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我是协警 -- 巅峰背影

谢谢：作者意外获得【通宝】一枚

鲜花已经成功送出。

“世间无巧合！”纪程非常喜欢这句话，这有点宿命论的意思。然而有时，的确可以指引你前进的方向。

q乡派出所离县城的距离很远，这是纪程第一次坐公共汽车去那里的感觉。实际距离，根据后来准确计算，应该是138里左右，因为是沿路都是蜿蜒的山路，人又比较多，公共汽车的速度和蜗牛差不多，而且还是蛮不情愿的哼哼……

十一月底的时节，平原地区和前山沿已是一片凋零。然而山里却有层林尽染，红叶如火，水流缓缓，清澈可辨，宛如画境。暖洋洋的太阳，清新的空气，很是不错的风光，一切的一切，让纪程焦躁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在摇摇晃晃之中看书，眼睛不一会儿就开始难受，看到窗外的东西都是模糊的。长长地叹了口气，纪程靠在椅子上准备迷糊一会儿，的确，这时候的太阳让人感到疲倦。

但是，当他刚合眼时，司机打开了录音机想驱除沿途的无聊，悠扬的声音传出来，让纪程内心一震：“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博激流……”《少年壮志不言愁》！

难道真是巧合？又或者真是命运！

纪程从小就没有音乐细胞，唱歌从来就没学会过，常常是记不住歌词，学了这句忘那句，《学习雷锋好榜样 》不会唱不说，中学军训时学《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也就只会两句。更让离谱的是，初中全班合唱“金色的太阳，升起在东方，光芒万丈……”，他连挥拳头都挥错节奏，音乐老师不得不用拳头来教训他，一时传为笑谈。

可偏偏在小学五年级不但学会了这首《少年壮志不言愁》，而且唱得还算不错！后来，在初中上音乐课，老师要求每人唱一首歌，当许多人拿“ABCDEFG……”混事的时候，纪程就唱了这首歌，而且唱全了。还有另一名同学唱，可惜没唱完……

对q乡，纪程没什么印象，总得概念就是：“山里”。因为在y乡派出所时，经常听所里的人说局里面谁都不愿意去，就是给个所长都不愿意。至于有多远，也没有概念，不过现在是感觉到了：山，是翻过一座又一座，弯，是拐过一道，怎么着都看不到头、走不到尾。此情此景，和着那首歌，让纪程想到所谓的命运，心里更是悲凉。

虽然只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纪程却觉得像过了一年。看到所谓的派出所就那么一条道，心里凉得都快结冰了：这哪是街呀，既没有我们村的大街宽、也没有大街长呢。用一句话说：“街头吵架街尾听，东头炒菜西头香，一泡尿都能尿到底儿”。

悲凉归悲凉，是死是活也得硬着头皮上吧。纪程目前头疼的事儿是，虽然提前打听清楚了派出所不是在大街上，而是在戏台的后面，戏台到底在哪儿，还真没注意。

可巧，纪程刚抱着行李卷儿下车，正琢磨着问谁呢，猛然听到两名三十岁左右、夹着皮包、操外地口音的年轻人问旁边的一位大叔：“麻烦问你一下，派出所在哪儿？”看到他的腰间鼓鼓囊囊的，纪程本能的意识到：那是手枪，是外地警察来这边抓人，跟着他们走就是了！

那大叔很热情：“就在那戏台后面，进大门就是！”

哦，就在近在眼前呀。生来就不大喜欢问道怎么走的纪程既有点窃喜，又更伤心了。哪这么多巧合的事儿，还真是命呀！

看到派出所的门脸儿，纪程惊讶得嘴都合不着了：“这派出所还不如我们村委主任的家呢”。不过，他的本能意识果然不假，那两位是郑州铁路公安处的。向所长报到时，所长说：“你伯父是我老师，早给我说了。”随后，就让一位和纪程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把纪程领到办公室安置住的床位，那办公室正好被厢房遮住了，里面瓦凉瓦凉的，和他的心情倒是相称。没过一会儿，晓得那年轻人叫小兵，后来又知道初中时在一个学校念书，但比自己低一个年级。

纪程铺好床铺以后，所长说要和小兵配合郑州市铁路公安处的民警抓捕行动，让他在所里值班。“既来之，则安之。”纪程就扯出那本《百年经典散文》认真的看起来，说实话，那时他很是羡慕大文豪们的手笔，却看了万千遍心得却无半分，更写不出只言片语来。倒是《远东朝鲜战争》让他感动的稀里哗啦的，真想世界上真有个“时光穿梭机”什么的，好回到那个火红的年代。

但现实是，没有！于是，纪程同志只好看书来长吁短叹。没成想，当他从书堆里钻出来时，已是掌灯时分，也突然觉得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所长他们出去都六七个小时了吧。于是，那沉寂在书里时忘记的悲凉又回来了：“再等十分钟，如果还是没人管、没人问，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明天就下山，老老实实不干了！”

还没三分钟呢，小兵就开车回来了，说：“你还没吃吧？走，吃饭去！”

刚落座，所长说：“你还没吃吧？你看想吃啥，自己点！”

最后吃啥，纪程是不记得了，不过记住了当时的感觉：“得了吧，啥都别想了！先死心塌地在派出所干着吧！”

这一天，是二00一年十一月二十四日。

Q乡派出所所长姓郝，原来在邻县公安局工作，后来调回本县的，曾是纪程伯父的学生。

指导员姓文，老师出身，是本乡人氏。

算去来，所里的人也不少。因为小兵的父亲曾跟着所长干过，所以小兵算是子承父业。除了小兵，还有小海，小兵同村的老李，微机员小马。后来，还有小郭，小陈也在所里工作，小兵的伯父老宁到所里当炊事员。

总得来说，这时的纪程，还是自我中心主义者，脾气犟都算是小毛病，说话经常把不住门，而且喜欢顶嘴，满足污言秽语，常常张嘴就问候他人的直系亲属，还喜欢指手画脚的配以肢体动作，尤其是爱指着人鼻子说话，让人难以容忍。更要命的是，他不识时务不说，还忒不谦虚，爱吹牛, 有时吹得没边。这样的人，无论在那里，大约都没人喜欢。那简直一定的。

于是，苦头就接二连三来。

一般来说，人的第一印象非常重要。可纪程刚进得所里面没几天，就开始吹在Y乡派出所的事。所长算是好脾气，不大发火，但最后忍不住呵斥到：“你不要说那么多！你是什么人，我也打听啦。因为你伯父是我老师，他给我说了，没办法才让你干着。如果你有啥的话，照样让你回家去！”

一句话，磕得纪程涨红了脸，心里也难受起来，但又很快下定决心：“我一定干出个样子来，让你们看看！”

问题是纪程这小子，一贯经验主义思想比较严重，按照在Y乡派出所工作的习惯，进来就搜身，习惯性的放到了自己抽屉了。

这是Y乡派出所民警和协警员们的第一反应，大家伙儿早年吃过麻痹大意、不搜身的亏嘛。更让纪程印象深刻的是，在当年的“打黑除恶”专项斗争中，邻县公安局的一位副局长带着三名刑警去抓辖区一名涉黑犯罪嫌疑人，因为丧失警惕、没搜犯罪嫌疑人的身，结果那犯罪嫌疑人抽出身上藏的刀，结果一名刑警牺牲，三名负伤。于是，Y乡派出所的所长就反复强调，传唤人第一件事就是搜身，等放人的时候再将东西还给被传唤人。

