》有“乃有三牲之和羹,蕤宾之时面。忽游水而长引,进飞羽之薄衍,细如蜀茧之绪,靡如鲁缟之线”之说细如蜀茧之绪,靡如曾缟之线,实在已经很细了。
唐时,面条仍称“不托”。《演繁露》说,汤饼,“旧未就刀钻时,皆掌托烹之。刀钻既具,乃云‘不托’,言不以掌托也。”其品种,在唐时,多了一种“冷淘”。杜甫《槐叶冷淘》诗:“青青高槐叶,采缀付中橱。经齿冷于雪,劝人投此珠。”《唐六典?光禄vvv寺》:“冬月量造汤饼及黍〔月霍〕,夏月冷淘、粉粥。”《太平广记》三十九《神仙传?刘晏》引《逸史》:“时春初,风景和暖,吃冷淘一盘,香菜茵陈之类,甚为芳洁。”后人考“冷淘”即“过水凉面”。
清潘荣陛《帝京岁时记胜?夏至》:“京师于是日家家俱食冷淘面,即俗说过水面是也。”
宋代,面条正式称作面条,而且作面方式,除汤煮以外,又有了炒、〔懊字换成火字边〕(焖)、煎等方法。另外,面上开始加荤素各种浇头。《东京梦华录》记汴京的面条,有四川风味的“插肉面”、“火〔懊字换成火字边〕面”,南方风味的“桐皮熟烩面”。《梦粱录》记南宋面食名件,有“猎羊毖〔音为an〕生面”、“丝鸡面”、“三鲜面”、“鱼桐皮面”、“盐煎面”、“笋泼肉面”、“炒鸡面”、“大熬面”、“子料浇虾〔燥字换成虫字边〕面”、“银丝冷淘”。《武林旧事》中又记有“大片铺羊面”、“炒鳝鱼面”、“卷鱼面”、“笋辣面”、“笋菜淘面”等。
面条发展成熟之后,便出现了挂面。古籍中第一次出现关于挂面的文字记载,乃元人忽思慧的《饮膳正要》:“挂面,补中益气。羊肉一脚子,挂面六斤。蘑菇半斤,鸡子五个煎作饼,糟姜一两,瓜荠一两。右件用清汁中下胡椒、盐、醋调和。”这是一种以羊肉、蘑菇、鸡蛋烹制挂面的方法,这说明挂面在忽思慧以前已有之。《饮膳正要》成书于元夭历三年,也就是公元1330年,那么挂面发明于何时呢?
今人考,宋理宗淳有〔礻右,音为you〕辛亥十一年(公元1251年)凌万顷和边实撰的《玉峰志》卷下《土产?食物》中记:“药棋面:细仅一分,其薄如纸,可为远方馈。虽都人、朝贵亦争致之。”有学者认为,这种“药棋面”就是最早的挂面。
棋子面,又各“切面粥”,其实《齐民要术》中早有记载:“刚溲面,揉令熟。大作剂,揉搓成饼,粗细如小指头,重萦于面中。更揉搓,如粗箸大,截断,切作方棋。簸去勃,甑里蒸之。气馏勃尽,下著阴地净席上,薄摊令冷。极散,勿合相粘,袋盛举置。须即汤煮,别作〔月霍〕浇,坚而不泥。”这种棋子面,形状像方棋那样,蒸熟阴干之后,铺在阴地净席上,然后再装在口袋里久藏,临吃的时候取出来,放进沸水里煮一煮,浇肉汁拌和,吃起来韧而不烂。《玉峰志》里的“药棋面”显然与《齐民要术》中的“棋子面”不同,它仅阔一分(也就是3.3毫米),看来形态是细长的面条,而非棋子大小的面片。它产于平江府昆山县,能运往当时的都城杭州,成为贵族官僚们喜爱的馈赠之物,看来就因为它已经具备了药疗保健的特色。
抻面的记载,最早见于明宋诩的《宋氏养生部》:“扯面”:“用少盐入水和面,一斤为率。既匀,沃香油少许,夏月以油单纸微覆一时,冬月则覆一宿,余分切如巨擘。渐以两手扯长,缠络于直指、将指、无名指之间,为细条。先作沸汤,随扯随煮,视其熟而先浮者先取之。齑汤同前制。”薛宝辰《素食说略》中,又称为“桢条面”:“其以水和面,入盐、碱、清油揉匀,覆以湿布,俟其融和,扯为细条,煮之,名为‘桢条面’。其法以山西太原平定州、陕西朝邑、同州为最佳。其簿等于韭菜,其细比于挂面,可以成三棱之形,可以成中空之形,耐煮不断,柔而能韧,真妙手也。”
刀削面又称“削面”。清薛宝辰《素食说略》记:“削面”:“面和硬,须多揉,越柔越佳。作长块置掌中,以快刀削细长薄片,入滚水煮出,用汤或卤浇食,甚有别趣。平遥、介休等处,作法甚佳。”
面条做法各种各样,就名人而言,袁枚、李渔又各有其做面理论。袁子才认为“大概作面总以汤多为佳,在碗中望不见面为妙。”他最拿手者,是作“鳗面”。以大鳗一条,拆肉去骨熬汤,汤中再入鸡汁、火腿汁、蘑菇汁,一大碗汤极少量面。李笠翁则极反对这作法。他说:“南人食切面,其油盐酱醋等作料,皆下于面汤之中。汤有味而面无味,是人之所重者,不在面而在汤,与未尝食面等也。”他说,他做面则是“调和诸物尽归于面,面具五味,而汤独清。如此方是食面,非饮汤也。”他所创制的面有两种,一日:“五香面”,一曰“八珍面”。“五香面”是自己家用,“八珍面”是用来请客的。“五香者何?酱也,醋也,椒末也,芝麻屑也,焯笋或煮蕈、煮虾之鲜汁也。先以椒末、芝麻屑二物拌入面中,后以酱、醋及鲜汁三物和为一处,即充拌面之水,勿再用水。拌宜极匀,擀宜极薄,切宜极细。然后以滚水下之,则精粹之物尽在面中,尽句咀嚼,不似寻常夹面者,面则直吞下肚,而且咀呕其汤也。”“八珍者何?鸡、鱼、虾三物之肉,酒(疑为晒之误)使极干,与鲜笋、香蕈、芝麻、花椒四物,共成极翻之末和入面中,与鲜汁,共为八种。”李渔说,作此“八珍面”,鸡鱼之肉,一定要取精肉,稍带肥腻者不能用。鲜汁也不用肉汤,要用笋、蕈或虾汁,因为面性见油即散,擀不成片,也切不成丝。拌面之汁,加鸡蛋清一二盏更宜。
人称“伊府面”者,其实乃清乾隆进土伊秉绶的家厨所创。伊秉绶字组似,号墨卿,好品味。其在惠州为官时,因喜面条,家厨遵其嘱予以改进。“伊府面”先以鸡蛋和面,面成后煮至八成熟,捞出,拌上香油,过油炸至金黄。然后再以鸡汤煨软,盛盘内,浇以海参、虾仁、玉兰片。
早时民俗,只有伏日吃面之说。北齐宋懔《荆楚岁时记》:“六月伏日进汤饼,名为辟恶。”至于生日吃面之俗,似始于《唐书?王皇后》:“阿忠脱紫半臂,易斗面为生日汤饼耶。”这位阿忠把衣服脱下来换斗面,为的是做生日汤饼,为什么一定要吃生日汤饼呢?因为古时生男孩称“弄璋之喜”(璋:宝玉,《诗经?小雅斯干》:“凡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唐时,就有要举行汤饼宴贺弄璋之喜之俗。刘禹锡有诗《赠进士张盥》:“忆尔悬孤日,余为座上宾。举箸食汤饼,祝辞添麒麟。”苏东坡有《贺人生子》:“甚欲去为汤饼客,却愁错写弄璋出。”为什么唐时就要当“汤饼客”,必食汤饼呢?宋人马永卿在《懒真子》中,就认为“必食汤饼者,则世欲所谓‘长命’面也。”面条,当时已成了祝福新生男儿长命百岁的象征,这种世俗一
直沿袭下来,中国人过生日就必吃面条了。
《事物纪原》:诸葛亮创馒头。其记;“稗官小说云:诸葛武侯之征孟获,人曰蛮地多邪术,须祷于神,假阴兵以助之。然蛮俗必杀人,以其首祭之,神则助之,为出兵也。武侯不从,因杂用羊豕之肉,而包之以面,像人头以饲,神亦助焉,而为出兵。后人由此为馒头。至晋芦谌祭法,春祠用馒头,始列于祭祀之品。而束皙《饼赋》亦有其说,则馒头疑自武侯始也。”
《三国志》:“诸葛亮平蛮回至泸水,风浪横起兵不能渡,回报亮。亮问,孟获曰:‘泸水源猖神为祸,国人用七七四十九颗人头并黑牛白羊祭之,自然浪平静境内丰熟。’亮曰,‘我今班师,安可妄杀?吾自有见。’遂命行厨宰牛马和面为剂,塑成假人头,眉目皆具,内以牛羊肉代之,为言‘馒头’奠泸水,岸上孔明祭之。祭罢,云收雾卷,波浪平息,军获渡焉。”
后明人郎瑛《七修类稿》记:“馒头本名蛮头,蛮地以人头祭神,诸葛之征孟获,命以面包肉为人头以祭,谓之‘蛮头’,今讹而为馒头也。”
自诸葛亮以馒头代替人头祭泸水之后,馒头刚开始就成为宴会祭享的陈设之用。晋束晰《饼赋》:“三春之初,阴阳交至,于时宴享,则馒头宜设。”三春之初,冬去春来,万象更新。俗称冬属阴,夏属阳,春初是阴阳交泰之际,祭以馒头,为祷祝一年之风调雨顺。当初馒头都是带肉馅的,而且个儿很大。
晋以后,有一段时间,古人把馒头也称作“饼”。凡以面揉水作剂子,中间有馅的,都叫“饼”。《名义考》:“以面蒸而食者曰‘蒸饼’,又曰‘笼饼’,即今馒头。”《集韵》:“馒头,饼也。”《正字通》:“〔焙换成饣〕〔愉换成饣〕,起面也,发酵使面轻高浮起,炊之为饼。贾公彦以酏食(酏:酒;以酒发酵)为起胶饼,胶即酵也。涪翁说,起胶饼即今之炊饼也。”“韦巨源《食单》有婆罗门轻高面,今俗笼蒸馒头发酵浮起者是也。”
唐以后,馒头的形态变小,有称作“玉柱”、“灌浆”的。《汇苑详注》:“玉柱、灌浆,皆馒头之别称也。”南唐时,又有“字母馒头”。唐人徐坚《初学记》把馒头写作“曼头”,《梦粱录》中,又作“馒〔设换成饣〕”。《集韵》:“〔设换成饣〕音豆,与??同,??也”。”“??”又作“〔月丁〕”,《玉篇》:贮食之义。《玉海》:“唐,少府监御馔,用九盘装垒,名‘九??食’。今俗燕会,粘果列席前,曰‘看席??坐’。古称‘??坐’,谓??而不食者。按《唐书?李远传》云:‘人目为钉会梨。’今以文词因袭,累积为????。”这就是说,“??”其实从“钉”来,“????”是指供观觉的看席。韩愈有诗;“或如临食案,肴核纷????。”可见当时馒头是作为供观赏的看席。但“????”指的是点心之类,也就是把馒头列为了点心。
宋时馒头成为大学生的经常食用的点心,所以《武林旧事》中称:“羊肉馒头”、“大学馒头”。岳珂有《馒头》诗:“几年大学饱诸儒,薄枝犹传笋蕨厨。公子彭生红缕肉,将军铁枚白莲肤。芳馨正可资椒实,粗泽何妨比瓠壶。老去牙齿辜大嚼,流诞才合慰馋奴。”
馒头成为食用点心后,就不再是人头形态。因为其中有馅,于是就又称作“包子”。宋人王〔木永〕《燕翼诒谋录》;“仁宗诞日,赐群臣包子。”包子后注曰:“即馒头别名。”猪羊牛肉、鸡鸭鱼鹅、各种蔬菜都可作包子馅。同时仍然叫“馒头”。如《饮膳正要》中介绍的四种馒头,又都可叫包子:“仓馒头(其形如仓囤):羊肉、羊脂、葱、生姜、陈皮各切细,右件,人料物、盐、酱拌和为馅。”“鹿奶肪馒头:麂奶肪、羊屋子各切如指甲片,生姜、陈皮各切细。右件,入料物,盐拌和为馅。”“茄子馒头:羊肉、羊脂、羊尾子、葱、陈皮各切细,嫩茄子去穰。右件,同肉作馅,却入茄子内蒸,下蒜酪、香菜末食之。”(此以茄子作皮,上屉蒸熟。)“剪花馒头:羊肉、羊脂、羊尾子、葱、陈皮各切细。右件,依法入料物,盐、酱拌馅,包馒头。用剪子剪诸般花样,蒸,用胭脂染花。”《正字通》说,馒头开首者,又叫“橐驼脐”。
唐宋后,馒头也有无馅者。《燕翼诒谋灵》:“今俗屑面发酵,或有馅,或无馅,蒸食之者,都谓之馒头。”元无名氏《居家必用事类全集》中,记有当时馒头的发酵方法:“每十分,用白面二斤半。先以酵一盏许,于面内跑(疑是“刨”之误)一小窠,倾入酵汁,就和一块软面,干面覆之,放温暖处。伺泛起,将四边干面加温汤和就,再覆之。又伺泛起,再添干面温水和。冬用热汤和就,不须多揉。再放片时,揉成剂则已。若揉搓,则不肥泛。其剂放软,擀作皮,包馅子。排在无风处,以袱盖。伺面性来,然后入笼床上,蒸熟为度。”
不管有馅无馅,馒头一直担负祭供之用。《居家必用事类全集》中,记有这样多种馒头,并附用处:“平坐小馒头(生馅)、捻尖馒头(生馅)、卧馒头(生馅,春前供)、捺花馒头(熟馅)、寿带龟(熟馅,寿筵供)、龟莲馒头(熟馅,寿筵供)、春〔上尔下虫〕(熟馅,春前供)。荷花馒头(熟馅,夏供)、葵花馒头(喜筵、夏供)、毯漏馒头(卧馒头口用脱子印)。”明李诩的《戒庵老人漫笔》中记:“祭功臣庙,用馒头一藏,五千四十八枚也。江宁、上元二县供面二十担,祭毕送工部匠人作饭。”
至清代,馒头的称谓出现分野:北方谓无馅者为馒头,有馅者为包子,而南方则称有馅者为馒头,无馅者也有称作“大包子”的。《清稗类钞》辨馒头:“馒头,一曰馒首,屑面发酵,蒸熟隆起成圆形者。无馅,食时必以肴佐之。”“南方之所谓馒头者,亦屑面发酵蒸熟,隆起成圆形,然实为包子。包子者,宋已有之。《鹤林玉露》曰:有士人于京师买一妾,自言是蔡大师府包子厨中人。一日,令其作包子,辞以不能,曰:‘妾乃包子厨中缕葱绿者也。’盖其中亦有馅,为各种肉,为菜,为果,味亦咸甜各异,惟以之为点心,不视为常餐之饭。”但《清稗类钞》又把有甜馅者称“馒头”。“山药馒头者,以山药十两去皮,粳米粉二合,白糖十两,同入擂盆研和。以水湿手,捏成馒头之坯,内包以豆沙或枣泥之馅,乃以水湿清洁之布,平铺蒸笼,置馒头于上而蒸之。至馒头无粘气时,则已熟透,即可食。”
清代馒头有名者,扬州的小馒头。《调鼎集》:“作馒头如胡桃大,笼蒸熟用之,每箸可夹一双,亦扬州物也。扬州发酵最佳,手捺之不盈半寸,放松乃高如杯碗。”《随园食单》论“千层馒头”:“杨参戎家制馒头,其白如雪,揭之如有千层,金陵人不能也。其法扬州得半,常州、无锡亦得其半。”
馒头之称谓,今天仍很混乱。如北方之无馅者,有称作“馍”、“卷子”,也有称作“包子”的。南方之有焰者,也有称作“面兜子”、“汤包”的。现时不管什么样的有馅的无馅的馒头,其实都距诸葛亮当初创制的馒头相去过远。馒头的馒字,最早作“〔曼字的又换成方〕”。卢湛《祭法》:“春祠用〔曼字的又换成方〕头。”荀氏《四时列馔传》:“春祠有〔曼字的又换成方〕头饼。”
查唐赵〔磷字换成王字旁〕《因话录》,则有另外的说法:“馒头本是蜀馔(此说,似乎在诸葛亮之前已有馒头),世传以为诸葛亮征南时以肉面像人头而为之。流传作‘馒’字,不知当时音义如何,适以欺瞒同音。孔明与马谡谋征南,有攻心战之说。至伐孟获,熟视营障,七纵而七擒之,岂于事物间有欺瞒之举,特世俗释之如此耳。”
