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月台 -- 邝言
依然是这片熟悉的月台。
月台。为什么这片小小的地方会有一个如此好听的名字。
从小我就对火车特别迷恋,特别喜欢在火车站口的人行天桥上往下看铁轨。那些铁轨时而相接,时而疏离,但总的来说排列得井然有序。它们排列得井然有序,却全然不知通向那里,只是在想象中隐约地指向某个特定的地点而已。
那是一个特定的地点,虽然不能确知它在哪里,但是只要踏上了这趟旅程,只要沿着这道铁轨,你终可以到达某处。在小时候的我眼里,处于眼前的铁轨蜿蜒没有尽头,即便是长大了,它的历程也总是超出当下的眼界。纵然我在知性上晓得它总会有一个终点,我仍然感觉旅程是无边无际。
旅程虽然无边无际,但是铁轨却不会让你迷失。纵然你坐上的是一列单程列车,但只要你沿着铁轨往回走,你总能回到原地,就像踏上旅程的千寻那样。如果说在小时候,我想得更多的是出发、是离开、是旅程的话,那么现在我想得更多的却是归途。我常常站在道口,想着那些曾经的历程,耳边回响着远方的汽笛声。我在想我什么时候可以沿着岁月的轨迹往回走,走到那些山青水绿的原初地点,并且在这一路上,重拾过往的点点滴滴?
我喜欢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站在那片空落的月台上等待。广播里不时报着进站或者离站的列车车次,送别或者接迎的人们来来去去。对那些人而言,这里不过是一个临时的地点,他们绝没有时间在这里多加停留,然而对我则不同,我不仅仅是在等待着远方的人,我同时也在等待着时间本身。
终于,当那段熟悉的旅途音乐再度中止,播音员亲切的声音在耳边再度响起,你听到了那个属于你的数字。时间的列车终于在那特定的一刻到时,它到时的速度永远是缓缓的,却没有什么能够追及,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无论是重逢还是离别,那特定的一刻已经到时,无论你是否做好了准备,无论你在留恋还是迟疑,一切拖延都无济于事。想来如果真的是在那特定的一刻,那声到站的汽笛势必令人霍然心惊!
幸好,在那片灿烂得近乎晕眩的阳光之中,我只是等到了你,等到了一次期待许久的重逢。我知道我曾在这片月台上送走了一个过往的季节,如今我在同样的地点拥抱一个年轻的春天,我知道很多的事情反反复复,相似到常常令人迷惑不解……但是,我更加地知道,所有的青春和诺言都在这里踏上旅程,从此一去不返。
我在这里等待着你,亲爱,纵然历经百转千回依然没有丝毫的怯懦和怀疑。终有一天你会来到与我同样的地点,看到这片同样的风景,我们曾在哪里相逢,我们就在哪里重遇,终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看落日沉沦之前的月台,看列车远去之后的铁轨,终有一天我们满含热泪,听四季的歌,唱无调的曲,看我们都曾到过,却又到不了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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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去火车站送人,离开车时间很近了,几个人就在下面等着。旁边站着一个小伙子,两眼傻傻地看着列车,顺着眼神看过去,是一个女的,坐在车上。过了没多大一会,那男的突然跑上车,然后就看见先飞下来两个包,然后是这对男女,两人在月台上抱头痛苦。
小时候,家离老火车南站不远。放学了,踩着自行车,常会溜达到那附近的一块绿地。小城的老火车站不大,在画有铁轨的地图上,一眼能看到这个方向的铁轨,终点就是小城,好像死胡同里,没有门的那堵墙,而这块绿地,就在墙角边默默凝视着一次次来了又一次次掉头离去的列车的身影。
这块对小城而言,罕见的大片绿地,被园林处开发成一个植物园。它没有好听的名字,只是大家都叫它“苗圃”。里面种植的,不都是些小树,也有一群群长得几层楼高的大树。起伏的草地,时而有路,时而没有,间错着高矮不一,品种各异的树种,看似随意地散落在那里。夕阳下,偶尔从树丛那边,折射过来几道金光,是一个人工挖的小水潭,走近后,波光淋淋,闪碎出无数片太阳的影子。
静静的,站在隔离喧嚣的绿色世界里,直到每天都会在太阳下山前的瞬间滚滚而过的列车,“呜呜呜……”的鸣镝声,惊起林中的几只鸟儿,唧喳一番,又窝进树丛中,随着隆隆声的远去,一切又归于宁静。
在天色暗下来之前,匆匆跨上自行车,这一刻才会感觉到饥肠辘辘,却带着一份不可名状的快乐。
长大了,苗圃被开发建了别墅区,私家的领地,再不容许我们穷学生随意进出。但是,习惯还是难以改变,黄昏的时候,还是会不知不觉,踩着已经除了铃什么都会响的自行车,来到车站附近。
去苗圃的路,堵上了,于是,会远远地停车在车站的正对面,隔着新建的车站广场,远远地望着这个火车站。川流不息的人流时而聚集,时而疏散开去,坐车的、到站的人们,进进出出,依旧都迈着匆匆的步子,吆喝着,挤攘着……
一瞬间,我会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见,只感觉心里有秒针的嘀哒声,和车站大门楼上的挂钟生发着共鸣。
终于有那么一天,要随着那样的人流,离开这座小城。当站台上父母的身影模糊不清,当有规律的“咔哒”声伴着第一次远行人的梦渐渐变得柔声细气,喧嚣和平静再一次不期而遇:一颗安静的心,落入另一个喧嚣的都市里……
坐在地上比较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