可Q乡情况不一样，尤其是纪程这小子一急还动手打了人。他不晓得，山里人相对来说比较淳朴，派出所如果传唤很是配合，一般都不用带手铐的，如果不是严重犯罪，也不大搜身的。打人？那就更不允许了！

于是，所长大发雷霆：“你怎么能这样呢，动不动就打人？！”

纪程当时目瞪口呆：“地方和地方不一样，情况和情况不一样，领导和领导不一样……凭经验办事？不灵光了！”

后来，经过长期的观察，纪程发现，山里和平原地区在许多地方都非常不同，许多人除了办理身份证、上学、当兵以外，是非常忌讳到派出所的。不过，大部分人在心里对专政机关还是非常敬畏的，非常支持派出所的工作，派出所的人有啥需要帮忙的，都会很热心的帮忙。如果被传唤时，也很配合，基本上不用费多大心思。但却非常不愿意戴手铐，在他们看来，如果戴上手铐被带走，传出去在村里就很没面子、没办法做人了。或许，还有迷信思想作祟吧，不是有这么一说嘛：“手铐一戴，一年晦气来！”

当然了，也有其他的缘故。所长在这里呆的时间不短了，风土人情已经相当熟悉。至于指导员，本乡本土的，连谁谁谁的祖宗八代都一清二楚的说出来。如果派出所传唤，那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当然，跑路，一辈子不回家是个不错的好办法，但是，派出所传唤能有多大的事儿？如果事大，直接就是刑警队了，不过那也没得跑，通缉令会让你一辈子在胆战心惊度过，而且什么时候落网还是两说……

一年多以后，纪程看到有份内部通报里面讲，许多农村的违法行为人被传唤，戴上手铐后，以自己犯的事忒大，心里压力过大而自杀。再后来，他晓得所长年轻时脾气也是非常火暴，时不时也动手打人，因此而挨过处分，于是完全理解了所长当时的训斥。

因为本性宽厚，现在的所长几乎不发脾气，当然，也有忍不住的时候。说起来，他的那次发火也忒应该，而且是被打的小子简直是活该。那天，被传唤的人被带到办公室后，斜跨着腿、有一达没一达、吊儿郎当的。所长忍不住喝到：“站好！”

他理也不理不说，还顺口“扑……”地一声，不屑的朝地上吐了口痰。

所长有点生气：“不要随地吐痰！”

那小子更嚣张了：“给你十块钱！”

因为他是四川人，所长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那小子一字一顿的说道：“给—你—十—块—钱！”简直是蹬鼻子上脸嘛！

所长脸都气青了。他是一米八的个头，算是虎背熊腰。个头大，块头大，巴掌自然就大，几乎和蒲扇差不多，打在脸上，“啪……啪……啪……”，声音倍儿脆响！

三巴掌过后，所长大骂一声：“滚……”

那小子不知道是被打懵了，还是被打糊涂了，反正从这个办公室出来就往所长办公室钻。

所长很惊奇：“你往哪儿走？”

那小子也很奇怪：“你不是要我走吗？”

大家伙儿哭笑不得：“门在那边呢……”

哦，那小子就稀里糊涂的走了。我想他挨巴掌的时候，肯定看到“满世界都是金子”，不过绝对没“我发财了”的感觉，呵呵……

话说，纪程同志上山来是预备学点本事，要当“下山虎”的。可问题是，他的脑子转得不够块，以至于碰得头破血流。意外的是，这小子“老虎”的啥本事都没学到，却有了“老虎”的脾气。

没过两天，所长说要下山去一趟，照例由新丁值班。一个人在所里，无非是看电视、读书、练字、吃饭、睡觉，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三尺长的大街上也值得溜达一圈？日子过得很轻松，也很无聊。

无聊要紧时候，总有一些事儿让人提提神，似乎老天爷看不得人清闲。

那天，纪程同志正发呆呢，他总是看书看多的时候，或者想事的时候发呆。电话响了，乡政府办公室通知所长立即到乡党委书记崔书记办公室参加一个据他们说非常重要的会议。

要所长开会？那就汇报吧。所长说：“我正在局里面参加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马上回不去，你给乡政府说明一下情况。”

纪程忙不迭的赶紧向乡政府办公室汇报：“所长说他在局里面开会，回不来！”

乡政府办公室回答也挺痛快：“指导员也行！”

纪程只好继续向所长请示：“乡政府让指导员去呢！”

所长说：“我和指导员在一起呢。实在不行。你代替我们去一下，等我们回去了你传达一下精神！”

嗨，没办法，“没龙属蛇”，谁叫派出所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呢。虽然，纪程非常讨厌开会，也满不情愿只好拿着本子去乡党委崔书记办公室报到，准备做做样子。

刚跨进门，就看到崔书记站在办公桌旁边怒气冲冲的样子：“你们所长、指导员呢？”

纪程：“所长、指导员都在局里面开会呢，说让我来，记录一下会议精神，等他们回来给传达！”

崔书记就开始大发脾气：“乡镇府召开会议都不来？还把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去！通知他们一个小时到我办公室来，如果到不了，我就建议公安局党委撤销他的职务！”

纪程开始解释，没想到崔书记的火气也就越大，连派出所是“狗”都骂出来了，旁边的人也不敢劝。在得知纪程的身份后，竟然说：“你信不信，我马上让你滚回去，叫你干不成？！”

无论如何，纪程耐着性子闭嘴不说话，准备等崔书记脾气发完了，就坐在临近门的小板凳上，准备开始记录。

刚坐下去，崔书记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呵斥到：“你是党员吗？”

纪程一愣：“我不是党员，只是团员！”

崔书记以为那句“只是团员”是调笑他呢，火气又上来了，几乎是大发雷霆：“你不是党员参加什么会？！”

纪程是什么人？前面说过，天生脾气就不大好，脾气犟都算是小毛病，他爸说不对了，还瞪那么一眼呢。今天忍到这份上，涵养都算差不多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听到这话，纪程当时就“噌”地站起来，连崔书记看都不看，转身掀开门帘就冲出来了。

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嚣张的冲出他的房间，简直不把堂堂乡党委书记放在眼里嘛。还没见过谁敢在他面前这样的崔书记顿时火冒三丈，愤怒的声音满大院的人都能听见，震得房顶的瓦片都快碎了：“你给我站住！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早被气昏头了的纪程也不含糊，在大院里就冷冰冰的回了一句：“咋？你这还是龙潭虎穴？！就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

满大院的人都听见了，有的还探头出来看了看，又迅速缩了回去。刚好，一位乡政府干部在院里，赶忙过来劝纪程：“你怎么能和崔书记吵架呢？怎么说他也是书记呀！”

余气未消的纪程也不含糊：“书记怎么啦？书记就能随便骂人？！”

黄昏的时候，所长、指导员他们从山下赶回所里，问纪程会议精神，纪程一五一十地叙述了经过。许是听到“狗”的言论非常不高兴，所长淡淡的说了句：“他说叫你回去，你就回去呀？不要理他！”

至于会议精神嘛，谁也没打听。

屈指算来，纪程在山上呆了有二十多天了。什么都得慢慢适应，如果再长时间呆下去，恐怕这小子脑子都秀逗。于是，所长说可以让纪程下山休息几天。

如同得到敕书一样，纪程就兴冲冲地下山了。刚到纪委，和伯父在一起工作的王主任就开玩笑：“哟！山里人下来了？小心你的牛把人家门口的树皮啃了！”