饼在古时,是谷物、粉面制成的食品的统称。扬雄《方言》:“饼谓之??,或谓之〔饣长〕或谓之馄。”许
慎《说文》:“饼,面餐也。”刘熙《释名》:“饼,并也。溲麦(溲:调合)面使合并也。胡饼作之大漫冱(漫:涨温,冱:凝结)也,亦言以胡麻著上也。蒸饼、汤饼、蝎饼、髓饼、金饼、索饼之属,皆随形而名之也。”《饼饵闲谈》:“饼搜糍麦面所为,或合为之。入炉熬者名熬饼,亦曰烧饼。入笼蒸者名蒸饼。入汤烹之名汤饼。其它豆屑杂糖为之曰环饼,和乳为之曰乳饼。”
《范子》:“饼出三辅。”(汉景帝二年,左、右内史、主爵中尉所辖长安京畿之地为三辅。)《事物绀珠》:“蒸饼,秦昭王作。”《续汉书》:“汉灵帝作麻饼。”张岱《夜航船》:“秦昭王作蒸饼,汉高祖作汉饼,金日〔蝉字换成石字边,音为di〕(西汉大臣,本来是匈奴休屠王的太子,武帝时归汉)作胡饼。魏作汤饼,晋作不托。”《事物纪原》:“晋束皙《饼赋》曰:礼,仲春天子食糕,而朝事之笾,煮麦为面。内则诸馔不说饼,然则饼之作,其来远矣。按《汉书》百宫表,少府属有汤宫,主饼饵。又宣帝微时每买饼,所从买者辄大售(《汉书》宣帝微时,每买饼,所从买者辄大售,亦以自怪。辄:立即。)《说苑》叙战国事,则饼盖起于七国之时也。”“《后汉书》曰:灵帝好相饼。京师皆食胡饼。胡饼之起,疑自此始也。然则饼有胡汉之异矣,胡饼,盖今俗所为者是,而汉饼疑是今饼也。后赵石勒(十六国时期后赵的建立者,公元三二九年在襄国曾建都三年)讳胡,改为麻饼。”“秦汉逮今,世所食,初有饼、胡饼、蒸饼、汤饼之四品。惟蒸饼至晋何曾(何曾,字颖考,西晋大臣。生活奢侈,日食万钱,还说无下箸处。)所食,非作十字折,则不下箸,方一见于此。〔《晋书》:何曾尊豪累世,蒸饼上不作十字不食。)以是推之,当出自汉、魏以来也。”
以上所说,最早的饼有汉饼、胡饼、蒸饼、汤饼四种。汉饼就是普通的烧饼。这四种饼,先有蒸饼,然后有汉饼、胡饼,据说金日di归汉时带来的,因饼形如“大漫冱”即〔两字加个草字头〕胡,像龟鳌外壳之形,饼面上又有胡麻而得名。汤饼出现得最晚。
饼的原料是谷物,饼刚开始是和面制作成各种形态,蒸熟祭祀之用,所以蒸饼一开始并不是圆形的。束皙《饼赋》记当时的饼有安乾(乾:乾坤)、〔米巨〕〔米女〕〔《楚辞?招魂》:“〔米巨〕〔米女〕蜜饵”王逸注:言以蜜和米面,熬煎作〔米巨〕〔米女〕)豚耳、狗舌、剑带(估计都是象形祭祀品)。刚开始,各种象形的蒸饼都是用以夏祀。缪袭《祭仪》:“夏祀以蒸饼。”徐畅《祭祀记》:“五月麦熟,荐新作漱白饼。”后发展,一年四季,各有不同的祭把品种。卢谌《祭义》:“春祠用馒头、汤饼、髓饼、牢丸,夏秋冬亦如之。夏祠别用乳饼,冬祠用环讲也。”
束皙《饼赋》这样记当时一年四季吃饼的品种:“若夫三春之初,阴阳交际,寒气既除,温不至热。于时享宴则曼头宜设(曼头:馒头,当时即蒸饼)。炎律方回,纯阳布畅,服〔稀换成绞丝旁,音为chi〕饮冰,随阴而凉,此时为饼,莫若薄壮(欧阳修《归田录》:晋束皙《饼赋》有馒头、薄持、起溲、牢丸之号,惟馒头至今名存,而起波、牢丸皆莫晓为何物。薄持,荀氏又谓之薄夜。按,《北堂书钞》、《太平御览》中都为“薄壮”,欧阳修误为“薄持”。《周书王罴传》:“曾有台使,罴为其设食,使乃裂其薄饼缘。”由此设想,“薄壮”可能是很大的薄饼)。商风既厉,大火西移,鸟兽〔毡字中的占换成先〕毛,树木疏枝,肴馔尚温,则起溲可施。无冬猛寒,清晨之会,涕冻鼻中,霜凝口外,充虚解战,汤饼为最。”
考汉魏六朝时统称为饼的品种,大约有:
1.蒸饼;凡蒸熟的面食都称蒸饼。李时珍《本草》集解:“小麦面〔??字去掉氵〕治食品甚多,惟蒸饼其来最古,是酵糟发成,单面所造。”蒸饼是发面的,最早蒸饼与馒头混称,蒸饼即馒头。
2.白饼:即汉饼。《齐民要术》记其方:“《食经》(北魏崔浩作)曰;‘作饼酵法:酸浆一斗,煎取七升。用粳米一升,著浆,迟下火,如作粥。’六月时,溲一石面,著二升(和一石面,放二升酵);冬时,著四升作。作白饼法:面一石。白米七八升作粥,以白酒六七升酵中。著火上,酒鱼眼沸,绞去滓,以和面。面起可作。”
3.烧饼。烧饼其实也包括了胡饼,则是胡饼的面上粘有胡麻。《齐民要术》记烧饼方:“面一斗,羊肉二斤,葱白一合,豉汁及盐,熬令熟,灸之,面当合起。”烧饼入炉烘烤,与今之烧饼的区别,只是有馅。
4.汤饼。汤饼刚开始实际就是面片汤,系将调好的面团托在手里撕成片下锅煮熟。汤饼后来又叫煮饼。汤饼后来发展成索饼,《释名疏证补》:“索饼疑即水引饼,今江淮间谓之切面。”《齐民要术》记“水引”法:先用冷肉汤调和用细绢筛过的面,再“揉搓如箸著大,一尺一断,盘中盛水浸。宜以手临铛上,揉搓令薄如韭叶,逐沸煮。”这段话的意思,先揉搓到筷子粗细的条,切成一尺长的段,在盘里盛水浸着。再在锅边上揉搓到韭菜叶那样薄,下水煮。
5.髓饼:用牛羊的骨髓炼作的脂膏作馅。《齐民要术》:“以髓脂、蜜合和面,厚四五分,广六七寸,便著胡饼炉中,令熟。勿令反覆,饼肥美,可经久。”
6.鸡鸭子饼:《齐民要术》:“破,写(今之泻?)瓯中,少与盐(把鸡蛋或鸭蛋打在碗中)。锅铛中,膏油煎之,令成团饼,厚二分。”就似今之鸡蛋饼。
7.细环讲、截饼:环饼一名“寒具”,截饼一名“蝎饼”。《齐民要术》:“皆须以蜜调水溲面。若无蜜,煮枣取汁。牛羊脂膏亦得,用牛羊乳亦好(指用牛羊脂膏成乳和面)――令饼美脆。”这种细环饼与裁饼,都须下油钢作成松脆。
8.豚皮饼:一名“拨饼”。《齐民要术》:“汤溲粉,令如薄粥。大铛中煮汤,以小勺子挹粉,著铜钵内,顿钵著沸汤中,以指急旋钵,令粉悉著钵中四畔。饼既成,仍挹钵倾饼著汤中,煮熟。令漉出,著冷水中。酷似豚皮。〔月霍〕浇麻酪,任意,滑而且美。”这段话翻译过来就是:用开水和米粉,和成像稀粥一样的粉浆。烧一锅水,用小勺把粉浆舀到铜盘里,将钢盘漂在锅里正烧沸的开水上,将钢盘很快旋转,让粉浆贴满钢盘,饼贴满后,把盘中的饼形倾在开水里,煮到熟,捞出来放在冷水里。这种饼形状和味道,极像小猪皮。无论用肉汤,还是酪浆、胡麻,随意都可以用,嫩滑可口。
汉魏六朝时,饼是主要的面点。梁代曾注过《后汉书》的吴均,曾写过一篇《饼说》,借两位土大夫之口来议论讲:“公曰(宋公):‘今日之食,何者最先?’季日(程季):‘仲秋御景,离蝉欲静,燮燮晓凤,凄凄夜冷。臣当此景,唯能说饼。’程季又接着说,制饼,需用“安定噎鸠之麦,洛阳堇德之磨,河东长若之葱,陇西舔背之犊,桴罕赤髓之羊,张掖北门之豉。然(燃)以银屑(银屑,指炭火),煎以金铫(铫:一种有把的小锅,似今之饼铛)。洞庭负霜之桔,仇池连蒂之椒,调以济北之盐,锉以新丰之鸡。程季说,用这样精贵的原料制出的饼,细如华山之玉屑,白如梁甫之银泥,既闻香而口闷,亦见色而心迷。”
至唐代,饼的制作更为精巧,富贵人家以玫瑰、桂花、梅卤、甘菊、薄荷和蜜为馅。另用鸡、鹅膏、猪脂、花椒盐“厚掺干面卷之,直扭数转”,作“千层饼”。这种“千层饼”最早是为皇帝制作的,“食之甚美,皆乳酪膏腴之所为。”宋代,《清异录》记有“莲花饼”与“五福饼”,“莲花饼”有十五隔(大约是饼坯之隔),每隔有一折枝莲花,作十五色(十五隔有十五种颜色)。“五福饼”是五种不同样式的饼集于一盘,馅料各不相同,皆精美无比。宋时还有水晶饼,传说乃寇准五十大寿回乡探亲时,其乡亲渭南老史所送寿礼,寿礼装一桐木盒子,盒内装五十个晶莹透亮之薄饼,盒内有小诗一首:“公有水晶目,又有水晶心。能辨忠与奸,清白不染尘。”此后,这种晶莹薄饼就称“水晶饼。”
高濂《遵生八笺》中,记有几种很有意思的明代饼方:“椒盐饼方:白面二斤,香油半斤,盐半两,好椒皮一两,茴香半两,三分为率,以一分纯用油椒盐、茴香和面为穰,更入芝麻粗屑尤好。每一饼夹穰一块,提薄入炉。又法:用汤与油对半,内用糖与芝麻屑,并油为穰。”“风消饼方:用糯米二升,捣极细为粉,作四分。一分作饽,一分和水,作饼煮熟。和见在二分。粉一小〔饯字换成角字边〕蜜半〔饯字换成角字边〕,正发酒醅(酒醅:发酵物)两块,白饧同顿溶开,与粉饼擀作春饼样薄。皮破不妨,熬盘上〔博换成火字边〕过,勿令焦,挂当风处。遇用量多少,入猪油中炸之。炸时用筋(筋;筷)拨动,另用白糖炒面拌和得所,生麻布擦细糁饼上。”“雪花饼方:用十分头罗白面,蒸熟十分白色。凡用面一斤,猪油六两,香油半斤。将猪脂切作骰子块,和少水锅内熬烊。莫待油尽,见黄焦色逐渐笊出,未尽再熬再笊,如此则油白和面(以这种熬出的猪油和香油和)为饼底,熬盘上略放草柴灰,上面铺纸一层,放饼在上烤。”高濂还论,芋头捣碎和糯米粉,夹糖豆沙或椒盐核桃、橙丝为“芋饼”,韭菜、猪肉、羊脂可为“韭饼”。
宋以后,馒头(古称蒸饼)、面片面条(古称汤饼、索饼)、馓子等已不为饼,饼开始成为以面或粉制成圆形的面食。清人薛宝辰重新归纳各种饼类的名称,则是:“以生面或发面团作饼烙之,曰烙饼,日烧饼,曰火饼。视锅大小为之,曰锅规。以生面擀薄涂油,摺叠环转为之,曰油旋。《随园》所谓蓑衣饼也。以酥面实馅作饼,曰馅儿火烧。以生面实馅作饼,曰馅儿饼。酥面不实馅,曰酥饼。酥面不加皮面,曰自来酥。以面糊人锅摇之便薄,曰煎饼。以小勺抱之,注入锅一勺一饼,曰淋饼。和以花片及莱,曰托面。置有馅生饼干锅,灌以水烙之,京师曰锅贴,陕西名曰水津包子。作极薄饼先烙而后蒸之,曰春饼。以发面作饼炸之,曰油饼。”
昔李渔认为,糕饼之法,“糕贵乎松,饼得于薄。”袁枚记:“山东孔藩台(藩台:明清布政使的别称)家制薄饼,薄若蝉翼,大若茶盘,柔腻绝伦。”《清异录》“建康七妙”中亦有“饼可映字”之说。此种薄饼,当今之煎饼。《随国食单》还记昔陕甘一带秦人有“制小锡罐装饼三十张,每客一罐,饼小如柑。罐有盖,可以贮。馅用炒肉丝,其细如发。葱亦如之,猪羊并用,号曰西饼。”这种“西饼”今已无处找矣。
八珍是最早的八种珍贵食品的烹任方法。《周礼?天官?膳夫》记:“凡王之馈,食用六谷,膳用六牲,饮用六清,羞用品百二十品。珍用八物,酱用百有二十瓮。王日一举,鼎十有二,物皆有俎,以乐侑食。”这段话翻译过来就是:天子的饭食用六谷,用六种牲畜,饮用六种饮料,佐羞有一百二十品。珍羞有八种,酱醋品有一百二十瓮。天子每日三餐,所用鼎具和盛肉盛菜用的俎具各十二个。进餐时要伴乐,以劝天子多食。这里,六谷指:禾余(稻)、黍(黄米)、稷(谷子)、粱(高粱)麦、菰(茭白)。六牲指:牛、羊、豕、犬、雁(鹅)、鱼。六清指;水、浆(醪,也就是较浓之汁)、醴(甜酒)、凉(水酒)、医(梅浆)、酏(稀粥)。又有六鲁:糜(驼鹿)、鹿、熊、麇(獐)、野猪、兔。六禽:雁、鹑(鹌鹑)、〔晏鸟〕鸟、雉、鸠、鸽。所谓八珍,是指淳熬、淳母、、炮豚、炮??、〔提手边一寿〕珍、渍、熬、肝 。
这八种珍食烹饪法,翻译过来就是――
淳熬:《礼记?内则》解释:“淳熬,煎醢,加于陆稻上,沃之以膏”。醢就是肉酱。把肉酱盖在糯米做的饭上,浇入动物脂油。
淳母:《礼记?内则》解释;“淳母,煎醢,加于黍食上,沃之以膏”。同淳熬类似,只是淳母是把肉酱浇于谷米饭上。实际上,淳熬、淳母就是今日之盖浇饭。
炮豚、泡??(羊):炮字始于殷代的炮刑,就是以炭加热使铜柱变烫,让罪人站于热柱之上。炮烙用于烹饪,就是在急火上烘烤浑猪、浑羊。《礼记?内则》解说:“炮,取豚若将(应该为??――母羊),〔圭立刀〕之刳之,实枣于腹中,编萑以苴之,涂之以谨蜍。炮之,涂皆乾,掰之。濯于以摩之,却其〔颤字右边换成皮〕,为稻粉〔米蚤〕溲之以为酏,以付豚,煎诸膏,膏必减之。钜镬汤,以小鼎芗铺于其中,使其汤毋减鼎,三日三夜毋绝火,而后调之以醯醢。”》《礼记》中所记这炮法,就是宰杀小猪与肥羊后,去脏器,填枣于肚中,用草绳捆扎,涂以粘泥在火中烧烤。烤干粘泥后,掰去干泥,将表皮一层薄膜揭去。再用稻米粉调成糊状,敷在猪羊身上。然后,在小鼎内放油没猪羊煎熬,鼎内放香草,小鼎又放在装汤水的大鼎之中。大鼎内的汤不能沸进小鼎。如此三天三夜不断火,大鼎内的汤与小鼎内的油同沸。三天后,鼎肉猪羊酥透,蘸以醋和肉酱。
〔踌换成提手〕珍:就是取牛、羊、猪、鹿、獐等食草类动物的里脊肉,反复捶打,去其筋腱,捣成肉茸。〔踌换成提手〕字和捣字通义。《礼记?内则》:“〔踌换成提手〕珍,取牛羊麋鹿麇之肉,必〔月灰〕,每物与牛若一,捶,反侧之,去其饵,熟,出之,去其〔颤右边换成皮〕,柔其肉。”意思是这些动物的里脊肉反复捣捶,烹熟之后再除去膜,加醋和肉酱调和。
渍:《礼记?内则》:“渍,取牛肉必新杀者,薄切之,必绝其理,湛诸美酒,期朝而食之,以醢着醯、〔酉意〕。”新鲜牛肉,横向纹切成薄片,在好酒中浸泡一天,用肉酱、梅浆、醋调和后食用。〔酉意〕梅浆。
熬:《礼记?内则》:“捶之去其〔颤右边换成皮〕,编萑,布牛肉焉,屑桂与姜以洒诸上而盐之,干而食之。施羊亦如之。施麋、施鹿、施麇,皆如牛羊。欲濡肉,则释而煎之以醢。欲干肉,则捶而食之。”意思是:将生肉捣捶,除去筋膜,摊放在芦草编的席子上,把姜和桂皮洒在上面,用盐淹后晒干了就可以吃。想吃带汁的,就用水把它润开,加肉酱煎。想吃干肉,就捣捶软后再吃,类似今天的牛肉干。
