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戍边——之:蓝天边防线 -- 39879jx
嘟——,嘟——,嘟......,随着几声划破寒冷寂空的尖利哨声,传来的是“起床!”“起床!”“起床!”“快起床!”“动作快啊!”一帮“死猪们”开始骂骂咧咧的在各自的铺板上坐起,揉揉眼,套上毛衣,抓过皮裤套上,穿上袜子,双脚往靴子里一站,扣好“校门”,拉上背带,叠被,洗漱,穿上皮外套,带上皮帽子,竖起领子,把皮手套的带子往脖子上一挂,俩手各往手套里一插,然后鱼贯出门。
室外是零下二十五度的沉沉黑夜,时间是早上5点。站队,机组点到,分队点到,上车,在凛冽的寒风里,象一根根黑木桩子一样戳在敞蓬的车厢里,摇晃着,颠向机场。
......
“吱——。”刹车声过后就是一阵“哚哚”的跳车声,黑木桩子四散开去,来到各自的飞机前,七手八脚地解蒙布,拆除附件,按线路例行检查,准备工具,一不小心嘴唇碰上了炮管,立马被粘掉一层皮,别出声,自认倒霉吧。让人知道了会被瞧不起!几百人的整个停机坪上几乎听不到人说话,只有各种工具接触机身发出的声音,一切都是老生常谈、驾轻就熟的,一切都在默契中进行。
30分钟后,“48号准备完毕。”“49号准备完毕。”“50号准备完毕。”“54号准备完毕。”“55号准备完毕。”“56号准备完毕。”“60号准备完毕。”“61号准备完毕。”“62号准备完毕。”......。
中队长拿着飞行计划开始点:50号1号位,61号2号位,......55号8号位,上起飞线! 牵引车鱼贯而来,在每架飞机前划一个半弧,倒车,挂杆,机组上车,开车!向着起飞线接踵而去。
起飞线上——在这九曲黄河的上游共和国最北边的一条起飞线上,卸杆,撤杆,摆好梯子,此时,远远的东方地平线上,一大盘血日已悄悄的露脸。晴空万里,无一丝云彩,呵呵,又一个大好的飞行日啊!远处的路口出现一个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那是送饭车来了,这才觉得肚子是饿了。不知谁大叫一声,吃饭啦!哗——,真有点兵败如山倒的架势,黑桩子们全向休息室涌去,那里即将上演的是有关生存之第一层次的“战争”。从来如此!
我吃饭慢是有名的,纵有吃不饱的风险也舍不得放弃细嚼慢咽的优良习惯。往往才塞下一个馒头灌下一碗小米汤,那边已传来吆喝声:“开飞啦,开飞啦!快点!” 于是乎,呼啦啦,一帮黑桩子们丢了饭碗往起飞线上撒鸭子跑。
有时几乎是同时,老飞们也象帝企鹅一样,一摆一摆地过来了,性格外向的,大家打个招呼,性格内向的,就跟陌生人一样,咱们也就来个目中无人。老飞们各自围着自己的飞机转一圈,看看这,摸摸那,没问题,就OK!蹬梯进舱,咱跟上,踩在梯子上,把伞带给他搭上,弹射座椅带扣上,拔下弹射座椅保险插销缠在梯子上,氧气面罩给插上,老飞开始开电门,检查座舱状态,与塔台通话:“洞幺,三洞拐完毕。”塔台:“三洞拐开车!”老飞:“三洞拐明白。”然后对我说:“开车!”我松开油门把手,按下双发点火按钮,两眼紧盯着温度表和转速表,若温度上升过快而转速没上来,则要在慢车区和停车位之间的几毫米内调节油门把手,让温度缓升,让转速上来。这需要经验。待一切搞定,向后一挥手,示意撤掉电启动车,然后重点检查1、2、3、4油泵电门在打开位,此时的老飞:“洞幺,三洞拐启动完毕。”塔台:“三洞拐可以滑出。”我再帮老飞扣上氧气面罩,关上座舱盖,下梯,拿梯,退后几米,面向老飞。须臾,老飞举起左手(掌背向外,5指向上。),双眼注视我,我抬左臂向左方向平伸,老飞松刹车推油门,飞机就滑出起飞线向跑道头上滑去。
飞机滑到跑道头上,摆正,老飞再检查一遍,报告塔台请求起飞,塔台命令起飞,老飞握紧刹车,推油门,待转速上来(机头下沉),然后一松刹车,飞机就如离弦之剑,刺将而去!