纪程就“哈哈”大笑，而后就到街上溜达。没成想，在街上遇到了老郭，而老郭告诉他一个震惊的消息：“金所长被纪委立案查处了！”

纪程随即开始打听，各路小道消息、冷嘲热讽和不满不一而足，纷纷传到耳朵里：“是纪委伯父对纪程被赶出去的事不满、纪委才查处的”，“纪委的亲戚不能惹呀、一惹纪委就查你”，“金所长打了纪程三个耳光，把纪委打来了”等等……

更让纪程受不了的时，看到纪委来查，金所长直接把行李扔到车上拉回家，说不干了。总之，金所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这误会大了去了。

于是，纪程气急败坏的闯进伯父的办公室：“你们为什么查金所长他们呀？”

没想到，正在练大字的伯父听了，立即就将毛病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我有权力让纪委的同志们查案呀？我只是个常委，查谁是书记说了算！”

伯父可是个好脾气，在纪程的印象里，几乎没什么脾气，更不要说发火了。今天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头一次看见。

也是，纪程就不想想，他伯父是哪种人吗？也许，伯父也正郁闷着呢。

没辙了的纪程只好灰溜溜地到他小叔叔的办公室，他小叔叔也开导说，事情凑得也太巧了，也难怪人家误会嘛。

第二天上午，负责查办金所长的陈常委，刚好看到在走廊里的纪程，便顺口叫进来问Y派出所的事。

本来就窝火的纪程脱口就没好话：“派出所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你们把派出所都查了吧！”说完，转身就走。

脾气也不大好的陈常委，气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真喘粗气。

伯父知道了,立刻就是一顿训斥：“怎么说话了你？人家不说是常委，就从年龄上说都是你的长辈，你就用那样的口气说话？你就不能好好说啊？！……”

后来，纪程晓得了，比起陈常委，自己都算“小巫见大巫”。陈常委曾经因为生气，喝酒后连县委书记的门都踢坏了，没想到今天却受了他这个小娃娃的气。也就是因为他和纪程伯父是同事，要是其他人，还不定怎么样呢。

没过两天，小张就过来要纪程写那名在逃犯罪嫌疑人脱逃的情况。纪程没想到，这个问题也被列为金所长的错误之一。

伯父很生气的说：“看看你，给人家造成多大的麻烦！无论如何，你都应该承担起那件事的责任！”

纪程毫不含糊的写了证明材料，说犯罪嫌疑人脱逃和金所长无关，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小张走后，伯父语重心长的说：“无论如何，以后那件事的责任都应该由你来承担！”

纪程更没有想到，这件事几乎影响了金所长很长一段时间。那年评选“全省优秀人民警察”，还有人拿这说事，纪程再一次出了证明材料。

这件事，给了纪程很深刻的教训：在人生的道路上，有些失误，是绝对不能犯的……

这里已是中条山脉的东麓，纪程第一次体会到地图上讲的我国东高西低的地形，真切地看到了书上说河水向东流地情形（纪程的家恰好相反，习惯河水向西流），说实话，心理也真有点新奇。这里的海拔甚至比县城所在的平原地区还低，冬日的阳光异常温暖而醉人，这时候，纪程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搬把椅子，斜靠在墙壁，懒洋洋地翻着书，在温暖的阳光下河书香中渐入梦境。

虽然许多人都说这里是“穷山恶水”，但有两样却很是有名：一柿饼,具有个大、肉厚、霜多、味甜、易携带、耐贮藏等特点,味道很是不错，纪程在这里工作，却不大喜欢吃这玩意儿，实在是可惜；一种自然就是“美女”了，虽然一直没有亲眼见到那种可以让人头晕目眩的，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想来也是不假的。可见，水土也是不差，至少纪程这么认为。

然而，让纪程最能感受到大自然力量的，还是地质运动的非常奇妙，只隔着不过十多米的沟，南边邻县的煤矿之类的矿产资源储量相当可观，翻过座山，北边接壤的县里是全省有名的大铜矿。可Q乡夹在中间，恁是东一块小铁矿、铝矾土之类的，挖几十米深就没了；西一个小煤窑，人得爬着用小板车拉里面从石头缝里抠些夹在石缝里不过一两米厚的煤。

因为铁矿之类的小得不能再小，离地面也不深，国家瞧不上眼，于是人们就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就满山乱挖，三五七天的用农用三轮车拉上一车来换钱贴补家用。虽然只是用三轮车拉，但在钢铁价位高的时候，收入也很是可观，相当一部分人生活的还不错，在县城许多人抽两元多的烟时，这里却有许多人抽的是五元的“红河”。

开采小煤窑，却是需要点资本的，虽然煤层只是不过一米五左右，但业主们也竟然被称之为“老板”了。

小煤窑的工头是本地人居多，下窑采煤的却是四川人居多。因为是钻山炸石开口的，一般窑口也就一米七八左右，到里面的高度就是煤层有多高，通道就有多高，就纪程的个子总是弯着腰，稍不注意脑袋什么的就和岩石亲密接触，不是撞得眼冒金星，就是破皮蹭肉。可他们不但拉着装满煤炭的板车，而且跑得飞快。虽如纪程之类曾在建筑工地、砖窑等下过死力气的，也不由得暗暗佩服。也是，川军之战斗力有目共睹嘛。

然而，其中一群人们的生活却很是洒脱！平心而论，如若口袋里有，纪程同志也是很潇洒的，有时甚至于穷大方。川人之洒脱，纪程也早有领教。如果他们单是吃肉、喝酒，那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高强度的体力消耗，必须有相应的热量补充。但这几位“洒脱”的几乎要脱臼了。如果今天赚了四十，那必然要花出去三十九块九毛九的。最让人接受不了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妇女跟随他们先是做饭洗衣，而后陪他们睡觉，最后竟然把自己懵懂之中的侄女也拉了进来，小小年级身怀六甲。而他们她们竟也自愿，纪程他们只能哀叹：“人性何以竟致如此？！”

或许思维方式大相径庭，或许前几位洒脱之举让人腹诽，以至于纪程对大部分川人敬而远之。一日，看到他们围着大海锅大块花颐，将半扇猪肉一顿消灭完，纪程虽有交友之意，却最终婉拒他们相请的好意。后来，又有相邀品尝他刚从家乡带来腊肉也挺不错，就连所长也禁不住热情相邀，吃了几块。可纪程看到他们一餐而丝毫不剩，忍不住感慨：“有了一顿充,没有敲米桶”，说得就是他们呀！

派出所的同志们就经常在里面爬进爬出，找非法储存和使用的炸药。

纪程第一次进的小煤窑，和山融为一体，不过四百米多深。

虽然他原来也钻过地道，可刚进去眼睛还适应不来，每向下一步，都有种更加窒息和压迫的感觉。这洞非常窄小，有时他竟莫名其妙地想，如果突然发生地震会怎么样，会不会被埋在里面，虽然这山洞为一整体岩层，根本没有任何问题，但心里仍不由地有点恐慌。深入两百米后，由于纪程没有点头哈腰的习惯，于是一下子弯弯得这样长时间，累得全身不由地酸痛，便蹲下来休息一下。但蹲下直起腰来来，却没有任何窒息、压迫地感觉，突然明白，这是由于他进来后，导致腰还是弯得不够低，导致通风不畅，加之心理原因，因而如此。随后，稍微改变了一下，半侧着走路，果然舒服多了。愈往山内里走，越是暖和，外面冰封寸余，里面却暖如早春，但总叫有那么些许不舒服。