肝〔劳字的力换成月〕:“取狗肝一,?讨?以其〔劳字的力换成月〕,濡灸之举其〔礁字换成火字边〕其〔劳字的力换成月〕,不蓼。”取一个狗肝,用狗网油覆盖,架在火上烧考。〔劳字的力换成月〕,就是网油。等湿油烤干,吃时不蓼。蓼,水蓼,当时用以佐食。“取稻米举〔米蚤〕溲之,小切狼〔月蜀〕膏,以与稻米为酏。”以水调和稻米粉,加小块狼脯脂油,熬成稠粥。
此八珍之外,另有一种烹饪方法:糁。《礼记?内则》解说:“糁,取牛羊豕之肉三如一,小切之与稻米。稻米二肉一,合以为饵,煎之。”将牛、羊、猪肉三等分。两份稻米粉一份向合成饼,入油煎。类似今天的肉饼。
周天子那个时代,帝王以食肥腴为贵。《诗经》:“博硕肥〔月盾〕”〔月盾〕就是肥猪。那时,祭供和食用都要选肥猪肥羊。甲骨文“豕”字,就是牡猪去势之象。古人早就发明了阉割法,通过阉割,使猪肉肥腴。周代已开始肢解以后食肉,粗把猪解成七部叫做“七体”,细分作二十一部叫做“体解”。各部都委以名称。如〔截字的隹换成肉〕(大块肉)、朊(两侧肉)、〔月每〕(里脊肉)、〔月灰〕(夹脊肉)。以猪为例,当时猪的各部中,最珍贵者,竟是非常肥腻的“项脔”,就是猪脖子下垂下的那部分肥膘,今天称作“糟头肉”者。《晋书?谢混传》记:“元帝始镇建业,公私窘罄。每得一豚,以为珍膳,项上一脔尤美,辄以荐帝。群下未尝敢食,于是呼为(禁脔)。”那时,项脔都是敬献皇帝的,群臣们不敢食用,所以称作“禁脔”。
那时古人好用枣、栗、饴、蜜,好用脂油,好煎熬炮炙,好为羹。其羹,牛肉配嫩豆苗,羊肉配芹菜,猪肉配薇菜。好用各种酱品。吃干肉片用蚁卵酱,吃干肉粥用兔肉酱,吃熟麋肉片用鱼肉酱,吃鱼片用芥酱,吃胡米饭用螺肉酱,吃稻米饭用狗肉酱,烧鱼用鱼子酱,烧鸡用肉酱,共有酱一百二十种。
那时古人好用六,六谷,六牲,六兽,六禽。又告诫六种物有毒,禁食。这六种物是:夜里叫而且身上发臭的牛,毛零乱而且有膻气的羊,夜盲而且身上带腥气的猪,羽毛干枯叫声干哑的禽,尾巴脱毛的骚狗,脊背发黑一腿上有溃烂斑迹的病马。
又告诫:“不食雏鳖。狼去肠,狗去肾,猫去正脊(山猫去脊骨),兔去尻(脊骨尾端),狐去首,豚去脑,鱼去乙(鱼眼旁边的骨头),鳖去丑(就是窍)。”“雏尾不盈握,弗食舒雁翠、鹄、?^胖、舒凫翠、鸡肝、雁肾、鸨奥、鹿胃。”小鸟的尾巴不满一握的,鹅和鸭的尾,天鹅和猫头鹰肋旁的薄肉,鸡肝,大雁的肾,鸨(一种比雁大的鸟)的脾腺,鹿胃,都不能吃。
周代八珍,本来是八种珍食的烹饪方法,后来成为了珍贵食品的代名词,《三国志?魏?卫觊传》:“饮食之肴必有八珍之味。”鲍参军有诗:“八珍盈雕俎,绮肴纷错重。”随年代推移,八珍内容不断得以丰富。唐诗中杜甫有“紫驼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盘行素鳞”“黄门飞〔鞍字右边换成空字〕不动尘,御厨络绎送八珍”之句,说明当时彻厨八珍中已经有了驼峰和白鱼这两道菜,水产与山货都进了八珍。元代,史料提供,出现了完全区别于周代八珍的两种新八珍。据元无名氏《馔史》记,这两种新八珍,一种为;龙肝、凤髓、豹胎、鲤尾、?^炙、猩唇、熊掌、酥酪蝉。其中、龙肝,刘若愚《明宫史?火集》记,明宫中十月吃龙卵,实际为白牡马之卵。类推,龙肝很可能是白马这类的肝。?^,就是猫头鹰。酥酪蝉,“以羊脂为之”。《六研斋笔记》:“乃今之抱螺酥也,其形与螺初不肖,而酷似蝉腹。”是一种类似蝉腹的奶制品。另一种八珍为:醍醐(高级奶油)、麇吭(小獐的颈项)、野驼蹄、鹿唇、乳麋(小麋鹿)、天鹅炙、紫玉浆、玄玉浆(玉浆即今之马奶子)。
明清时,有水陆八珍:海参、鱼翅、鱼脆骨、鱼肚、燕窝、熊掌、鹿筋、蛤士模。有山八珍:熊掌、鹿尾、象鼻(一说犴鼻)、驼峰、果子狸、豹胎、狮乳、猕猴头。有水八珍:鱼翅、鱼唇、海参、鲍鱼、裙边、干贝、鱼脆骨、蛤士蟆。后又有上中下之分,而且有两套关于上中下八珍的说法。
上八珍:A:猩唇、驼峰、猴头、熊掌、燕窝、凫脯、鹿筋、黄唇胶。B:猩唇、燕窝、驼峰、熊掌、豹胎、鹿筋、蛤士蟆、猴头。
中八珍:A:鱼翅、银耳、果子狸、广肚、鲥鱼、蛤士蟆、鱼唇、裙边。B:鱼翅、鱼骨、龙鱼肠、大乌参、广肚、鲍鱼,江瑶柱、鲍鱼。
下八珍:A:海参、龙须菜、大口蘑、川竹笋、赤鳞鱼、江瑶柱、蛎黄、乌鱼蛋。B:川竹笋、银耳、大口蘑、猴头、裙边、鱼唇、乌鱼蛋、果子狸。
八珍之名后来被越用越烂。
《扬州画舫录》中有“小八珍”之说:“散酒店、庵酒店之类卖小八珍,皆不经烟火物。如春夏则燕笋、牙笋、香椿、早韭、雷菌、莴苣。秋冬则毛豆、芹菜、茭瓜、萝卜、冬笋、腌菜。水族则鲜虾、螺丝、熏鱼。牲畜则冻蹄、板鸭、鸡炸、熏鸡。”
“坝上设八鲜行。八鲜者,菱、藕、芋、柿、虾、蟹、车螯、萝卜。”
蔬菜亦能进入八珍。《扬州散记》中记有“初夏八珍”:“扬俗,扬花飞舞时,将鲥鱼、樱桃、笋、苋、蚕豆、蒜苗、麦仁、扬花萝卜列为初夏八珍。”
一年四季分类八珍。
又有“八珍汤”。京剧《四进士》中,孙淑林善做八珍汤。此汤乃山西食法,据说是傅青主为孝敬其母而配制的长寿汤。其母服此汤,寿至八十四。后其法传与民间尕氏,在太原开“清和元”铺专营此汤。此汤用羊肉、羊脂油、山药、藕、煨面(蒸过的麦粉)、黄芪、黄酒、黄酒糟汁炖成。羊肉、山药、藕均烂酥似稀粥,有酒香,还有麦香。喝这种汤不可用盐,食时也不可加酱油和醋,只可淡喝。老山西人冬三月好喝此汤,就如老北京好喝豆汁。此汤抑阴补阳、养气补血、抗寒止喘。乃居晋人十大名吃之首。
羹,据说也是黄帝造的。大概是有了陶器,也就有了羹。最早的羹,是“大羹”,这是一种不备五味的肉汁,《尔雅?释器》:“肉谓之羹。”注:“肉〔月霍〕也。疏肉之所作〔月霍〕,名羹。”〔月霍〕,也就是羹字。早时的羹是很浓的肉汁,《大戴礼记》说这种大羹是“饮食之本”。在没有盐之前,这种大羹就是煮肉的肉汤,较为肥腻。有盐以后,刚开始只是施以“盐梅”。当时大羹是古人们吃“粒食”(在磨没诞生之前,先民们只能用棒把谷物碾碎成为“糁”,或者就吃黍、稷、粟、麦、稻的种子),大羹是当时最好的下饭佐餐用品,无论贵族和贫民都可以用,所以《礼记?王制》说:“羹食自诸侯以下至于庶人,无等。”
开始以五味调羹,据说是彭祖的创造,他以五味调的雉羹,献给尧,于是才赋予了羹滋味。彭祖五味调羹以后,羹的含义就成了五味之和。《释名》:“羹,汪也,汁汪郎也。”《说文》:“羹,五味之和也。”《广雅》:“羹谓之〔涪字中的口换成日〕”(〔涪字中的口换成日〕:肉汁)《左传》:“和如羹焉。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肉,〔火单〕之以薪,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泄其过。君子食之,以平其心。”这里总结了五味调肉羹的过程:肉或者鱼入清汤煮,然后用酱、醋、肉酱、盐、梅子调味。调和再煮时,要提防过和不及。这过和不及,指的是火候。
古人吃羹有各种讲究。比如一种,吃羹时边上要摆上盐梅。羹是调好味的,这盐梅是为调节客人的口味用的,但只能“执之以右,居之于左。”也就是说,一定要摆在羹的左边,要用右手拿。比如另一种;《礼记》规定:“勿〔口辶和鳏字的右边〕羹”。是不细咀嚼,狼吞虎咽的意思。
做羹,以各种肉或鱼为主料,也要加一点谷物。因为先秦时,羹字作“ ”,底部是鼎脚形,鼎内有碎米之象。崔浩《食经》里,就这样记“芋子酸〔月霍〕法”:先猪肉羊肉,每样一斤,用水一斗煮熟。再整治好小芋一升,另外蒸好。然后,三合粳米,一合盐,一升豉汁,五合苦酒,用口尝过,把味道调整好,再加十两生姜,可以得一斗羹。《齐民要术》中共记羹〔月霍〕法二十多种,基本都要加谷米。
在春秋战国时期,羹的名目就很多,几乎凡可入口的动物肉都可配以谷米,就可以做羹。比如鸭羹、羊羹、豕羹、犬羹、鳖羹、兔羹、雉羹、〔上元下龟〕羹、鸡羹、羊蹄羹、鹿头羹、鲤鱼羹……肉羹里加上蔬菜,称为“其羹”。在《仪礼?公食大夫礼》中,就记录了肉羹与蔬菜的搭配方法:牛、羊、猪三种肉,牛羹宜配藿叶(豆叶),羊羹宜配苦菜,猪肉羹宜配薇菜。《礼记?内则》中还记有各种羹配各种饭食。如雉羹宜配麦饭,脯羹宜配细米饭,大羹、兔羹宜配糁。搭配原则,以凉性的菜调和温热的肉,羹与粮食的搭配,也是以调和为原则。《礼记?食医》还记有这样的搭配调和原则:“牛宜〔禾余〕,羊宜黍,豕宜稷,犬宜粱,雁宜麦,鱼宜菰。”
当时还有一种“??羹”。《仪礼?公食大夫礼》注:“??,菜和羹之器。”有一种说法,说??鼎是作调羹的器用,即在鼎内调味和放菜。但《周礼?天官?亨人》有“祭祀,共大羹??羹”之句。郑注:“大羹,不致五味也。??羹,加盐菜矣。”其实,??羹就是泛指配以菜,经调味过的羹。
在春秋战国诸羹中,最负盛名者要数羊羹,当初诸羹中,称羊羹为最。《战国策》上记中山君手下的大夫司马子期,就因为没吃到中山君赐的羊羹,而怒走投楚,说服楚王伐中山君。中山君亡,说“吾以一杯羹致亡国”。刘向《说苑》中,记宋与郑作战,战前宋国将领华元杀羊做羊羹犒劳将士,结果给华元驾车的羊斟没有吃到,因为没吃到羹,开始作战时,这位羊斟就说:“昔之羊羹子为政,今日之事我为政。”他一怒之下,把华元的战车驰入郑营,使华元被俘,宋军大败。
汉代,是食羹最鼎盛期,出现了各种各样明目的羹。据马王堆出土的汉墓遗策所记,羹就有五种。分别是有〔酉边右边是条字下面换成于〕、白羹、巾羹、逢羹、苦羹。〔酉边右边是条字下面换成于〕字从“于”,《正字通》:“方,于之本字。”《方言》:“于,大也。”〔酉边右边是条字下面换成于〕羹,也就是大羹。遗策食简记大羹有九鼎,分别是:牛羹、羊羹、豕羹、豚羹(豚:小猪)、犬羹、鹿羹、凫(鸭)羹、雉羹、鸡羹。白羹,《周礼?天官?笾人》:“朝事之笾,其实〔醴字换成麦字边〕、〔愤字换成草字头〕、白、黑。”郑注:“稻曰白。”白羹大约用米粉调和,不入酱的肉羹,食简记有七鼎:牛白羹、鹿肉鲍(干鱼)鱼笋白羹、鹿肉
芋白羹、鸡瓠(瓠瓜)白羹,〔鱼责〕(鲫鱼)白羹、小菽(小豆)鹿胁白羹,鲜〔镬字换成鱼字边〕(〔鱼回〕鱼)禺(藕)鲍白羹。巾羹(巾:装饰的意思),食简记有三鼎:犬巾羹、雁巾羹,〔鱼责〕禺巾羹。逢羹:《说文通训定声》:“逢,假借为〔醴字换成麦字边〕。”逢羹可能是以麦饭和羹。食简记逢羹三鼎:牛羹、羊羹、豕羹。苦羹,苦,估计指苦菜,和以苦菜的羹,食简记两鼎:牛苦羹和犬苦羹。五羹,加起来共二十四鼎。
隋唐以后,各种烹任方法的出现,羹在菜肴中不再处主要地位,渐渐转为文人雅士们雅兴发挥的对象。宋林洪的《山家清供》里,汇集了文人雅士创作的各类雅羹十来种,其中,以笋作羹,叫做“玉带羹”;以芙蓉花配豆腐叫“雪霞羹”;以山药、栗配羊汁为“金玉羹”;以葵与芹相配,称“碧涧羹”;张翰的鲈鱼药羹称“锦带羹”;苏东坡的芦菔羹称“骊塘羹”。还有“溪流清处取小石子或带藓者一、二十枚,汲泉煮之,隐然有羹之气”,称为“石子羹”。
羹按李渔的说法,是为配饭的。“有饭即应有羹,无羹则饭不能下。”“饭犹舟也,羹犹水也。舟之在滩非水不下,与饭之在喉非汤不下,其势一也。且养生之法,食贵能消,饭得羹而即消,其理易见。故善养生者,吃饭不可无羹;善作家者,吃饭亦不可无羹,宴容而为省馔汁者,不可无羹;即宴容而欲其果腹始去,一馔不留者,亦不可无羹。何也?羹能下饭,亦能下馔故也。”
李笠翁之说,羹只在搭配。可历史上亦多有钱人,做出各种各样无法搭配的羹。比如曹植做“七宝羹”,用驼蹄为羹,一盅值千金。唐李德裕用珠玉、雄黄、朱砂碾碎为羹,一盅三万钱。宋蔡京以鹌鹑作羹,称一盅要用几百只鹌鹑。明冒襄设羊羹宴,中席用羊三百只,上席用羊五百只。至于清代两淮盐商用各种各样的鱼的脑、舌、白、肝、膘、翅、裙、血等配起来的“百鱼羹”,就更难以论价了。
在古代烹任调味品中,“糖”字的出现比较晚,甲骨文、金文、小篆都无“糖”宇,汉扬雄《方言》中,才第一次出现“糖”字:“饧谓之〔饣长〕〔饣皇〕,饴谓之〔饣亥〕,〔饣宛〕谓之〔隋换成饣字边〕,饧谓之〔饣唐〕。凡始谓之饧,自关而东,陈楚宋卫之通语也。”注:“〔饣长〕〔饣皇〕,干饴也。〔隋换成饣字边〕,以豆屑杂饧也。〔饣唐〕,江东皆言〔饣唐〕。”
这说明,早时的糖,是“饴”,也就是原始的麦芽糖。这种麦芽糖是谁开始发明制作的呢?传说为公刘创造。公刘是周部族的祖先,传说是后稷的曾孙。《诗经?大雅》有“公刘”篇。《毛传》:“公刘居于邰而遭夏人乱,迫逐公刘,公刘乃……迁其民邑于豳焉。”豳在今陕西彬县和旬邑县之间,公刘迁周人至此,始有周王朝。《诗经?大雅?绵》有“周原〔月舞〕〔月舞〕,堇荼始饴。”之句,形容周原土地肥沃,泥土粘得如同饴饧,说明当时制饧已相当普遍。当时这种原始的麦芽糖是用麦芽煎出来的。《尚书?洪范》:“稼穑作甘。”(稼穑:种谷曰稼,收获用穑。)《说文》:“饴,蘖米煎也。”(蘖有萌、芽同义,芽米谓之集。)当初做出的这种麦芽糖,是粘乎乎的半流动体,颜色是黑乎乎的。当初有饧、饴之分。按东汉刘熙《释名》的说法,“锡,洋也,煮米消烂,洋洋然也。饴,小弱于饧,形怡怡然也。”《齐民要术》中有饧的制作;先舂米蒸成饭,摊开,散发掉一些热气,然后趁着还温热拌上麦芽,装在底上有孔的〔捐换成酉〕瓮里保温。冬天要保温一整天,夏天半天,使之发酵。然后锅中煮热水,待大气泡冒出时,浇在瓮里,使已发酵的糟上有一尺多深的热水,然后上下搅和,一顿饭功夫后,把〔捐换成酉字边〕瓮底部塞子拔掉,接流出的计人锅熬,并不停手地搅,煮粘稠了就行了。而《齐民要术》转引崔浩《食经》中饴的制法,相比更为简单,只须将黍米炊成饭,与麦芽搅匀,放在盆里,过一夜就得汁水,煎浓就成饴。