到此,这飞机我是把它安全地送上去了,能不能回来?不知道,全看那老飞的造化了。
走完了起飞的程序,然后拖上牵引杆找一辆牵引车挂上,拿上工具,偏腿上车,向机场的着陆线奔去。
着陆线又是另一番景象。黑桩子们最无聊的就是这个时候,看书不连贯,打牌下棋不允许,除了唠嗑儿就是打盹儿。一会儿就听外头的值班员在喊:50号,接机!一会儿又喊:48号,接机!......。就这么一架一架的喊过来,机组就一个一个往外蹭,一边往牵引道上走,一边给滑过来的飞机打手势,让老飞尽量往前靠,咱好少走几步。有的老飞挺体贴咱的,会自觉地往前靠,有的就嫌磨蹭,刹死了算了,那就苦了咱了,拖起牵引杆,拿上工具,边走边骂:小鸡巴熊样儿,又停那么老远,狗日的!脸上已经挂不住了,资历浅点的只能忍着,资历老的就会送上一句:伙计,下次劳驾你尽量往前挪挪好吧?老飞一般不敢呛声,因为他知道这帮黑皮不好惹。有时候,老飞会说:伙计,这个操纵杆有点重啊。我就说:哦,那完了“飞行后”我检查一下。淡淡的几句来往都是例行公事。
老飞下了飞机,机组接手,挂上杆,搭上车,从梯子上解下弹射座椅保险插销,插上,我往座舱里一坐,趁着牵引的过程就把座舱检查完了,到了加油线,一边加油,一边就把飞机走一遍,也检查完了,加了油充了氧,再往起飞线上拉。有时候,会来个指令:50号,下个起落挂副油箱!我就要开骂了:你TM早干什么去了,我都到了这儿了你才通知我!一般情况下起飞线上会把最新指令打电话告诉着陆线值班员,值班员再通知机组,那机组就在牵引路过机位时把准备工作做好,免得往返麻烦。但有时一架飞机有故障了,备份机又没了,只好临时“嫁祸于人”了,事情是好理解的,只是不骂白不骂啊。
最憋屈的是这儿刚到停机坪挂了副油箱,又回到加油线加了油,新的指令又来了:50号,投副油箱!好嘛,折腾上了。没办法,军令如山啊,连骂的情绪都没了!抽油,投副油箱,再上起飞线。大家看过《突袭珍珠港》,日本航母上那此起彼伏的:挂炸弹!卸炸弹挂鱼雷!卸鱼雷挂炸弹!卸炸弹挂鱼雷!就是这个味道。
飞行日,就是在起飞线与着陆线之间的穿梭中飞逝的。
是啊,已飞逝了30多年了,很是想念那样的日子。最近听说当时跟我一个分队呆了5年的战友(一非常好的好人,就是那个48号机组的,杭四中的。)几年前作古了,在利群工作,胃癌,50都不到啊,真是,弹指间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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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抢沙发一准练过。
又看见这个~~楼主关于那个弹射座椅保险销的回帖很专业啊~看着很带劲~
这个帖子更带劲~~期待更多~
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啦
谢谢:作者意外获得【通宝】一枚
鲜花已经成功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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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经跟你们那茬兵玩了
老地勤是可以在飞机发动机的轰鸣中睡觉的,实际上你们的宿舍就在距跑道很近的地方。
可以说,地勤机务是空军最辛苦的人之一了。
零下几十度,穿着单衣钻进发动机修理,保养。
想着就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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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庙子的机务大队营区距机场较远,倒是过老弟他们的独中离机场是最近的。
要说幸苦,外人是很不理解的,整天价的扳手钳子加螺丝刀,能累到哪儿去啊?这事儿啊,连我自己都纳闷儿,好像没什么大的体力活儿,一般收工时间不会超过15点,可每次从机场往回走的时候都感觉很疲劳。
机场警卫分两层,具体的机场某个设施的警卫由场站警卫连负责,如:飞行区域(物理概念的飞机场)、油料库、军械库、航材库、洞库、气象站等等,而针对整个部队驻地区域,有一个陆军的警卫连在把着,呵呵,有点说不清楚它的意图,说白了就是“9.13”以后,军委要提防空军,设一个耳目在那哈尔。那帮绿裤子十分的鄙视地勤,称我们是老爷兵,想不通凭什么吃得那么好。有一天,他们的连长把属下都带到机场,看我们做“机械日”,零下二十度的气温下,我只穿一身棉毛衫裤棉线袜子(个子瘦小者可加穿一件毛衣,我1.78的个儿,只能委屈点儿了),在进气道里呆了一个半小时才出来,那帮绿裤子这才服了。关键是责任重大,说白了,国家是花钱买个放心,不白吃的。
另外,夏天,尽管那时内蒙较凉快,可刚落地的飞机喷管内还是高温难耐的呀(估计会有七、八十度),穿一身单衣,拿一块70cm见方的垫子就进去了,免费桑拿,且享受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