不，是忒不舒服！

于是，检查完毕，便恨不能生出翅膀来，飞将出去。但刚没走几步，发现累得厉害，几乎迈不出步了。不过走了三百多米吧，就休息了两次。但转弯，突然看到五十米外洞口微弱的亮光，便如同吃了补药，三五步就冲出洞外。

面前的豁然明朗，夹杂着些许冰冷的新鲜空气冲进肺腔，心胸不由自主地开阔起来。

忽然理解，那些革命前辈们为何在争取民族独立的战争中奋不顾身，为革命事业而前赴后继。是的，黑暗中的人们，对真理和光明是如此渴望。如有一缕亮光，哪怕如同萤火之羸弱，他们也会拼尽全力、排除万难、以血战到底的勇气和决心去追求光明，即便牺牲也不能阻挡他们的脚步向前毫不畏惧的迈进……

此后，纪程间或也继续和这些小煤窑打叫道，脚步一次比一次轻快，但看到洞口的时候，那冲刺也一次比一次迅速。当然，撞得眼冒金星、破皮蹭肉之类的事还是免不了的。点头哈腰，他就是做不到，总想直起腰来，没办法！不过，对炸药、雷管、导火索之类的，也越来越不害怕。有次，他收缴了炸药、雷管、导火索，竟然随意扔在那里，就在旁边顺手点了根烟，抽完了才想起来不应该，吓得一身冷汗。

平心而论，这些东挖一锄、西撩一锹的私挖乱采，纪程是很不赞成的，既浪费为数不过的矿产资源，满山的炸药雷管又很危险。但，现实是，山民们没有更多的增收渠道，却又不得不靠山吃山。理想之好，现实之矛盾，就是这样。

后来，国家有关部门管理的就严格起来。起初，也就是没收生产工具、对老板进行处罚、把工人遣散，后来用水泥封口，再后来就拆掉工人们住的窝棚，最后咬牙一跺脚，能炸的就炸掉，彻底毁掉一座山开采的可能性。

纪程在的时候，派出所民警们主要配合当地乡党委、政府、县矿产资源局等进行检查。让他诧异的是，在人们的心目中，党委政府成员还是较为温儒尔雅的，至少不能和公安机关的民警比。

不是有句话嘛：“过去土匪在深山、如今土匪在公安”。就是平时作风的表现，毋庸置疑，公安民警尤其是在一线工作的民警，由于经常和违法犯罪分子打交道，用周星驰《九品芝麻官》里的一句话说:“贪官要奸,清官要更奸,不然怎么斗得过那些坏人啊!”所以，在一定程度上讲话，违法犯罪分子凶狠，警察更要凶狠，一出场更露面就必须猛、狠、准，否则，打不掉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抓不住违法犯罪分子不说，自己能不能活着还是另一回事。谁要是像日本的警察一样，竟然可以被犯罪分子追得满街跑，那就不要在这里呆了，因为同事的冷热嘲讽都会让你精神崩溃的。当然，在一线呆的时间长了，性格很自然随之变化，职业的习惯导致大部分不但不喜欢笑，而且脾气特别暴躁。所谓“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是有缘由的，好比战场上下来的人，肯定对那些喜欢操个破刀片、动手动脚的人不屑一顾，看到的恶性案件多了，心态也有微妙的变化，不把平时许多人看起来了不得的事当回事。

可在检查封闭那些小煤窑的时候，纪程算是开了眼界，乡党委政府工作人员简直可以称得上凶神恶煞了，不但拆掉工人们住的窝棚，把卷扬机之类的砸了，而且连水缸、锅碗瓢盆等等等等都都不放过，一勺烩全部用锤子解决……

倒是，郝所长带着派出所的人全部在旁边看着，这些见过世面的人也不得不摇头叹息：“这简直是一群土匪呀……”

那些外地民工们倒很配合派出所的工作，而且还在派出所的人说不如再跑一趟时，不以为意的说：“没事，没事，我们挤一挤就得了！”一辆北京2020吉普车竟然钻进去16个人！

而后，他们很随意的或坐、或站在办公室里，等着老板发了工钱转往别处打工。

其时，朋友来看纪程，晚上和纪程睡在一间办公室。看到纪程睡得无比香甜，一觉到天亮。他的朋友，看到满屋子被带进派出所的外地人，不由担心起来，如果半夜那些人怎么怎么了该怎么办。于是，提心吊胆，睁着眼直到东方泛白。

后来，朋友对纪程说出自己的担忧，纪律付之一笑：“你哪知道啊！我是闭着睁，可心里亮堂着呢！谁动一下，我都清楚！谁过我心里的那道线，我就立刻跳起来了……”

这就是功夫……

看到红河，还真是亲切啊

纪程喜欢看书，痴迷到纸片上有俩字就想瞧个清楚，几乎到了魔怔的地步，家里床头、书桌之类的地方到处是书就不说了，连厕所里也都有那么几本。可问题是，除了历史人物传记、政治事件、军事方面的，有时还略微思考一下。其他的，可就是生吃鱼虾，不求甚解了，对于政治理论就更不用说了，脑袋连转都懒得转。可问题是，思想决定行动，战略修养决定战术成就，如果不能将认识提升到足够的境界，那很难取得相当的成就。所以，这时的他也就算那种对某事特别爱好、马马虎虎可以对付的人，算不得出色。

而他的伯父、小叔叔（）就不同了。他们看一篇文章，总会批注一番，提出自己的看法，写出自己的体会，可以说句句有思考，篇篇有所得。其时，他的伯父已经不大动笔，对材料只做原则性指导；他小叔叔的水平可以说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当时，全国上下学习贯彻“三个代表”重要思想，而宣教团竟然深入到这山沟里了。乡政府组织有关人员参加学习，而对派出所的指令是，无论正式协勤一律参加。纪程同志可以拿着本书，秉烛夜读，细心体会，却是极讨厌开会的。而且，参会的经验是，一般人多的大会都是废话居多。但所长要求去，只好拿着钢笔、笔记本做做样子。

说起来，“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内容，派出所的同志们也学习过，大家也背那么一段时间，却都不理解，纪程勉强去，也是想真正体会其真实内涵的，但心里也不抱多大希望。

果不其然，那些宣教团的“宣教”无非是照本宣科，稀里哗啦的照着课本念，连给小学生讲课的老师都不如，老师有时还如何结合实际，让人通俗易懂呢。于是，会议室内，鼾声一片。

学习结束后，参会的同志们一致认为，这是从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中摘抄那么三两句的，味同嚼蜡，没有新意。而且，大多数人很明确的认为“始终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压根就是“为人民服务”的翻版。纪程，也是这样认为的。

其时，纪程的小叔叔到纪委写材料，自然也要掌握最新的思想和指示精神。无独有偶，无论是他小叔叔，还是撞到的其他所有人，都异口同声说是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的大杂烩。但是，纪程的小叔叔勤思好学，不耻下问。可问题是，大家的观点是一样的嘛。

因为小叔叔办公室的隔壁就是纪程的伯父，他可是个博学多才的人。就在纪程刚下山到纪委那天，没事俩人就到伯父的办公室聊天，很自然就谈起这个话题，伯父忙着练字，说：“我这段时间很少看报，明天给你们讲吧！”