刚开始这种饧、饴主要是食糖,还并不是用于烹饪调味的。当时古人除食饧、饴,也食蜂蜜,中国食蜂蜜的历史也很早。《吴越春秋?勾践归国外传》中记:“葛布十万,甘蜜九〔党字头下一个瓦〕(盆)。”《楚辞?招魂》中有“〔米巨〕〔米女〕(以蜜和米面熬煎作〔米巨〕〔米女〕)蜜饵,有饣长饣皇些。”之句,说明春秋时,古人已食蜂蜜。据《华阳国志?巴志》载,巴人向西周王朝上贡的物品中也有蜜。大约汉魏时,已开始人工养蜂采蜜。晋张华《博物志》记,当时“人家养蜂,以木为器,开小孔,以蜜涂器,捕取三两峰,内器中。宿昔蜂飞出,将传来,作蜜多少,随岁丰俭。”可见,晋代,养蜂技术已非常先进。
有麦芽糖,蜂蜜以后,才有蔗糖。中国其实在春秋战国时期已开始种植甘蔗。《楚辞?招魂》中的“〔月而〕鳖炮羔,有柘浆些”,王逸注,“柘”就是甘蔗,“柘浆”就是甘蔗什。曹植《典论》:“方食干蔗,便以为杖”说的是甘蔗,《世说新语》:“顾恺之为虎头将军,每食蔗,自尾至本”,说的也是甘蔗。当时甘蔗榨汁饮或直接食用,但并未掌握制糖技术。西汉时,印度一带已有制蔗糖技术,西马彪《续汉书》:“天竺国出石蜜。”这种“石蜜”就是蔗糖,当初是西域进贡的珍品,只有皇帝、贵族才能享用。汉末,中国也开始用甘蔗汁制饴,但制作工艺非常落后。《艺文类聚》引《南中八郡志》记:“交趾有甘蔗,围数寸,长丈余,颇似竹。断而食之,甚甘。榨取什,曝数时成饴,人口消释,被人谓之石蜜。”《齐民要术》卷十引《异物志》:“甘蔗远近皆有。交趾所产甘蔗特醇好,本末无薄厚,其味至均。围数寸,长丈余,颇似竹。斩而食之,既甘。榨取汁如饴饧,名曰糖(这时开始真正用“糖”),益复珍也。又煎而曝之,既凝而冰破如砖。其食之,人口消释,时人谓之石蜜者也。”
自饴变为制作“沙糖”,大约也是南北朝时期,因陶弘景在《名医别录》中,已提到甘蔗“取汁为沙糖,则益人。”到唐朝,《唐本草》记:“沙精出蜀地……紫色。”当时所谓“沙糖”,大约类似今之红糖。唐朝时,为提高制糖工艺,唐太宗专派臣王玄策等去西域学习。《唐书》记:“蕃胡出石蜜,中国贵之。上遗使往摩伽他国取其法。今扬州煎诸蔗之汁于中厨自造焉,色味逾于西域所出。”
生产冰糖,则大约是唐大历年间的事。当时称冰糖为“糖霜”。宋玉灼有《糖霜谱》,其中记:“唐大历间有僧,号邹和尚,跨白驴登伞山(伞山称在遂宁县北二十里)。一日,驴犯山下黄氏蔗苗,黄请偿(赔偿)。邹因蔗为霜糖利且十倍,由是传其法焉。厥后始知邹为文殊化身,而白驴者狮子也。”以后,许多种书上都记这位文殊化身的邹和尚传授的制冰糖技术。唐玄奘《西域记》则记,是玄奘从西域询知其法带回东土的。
王灼《糖霜谱》记遂宁当时制糖霜的工艺:十月至十一月,先将蔗汁制成沙糖。然后再把沙糖熔化,把熔化后的糖浆注入插着竹梢排的漆瓮中。到春节后,糖浆开始结晶。到五月,结晶不再增大,此时将精结晶取出放在烈日下晒干,就是糖霜。制作工艺仍然非常原始,当时的这种精霜,紫色者为上品,浅白色者为下品,与今之冰糖不同。
明代,制糖技术已较为发达。宋应星《天工开物》卷六详细记载了当时种蔗、制糖的经验。当时制糖已用车。“凡造糖车,制用横板二片,长五尺,厚五寸,阔二尺,两头凿眼安柱上,笋出少许。下笋出板二三尺,埋筑木内,使安稳不摇,上板中凿二眼并列。巨轴两根,轴木大七尺,圆方妙,两轴一长三尺,一长四尺五寸。其长者出笋安犁担,担用屈木长一丈五尺,以便驾牛团转。走轴上凿齿,分配雌雄,其合缝处须直而圆,圆而缝合。夹蔗于中,一轧而过,与棉花赶车同义。蔗过浆流,再拾其滓向轴上鸭嘴〔极换成提手边〕入再轧。又三轧之,其汁尽矣,其滓为薪。其下板承轴凿眼只深一寸五分,使轴脚不穿透,以便板上受汁也,其轴脚嵌安铁锭于中,以便扭转。凡汁浆流板,有糟枧,汁入于缸内。每汁一石,下石灰五合于中。凡取汁煎糖,并列三锅如品字,先将稠外聚入一锅,然后逐加稀汁两锅之内。若火力少束薪,其糖即成,顽糖起沫不中用(笋:今当用‘榫’宇)。”
还记有脱色制白沙糖法:“凡闽广南方经冬蔗,用车同前法,榨汁入缸;看水花为火色,其花煎至细嫩,如煮羹沸,以手捻试,粘手则信来矣。此时尚黄黑色,将桶盛贮成黑沙,然后以瓦溜置缸上,其溜上宽下尖,底有一小孔,将草塞住。倾桶中黑沙于内,待黑沙结定,然后去孔中塞草,用黄泥水淋下,其中黑滓入缸内,溜内尽成白霜。最上一层,厚五寸许,洁白异常,名曰‘洋糖’,下者稍黄褐。造冰糖者,将洋糖煎化。蛋青澄会浮
滓,视火色,将新青竹破成蔑片,寸斩撒入其中,经过一宵即成天然冰块。造狮象人物等,质料精粗由人。凡白糖有五品:石山为上,团枝次之,瓮鉴次之,小颗又次,沙脚为下。”
当初用黄泥来脱色,工艺已非常先进,与今之用脱色炭相差无几。
中国用甜菜制糖则很晚。甜菜,其实早已有之,陶弘景《名医别录》称为“黍菜’,但这种“黍菜”含糖量低,早时只作药材与蔬菜。清末,从欧洲引进了含糖量高的甜菜品种,北方人使用甜菜制糖。
清人《调鼎集》中认为:凡做甜食,先要泡制糖卤,而泡炖糖,“俱用河水,加鸡蛋清用以去糖沫。”当时人做菜,做甜点用的糖,都要用洋糖再进行提炼,提炼后称“净糖”、“提糖”。《调鼎集》记“净糖”“提糖”的提炼:“净糖,每洋糖一个,用蛋清一个,水一小杯,熬过方净。”“提糖:上洋糖十斤,和天雨水盛瓦器内,炭火熬炼,待糖起沫掠尽,水少再加,炼至三五斤,磁罐收贮。”《调鼎集》中,还记有“米糖”“酥糖”的制作:“米糖,俱米粞(各种米,粞:碎米)都可做,每米十斤,泡一日,次日蒸饭,倾出,用大麦芽十二两捣碎,用冷热汤拌饭,均入坛盖好,要围热则发,半日后榨出浆水,人锅先武后文,熬得十之半,以箸挑起如旗样,以口吹之其糖即碎为度。如做饴糖,内起大泡可取起。盖先取,起细泡,后起大泡,可以吹碎即起,扯扳即成糖饼矣。”“酥糖:米糖一斤,白面二斤,将面先入锅,微火炒,然后将糖入面内,俟米糖软,与面同揉。硬,则仍入面内,取起再揉。以面多入更松,视糖、面相仿,人锅。俟软取起,包馅卷寸许大,切六七分长,居中又切一刀相连(馅内用洋精八两,椒末一两,紫苏、熟面四两拌洋糖内,冬月可做)。”还记有一种宫中的佳品“一窝丝”,要求糖卤熬至老丝后,用手反复拉扯成细丝,做成后表面白而发亮,里面松而有许多小孔,捆盘绕起来成一窝,所以叫“一窝丝”。
醋在中国烹任史上诞生得晚一些,但酸,早就被列为调味中的五味之一,在醋没诞生之前,古人先用梅作为调味之酸。《尚书》:“欲作和羹,尔惟盐梅’梅子掏碎后取其汁,作成梅浆,也就是“〔酉意〕。《礼记?内则》:“浆水〔酉意〕滥。”在制作梅浆以后,发现粟米也可制成酸浆,“熟炔粟饭,乘热倾在冷水中,以缸浸五七日,酸便好用。如夏月,逐日看,才酸便用。”在制成酸浆的基础上,又加上曲,做成苦酒:“取黍米一斗,水五斗,煮作粥。曲一斤,烧令黄,槌破,著瓮底。土泥封边,开中央,板盖其上。”这已经利用曲发酵,实际上已是早期的醋。
早期的醋称“酢”,《广韵》:“酢,浆也,醋也。”《齐民要术》有“作酢法”,自注:“酢,今醋也。”又称“醯”。《说文》:“‘醯’,酸也。”《论语?公冶长》:“子曰:孰谓微生高直?或乞醯焉。”疏:“醯,醋也。”宋史绳祖《学斋〔单立人一个占〕毕》:“《九经》中无‘醋’字,止有醯及和用酸而已,至汉方有此字。”
《齐民要术》里,这样记“酢”的作法:
1.如制“大酢”法
“七月七日取水作之。大率〔麦完〕(麦完:稞)一斗,勿扬〔巅字换成竹字头〕,水三斗,粟米熟饭三斗,摊令冷。任瓮大小,依法加之,以满为限。先下麦〔麦完〕,次下水,次下饭,直置勿搅之,以绵幕瓮口,拔刀横瓮上。一七日旦(第一个七天的早晨),著(倒)井花水一碗,三七日旦,又著一碗,便熟。常置一瓠瓢于瓮,以挹(挹:舀)酢。若用湿器成器内瓮中,则坏酢味也。”
2.如制“秫料神酢法”
“七月七日作,置瓮于屋下。大率:麦〔麦完〕一斗,水一石,秫米三斗。无秫者,粘黍米亦中用。随瓮大小,以向满为限。先量水,浸麦〔麦完〕讫。然后净淘米,炊为再馏(炊成饭再蒸一次),摊令冷。细掰曲破(把曲掰碎),勿令有块子。一顿下酿(一次下的),更不重投。又以手就瓮裹,〔溺字换成提手〕破小块,痛搅,令和如粥乃止(用手就着瓮里,将小饭块捏碎,用力搅拌,拌成粥一样就停止),以绵幕口。一七日,一搅;二七日,一搅;三七日亦一搅。一月日极熟。”
北魏时,可见醋的制作已完全成熟,《齐民要术》中,同时还记有“大麦酢法”、“烧饼酢法”、“〔之回〕酒酢法”、“糟糠酢法”、“酒糟酢法”等多种方。
那么,酢的制作究竟始于何时呢?若细考,会发现“酢”字比“醯”字出现得晚。《礼记?内则》:“脂用葱,膏用韭,三牲用〔草字头一个毅〕(注:茱萸也,三牲:牛羊豚也),和用醯,兽用梅。”《周礼?天官?醯人》:“醯人掌共五齐七菹,凡醯物(以醯和以腌菜,注日:酿菜而柔之以醯杀腥肉及其气)。以共祭祀之齐菹,凡醯酱之物(和以醯酱)。”卢湛《祭记》:“四时之词,皆用苦酒。”《礼记?檀弓》:“宋襄公葬其夫人,醯醢百瓮。”《吴地志》:“吴王筑城以贮醯醢,今俗人呼为‘苦酒城’。”都用“醯”而不用“酢”。
《说文》中,始有“酢”字。“酢”:〔睑换成酉字边〕也。那么是什么呢?《说文》“〔睑换成酉字边〕:“酢浆也。“酸:酢也。关东谓酢曰酸。”段玉裁注:“浆、〔栽字把木换成酉〕、酸三者同物。曲直作酸。凡味酸者皆谓之酢。”
有说法,说醋始于晋刘伶之妻吴氏,刘伶是竹林七贤之一,酷嗜酒,曾作《酒德颁》,自称“惟酒是务,焉知其余。”据说“其妻吴氏因夫嗜酒败事,欲其节饮,每酿酒则以盐梅辛辣之物投之酒内,致其酸盖不欲其饮,后人效其所为,因以作醋。”
另有说法,则醋的创造与酒的创造是同一个人,都是杜康。杜康造酒之说见于《世本》,后人转称酒为“杜康”。曹操《短歌行》:“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据说杜康最初把酿酒后的酒糟都作废料扔掉,久而久之,越扔越多,便感可惜,想要能利用起来,再酿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才好。于是就把酒糟攒在一只缸里,试探着掺上水。过了二十一天,缸内始有香味,他开缸,伸手指尝尝缸中的糟汁,又甜又酸,于是就把其中的汁逼出来,另放在一个缸里,杜康称它为“调味浆”。他试探着把这种“调味浆”出卖,结果很受欢迎。生意后来越做越大,杜康就认为应给这种“调味浆”起个名字。他想来想去,想到自己是在第二十一天的西时发现这种“调味浆”的,把“酉”和“二十一日”合起来,就成了“醋”宇。
事实上,《说文》已有“醋”字。“醋”:“客酌主人也。”酬宾的意思,并不是现在的“醋”意。查史书,至隋,醋乃用“酢”字。《随书》中有这样一句民谣:“宁饮三升酢,不见崔弘度。”崔弘度当初为幽州总管,“为政酷甚,每推鞫囚徒,多以酢灌鼻或〔提手一个豕〕弋其下窍,无敢隐情,奸为屏息。”
用“醋”字似起于唐,唐张〔族上鸟下〕所作笔记《朝野佥载》记有这么一段故事:唐朝宰相房玄龄的夫人好嫉妒,唐太宗有意赐房玄龄几名美女作妾,房不敢受。大宗知是房夫人执意不允,便召玄龄夫人令曰:“若宁不妒而生,宁妒而死?”意思是,若要嫉妒就选择死,并给她准备了一壶“毒酒”。房夫人面无惧色,当场接过“毒酒”便一饮而尽,以示“宁死而妒”。其实李世民给她的毒酒只是一壶醋。李世民给这位房夫人开了个玩笑,于是就有了“吃醋”之典。
唐时另有一个食酷的故事。唐军使李景略设宴招待属下将领,其中,判官任迪简迟到了。按例,迟到者要罚酒一巨觥,结果倒酒的军吏粗心,把醋甏错当酒甏,给任迪简倒了一巨觥醋。任迪简深知李军使生性严酷,如声明觥中是醋,倒酒的军吏必死,于是只好把一巨觥醋一饮而尽。结果,他离席时吐了不少血。军中壮士闻听此事,都很感激他。李景略死后,军中使报请朝廷让迪简为主帅。任迪简从此平步青云,一直官至节度使。他的升官由于起因于喝醋,所以被称做“呷醋节度”。
在调味品中,陶谷《清异录》称“酱,八珍主人也;醋,食总管也。”他把酱列为第一,醋列为第二。李石《续博物志》:“仙家谓醋为华池左林。”
醋之名品,唐有“桃花醋”,元有“杏花酸”,明有“正阳伏陈醋”。明以后,醋的品种日益增多。李时珍《本草纲目》中,记有“米醋”、“糯米醋”、“粟料醋”、“小麦醋”、“大麦醋”、“饧醋”、“糟糠醋”等多种配方。辨其醋的好坏,古人告之:“取其酸而香,陈者色红,越陈越好。”袁枚《随国食单》中论作料时说,“厨者之作料,如妇人之衣服首饰也。虽有夭姿,虽善涂抹,而敝衣蓝缕,西子亦难以为容。”他认为,“善烹调者,酱用伏酱(在伏天制成的面酱),先尝甘否。油用香油,须审生熟。酒用酒娘,应去糟粕。醋用料醋,须求清冽。且酱有清浓之分,油有荤素之别,酒有酸甜之异,醋有陈新之殊,不可丝毫错误。”他认为,“镇江醋颜色虽佳,味不甚酸,失醋之本旨矣。以板浦醋为第一(根浦:江苏灌云县北一市镇),浦口醋次之。”