次日中午，小叔叔和纪程准时到伯父的办公室恭听。东拉西扯半天，伯父话头一转：“我现在就回答你们的问题。首先，‘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是对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的‘继承’，是没错的。但是，许多人却忽略了其中的发展。”

问：“生产力的定义是什么？”

小叔叔这时对课本的东西还是记得很牢固的，不像纪程，早还给老师了,脱口而出：“生产力是人们解决社会同自然矛盾的实际能力，是人类征服和改造自然使其适应社会需要的客观物质力量。”

伯父对纪程的小叔叔很满意：“这就对了！具体到国家来讲，就是国家的综合实力。就目前而言，发展生产力，就是发展经济实力，因为国家经济不发达，许多事可能就做不成。如果现在不发展经济，乃至经济退步，导致国力衰弱，其他还谈什么谈？从某种程度上讲，这层意思是‘强国’！”

“理论决定方向，文化决定战略、决定发展后劲。你可以从文化的主流，看出这个国家向什么方向发展。尤其是近年来，人们的拜金思想比较严重，为眼前利益和现实利益而不顾一切，许多人的思想非常混乱。所以，作为执政党，必须创造先进的文化，引导人民群众向前看、向远处看。‘始终代表中国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不是简单说说的。”

“‘始终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可以说是对一些工作的纠正，这么多年来许多地方经济是快速发展了，但却没有达到‘先让一部分人富起来，然后带动其它人的富起来,最终实现共同富裕’的目的，导致贫富差距拉大。提出这一点，是要各地在实际工作中特别注意这一点，采取措施让群众全部富起来，也就是‘富民’！”

“再多的，我就不讲了。你们仔细体会一下我的话，就明白‘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是中国共产党的立党之本、执政之基、力量之源不是许多人想得那么简单。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也指出了今后的工作目标和方向！”

“从某种意义上讲，谁能做到以上几点，就可以加入中国共产党。也就是说，党员的成分要变，基础要扩大，面要拓宽。你们想想，即便你是私营企业主之类不大可能入党的阶层，将来都可以入党。党章很快都要变了，‘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很快就要列入党章。

“现在有些怪话，说什么马列理论是一本一本的，毛泽东思想是一篇一篇的，邓小平理论是一段一段的，‘三个代表’是一句一句的。那是他们不懂。既然前面已经有那么多理论了，继承和发展就行了。难道，现在我们又重新从头再来，重新创造共产主义理论？那是倒退嘛……”

“当然，理论也要随着时代发展而发展。中国共产党原来被称之为‘无产阶级的先锋队’，但后来有一定后来掌握国家政权了，你就不能还说是‘无产阶级的先锋队’，因为整个国家都在你们手里嘛，不改就名不正言不顺了。所以改为‘工人阶级的先锋队’。”

随后，很自然的扯到了西方民主与中国现实、西藏、新疆和台湾问题，天文地理、军事政治无所不包。对于这点，三个人的观点很是一致，那就是西方式的民主，在中国肯定水土服。虽然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实行法治的国家之一，但实际上中国主要走的还是人治道路。从根本上来说，是中国人喜欢分成“山头”、“派系”来窝里斗的性格特点，决定中国必须实行一个强有力的和政党来领导执政，不要说采取西方的多党竞选执政，就是执政党组织不够严密和强有力，那些政治家们和有点政治瘾头的“丘八们”无一不是想着凭自己实力，实现主政一方的理想，最后导致国家乱成一锅粥。

从这点来说，孙中山先生的同盟会、中华革命党以至于北洋军阀割据，到最后蒋委员长主政的中国国民党无一不是如此，一个人人标榜信奉“三民主义”、内部却派系林立、勾心斗角、大打出手的政党，不失败才没有天理。

至于那些坚持拿西方观点评判乃至嚷嚷着要引入中国的所谓专家，同志们的意见是：这些“专家”纯粹是“专门胡说的家伙”、教条主义者、“崽卖爷田心不疼”、看不得人们有两天好日子过的一群“蠢猪”！看看台湾，现在乱糟糟的样子，这就是机械引入西方民主的恶果！

伯父的观点，很是新颖，从另一个角度阐述中国的不可分裂：“无论如何西藏、新疆是分裂不出去的。从最主要的方面讲，现在是党管一切嘛，副厅级以上的干部命运都在中央掌握着，而中国人官本位的思想比较重，只要中央一纸文件，这个人什么都没有了。在目前中国的现实来看，除非政府特别腐败无能，否则没有职位的人，是没有多大号召力的。从根本上讲，无论哪个民族，只要是中国人，内心的深处都是想平平安安过日子。现在经历苦难日子的人不少，对那些记忆可谓刻骨铭心。现在生活好不容易有点变化了，终于有点幸福的感觉。那些分裂分子为了个人利益和小集团利益，要破坏这来自不易的幸福感觉。人民群众不但不会答应，而且会极力反对他们的！他们缺少了最基本的群众基础！”

纪程还是第一次，他的小叔叔可能也是第一次，体会到理论可以讲得这么通俗易懂。

但是，纪程还是担心大多数八零后、九零后为国家、为广大人民群众是否想得那么多。

在纪程的经历过的事情中，他们大多是以从电影、电视中片面吸收的美欧观点来片面评判中国现实的！可纪程心里也有一点希望和期盼：“不止你一个人懂得爱国！大部分的中国人还是非常热爱祖国的，是希望这个国家繁荣昌盛、屹立于世界东方的！”

几年后，纪程发现，他无疑是杞人忧天，只要内心深处认为自己是中华儿女的人们，都愿意为他的祖国付出一切！

最后，他们从军事、经济、文化的角度讨论了许多和平台湾统一的可能性和“绝不放弃武力”的必要性。但从纪程来讲，是赞成武力统一的，虽然那代价不小，但他自己认为，长远角度看，不但是必要、而且非常值得的！

毋庸置疑，对从未深思过的纪程来说，这堂课受益非浅，影响之巨大，无以复加！

上山伊始，纪程就朝着“下山虎”的目标奋进。他如饥似渴的阅览着各种书籍，每天也坚持练字，为了保持警醒，他坚持盖非常单薄的棉被，就因为鲁迅先生曾经说：“生活太安逸了，工作就会被生活所累。”而磨砺意志和保持强健的身体，他选择的是冷水浴，在冰冻三尺的寒冬依然如此，“文明其精神，野蛮其身体”，他相信这样坚持下去一定会有所收获。而所长他们，很是惊叹，连称不可思议！

在这些日子里，纪程依然吹牛，但所长对他的印象却在慢慢改观，用所长的话说：“和纪程聊天，你会非常有激情！你会思考想自己从来没有思考的东西，产生自己从来没有的想法，你会想努力实现自己的理想！”

在这些日子里，纪程似乎有使不完的劲，从来不想有片刻停息。他很庆幸，遇到一群虽然没有他的理想，却和他一样有激情的人。2001年的冬天依然是暖冬，结了层薄冰的雪水和着烂泥，刺骨难当，举步维艰，可纪程、小兵、老李他们硬是打着手电、一步三滑地爬了八里地的山路，去村里抓赌博。在听到里面突然的剧烈响声时，情急之下，纪程他们一脚就把反锁的门踢开了，等他回过头看时，发现直径25毫米钢筋做的门关，竟然弯曲成七十多度了，门锁也被甩到两米之外，摔成三瓣。可以想象，他当时的脚力有多强！而最后，他们竟然用两幅铐子，带着八个人又原路步行回到所里。真不敢想象，如果当时那些人有些想法会怎么样。过没两天，又有群众举报赌博，他们冲进去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突然伸手往桌子下面摸去，在本能地想到“他在摸刀”后。纪程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闪电般地掐住个头至少比他高一个头的违法行为人的脖子顶在墙上，使他丝毫也不能反抗，这在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这些日子里，他最喜欢听的是成龙的《壮志在我胸》。他一直笃信：“人是需要有一点精神的”！

激情啊，激情，激情在他的胸膛里汹涌滂湃……

然而，他依然找不到一个改变命运的契机，一个通向成功的窗口……

2002年春节，他在所里值班，可他没有丝毫过节的惬意和放松，他在苦思冥想着：没有实现的理想无异于空谈，而寻找自己的路却是如此艰难……

也许，有这样一群人，无论在自己降临在人世间的那天，或悲苦，或快乐，或平淡，或哀伤，但却常有所悟……

2002年的生日那天，纪程回望一年多的日子，发现自己即便沉默过，抗争过，痛苦过，辛苦过，埋怨过，愤怒过，但却从来没有后悔过！

“是的，我付出了，就从不后悔！”

“如果这条路还需要你付出智慧、汗水、鲜血，甚至眼泪，你还愿意吗？”

“为什么不呢？！这不是我的选择，但是命运的选择！我愿意为警徽付出一切！”

在生日那天，满怀激情的他，奋笔疾书，对生活和奋斗的感悟。没多久，他回到纪委后，伯父评价到：“虽然文笔稚嫩，却精神可佳!”

随后，提出自己的看法，并亲自用毛笔批注，而后纪委办公室高主任和纪程的小叔叔依次审核，提出修改意见。而这时，纪程第一次知道，伯父曾经在报纸极难发稿的时候，半年时间在地区党报上连续发表六篇文章后，脱颖而出，以民办教员身份转正。在师范大学进修时，穿着最为平凡的他，以全校论文大赛第一名的成绩一鸣惊人，一直走到今天。如果不是因为领导太过钟爱，三番五次想尽一切办法挽留，早已今非昔比。

而纪程的小叔叔，居然也发表过诗歌！

四易其稿后，伯父让纪程很工整的抄了一遍后，亲自封好信封，满怀珍爱的让纪程捧着投送稿件。

而纪程心里既满怀希望，也是忐忑不安，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虽然激情无比，可文笔实在稚嫩无比。

他真的应该谢谢市局政治部热心的编辑们，在进行必要的修改后，纪程的文章第一次见报了！

任何初次正式握笔，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文章和名字变成铅字的年轻人，都能体会到那种感觉，绝非任何语言可以表达。果真要用一句，那诗圣的“卷诗书喜欲狂”可算一例。如果要名家的个例，那沈从文先生在写作之初，得到郁达夫先生的眷顾，禁不住伏在桌上哭起来的事，也算是一例吧。

随后，纪程在伯父的引导下，很是下了一番工夫，半年时间竟有八篇文章见报了。而这其中，他的伯父可谓居功至伟，他不但斟字酌句的进行修改，而且会提出纪程看来很新奇的想法和提纲。

这段时间里，伯父和小叔叔谈些文史经典和各累文章，纪程旁听也终于有些心得了。据纪程和小叔叔的仔细观察，以及伯父自己说，他写文章，大约是不需要苦思冥想的，以至于纪程认为他在四十六岁时不去走作家的路却选择练习书法，简直太糟蹋自己的才华了。

人生变化，转瞬之间。昨日还默默无闻的纪程，今日已展露些许头角了。一日，跟着指导员去邻县派出所，而所长握手寒蝉后，竟然首先问的是纪程是否同行，让纪程非常感动之余，而又感慨几许。不过几日，指导员就让纪程来写工作汇报，但散文和工作汇报完全是两回事，一时无从下笔，最后草草了事。伯父知道后，却不以为然，强调要纪程先把散文写好，因为散文是一个人胸怀、修养、境界和思想的最真实体现，只有把散文写好了，才能写出像毛主席那种胸怀千古的、诗一般大气的文章来。

一年一度的征兵又再度来临，傍晚时分所里来了三名军官。在纪程踏进门那一刻，带队的空军上尉很是惊异：“你当过兵？！”

在得知纪程的经历，而且开始发表文章后，上尉很希望纪程到他的部队上去。因为不是心仪的野战集团军。纪程婉言谢绝了，上尉最后急了：“你说吧！想到哪支部队去？今年在你们这里招兵的可有五支部队呢！只要你愿意，我想那支部队都会给你敞开大门！”

纪程这时的想法依然是：除非是野战集团军！否则，我宁愿在这里歌颂我们的公安事业和为这事业付出满腔热血的人们！

纪程终于在明媚的清晨看到黄河了，伴随着格外清新怡人的泥土气息，当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时，踏上附近最高的山顶。站在一落如削的峭壁之巅,在清风拂面中，纪程伸开双手，拥抱黄河，万道金光为他披上金甲，洒向无尽穹宇、苍茫大地。极目远眺之处，母亲河任丽日照耀，显得那么慈祥，云蒸霞蔚，吐纳汇聚,穿山破壁，奔腾千里,如天际金河艰难曲折而又一往无前地奔流东去……的

虽说在十万大山里，在纪程的记忆里，派出所的日子有时还是挺滋润的。刚开始在饭店吃完一抹嘴儿——记帐。

没过多长时间，到底撑不住了，只好到乡政府搭伙儿。今天是胡萝卜炖白萝卜，明天是白萝卜炖胡萝卜，如果偶尔出现两片有大白菜帮子、叶儿什么的，那就算改善生活了。整个把派出所的同志们当兔子养。俩月下来，同志们就受不了了，脸色和三年困难时期的人们差不多，真正的“一清二白”呀。所长咬牙一跺脚，自己埋锅造饭。刚开始那几天，每人每天十块钱标准，刚好刑侦综合中队上来搞案子，眼睛都瞪得像铜梁，谁说山里清苦啊，简直是神仙的日子嘛。也是，没有经费，自己开伙造饭，还真没有几家敢那样吃的。

但是，刚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是，派出所那辆看起来破破烂烂的老爷车，在平坦的沙土路上稍微一踩油门加油，山路上转个弯，他们的八成新的“昌河”吃灰尘都算幸运，有时连影子都看不到。

当时，公安机关几乎没什么经费，各派出所都欠一屁股债，所里的用车都是所长上任时，七借八凑自个掏腰包买，还有赊的，以后在罚款上交后财政返还经费里慢慢还，于是警车也就不多。而因为这里情况特殊，这老爷车，竟然是所长稍微给局机关意思一下，配下来的。

纪程刚晓得它来历的时候，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这辆不知道用了多少年、跑了多少路（里程表是坏的）、几乎已经报废的北京2020吉普车，竟然是正经八百的警车，而警报器之类的竟然还能用。虽然看起来破破烂烂，时不时的罢个工什么的，可稀里糊涂敲打那么一阵子，翻山越岭、爬沟踏坎什么的照样风驰电掣，说它“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也还真不假。可它也真够老的，也真够破的。不过纪程因为喜欢坐越野车，好歹坐它过个沟沟坎坎什么的和坐坦克的感觉差不多，于是就给它起了个外号“坦克”，而且还是“五九式老坦克”。一来二去，大家也都就叫它“坦克”。