古人告知:醋要是不酸,用大麦炒焦,投入,包固,即将得味。做米醋不人炒盐,可以久贮不生白衣。又有“收醋方”:“头醋滤清,煎滚入坛,烧红火炭一块投入,加炒小麦一撮,封固,永不败。”
汉班固的《汉武帝内传》中,记西王母下人间见汉武帝,其中记西王母告诉武帝,说神药上有“连珠云酱”、“玉律金酱”,还有“无灵之酱”。于是就有制酱法是西王母传与人间的说法。西王母下凡,自然只是传说。
另有说法,说酱乃周公所创。周公就是叔旦,周武王的弟弟,曾助武王灭商。但《周礼》中已有“百酱’之说,酱的制作发明,应该在周之前。
酱刚开始并非作为调料,而是作为一种重要的食品而诞生的。按张岱《夜航船》中对饮食创造历史的回顾:有巢氏(有巢氏是传说中巢居的发明者,远古时,相传他为避免野兽侵袭,教民构木为巢,开始了在树上巢居)教民食果,燧人氏始钻术取火,作醴酪(通过蒸酿而成熟食),神农始教民食谷,加于烧石之上而食。黄帝始具五谷种。神农的儿子开始种庄稼,教民食蔬菜瓜果。燧人氏作肉脯,黄帝作炙肉,成汤作醢。(醢就是最早的肉酱。成汤是商开国之君,成汤灭夏桑而立商。)禹作鲞(鲞:鱼干),吴寿梦作酢(酢:腌鱼、糟鱼、吴寿梦即春秋时吴王)。神农诸侯夙沙氏煮盐,嫘姐作〔酉意〕(酉意:梅浆,梅与盐一起,是当时重要的调味品。嫘女,又称嫘姐,传说乃黄帝元妃),神农作油,殷果作醯(醯:醋,殷果,不知是殷代哪一位帝王,以词义解,果为终,或许是殷代的最后一位帝王),周公作酱。
张岱说:“成汤作醢。”刚开始,酱是用肉加工制成。其加工方法,将新鲜的好肉研碎,用酿酒用的曲拌均,装进容器,容器用泥封口,放在太阳下晒两个七天,待酒曲的气味变成酱的气味,就可食用。这种肉酱还可以速成:肉斫碎,与曲、盐拌匀后装进容器,用泥密封。在地上掘一个坑,用火烧红后把灰去掉,用水浇过后在坑里厚厚地铺上草,草中间留一个空,空中正好放装拌好曲和肉的容器,把坑填上七八寸厚的土,在填的土上面,烧干牛粪,一整夜不让火熄灭,到第二天,酱渗出来就熟了。
这种肉酱,当时称“醢”,又称“ ”。《说文》:“ :酱也。酱:醢也。从肉从酉,酒以和酱也。”因为酱是酒,肉和盐在一起交合而成,滋味好。《风俗通》:“酱成于盐而成于盐,夫物之变有时而重。”所以在当时曾被称作美食。到周代,人们发觉草木之属都可以为酱,于是酱的品类日益增多,贵族们每天的膳食中,酱占了很重要的地位。
从《周礼》中看,当时的酱品已有一百多种。《周礼?天官?膳夫》:“凡王之馈,食用六谷(徐、黍、稷、粱、麦、菰),膳用六牲(牛、羊、豕、犬、雁、鱼),饮用六清(水、浆、醴、医、酏),羞用品(加馔)百二十品,珍用八物(八珍),酱用百有二十瓮。”《周礼?天官?食医》:“食医(掌天子膳食调和剂量)掌和王之六食、六饮、六膳、百羞、百酱,八珍之齐。”《周礼?天官?醢人》:“主举,则供醢六十瓮,以五齐、七醢、七菹、三〔上难下肉〕实之。”君王每天膳食,醢人都要进肉酱六十瓮,“齐”其实是酸菜,“菹”其实是腌菜;〔上难下肉〕是带骨的肉酱,当初都归为酱类。后清人郝懿行《证俗文》释:“酱有数义,古者以肉为酱。酱之名有〔将橘字换成酉字边〕、醢、醯醢(拌醋的酱)、〔上难下肉〕、酱之类有五齑、七醢、七菹、三〔上难下肉〕。”所谓“五齑”是用酱拌和切成碎末的菜肴:“昌本”(菖蒲根)、“脾折”(牛百叶)、“蜃”(大蛤)、“豚拍”(猪的肩胛肉)、“深蒲”(初生未出水的蒲嫩叶)。“七醢”为“醯醢”(猪肉酱)、“〔低换成虫字旁〕醢”(蚂蚁卵酱)、“兔醢”、“雁醢”、“蜗醢”(田螺酱)、“ 醢”(蛤蜊酱)、鱼醢。“七菹”为“韭菹”(菹:酸菜或咸菜)、“菁菹”(菁:韭菜花)、茆菹(茆:水中莼菜)、“葵菹”(葵:秋葵)、“芹菹”(芹:水芹)、“箔菹”(箔:又作苔,水苔)、“笋菹”(笋:初生竹笋)。“三上难下肉”:“鹿 ”、“麋 ”(麋:麋鹿)、“麇 ”(麇:獐)。
在《礼记》中,提出“五味、六和”。“六和”指的是“春多酸,夏多苦,秋多辛,冬多咸,调以滑、甘”,说明当时已非常注意调味。《礼记?内则》中记;吃牛肉、羊肉、猪肉都要用醢拌着吃,吃鱼脍,则用芥酱蘸着吃。其中举例食物之间的互相配合;用螺肉酱吃雕胡米饭和野鸡羹,吃麦米饭时配干肉煮的粥和鸡羹,吃细舂稻米饭配狗肉羹和兔肉羹,这些都可以用米粉拌和,不加辛辣的蓼。烧小猪时,先用苦菜把猪包起来,肚里塞上蓼叶。烧鸡时肚里塞蓼叶,要用醢。烧鱼时肚里塞蓼叶,要用鱼子酱。烧鳖时肚里塞蓼叶,也用醢。吃干肉片蘸蚁卵酱,吃干肉粥用兔肉酱,吃熟麋肉片蘸鱼酱,吃鱼片蘸芥酱。当时的“八珍”中的“淳熬”、“淳母”就是用醢浇在稻米饭或黍米饭上,其它六种,基本上都需用醢、醯煎和。
从《周礼》中的记载到《礼记》中的记载看,酱的作用出现了很大的变化,从主要的配食品变成了很具体的调味品。
早时,酱除有调味功能,还有除毒功能。《尔雅?释名》:“酱,将也,制饮食之毒,如将之平祸乱也。”当时酱之有名者,《吕氏春秋》记“?@鲔之醢”、“长泽之卵”。?@鲔是大鱼,是鱼酱。长泽,古地名。西方大泽,卵读为鲲kun,鲲:鱼子,也就是鱼子酱。枚乘《七发》记:“熊蹯之〔月需〕nao,芍药之酱。”韦昭《上林赋》注:“芍药和齐咸,酸美味也。”
古人把酱的制成也看成阴阳之气相交而成。《礼记外传》:“醢有陆产有水物,天地阴阳之气所生。”《礼记》:“酱、齐视秋时。”郑玄注:“酱宜凉也。”崔〔突宝盖下一个是〕shi《四民月令》:“五月一日可作醢”这就是说,作酱最好是夏天,以利质变;但酱制成后,又宜阴凉贮存。但古人又告知,夏天打雷的天气不能作酱。《论衡》:“作更酱恶闻雷,此欲使人急作,不能积久。”因为打雷使人怕下雨,急于制作就不宜久藏,这有一定的道理。可《风俗通》却说:“雷不作酱,俗说令人腹内雷声。”这种说法根据在哪里呢?据说子路是感雷精而生的,所以刚而好勇。子路死后,卫国人将他的肉制成肉酱。《礼记》中因此有“孔子覆醢”之说,说孔子哭子路,让从者覆醢,而且还说,每闻雷声就感到心恻怛不安。
汉代,开始以大豆作酱,《齐民要术》记当时制酱法是:
十二月、正月是作豆酱的最好时候。二月是中等时令,三月已是最迟。用不渗漏的瓮,以春天下种的黑大豆作料,在大蒸甑里干蒸,中间要翻一遍,让水汽普遍把豆馏熟。然后,用灰把火盖住,整夜都不要让火熄灭。使用干牛羹,堆成圆堆,让中间空着,这样,烧着以后没有烟,火力好像好炭一样,又没灰尘,又不会烧过火,比烧草要好得多。
蒸完以后,咬开来看,如果豆瓣的颜色黑了,又熟透了,就取下来在太阳下晒干。白天晒晚上要盖上,不让潮湿。等到皮能舂掉时,再进甑第二次蒸,蒸完再晒一天,然后簸净,去舂。舂过后烧上热水,把豆瓣浸在大盆里,过很久,淘洗,搓掉黑皮,搓完取出来放在洁净的席子上,摊开,让它冷透。
事前,预先将白盐、黄蒸、草〔橘字换成草字头〕、麦曲在太阳里晒到干透燥透,一般比率为:豆瓣三斗,曲末一斗,黄蒸末一斗,白盐五升,草〔橘字换成草字头〕子三个指头所抓起的那么多。三种都量好后,与豆瓣在盆里拌和。要使劲揉搓,使样样湿透,然后入瓮,要装满、按紧,装满后用泥密封。装好的瓮放在太阳能晒到的、高处的石头上。下雨时,不能让雨水浸着瓮底。
入瓮后,腊月要五个七日,正月二月要四个七日,三月要三个七日才能开封。开封,把长满了衣的豆瓣全都掏出来,捏碎,把两瓮分成三瓮。在太阳没出之前,取“井花水”,和上盐,一石水用盐三斗,搅匀,澄清,取清汁泡黄蒸,用手搓揉,取黄色浓汁,滤掉渣,倒进瓮里,把瓮里的半成酱调和到稀糊一样。然后,敞开瓮口,让太阳晒。有俗话说,要吃“软沓沓的葵菜,太阳晒干的酱。”初晒十天,每天都要彻底地搅几遍。十天后,每
天搅一遍,到满三十天,才停手。遇下雨就盖上瓮子,不要让水进去。每下过一次雨,就要搅一回。
入瓮以后,要一百天,酱才能真正熟透。
这是豆瓣酱,唐以后,有以麸作麸酱;以白米舂粉作米酱,以豆和面相混合,作甜面酱。再以后,又有以西瓜作甜酱,以乌梅和玫瑰作甜酱,以芝麻作芝麻酱,以甜酱加香油、冬笋、香蕈、砂仁、干姜、桔皮作八宝酱。唐以后,到明代,造酱之忌发展到;
――下酱忌辛日;――水日造酱必虫;――孕妇造酱必苦;――防雨点入缸;――防不洁身子、眼目;――忌缸坛泡法不净;――酱晒极热时,不可搅动,晚间不可即盖。又,月已出或日已没下酱,无蝇。又,橙合酱,不酸。又,雷时合酱,令人腹鸣。又,月上下弦之候,触酱辄(触酱会患足疾)。
酱的发展过程,先是作为食品的肉酱,然后发展成为以调味为主的各种酱,在各种酱的基础上,才诞生了酱油。
酱油诞生于何时,何人所创?史书上无记载,不可考。《齐民要术》中提到“酱清”、“豆酱油”,有可能是酱油的最初名称。酱油是在酱坯里压榨抽取出来的,工艺在制酱基础上又发展了一步。
宋代始有酱油的文字记载。如林洪《山家清供》:“柳叶韭:韭菜嫩者,用委丝、酱油、滴醋拌食。”但当时的酱油,不过是在制成清酱的基础上,原始地用〔邹去掉耳刀换成竹字头〕,也就是酒笼,一种取酒的工具逼出酱汁。做清酱与做一般豆酱的区别是,要不断地捞出豆渣,加水加盐多熬。逼酱汁时,将盛酱的酒笼置缸中,等生实缸底后,将酒笼中的浑酱不断地挖出来,使之渐渐见底,然后在酒笼上压一块砖,使之不浮起来。沉淀一夜后,酒笼中就是纯清的酱汁。用碗缓缓舀出,注进洁净的缸坛,在太阳下再晒半月,就是酱油。
按古人说法,自立秋之日起,夜露天降,深秋第一笼者,叫“秋油”,调和食味最佳。
清《调鼎集》中,抄有“造酱油论”,其中列五则:
――做酱油越陈越好,有留至十年者,极佳。乳腐同。每坛酱油浇人麻油少许,更香。又,酱油滤出,入瓮,用瓦盆盖口,以石灰封口,日日晒之,倍胜于煎。
――做酱油,豆多味鲜,面多味甜。北豆有力,湘豆无力。
――酱油缸内,于中秋后人甘草汁一杯,不生花。又,日色晒足,亦不起花。未至中秋不可入。用清明柳条,止酱、醋潮湿。
――做酱油,头年腊月贮存河水,候伏日用,味鲜。或用腊月滚水。酱味不正,取米雹(米粒大冰雹)一二斗入瓮,或取冬月霜投之,即佳。
――酱油自六月起,至八月止,悬一粉牌,写初一至三十日。遇晴天,每日下加一圈。扣定九十日,其味始足,名‘三伏秋油’。又,酱油坛,用草乌六七个,每个切作四块,排坛底四边及中心,有虫即充,永不再生。若加百倍,尤妙。
至清代,各种酱油作坊如雨后春笋,已有包括香蕈、虾子在内的各种酱油,当时已有红酱油、白酱油之分,酱油的提取也开始称“抽”。本色者称“生抽”,在日光下复晒使之增色、酱味变浓者,称“老抽”。
《世本》记:“黄帝时,诸侯有夙沙氏,始以海水煮乳,煎成盐。其色有青、黄、白、黑、紫五样。”有关夙沙氏,汉来衷有注,但《世本》散佚,后人引则各异。《路史》引宋衷注为:“夙沙氏,炎帝之诸侯。”《太平御览》引宋衷注为:“宿沙卫,齐灵公巨。齐滨海,故卫为渔盐之利。”
宿(夙)沙是传说中人,但说明中国最早的盐是用海水煮出来的。“盐”古作“ ”〔引号中是盐的繁体〕,此字本象是在器皿中煮卤,天生者卤,煮成者盐。《说文》:“天生曰卤,人生曰盟。”开始煮盐,当在神农氏(炎帝)与黄帝之间,距今约两千八百年。
中国的盐井诞生也很早。《蜀王本纪》:“宣帝地节中始穿盐井数十所。”宣帝地节年号在公元前69―66,距今也已两千多年。《陵州郡志》则记:“井乃东汉天师张道陵所开,曰‘狼毒井’。有毒龙藏井中,及盐神玉女为崇。天师以道力驱出毒龙,禁玉女子井中,然后人获咸泉之利。”按史书记,张道陵著道书二十四篇后确实入蜀,在鹤鸣山遇到天人下凡,从此修成正果。
自汉代起,也始利用盐池取盐。王yi〔广田共〕《洛都赋》:“东有盐池,玉洁冰鲜,不劳煮拔,成之自然。”刘桢《鲁都赋》:“又有盐池漭沆,煎炙阳春,焦暴喷沫,疏盐自殷,挹之不损,取之不勤。”郭璞《盐池赋》:“水润下以作咸,莫斯盐之最灵。傍峻岳以发源,池茫尔而海〔氵亭〕。嗟玄液之潜盛,盖莫知其所生。”常璩《华阳国志》:“越隽笮夷有盐池,积薪以池水灌而后焚之成盐。”
初期盐的制作,直接安炉灶架铁锅燃火煮。这种原始的煮盐费工时,耗燃料,产量少,盐价贵。于是,盐从一诞生起,王室就立有盐法。在周朝时,掌盐政之官叫“盐人”。《周礼?天官?盐人》:“盐人掌盐之政令,以共百事之盐。祭祀供其苦盐、散盐。宾客,供其形盐。王之膳羞,供其饴盐,后及世子亦如此。”这段话的意思是:盐人管盐政,管理各种用盐的事务。祭祀要用苦盐、散盐。“苦”字又作“ ”〔引号中的字是盐字繁体中的卤换成古〕,《曲礼》:“凡祭宗庙之礼,“ ”曰‘咸鹾’。”《尔雅?释言》:“咸,苦也。”郭璞注:“苦即大咸。”《水经注?涑水》:“土人乡俗引裂沃麻,分灌川野,畦水耗竭,土自成盐,即所谓咸鹾也,而味苦,号日‘盐田’。”散盐就是煮水涑治后的盐。《史记索隐》引伊说:“散盐,东海煮水为盐也。”《管
子?地数篇》:“请君伐菹薪,煮沸水为盐。”
春秋战国时,有盐,国就富。《汉书》:“吴煮东海之水为盐,以致富,国用饶足。”齐国管仲也设盐官专煮盐,以渔盐之利而兴国。
汉武帝始设立盐法,实行官盐专卖,禁止私产私营。《史记?平准书》:“建无间,以东郭咸阳孔仅为大农丞,领盐铁事。上言,山海天地之藏也,皆宜属少府陛下,不私以属……敢私铸铁器煮盐者,钅犬左趾。”也就是说,谁敢私自制盐,就施以钅犬刑――把左脚趾割掉。《晋令》:“凡民不得私煮盐,犯者四岁刑,主吏二岁刑。”晋代时,私煮盐者百姓判四年刑,官吏判两年。立盐法后,市民食盐是有规定的。《管子》:“凡食盐之数,一月丈夫五升少半,妇人三升少半,婴儿二升少半。”
古时盐有各种颜色。《北户录》:“恩州有盐场,色如绛雪。盐,西方有石子盐,皆生于水。北胡中有青盐,五原有紫盐,波斯国有白盐如石子。”《金楼子》:“清池盐正四方,广半寸,其形扶疏。”李时珍《本草纲目》把众多品种古盐分成三种:食盐、戎盐、光明盐。食盐,就有普通的食用盐。李时珍引陶弘景《名医别录》:有东海盐、北海盐、南海盐、河东盐池、梁益盐井、西羌山盐、胡中树盐,色类不同,以河东者为胜(山盐即崖盐。胡中树盐:《唐会要》:“胡中盐出于水又出于石。”《魏书》:“忽吉国水气碱,凝盐生树上”)。东海盐,官盐,白草粒细。北海盐黄草粒粗,以作鱼鲜及咸菹。蜀中盐小淡,广州盐咸苦。”李时珍引苏颂《图经本草》:“并州末盐(并州即今山西太原附近)乃刮咸煎炼者,不甚佳,所谓卤咸是也。大盐生河东池泽,粗于末盐,即今解盐也(河东:泛指山西)。解州(今山西运城)安邑两池,取盐于池旁耕地,沃以池水。每得南风急,则宿夕成盐满畦,彼人谓之‘种盐’,最为精好。东海北海南海盐者,今沧密、楚秀、温台、明泉、福广、琼化诸州,煮海水作之,谓之‘泽盐’,医方谓之‘海盐’。海边掘坑,上布竹木,覆以蓬茅,积沙于上。每潮汐冲沙,则卤咸淋于坑中,水退则以火炬照之。卤气冲火皆灭,因取海盐贮盘中煎之,顷刻而就。其煮盐之器,汉谓之‘牢盆’,今或鼓铁为之,南海人编竹为之。上下周以蜃灰,横丈深尺,平底,置干灶背,谓之‘盐盘’。梁益盐井者,今归州及四川诸郡皆有。盐井汲其水以煎作盐,如煮海法。又滨州有土盐,其色最粗黑,不堪入药。”李时珍自己考:“盐品甚多。海盐取海卤煎炼而成,今辽冀、山东、两淮、闽、浙、广南所出是也。井盐取并卤煎炼而成,今四川、云南所出是也。池盐山河东安邑,西夏灵州,今惟解州种之。疏卤地为畦,陇而堑围之,引清水注入,久则色赤。待夏秋南风大起,则一夜结成,谓之‘盐南风’。如南风不起,则盐失利。亦忌浊水淤淀盐脉也。又海丰、深州者,亦引海水入池晒成。并州、河北所出,皆硷盐也。刮取硷土煎炼而成。阶成、凤川所出,皆崖盐也。生于土崖之间,状如白攀,亦名‘生盐’。此五种,皆食盐也。上供国课,下济民用,海盐、井盐、硷盐三者出于人;池盐、崖盐二者出于天。《周礼》云:‘盐人掌盐之政令。祭祀,供其苦盐、散盐。宾客,供其形盐。王之膳羞,供其饴盐。苦盐即颗盐也,出于池,其盐为颗,未炼治,其味咸苦。散盐即末盐,出于海及井,并煮硷而成者,其盐皆散末也。形盐即印盐,或以盐刻作虎形也,或云积卤所结,其形如虎也。
始盐,以饴拌成者,或言生于戎地,味甜而美也。此外又有崖盐,生于山崖,戎盐生于土中,伞子盐生于井,石盐生于石,木盐生于树,蓬盐生干草。造化生物之妙,诚难殚知也。”
至于戎盐,也就是当时所谓“西番盐”。《后魏书》中说,西番盐共有九种,各有所宜。陶弘景释:“白盐、食盐,常食者。黑盐,主腹胀气满。胡盐,主耳聋目痛。柔盐,主马脊疮。又有赤盐、驳盐、臭盐、马齿盐四种,并不入食。马齿即大盐。黑盐疑是卤盐。柔盐疑是戎盐,而此戎盐又名胡盐。二三相乱。今戎盐虏中甚有,从凉州来,亦从敦煌来,其形作块片,或如鸡鸭卵,或如菱米。色紫白,味不甚咸,口尝气臭,正如〔卵鸟〕鸡子臭者,乃真。”苏颂说:“陶氏所说九种,今人不能遏识。医家治眼及补下药多用青盐,恐即戎盐也。《本草》云:北海青,南海赤。今青盐从西羌来者,形块方棱,明莹而青黑色,最奇。北海来者,作大块而不光莹,又多孔窍,如蜂窠状,色亦浅于西盐。”李时珍说:“《本草》戎盐云:‘北海青,南海赤’,而诸注乃用白盐,似与本文不合。按《凉州异物志》云:‘姜赖之墟,今称龙城,刚卤千里,蒺藜之形。其下有盐,累棋而生。出于胡国,故名戎盐。’赞云:‘盐山二岳,二邑为质,赤者如丹,黑者如漆。小大以意,镂之为物,作兽辟恶,佩之为吉。或称戎盐,可以疗疾。’此说与《本草》本文结合,亦准赤黑二色,不言白者。盖白者乃光明盐,而青盐赤盐则戎盐也。故《西凉记》云:‘青盐池出盐,正方半寸,其形如石,甚甜类。’《真腊记》云;‘山间有石,味胜于盐,可琢为器。’《梁杰公传》言‘交河之间,掘碛下数尺,有紫盐,如红如紫,色鲜而甘,其下文许有壁珀。’《北户录》亦言‘张掖池中桃花盐,色如桃花,随月盈缩。’今宁夏近凉州地,盐井所出青盐,四方皎洁,如石山。丹卫即张掖地,有池产红盐红色。此二盐,即戎盐之青赤二色者。医方但用青盐而不用红盐,不知二盐皆名戎盐也。所谓南海北海者,指西海之南北而言,非炎方之南海也。张杲《玉洞要诀》云;赤戎盐出西戎,禀自然水土之气结而成质,其地水土之气黄赤,故盐亦随土气而生。味淡于石盐,力能伏阳精。但于火中烧汁红赤,凝定色转益者,即真也。”
光明盐又称水晶盐与“君王盐”。《金楼子》:“百盐小小有蜂洞,〔白敫〕如水精,及其映日光似虚魄。胡人和之以供国厨,名为‘君王盐’,又名‘玉华盐’。”《梁四公子记》:“高昌国遣使贡盐二颗,须如斗状,白似玉帝。”这两颗盐,一颗叫“南烧羊山”,是在有月亮的夜晚收藏的。一颗叫“北烧羊山”,是在没月亮的夜晚收藏的。“月望收者,文理粗,明澈如水。非月望收者,其文理密。”李时珍认为光明盐就是石盐。“石盐有山产水产两种。山产者即崖盐也,一名生盐,生山崖之间,状如白 ,出于阶成、陵风、永康诸处。水产者,生池底,状如水晶石英,出西域诸处。”李时珍认为,“光明盐得清明之气”,所以是“盐之至精者也。”
《吕氏春秋?本味篇》:“和之美者:阳朴之姜,招摇之桂,越骆之菌,?@鲔之醢,大夏之盐。”大夏,按《淮南子》,乃湖泽名:“西北方曰大夏,曰海泽。”按郝懿行的说法,“大夏”,则是“古晋地”,也就是所谓“河东盐”。
中国第一个做盐生意的盐商是猗顿。猗顿春秋时鲁人,旧有“陶朱、猗顿之富”的说法,陶朱是指范蠡。范蠡助越王勾践灭吴后,因为认为越王为人不可共安乐,因此弃官到山东定陶县称“陶朱公”,经商致富。“十九年中三致千金,子孙经营繁息,送至巨万。”猗顿则到春秋时的郇国,郇国汉属河东郡,今属山西。猗顿在郇国经营河东盐十年,亦成为豪富。
古代盐商一般都具垄断特权,所以盐商十有八九都发了大财。明清两代,江南扬州一带的盐商之奢靡达到顶峰。据《清稗类钞》记,“有欲以万金一时费去者,使门下客以金尽买金箔,载至镇江金山寺塔上,向风扬之,顷刻而散,沿缘草树间,不可复收。又有以三千金尺买苏州不倒翁,倾于水中,水道为之寒者。”有喜欢漂亮貌美的,从司阍一直到灶婢,都选用二八佳丽清秀之辈。有反过来喜欢貌丑的,奴仆为录用,不惜毁其容,用酱敷之,在太阳下暴晒。
据《清稗类钞》记,当时黄均太是两淮八大盐商之首。他吃一碗蛋炒饭,要耗银五十两。这碗蛋炒饭要保证每粒米都完全完整,又必须粒粒米全部分开,还必须每粒米都泡透蛋汁,外面是金黄的,内心是雪白的。配这碗饭的要有百鱼汤,这百鱼汤里包括鲫鱼舌、鲢鱼脑、鲤鱼白、斑鱼肝、黄鱼膘、鲨鱼翅,鳖鱼裙、鳝鱼血、鳊鱼划水、乌鱼片,等等等等。这么些东西烩作一锅,为的是摆派头。这位黄均太据说每天早上吃鸡蛋两枚配燕窝参汤。一天他自己从帐本上看到,这两枚鸡蛋每枚纹银一两,当时他自己都觉得蛋价再贵也不至于如此之巨,于是呼厨师来追问。厨师说,你每天所吃的鸡蛋,非市上能买到的可以相比,每枚纹银一两,价其实还不算高。主人要是不信,请另换一位庖厨,如果适口,就可以用之。说完,自告而退。于是黄盐商换了一个厨师,果然鸡蛋的味道和以前不一样。他换了好几个厨师,原来鸡蛋的味道一直无法恢复。于是他再让原来的厨师入宅服役,第二天进鸡蛋,果然味道如初。黄盐商因此间,你有什么绝技,可以使鸡蛋味美如此?那位厨师就说:小人家中养母鸡百余只,每天所喂之食都是用人参、苍术等物研成末拌在料里,所以鸡蛋的味道特别。主人试使人至小人家中一观,即知真伪。黄盐商派人去一看,果然如此,于是就保持了每天早晨的这两个鸡蛋。
烹饪调味,离不了盐。但古人认为,“喜咸人必肤黑血病,多食则肺凝〔墙字换成氵〕而变色。”《调鼎集》说:“凡盐人菜,须化水澄去浑脚,既无盐块,亦无渣滓。”做菜时候,要注意一切作料先下,最后下盐方好。“著下盐大早,物不能烂。”
古人调味,先要用盐和梅,故《尚书》称:“若作和羹,尔惟盐梅。”五味之中,咸为首,所以盐在调味品中也列为第一。今中国人食用之盐,沿海多用海盐,西北多用池盐,西南多用井盐。海盐中,淮盐为上;池盐中,乃河东盐居首;井盐中,自贡盐最好。
《黄帝内传》:“王母授帝以九华灯檠,注膏油于卮,以燃灯。”这是一种说法,油是西王母授给黄帝的。另一种说法见《渊鉴类函》:“黄帝得河图书,昼夜观之,乃令牧采术实制造为油,以绵为心,夜则燃之读书,油自此始。”按这种说法,是黄帝从河图书中得到的启示,采木实为油,显然已是榨油。而黄帝时还无书也无榨油技术,故此说不可信,乃后人伪托。为见《事物绀珠》,则为神农作油,按此说法,油则又始于炎帝。
其实,初有文字时,并无“油”字,早时称油为“膏”或“脂”。按《释名》曰:“戴角曰脂,无角曰膏”。早时的油都是从动物身上提取出来。最早的称谓,有角者提炼出来称脂,无角者提炼出来称膏。《大戴礼记?易本命》曰:“戴角者无上齿,谓牛无上齿,触而不噬也。无角者膏而无前齿,谓豕属也。无前齿者,齿盛于后,不用前。有羽者脂而无后齿,羽当为角,谓羊属也,齿盛于前不任后。”《考工记》郑注:“脂者,牛羊属;膏者,豕属。”古人之称谓,分别得非常清楚。同是荤油,牛油羊油必称脂,猪油必称膏;同是脂,在脊又曰“肪”,在骨又日“栅字换成月字边”。而兽脂聚,又曰“左为月字边右为国字框里一个禾字 ”。
《周礼?天官?疱人》:“凡用禽献,春行羔豚,膳膏香;夏行踞〔鱼肃〕,膳膏臊;秋行犊〔鹿字头下左弓右耳〕,膳膏腥;冬行〔三个鱼象晶字一样排列〕羽,膳膏膻。”庖人是掌天子膳羞时供应肉食的官。禽献,禽在这里指鸟兽的总名,也就是献给天子煎和的四时鸟兽。古人杀牲谓之用,煎和谓之膳,所以这里指的是熟食。羔、豚:小猪小羊;踞貌:踞:干雉,〔鱼肃〕:干鱼;犊〔鹿弓耳〕:犊:牛犊,〔鹿弓耳〕:糜鹿;三个鱼:鱼、鳖蟹之属;羽:雁、鹅。煎和这些东西所用膏油,一物配一物,也是有规定的。按东汉郑众注,“膏香,牛脂也,膏臊,豕膏也。”按东汉杜子春注,则“膏臊,犬膏。膏腥,豕膏也。膏膻,羊脂也。”
《礼记?内则》记,当时烹饪,“脂用葱,膏用韭。”陈〔三点水一个皓〕注:“肥凝者为脂,释者为膏。”脂指凝固的油,膏指融化的油。
早时烹饪都用这种提取的荤油。提取方法,按《齐民要术》的记载,乃“猪肪取脂。”也就是炒。把动物的油脂剥下来切成块炒,炼出膏再凝而为脂。
早在周代,脂膏的使用,一种是放入膏油煮肉,一种是用膏油涂抹以后将食物放在火上烤,还有一种就是直接用膏油炸食品。《续晋阳秋》记:“桓灵宝好蓄法书名画。客至,曾出而观。客食寒具,油污其画,后遂不设寒具。”当时的寒具,就是用膏油炸的面食。
使用相当长时间的动物油后,因为榨油技术的诞生,才始有素油。素油的提炼,大约始于汉。刘熙《释名》有“柰油,捣实和以涂缯上,燥而发之形似油也。杏油亦如之。”柰是果木,也就是林檎的一种,也称“花红”和“沙果”。缯是当时丝织物的总称,古谓之“帛”,汉谓之“缯”。将沙果和杏捣烂搅和后涂在丝织物上,待干后好像是油一样,其实并非真正的油。按《天中记》中说法,早时的素油是从“乌臼”中提炼出来的:“荆州有树,名乌臼,其实如胡麻子,〔左提手右一寿字〕其汁,可为脂,其味亦如猪脂。”“乌臼”,实际为“乌桕”,落叶乔木,有种子,外面包白色蜡质。种壳和仁确实都可榨油,但榨出的油现在都只能作工业原料。
《三国志?魏志》:“孙权至合肥新城,满宠驰往,赴募壮士数十人,折松为炬,灌以麻油,从上风放火烧贼攻具。”这里以芝麻油作为照明燃料。晋人张华《博物志?卷四?物理》中,已记:“煎麻油。水气尽无烟,不复沸则还冷。可内手搅之。得水则焰起,散卒不灭。”可见,芝麻油是最早的素用食油。张华的《博物志》上已记有用麻油制豆鼓法:“外国有豆豉法:以苦酒浸豆,暴令极燥,以麻油蒸讫,复暴三过乃止。”
按《汉书》所说,芝麻乃张赛从西域带回的种子,所以芝麻初名“胡麻”。《梦溪笔谈》:“汉史张骞始自大宛得油麻种来,故名‘胡麻’。”大宛是古西域国名,今独联体中亚费尔干纳盆地。汉时,芝麻已有大量生产,榨油技术如何发明,早期如何操作,却并无文字记载。《齐民要术》记有“白胡麻”、“八棱胡麻”两种品种,注明“白者油多”。陶弘景《本草》:“生榨者良,若蒸炒者,止可供食及燃灯耳。”但都无具体说明,芝麻油在唐宋成为极普遍的烹任用素油。唐孟〔言先〕sheng《食疗本草》:“白麻油,常食所用也。”《梦溪笔谈》:“如今之北方人喜用麻油煎物,不问何物,皆用油煎。庆历中,群学士会于玉堂,使人置得生蛤蜊一篑,令饔