派出所驾车的同志们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坦克”虽说老当益壮，可毕竟年纪大了，浑身是毛病，于是时不时就“坏胳膊瘸腿”什么来那么一下子，提醒大家悠着点儿。

最早的时候，是一次大家活儿下山回来，三二十里地啥影子都没有，就“坦克”驮着他俩瞎折腾，不单是孤零零的，而且累得慌，勉强睁着眼睛，不满的“哼哼”，于是大家没事就吹牛、侃大山，倒也挺热闹起来。好容易到了一个村边了。许是“坦克”终于看到村里的灯火通明了，有点激动，结果驾它的小陈，听到“忽隆”一声，自己这边就往下斜，差点没掉进旁边老百姓的院子里。所长就惊了：“怎么回事？！”小陈这边忙踩刹车就喊：“哎呀！所长，‘坦克’的轮胎自个儿跑了！”大家慌忙下车，用打火机四下里寻找，可怎么也找不到“坦克”那只脚。天当时非常冷，冻得大家直跺脚，左思右想，只好打扰已经休息的群众。在山里，同志们的人缘不错，群众也好，就互相吆五起床起来帮忙。可找了半个小时，恁是不见影子，只好扩大搜索范围，往前跑了二百多米，发现一家院子边有痕迹，最后发现那名临阵脱逃、躲在柴垛里呼呼大睡的“逃兵”。不过，让人想不通的是，它怎么跑了两百多米远、跳进院子、还跨过猪圈，最后蹦上柴垛顶躲进那里的……

要说这“老坦克”也是久经沙场的，没想到它也怯阵。那天，派出所配合国土资源局去检查矿山，走在前面的在“坦克”家族的晚辈，到底年富力强，三两下就不见影子了。跑到岔路口，不知道怎么走了。不过仔细观察，发现他们是抄一小路过去的，于是所长就催“坦克”上阵。可“坦克”怯场了，硬是不进套儿，也难怪，跑上去半边轮胎都悬在外面呢，一不小心，后果很严重。所长一急，“坦克”竟然一头从一米多高的土堰上直接窜进旁边的麦地里，躺在那里不干了。无论所长怎么踩油门，它硬是不上去。同志们只好跑了三四里地，找来铁锹什么，把土堰平成斜坡，又撅着屁股在后面死命推，“坦克”才懒洋洋的上来。可这时，“坦克”的后辈也回来了，年轻到底不一样啊，在那地面上至少也有六十公里的速度。当然了，驾车的人也不同，人家可是“北特”回来的，技术超一流，虽然折腾起来车让人心疼。

不过呢，老归老，“坦克”有时还是挺喜欢耍点特技的，心脏不好的，有时都会被吓出心脏病来。每年冬天，派出所同志们下山的路上必须经过的一个全县海拔最高、全市面积最大的山镇，这个镇的地面上结的冰总比其他地方要厚些、时间要长些，大家开车都格外小心。小心归小心，意外总是少不了的。在过一村边的公路时，路面上的冰层特别厚，路也忒窄，很容易滑出路面。即便这样，车里也挺热闹，和Y乡派出所不同，Q乡派出所的车里永远是有热情四溢的演说和肆无忌惮的大笑。但是，就在大伙儿笑得开心的时候，“坦克”突然心性大发，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原地大调头，随着一声惊呼，车里顿时静得能听到一根针掉在地板上的声音。驾车的小兵下来，腿都软了，所长只好接手。后来想想也是，难得这么厚的冰面，难得旁边的水沟不深，难得旁边还有村子，用纪程的话说“喊救命也有人能听得见”，坦克这时候不逮着机会来这么一手，啥时候还有这么好的机会？这解释，听起来蛮有道理吧！可同志们听了，都绝倒！

不过，大家都想不明白的是，这地段忒窄，“坦克”横着都容不下来，怎么没蹭着屁股啥的？！

话分两头说，前几次，“坦克”算是给足了大家伙儿的面子，怎么着也能叫个人、喊个声，来些帮忙的人。可没过两天，“坦克”就又半道趴窝了。这次，是所长和纪程下山，天气虽是冷得不得了，“坦克”的暖风却很是挺不错。俩人海阔天空的聊着，很是惬意。突然听到“铛……”的一声，所长说啥掉了？纪程说好像是“坦克”轮胎上面的钢板啥的吧，都掉了两块了，没事，我下去捡回来。所长说哦。说完，纪程就下车屁颠屁颠地捡了回来，扔在后座上。可多大一会儿，又是“铛……”的一声，纪程又屁颠屁颠转回去一圈。所长说坏了，肯定要大问题了，咱往回转？纪程说，开慢点恐怕不要紧吧。俩人正商量着呢，便听到“铛、铛、铛……”车竟然走不动了！所长拿手电往车下仔细一瞧，好家伙，车的传承轴不知道怎么着都掉出来了！俩人围着“坦克”转了两圈，就想到办法了，说起来还是挺有道路的：吉普车不是四轮驱动嘛，咱现在用的是后轮，把传承轴固定起来，咱用前轮不就得了嘛。也是，“坦克”熟悉纪程，纪程不熟悉“坦克”，所长二把刀，都是稀里糊涂干。都说“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这么异想天开的办法都能想到，真是“两个臭皮匠，气死一个诸葛亮”。

说干就干，所长躺着车下面，他个子大，挺难受，可好歹懂得一点，纪程就在旁边打着手电，三五下就固定好了。发动起来刚起步的三五秒钟还挺好使，高兴啊，结果就“坦克”彻底趴窝，一下子让俩人掉冰窟窿里了。

这地界，刚好在一大峡谷里，离最近的人家少说也有二三十里地，手机没有任何信号，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喊救命都没人听”的鬼地方。

走吧，距离有点太远；一个人走吧，谁都不放心谁；俩人都走了，“坦克”霸在路中间，别人也没法过呀。于是，俩人抱着衣服，蜷在车座上。没有了暖风的车里，和外面差不多冷啊。这一等，就一个多小时。所长说：“不行，咱们得找个地儿！”天可怜见，刚下车喝了不到两分钟西北风，有辆大卡车从山下回来了。都大半夜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才回来，不过可救了命了。那几位师傅围着“坦克”转悠了几圈，一致的意见是：“修不了，得找专业人士！”看到他们的大卡车驾驶楼里满了，都挺累的，真想歇歇。没事，纪程在雪窝里都趴过俩小时呢，在车厢里算啥。所长看车，纪程坐车回去找修理工。

一到修理部，四五十里地的西北风灌得纪程在车还没停稳当的时候就跳下来，在大街上直蹦跳。修理部的门都快被拍塌了，邻居起来说修理师傅在旁边的二楼呢。问题是，凌晨两三点是人睡眠最深的时候，许多人你把他扛着卖了，他都不知道，扯破嗓子喊没人答应很正常，更别提人家还在二楼呢。围着二层楼转了三圈，琢磨三五分钟后，纪程就出现在二楼的卧室窗边了，在他最后考虑是不是该把房子拆了的时候，修理师傅终于从梦里面出来了，他还以为做梦谁一直喊他名字呢！

在半道上，修车师傅一而再再而三地追问纪程：“我们家楼那么高，你一个人怎么上去的？！”