人烹之,久且不至。客讶之,使人检视。则曰,煎之已焦黑,而尚未烂。坐客莫不大笑。”
宋庄季裕《鸡肋编》中有一节专记油,详述宋代各种植物油的提取,认为诸油之中,“胡麻为上”。庄季裕记,当时河东食大麻油,陕西食杏仁、红蓝花子、蔓菁子油,山东食苍耳子油。另外还有旁昆子油(疑乃蓖麻油)、乌桕子油。婺州、频州沿海食鱼油。“宣和中,京西大歉人相食”,又“炼脑为油,以食贩于四方莫能辨也。”
至明代,植物提取的素油品种日益增多。《天工开物》记:“凡油供馔食用者,胡麻、菜服子(莱服即萝卜)、黄豆、菘菜子为上;苏麻、芸台子次之;茶子次之,苋菜子次之;大麻仁为下。”《天工开物》记当时榨油,“北京有磨法,朝鲜有舂法,以治胡麻,其余则皆从榨也。”其记榨各种菜籽油的方法是:“取诸麻菜子入釜,文火慢炒,透出香气,然后碾碎受蒸。凡炒诸麻菜子宜铸平底锅,深止六寸者,投子仁于内,翻拌最勤。若釜底太深,翻拌疏慢,则火候交伤,灭丧油质。炒锅亦斜安灶上,与蒸锅大异。凡碾埋槽土内,其上以木竿衔铁陀,两人对举而推之。资本广者,则砌石为牛碾,一牛之力可敌十人。亦有不受碾而受磨者,则棉子之类是也。既碾而筛,择粗者再碾,细者则入釜前受蒸。蒸气腾足取出,以稻秸与麦秸包裹如饼形,其饼外圈箍或用铁打成或破蔑绞刺而成,与榨中则寸相稳合。凡油原因气取,有生于无出甑之时,包裹怠缓则水火郁蒸之气游走,为此损油。能者疾倾疾裹而疾箍之,得油之多。”“包内油出滓存名曰‘枯饼’,凡胡麻、莱菔、芸台诸饼皆重新碾碎,筛去秸芒,再蒸再裹而再榨之,初次得油二分二次得油一分。若桕桐诸物则一榨已尽流出,不必再也。若水煮法,则并用两釜,将蓖麻、苏麻子碾碎入一釜中,注水滚煎,其上浮沫即油,以勺掠取倾于干釜内,其下慢火熬干水气,油即成矣。然得油之数毕竟减杀。北磨麻油法,以粗麻布袋jie绞。”《天工开物》说,用榨油法,胡麻每石得油四十斤,莱菔子每石得油二十七斤,芸台子每石得三十斤,菘菜、苋菜子每石得三十斤,茶子得一十五斤,黄豆得九斤。但《天工开物》却没提到花生油。花生油是诞生得最晚的植物油。
清檀萃《滇海虞衡志》才始记花生油:“落花生为南果中第一,以其资于民用者最广。宋元间,与棉花、蕃瓜、红薯之类,粤估从海上诸国得其种归种之。呼棉花曰‘吉贝’,呼红薯日‘地瓜’。落花生日‘地豆’……落花生以榨油为上。故自闽及粤,无不食落花生油。”檀萃所记之时乃清乾隆年间。但作于清?嘉庆十八年的《调疾饮食辨》《油》篇中,却只记植物油四种:脂麻油(芝麻油)、豆油、芸台油(菜子油)、吉贝油(棉花子油),并无花生油。李调元《粤东笔记》《油》篇记,“榄仁(橄榄)油、菜油、吉贝仁油、火麻子油皆可食。然率以茶子油白者为美,曰‘白茶油’。黑色炒焦以为小磨香油名曰‘秧油’。”也没提花生油。
《调鼎集》亦有《油论》:“菜油取其浓,麻油取其香,做菜须兼用之。麻油坛埋地窨数日,拔去油气始可用。又,麻油熬尽水气,即无烟,还冷可用。又,小磨将芝麻炒焦磨,油故香,大车麻油则不及也。豆油、菜油入水煮过,名曰‘熟油’,以之做菜,不损脾胃,能埋地窨过更妙。”
还是没提花生油。
火是饮食烹饪任之根本。应该说,有了火,才有了饮食文化。
在火没有诞生之前,先民们只能过原始的、禽兽一般的生活。所谓“食草木之食,鸟兽之肉,饮其血,茹其毛。”如《韩非子》所说:“民食果菰蚌蛤,腥臊恶臭而伤害腹胃,民多疾病。”自火诞生后,才使“炮生为熟,令人无腹疾,有异于禽兽。”火之发明者,中国一致的传说是钻燧取火的燧人氏。考古者从周口店北京猿人所用石器初步推测,中国猿人开始自觉用火,大约在五十万年以前。
中国历史上有三皇五帝说,三皇之称,起码有四种说法,一种说法,是伏羲、神农、黄帝(《世本》、《帝王世纪》);一种说法,是伏羲、女祸、神农(《三皇纪》、《风俗通》);一种说法是伏羲费、神农、祝融(《白虎通》);还有一种说法,就是伏羲、神农、燧人(《白虎通》)。燧人氏肯定在伏羲、神农之后。因为据中国民间传说,自伏羲之后,大庭氏王才有天下;伏羲之后,次有柏皇氏,中央氏,栗陆氏,骊连氏,赫胥氏,尊节氏,祝融氏,混沌氏,昊英氏,有巢氏,葛天氏,阴康氏,朱襄氏,无怀氏,燧人氏,皆袭瞩庖牺氏(即伏毅)之号。
《尸子》:“燧人上观星辰,下察五木以为火。”按阴阳五行说,火生于木,故燧人用木取火。《路史》中说,燧人是观乾象,察辰心而出火,作钻燧。“辰心”,按古人所说为“心宿”,即“大火星”。所谓“五木”,是指当时认为五种应天时可以取火的木材。即“榆;柳青,故春取之;枣:杏赤,故夏取之;桑:柘黄,故季夏取之;柞:(木酋)白,故秋取之;槐;檀黑,故冬取之。”
燧人作钻燧取火后,其钻木工具称燧,后人又发明利用金属向太阳取火,于是又有“木燧”和“阳燧”之分。《淮南子》记:“阳燧见日则燃而为火。阳燧,金也。日高三四丈,持以向日,燥艾承之寸余,有顷,焦吹之则得火。”《古今注》:“阳燧以铜为之,形如镜,照物则景倒,向日生火。”
在汉以前,用阳燧取火,称作“明火”,用木燧取火,称作“国火”。按《周礼》中《大祝》、《大司寇》的说法,阳燧取之于日,近于天也,故占卜与祭祀时用之。木燧取之于五木,近于人也,故烹饪用之。汉以后,用金属与石相击,也可磨擦得火,于是,简单的铁片就可成为阳燧。人们一出门,一般腰间都左佩阳燧,右佩木燧,以随时取火用。另备有艾加上硝水制成的火绒,当磨擦得到火星掉在绒上燃烧时,再用“发烛”接引得火。所谓“发烛”,是用褪皮的麻秸做成的小片状,长五、六寸,流硫磺于首,遇火就燃。
有了火后,就有了灶。创造灶者,一说是炎帝,《淮南子》:“炎帝于火而死为灶。”注:“炎帝神农,以火德王天下,死祀于灶神。”一说是黄帝:《续事始》:“灶,黄帝所置。”于是《事物原会》就称:“黄帝作灶,死为灶神。”而火神,按一般说法是祝融。《淮南子?时则》注:“祝融吴回,为高辛氏火正,死为火神,托把于灶。”《史记?楚世家》:“董黎为帝喾高辛居火正,甚有功,能光融天下,帝喾命曰‘祝融’。”《礼记月令》:“孟夏之月,其帝炎帝,其神祝融,其祀灶,祭先师。”
原始的灶的形态,是在地上掘坑,今西安半坡遗址发掘出的灶,为双连地灶,即挖在地表的两个火坑,地表上两坑相隔,而在地下则两坑相连相通。一坑为进柴处,一坑为出人处,两坑相通的洞口就是灶门。西安半坡至今有六、七千年历史,其发明者,当应是炎帝而不应是黄帝。据推算,黄帝主政的时间,距今约四千六百多年。炎帝在黄帝之前传七十世,以二十年一世推算,大约距今六、六千年。至战国时,灶的制作已非常完美。《曾连子》记:“一灶五突(突:烟囱),分烟者众,烹饪十倍。”
以火而烹饪,古人马上注意到了火候对于烹饪之重要。古文中首次谈及火候对于烹饪之重要的,是《吕氏春秋?本味篇》。其中伊尹这样告诉商汤:“凡味之本,水最为始。五味三材,九沸九变,火为之纪。时疾时徐,灭腥去臊除膻,必以其胜,无失其理。调和之事,必以甘、酸、苦、辛、咸。先后多少,其齐甚微,皆有自起,鼎中之变,精妙微纤,口弗能言,志弗能喻。若射御之微,阴阳之化,四时之数。放久而不弊,熟而不烂,甘而不味,酸而不酷,成而不减,辛而不烈,淡而不薄,肥而不〔月侯〕。”这段话翻成白话的大意是:大凡味之根本,水为第一。依酸甜苦辣咸这五味和水木火这三材来施行烹调。鼎中九次沸腾就会有九种变化,这要靠火来探制调节。有时用武火,有时用文火,清除腥、臊、膻味,关键在掌握火候。只有掌握了用火的规律,才能转臭为香。调味必用甜酸苦辛咸这五味,但放调料的先后和用料多少,它们的组合是很微妙的。鼎中的变化,也是精妙而细微,无法形容,就是心里有数也难以说得清楚。就像骑在马上射箭一样,要把烹技练到得心应手。如阴阳之自然化合,如四时之自然变换,烹饪之技才能做到烹久而不败,熟而不烂,甜而不过,酸而不浓烈,成而不涩嘴,辛而不刺激,淡而不寡味.,肥而不腻口。
袁枚后来在《随园食单》中,专门有一节关于火候的论述。他认为,烹饪食物,关键是掌握火候。煎炒必须用旺火,火力不足,炒出来的东西就会疲软;煨煮则必须用温火,火猛了,煨成的食品就会干瘪,要收汤的食品,应该先用旺火,再用温火。如果心急而一直用旺火,食物就会外焦而里不熟。他认为,腰子、鸡蛋这类,越煮越嫩;鲜鱼、蚶蛤这类,则稍多煮就会不嫩。猪肉熟了就要起锅,这样,颜色红润,起锅稍迟就会变黑。做鱼要是起锅晚了,则活肉都会变死。烹饪时,开锅盖的次数多了,做出的菜就会多沫而少香。如果火灭以后再烧,则菜就会走油而失味。袁枚说,传闻道人必须经过九次循环转变才能炼成真丹,儒家则以既不做过头,又要功夫到家为准。厨师要正确掌握了火候,谨慎操作,才算基本掌握了烹调。掌握了烹调的厨师,做出来的鱼,应该临吃时还是色白如玉,肉凝而不散,这种肉是活肉。要是色白如粉、松而不粘者,就是死肉。
古人认为,火有新火、旧火之分,温酒炙肉做菜用的石炭火、木炭火、竹火、草火、麻gai〔上草字头下亥〕火 (麻gai火:用麻根燃烧的火),气味各自不同,清人《调鼎集?火》中,就列举种种火配以种种食物烹制:“桑柴火:煮物食之,主益人。又煮老鸭及肉等,能令极烂,能解一切毒,秽柴不宜作食。稻穗火:烹煮饭食,安人神魂到五脏六腑。麦穗火:煮饭食,主消渴润喉,利小便。松柴火:煮饭,壮筋骨,煮茶不宜。栎柴火:煮猪肉食之,不动风,煮鸡鸭鹅鱼腥等物烂。茅柴火:炊者饮食,主明日解毒。芦火、竹火:宜煎一切滋补药。炭火:宜煎茶,味美而不浊。糠火:砻糠火煮饮食,支地灶,可架二锅,南方人多用之,其费较柴火省半。惜春时糠内人虫,有伤物命。”
而元人贾铭在《饮食须知》中,却告知:“宜用阳燧火珠,承日取太阳真火,其次贴钻槐取火为良。”他认为,“其戛金击石(即用铁器击火石生火),钻燧八木之火皆不可用。八木者:松木难瘥(瘥:疫病,意思是:用松木之火,得病难愈),柏火伤神多汗,桑火伤肌肉,柘火伤气脉,枣火伤内吐血,桔火伤营卫经络,榆火伤骨失志,竹火伤筋损目也。”
顾炎武也反对用石取火,认为用火石取火都会影响寿命。但他认为,应按四时五行之变取木之火。他说:“人用火必取之木,而复有四时五行之变。《素问》黄帝言:壮火散气,少火生气。《周礼》:季春出火贵其新者,少火之义也。今日一切取之于石,其性猛烈而不宜人,病痰之多,年寿自减,有之来矣。”
古人称火为“阳之精”。《后五行志》:“火者,阳之精也,火性炎。”《河图?汴光篇》:“阳精散而分布为火。”古人把人称为五行之一,认为它有气而无质,可以生杀万物,神妙无穷。古人认为,独有火在五行中有二,其它都只有一。所谓二者,是指火有阴火和阳火之分。古人又把火分成有天火、地火、人火三种,认为天火有四,地火有五,人火有三。天之阳火有二;太阳,真火;星精,飞火。天之阴火有二:龙火(称龙口有火),雷火。地之阳火有三;钻木之火,击石之火,戛金之火。地之阴火有二:石油之火(古人称油贮存到一定数量会自然起火),水中之火(古人称江湖河海,夜动有火)。人之阳火有一,丙丁君火(就是心、小肠的所谓离火),人之阴火有二,命门相火(谓起于北海,称坎火,游行三焦寄位肝胆),三味之火(纯阳,乾火)。总共阳
火六,阴火也六,共十二。
中国取火之工具,一直非常落后。在相当长时间内,一直使用原始的“发烛”,到唐宋问,发展以松木制成比较精致的“发烛”。《委巷丛谈》:“杭人削松木为小片,其薄如纸,槠硫磺涂其锐,名曰‘发烛’。”宋以后,又称“火寸”。《清异录?器具》:“夜中有急,苦于作灯之缓。有智者批松条,染硫磺,置之待用。一与火遇,得焰穗然,即神之;呼‘引火奴”。今遂有贷者,易名‘火寸’”
据说南宋时,就有专造“火寸”的作坊。日本人因此而早时称火柴为“磷寸”。
发明火柴者,据说是瑞典人。1833年,他们开始用黄磷作磨擦火柴。但黄磷有剧毒,且易自燃,不安全。1855年,有伦塔斯脱姆发明用赤磷代替黄磷,从此有了世界上第一批安全火柴。火柴从1880年起进入中国,当初英国人理查在上海开办了第一个火柴经营处。1890年,瑞典人在上海开办了中国第一个火柴厂“瑞商洋行”。中国第一种生产的火柴的商标印有慈禧半身像,据说出中国第一合火柴时正值慈禧六十大寿。因为火柴是从国外引进的,中国人就称之为“洋火”。
人离不了水。古人认为,人身自呼吸空气之外,首宜饮水。因为“人之体中,水占七成。不仅血管里所流血液之为水,脑浆一百分,含水七十八,而骨中亦含合之。且人身所出之水亦甚多,日诞、溺汗,其显者也。皮肤毛管,时时出气,固如水气之流通。又凡用脑之时,脑气运动,亦为肌肤出水之证。”故古人统计,人身一天肌肤所出之水,大约合十五两。人身每天出气出水,日无所间问,而腹中之食物悉为渣滓。若不时时饮水,渣滓填积,多则成毒。何况全身血液,亦全靠饮水调匀。所以,古人谈饮食,首先都必要先谈水。
朱彝尊在《食宪鸿秘》中说,“从来称饮必先于食,盖以水生于天,谷成于地。天一生水,地二成之之义也。人非饮食不生,自当以水谷为主。肴与蔬但佐之,可少可更,唯水谷不可不精洁。天一生水,人之先天只是一点水。凡父母资禀清明,嗜欲恬淡者,生子必聪明寿考,此先天之故也。《周礼》云,饮以养阳,食以养阴。水属阴,故滋阳;谷属阳,故滋阴。以后天滋先天,可不务精洁乎?”
古人认为,天是一,地是二,水生于天,谷成于地,人之先天只是一滴水,所以要以水与谷食为主,以菜肴佐之。水谷之间,水滋阳而谷滋阴,所以水最重要。朱彝尊认为,诸水的饮用,品茶、酿酒应该用山泉,烹饪则宜用江湖水。江湖水中未尝无原泉之性,而且得土气多而又无土滓无土性。江湖中水大而流活,得太阳也多,所以实该说是养生第一。朱彝尊称这种水为“第一江湖长流宿水”,称山泉雨水为第二。他介绍取江湖长流宿水法为:在江湖长流通港内,半夜船只未走时泛舟到中流,多带一些坛瓮把水舀回来,多各大缸贮下。用青竹棍左旋搅一百余回,搅成漩涡就住手,盖好用竹蔑制的盖,不要再触动。在装水之前先留出一个空缸。三天后用洁净木勺把存了三天的水舀入空缸,舀到七分为止。缸内余水滓淘洗干净,令缸洁净,再把别缸水舀入此缸七分。这样逐缸倒运后,再用竹棍旋搅后盖好,三日后再舀过缸,去泥滓,如此三遍。然后预备清净的灶锅,水入锅煮成滚透,舀取入坛。每个坛里还先要放上三两白糖霜,然后入水,盖好,停宿一二个月才能使用。
《管子》说,“水者,地之血气,如筋脉之流通者也,故曰水具材也。”又说,“水有大小又有远近。出于山而流入于海者,命曰经水。水别于他水入于大水及海者命曰枝水。山之沟一有水一无水者命曰谷水。水出于他水,沟流于大水及海者,命曰川水,出地而不流者命曰渊水。”
李时珍说,“水者坎之象(《汉书》:“书称水日润下,坎为水位,在北方,终藏万物者也。为政令顺时阴阳调和,终始相成十二月。”),上则为雨露霜雪,下则为海河泉井。”“水为万化之源,上为万化之母。饮资于水,食资于土,饮食者,人之命脉也,而营卫赖之(营卫:人体中水谷化生之气。营气为精气,属阴,主血,行于脉中。卫气为悍气,属阳,主气,行于脉外。营卫两气内外相贯,运行不息,以维系生命)。故曰,水去则营竭,谷去则卫亡。”李时珍把江湖水归为地水。他认为,流水者,“其外动而性静,其质柔而气刚”,“水性本成而体重,劳之则甘而轻。取其不助贤气,而益脾胃也。”江湖水有顺流水、急流水与逆流水之分。顺流水性顺而下流,又名甘澜水。急流水湍上峻急,其性急速而下达。逆流水洄澜之水,其性逆而倒上。这三种之中,顺流水饮用为好。但李时珍称天水为一,地水为二,认为地水还是不如天水。
明人高?镆渤终庵挚捶āK?认为饮膳之水,应该用“灵水”。他在《遵生八笺》中解说:“灵,神也,天一生水而精明不淆,故上夭自降之泽实灵水也。”高?锶衔?。只有天上生出的水才是精明而不混浊的,所以天降之水是神水。灵水,就是雨雪露霜雹。高?锼担骸傲檎哐羝?胜而所散也,色浓为露,凝如脂,美如饴,一名膏露,一名天酒。”“雪者天地之积寒,雪为五谷之精。”而“雨者阴阳之和,天地之施水从云下,辅时生养者也。和风顺雨,明云甘雨。《拾遗记》:‘香云遍润,则成香雨,皆灵丽也。’”高?锶衔?,可食之灵水,其实也就是这么三种,“若夫龙所行者,暴雨霪者,旱而冻者,腥而墨者,及檐溜者,皆不可食。”
南宋有一名学人贾铭,自号华山老人,从南宋一直活到明初,活了一百零六岁。贾铭著《饮食须知》中,对种种天降水作了界定:
天雨水:味甘淡,性冷。暴雨不可用。淫雨及降注雨谓水,味甘薄。
立春节雨水:性有春开始生之气。妇人不生育者,是日夫妇各做一杯,可易得孕。取其发育万物之义也。
梅雨水:味甘性平,芒种后逢壬为入梅,小暑后逢壬为出梅,须淬入火炭解毒。此水入酱易熟,沾衣易烂,人受其气生病,物受其气生霉。,忌用造酒醋。浣垢如灰汁,入梅叶煎汤洗衣霉,其斑乃脱。
液雨水:立冬后十日为入液,至小雪为出液。百虫饮此皆伏蛰。宜制杀虫药饵,又谓之药雨。
腊雪水:味甘性冷。冬至后第三戊为腊,密封阴处,数年不坏。用此水浸五谷种,则耐旱不生虫。酒席间则蝇自去。淹藏一切果菜永不虫蛀。春雪日久则生虫,不堪用,亦易败坏。
冰:味甘,性太寒,止可浸物。若暑月食之,不过暂时爽快,入腹令寒热相激,久必致病,因与时候相反,非所宜也。
露水:味甘,性凉,百花草上露皆堪用,秋露取之造酒,名秋露白,香冽最佳。凌霄花上露入目损明。
冬霜:味甘性寒,汲时用鸡羽扫入瓶中。密封阴处,久留不坏。
冰雹水:味咸,性冷,有毒。人食冰雹,必患风癫之症。酱味不正,取一二升纳瓮中,退还本性。
这些天水中,自然是甘露最好。古人称露水甘凉润燥,涤暑除烦。《瑞应图》记,“甘露,美露也,神灵之精,仁瑞之泽,其凝如脂,其甘如饴,故有甘膏酒浆之名。”清人王士雄《随息居饮食谱》中,记有各种露水之性能:“稻头上露,养胃生津。菖蒲上露,清心明目。韭叶上露,凉血止噎。荷花上露,清暑怡神。菊花上露,养血息风。”露水有秋前秋后之分。两者相比,秋后之露比秋前之露要好。
甘露固然好,毕竟太金贵。于是,贾铭提出贮“神水”。“神水”一般都指节气日水。比如立春日、清明日的雨水,比如谷雨日要取长江之水,五月端午午时有雨,要急伐竹竿,剖开竹竿,其中“必有神水”。寒露、冬至、小寒、大寒四节及腊日水宜浸造滋补丹丸药酒,这些说法,现在看,都没多少道理。
除江河水、灵水以外,还有井水,井水味有甘淡咸之异,性凉。贾铭说:“凡井水,远从地脉来者为上。如城市人家稠密,沟渠污水杂入井中者,不可用。须煎滚澄清,候碱秽下坠,取上面清水用之。如雨浑浊,须擂桃杏仁,连汁投入水中搅匀,片时则水清矣。”朱彝尊说:“煮粥,必须井水,亦宿贮为佳。”井水中,精彩者是井花水,井花水是清早第一汲者。朱彝尊说:“凡井水澄蓄一夜,精华上升,故第一汲为最妙。每日取斗许入缸,盖好宿下。”他叮嘱,汲井水要轻轻下井绳,以免浊者泛起。凡井久无人汲取者,不宜即饮。
各种水各有利弊。明人田艺蘅则认为,并其清出于阴,其通入街淆,脉暗而味滞,故井水下,江湖水则:“江,公也,众水共入其中,水共则味杂。泉自谷而溪而江而海,力以渐弱,气以渐而薄,味以渐而碱。”所以,水之最佳者,只有泉水。
《随息后饮食谱》记,试水美恶,辨水高下,其方法有五种,江河、井泉、雨雪之水,其实性能都一样。
“第一煮试。取清水置净器煮熟,倾入白瓷器中,候澄清。下有沙土者,此水质浊也。水之良者无滓,以煮物则易熟。”
“第二日试。清水置白瓷器中,向日下令日光正射水,视日光中,若有尘埃襟苛(襟苛:万物相互作用而变化生长之意)如游气者,此水质不净也。水之良者,其澄彻底。”
“第三味试。水,无气也,无气无味。无味者真水,凡味皆从外合之。故试水,以淡为主,味佳者次之,味恶为下(天泉最淡,故烹茶独胜,而煮粥不稠)。”
“第四称试。有各种水欲辨优劣,以一器更酌而衡之,轻者为上。”
“第五纸帛试。用纸或绢帛之类,色莹白者,以水蘸而干之,无痕迹者为上(‘白水’为泉,故水以色白为上)。”
中国人好信神,各行各业都有神的崇拜。厨业自然也有“厨神”。
“厨神”中,被公认的,一个是伊尹,一个是彭祖,一个是易牙。
伊尹曾是商汤的妻子陪嫁的奴隶。《吕氏春秋?本味篇》中,记有关于伊尹的故事。按《吕氏春秋》的说法,伊尹的母亲居伊水之上,怀孕后,有一天梦见神告诉她:“如果你看到石臼中冒水,就要往东跑,不要回头看。”第二天,石臼中冒水,她向东跑了十里,回头看,后面是一片汪洋,伊尹母亲的身子因此化为空桑。有莘国的女子采桑,在桑林中得到一个婴儿,便献给了国君,国君调查婴儿出生在桑林中的故事,就命名他叫“伊尹”。伊尹长大以后,便显出他才华过人。商汤听到伊尹的名声,就向有莘国国君要伊尹,有莘国国君刚开始不同意。但伊尹却有心投奔汤。后来商汤向有莘氏求婚,有莘国国君高兴了,就派伊尹做陪嫁的媵臣,陪送女儿到了商。史书说,商汤得到伊尹,也就得到了天下。后来,伊尹助商汤伐夏桀,建立王朝后,汤就尊他为阿衡,也就是后来称宰相的意思。
那么,伊尹又怎么被尊称厨神呢?
因为商汤得到伊尹之后,就在宗庙里为他举行了除灾去邪的仪式。这种仪式,一边在“桔槔”上烧起古代所说的??除不祥的火。“桔槔”是一种原始提井水的工具,用一根横木支在木柱上,一端挂水桶,一端系重物,两端上下运动以汲井水。一边在伊尹身上涂上公猪的血。第二天,商汤举行朝见伊尹的仪式,伊尹就从调味开始,谈到各种美食,告诉商汤,要吃到这些美食,就要有良马,成为天子。而要成为天子,就必须施行仁道,伊尹与商汤的对话,就是烹任史上最早的文献《本味篇》。
伊尹名挚,古莘国,按《括地志》:“在汴州陈留东,故莘城是也。”《地理考异》:“故莘城在汴州,陈留县东北三十五里。”空桑城,《河南通志》记:“在陈留县南十五里。”《河南杞县志》:“空桑城在雍邱县(即今杞县)西二十里。”“开封属邑日杞,去邑二十五里有空桑城,《帝王世记》曰,伊尹降生于空桑,即其地也……旧尝有伊尹庙,考之建于商、周时。”范成大《揽辔录》记;“丙寅过雍邱县空桑,世传伊尹生于此。一里,过伊尹墓,道左砖堠石刻云汤相伊尹之墓。”
彭祖,传说姓狠(jian)名铿,是祝融氏吴回之孙,陆终氏的第三子,据《神仙传》上的说法,这位狠铿“少好恬静,不恤世务,不营名誉,不饰车服,惟从养生沾身为事。”他是大夫,但经常称病而闲居,不参与政事,又经常独自云游,不乘车马,“或数百日或数十日,不持资粮”。因为他深得养性之方,所以“年二百七十岁,视之如五、六十岁。”这位狠铿据说活到殷末“已七百六十七岁,而不衰老。”
这位狠铿据说以雉和以五味,创造了雉羹,献给尧帝,为尧所赞美,尧因此而封他为彭地的诸侯,屈原《楚辞?天向》中,因此有“彭铿斟雉帝何飨,受寿永多,夫何久长”之句。这位狠铿以后子孙繁衍,成为大彭氏族的祖先,所以称为“彭祖”。故彭城在今江苏徐州,《徐州府志》:“唐尧封大彭氏国,其城在大彭山下,距今城三十里。”旧彭城流传有诗:“雍巫善味祖彭铿,三坊求师古彭城。九会诸侯任司庖,八盘五簋宴王公。”
这首诗中的“雍巫”就是易牙。易牙又叫狄牙,是春秋时齐桓公的幸臣,又好烹任。传说他做的菜酸咸甘谈,美味适口,所以深得齐桓公的赏识。传说易牙是第一个运用调和之事操作烹饪的庖厨。有一种说法,说这易牙原来就是开饭馆的庖人,但好调味,做菜的本事很大,他又好逢迎,因为能做美味的鼎食和好逢迎而巴结上了齐桓公,当上了宠臣。因为这位易牙厨师出身,又第一个具体操作烹饪,所以被厨师们称作祖师。但这位易牙的名声并不好。史书上称,管仲死之后,他与竖刁、开方专权,齐桓公死后,立公子无方而使齐国大乱。而且据说他为讨好齐桓公,不惜把儿子的肉烹熟了作为鼎食敬献齐桓公,历代一直被史家们嗤笑。
除这三位之外,另外还有两位。一位是汉宣帝,被称作“饼师神”,做面点的时候是一定要敬的。汉宣帝刘询。这位刘询是汉武帝刘彻的曾孙,他的祖父就是戾太子据(繁体)。汉武帝晚年,方士和神巫多聚京师,女巫山入宫中,教宫人埋木偶祭祀免灾。后汉武帝病,当时宫中的直指绣衣使者江充称汉武帝的病是因为巫师的邪术作乱,因江充与据有仇,便借机陷害据,诬称在太子宫得木偶最多,据畏惧而因此起兵捕杀江充,后失败而自杀,这就是历史上的“巫蛊之乱”,在“巫蛊之乱”中,刘询的父母均被杀,刘询也因此隐名逃于民间。《汉书?宣帝纪》记这位皇帝幼时因巫蛊之祸蒙难,“年长后喜游侠,遍历关中。”这位汉宣帝其实自己并不会做饼,只是据说他在落难时,喜欢吃饼,经常自己去饼铺买饼。据说他每到一个饼铺买饼,这个饼铺的生意就特别好,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后来,大将军霍光废掉昌邑王贺,迎立他当皇帝后,关中的厨业很奇怪,就奉他为祖师。以后,《画诀》祖师神马名位中。饼铺就用他的神马。宋?蔡绦《铁围山丛谈》卷六:“汉宣帝在仄微,有售饼之异,见于《汉书?纪》。至今凡千百岁,而关中饼师,每图宣帝像于肆中,今殆成俗。”
另一位,就是传说中的詹王,这位神奇的詹王,一说是隋文帝的一位姓詹的御厨。有一次,隋文帝问他,什么东西最好吃?他回答是盐。隋文帝就以戏君之罪把他给杀掉了。把他杀掉之后,御厨们吓得做菜都不敢放盐了,隋文帝吃菜没有滋味,醒悟过来,就封这位姓詹的厨师为“詹王”。另有一种说法,则这位詹王本名叫詹鼠,根本就不是什么御厨,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流浪汉。传说隋文帝因为御厨做的饭不好吃而杀掉了许多御厨,并张榜招贤,这位流浪汉詹鼠便揭榜入了宫。入宫应试,隋文帝问他:“什么最好吃”?他说:“饿”最好吃。随后领隋文帝出城找“饿”,等隋文帝真的我“饿”了,就拿出葱花饼给他,使隋文帝明白了,只有饿了,吃饭才香。据说,因此,隋文帝才封他为“詹王”。
民间后来有祭祀这位“詹王”之俗。立秋那天起,据说要敬四十八天,饭馆、酒馆的厨师,在这四十八天里都要敬他。据《采风录》记,每年农历八月十三,还有“詹王会”,供奉这位“厨师菩萨”,发售各种食物,这一天,往往又是一年中厨师收徒和出徒谢师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