纪程虽是吹牛不抹嘴的主儿，可这件事死活不说实话：“这有什么呀？你的楼也没多高嘛！”

连门都进不去，还怎么抓贼呀！比起纪程见过的侦察兵，这简直就是小儿科。不过确实不能说，这可是职业秘密！过没两天，许多人都传开了，说多高的墙都挡不住派出所的人。

专业人士就是专业人士，也就十多分钟，“坦克”雄风依旧，到县城的时候，所长啥都不说：“先吃饭、先吃饭，这罪受的……”

“坦克”真的老了，满身是毛病，最后连刹车都没了。可大家伙儿陪着它在悬崖峭壁、青山绿水、峡谷险峻间纵横驰骋。有次，他们下山一百三十八里地，没刹车用档别着，不过一小时二十多分钟就到局里了，听得在平原上习惯安逸生活的同志们直吐舌头：“你们简直在玩命啊！”

“坦克”真的老了，终于被另一辆越野车替代。这越野车是一位本乡在甘肃做大买卖的祁先生给的，比“坦克”情况好点。于是，“坦克”就趴在所里天天没事晒太阳，除非特别重要的情况下才出去一趟。再后来，“坦克”终于警转民了。

后来，纪程在局里面工作的时候，突然在一家饭店门口发现一辆一模一样的警车，看起来同样破破烂烂的、满身是伤，却依旧是那样的老气横秋，发动起来不次于任何大街上跑的任何一辆时髦而精美、典雅而庄重的小轿车。纪程一步一步走到它的身边时，发现自己错了，它不是“坦克”，所谓怅然若失，大约就是那感觉……

纪程天生五音不全，是那种“喜欢听、没胆唱”的人。虽然他喜欢军歌，可让他唱起来，那歌简直没法听。尤其是所长、小海一吊嗓子，纪程就更不敢开口了。最后好歹学了两句《康熙王朝》里“我真得还想再活五百年……”

不过，就这样活五百年，估计他得憋屈死。

不会唱，那就听吧，可“坦克”也就两盒带，听起来是挺提神的，可架不住翻来覆去听，就像馒头，嚼来嚼去恁是没菜，谁都会倒胃的。

这时候，他小叔叔来救命了。当时，纪委有台崭新的电脑，那天他下山就发现小叔叔正在聚精会神的玩游戏，看得他心直痒痒！除了玩过“小霸王”，会打俩字，他不知道电脑从那头玩呀？就很恭敬的小叔叔：“电脑好学吗？”

其实他也问过小马的，可也就是问问而已。因为派出所电脑里面存着全乡所有人的户籍，稍不注意，把里面的东西删除了，所长、指导员、还有小马，非生吃活剥了他不可。另外，所里的电脑还是老式的，连个鼠标都没有，让人看着都咬指头。

他小叔叔很不以为然的说：“这有啥难的？好学！不过，你先从玩游戏开始，把鼠标掌握好！”

于是，只要在县城，他晚上没事就趴在电脑前玩《红警》、《三角洲特种部队》，玩得灰天暗地，最后连纪委的赵书记都批评：“我半夜两点钟起床都看到电脑还开着！”何止呢，纪程常常是通宵！以至于，小叔叔都批评他简直把玩游戏当正事干了。

在玩游戏时，也就学会了看电影、调文件什么的。小叔叔说，纪委办公室的女孩在电脑里存有专门的歌曲文件夹，统统打开浏览一遍，就发现了一首名字很浪漫的歌：《最浪漫的事》！

《最浪漫的事》？没听说过有这首歌呀！什么样的事才是“最浪漫的事”？

纪程这时20岁了，也憧憬着有浪漫的事发生呢。于是，便打开来，赵咏华悠扬的声音就流出来了：“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听听音乐聊聊愿望……”

这些看起来简单的事，想想也真是浪漫哦！

这时的纪程，没有想到这首歌，让他有了以后的酸甜苦辣。这首浪漫的《最浪漫的事》，和着“Comrade?”、“Moving out!”“Attacking!”陪伴纪程一直到2003年12月27日，因为这时，小叔叔被借调到市委政策研究室。伯父很是欣喜，也很是期待：“你小叔叔在这里工作了一年零六个月时间实现了飞跃，希望你向他学习！”

纪程脑海里，在这优美的旋律的伴随下，开始背诵《宋词三百首》。

眨眼临近2003年春节，也许命运之神，真想让纪程梦想成真，今年依旧是他值班，算是遂了他“如果不让我当兵、我就在兵役期限内春节不回家”的愿望。

和以往年的春节值班没什么差别，无非是看书、溜达，看电视而已。

那天没什么好节目，纪程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继续神经质的按电视，无意中按到了“电影频道”的《电影之歌》，《最浪漫的事》突然就很悠扬的响起来了。

纪程愣在原地半天，这首歌真就那么好？值得电影频道兴师动众的做一期专题节目。

原来，《最浪漫的事》是警察题材电影《铁血柔情》的插曲，这部电影是第一部由广东省公安厅投资拍摄的以“广东省十佳警嫂”为原型的影片，反映爱情、亲情、理解、支持的警察家庭中发生的温馨故事。

其时，纪程对于国产电影,除了对《地雷战》、《地道战》等红色经典和《大决战》、《大战宁沪杭》之类的革命史诗题材，其他的几乎嗤之以鼻。这部电影，也不大能引起他的兴趣。

但是当导演还是编剧什么的说到，拍这部影片的缘由时，纪程就激动震撼起来了。因为这激动，纪程没有记清电视里的原话，但大意还是很多年不曾忘却的。

编剧（或许是导演吧）的大意是：当年在大街上走着走着突然就听到了《最浪漫的事》,觉得“哎呀，真是好听，朴实无华却温馨无比，真正浪漫的事就是这样的呀”，然后就决定为这首歌拍部电影。别人都是为部电影写首歌，他倒反其道而行之。在以后的几年了，他就踏遍全国，对三百六十行各个群体进行寻访，最后认为只有“警察”这个职业，才适合拍这部电影！只有“警察”这个职业、才配得上这部电影！只有“警察”这个职业、才能完美诠释这首歌的内涵。

纪程真的很激动，不是因为对导演为一首歌而专门拍一部电影、以后又为拍这部电影踏遍全国、对三百六十行各个群体进行寻访的那种对艺术的执着。而是因为节目说只有警察这个职业，才能真实的展现“浪漫”的内涵。

尤其是这部电影的英文名字“Love a Policeman's life”，更是让纪程在内心的最深处轻轻一动。

虽然纪程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一直心浮气躁，但现在他彻底释然了。他是个喜欢浪漫、也有着浪漫思想的人，阴差阳错又到了一个“浪漫”的事业里。他怎么能不激动呢！

在纪程的印象里，“嫁给警察就等于嫁给了孤独，”几乎所有的嫂子都向他唠叨自己的丈夫：“你哥总是不在家呆，不知道他有多少事，总是有事忙……”

也因为这样，警察们或者协警员们在妻子面前，总是无奈的一笑，而后默默帮妻子做点什么。可一有事，就匆忙离家，妻子虽然总是埋怨，可也总是跟在丈夫后面嘱咐着，站在门口直到丈夫背影的消失……

纪程在心里暗暗下决心：我不但要干下去，而且一定要干好。如果可以，我这辈子就不换职业了，就在公安系统工作一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