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中国驻印军缅甸战记第三部分:激战胡康河谷(一) -- 风中的羌笛
中国驻印军缅甸战记第一部分:悲愤的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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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驻印军缅甸战记第二部分:异域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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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锋芒初试李家寨(上)
1942年12月10日,驻印军总指挥部下属的李乐中上校的中国工兵第10团,举行了简单而富有意义的中印公路奠基仪式。这将是一条与大自然拼搏前行的不平凡的路,它将从雷多开始深入到茫茫林海,在克服悬崖绝壁和泥泞沼泽间曲折前行,直到与滇缅公路相接,二战前英国人曾经动过一次修建该路的脑筋,但刚刚动手就退缩了,原因是他们对自己和大自然都没有信心。日本人得知中印公路开工的消息后,在东京广播电台里挖苦说:“美国人修筑这条路,将会成就两件事,一是教导英国向中美学习如何筑路;二是为日军铺平进军印度的坦途。”
话是这么说,日军还是为这件事颇为担心。其驻扎在缅北专门对付驻印军的“长胜军”第18师团派出了斥候穿过胡康河谷对那加山东麓进行武力搜索,驻守在这里的英军边防分队接连丢失几处山头阵地,一时间“狼来了”的声音充斥殖民地。为了保护施工,刚成立的雷多军区司令孙立人把新38师从兰姆伽调到了雷多。
3月初,新38师114团开始向胡康河谷方向搜索前进,保障已经开工的中印公路的安全。经过10几天的艰苦行军越过瘴气和蚂蝗遍地的那加山脉深处,与日军的侦察部队发生了接触。战斗在几个点同时打响,114团还没准备好全面进攻,日军就纷纷退出了那加山,逃回了山下的胡康河谷,预定的新机场建设地新平洋周围要点全部落在中国人手里。零星交锋一个月后,114团发现随着1943年的雨季到来,日军仿佛从茫茫林海中消失了。原来日军走到这里已是强弩之末,在战斗中人员死伤严重,病患增加,1000多人的部队损失过半,只好撤回200公里外孟拱河谷看山景去了。但114团不敢松懈,在几乎天天有大雨的半年中一直坚守阵地,10月初雨季结束才疲敝不堪地撤回雷多,由112团接手防务。这时,幽灵般的日军又出现了。
野心勃勃的日军第18师团长田中新一渴望着能成为为帝国夺取印度的功臣,他随时准备将18师团投入再次击溃中国军队的战斗里,为此他已经准备了一年。但是占领任务是如此的繁重,一边要巩固从胡康河谷进攻印度的出发阵地,一边还要抽调兵力协同东南方向占领云南怒江西岸的第56师团协同扫荡中国游击部队,兵力实在是捉襟见肘。不过更令他郁闷的是来自内部的另一件事,缅甸方面军对印度东部的因帕尔前进基地的进攻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为了保证这个战略军事行动,其他方面的日军全部停止积极行动,对付东边云南方面20万中国军队的任务落在了56师团身上,而18师团则要独自对付中国驻印军。最糟糕的还不是这个,作为长胜部队的指挥官,田中新一中将是有信心的,但是那些汽车中队几乎全部被方面军收回转用于因帕尔方向,致使18师团的运输和后勤全都处于异常窘迫的状态,这非常令人头疼。
此时18师团与56师团通力合作,抽调万余人成功扫荡了怒江西岸腾冲县北部,以保证在抵抗中国20万大军渡江时增加中国人的困难。自1942年缅甸作战以来,同样以北九州为补充兵来源的这两个兄弟师团,可谓连战连捷。这回也不例外,中国为替已经残废的预备2师收拾残局而派遣到该地区的第36师,又遭到了严重损失,扔下千余具尸体狼狈逃回了对岸,这个游击区被毁灭了。18师团的4个大队正在胜利的歌声中返回师团驻地密支那,田中中将认为兵力已经接济得上了,至少防守不成问题。他命令前线的4000多名士兵向印度方向有限推进,做好防守准备,但不放弃在有利条件下追击敌人直到到达印度。有了这八九千人的机动兵力,他决心要让方面军看到,他的部队不会比将要进攻因帕尔的那四个师团少出多少风头。
1943年10月,日军从胡康河谷再次向那加山搜索前进,士兵们都知道山那面就是富饶的印度阿萨姆平原,可是险恶的山势捆住了人们的手脚,有时候为了爬过一道100米宽的垂直悬崖就需要整整一天的时间,所以前进速度异常缓慢。他们的动向很快为盟军探知,当地的土人谍报系统迅速将发现日军的情况汇报到了新德里,之后又反馈到雷多,土人情报员没有日军数量的概念,于是驻印军总指挥部的参谋长柏诺特仓促下达了一道进军的命令:112团全线出击,歼灭日军的渗透部队并攻占胡康河谷边缘的大洛(达罗)。
史迪威此时正在昆明与中国人商量打通滇缅路的事,在多次商量未果之后,他在第11集团军司令宋希濂中将的住所大骂国民政府的腐败,胡康河谷的战斗指挥交给了柏特诺,但这位参谋长的战术素养算不了上乘,更使人惴惴不安的是他对中国人素无好感。上下不齐心,112团前途难测。
10月24日,陈鸣人上校率领112团分三路开出那加山,开始了胡康河谷的序战。第一营在左,向东攻击前进,目标是大龙河渡口附近的临滨和于邦(于邦家);右路是第三营,目标的正南方——那加山下胡康河谷的入口大洛,团部仅带着一个警卫排和第二营在中间接应。兵力明显不足:三路人马撒出去,成了近40公里宽的一个扇面,在这荆棘泥泞遍野的原始森林,相互之间的照应很困难。一旦日军集中优势力量多路渗透,112团即可能陷入灭顶之灾。
之所以出现这种问题,是因为参谋长柏特诺坚持认为英军情报的正确性,他不想在这里浪费兵力,日军正在准备向印度东部进行大规模进攻的消息已经是山雨欲来,印度这块炎热的大地上各种势力正在不停翻涌,印度的亲日派正在加紧地下活动,竭尽全力鼓动印度人起来反对英国,其首领钱德拉甚至已经从在新加坡投降的英军印度籍士兵里选拔兵员,组织他的“印度国民军”并据说已经组成两个师,印度的某些政治派别也正在做着独立的尝试;而英军派出的进攻缅甸的先锋部队仗又没打好,温盖特准将的几个远程突击旅在缅甸遭受日军蹂躏,数千人的部队只剩下200人靠吃蛇肉穿过丛林逃回印度。英军对自己能否守得住印度正在重新评估,战争爆发时,如果英军像在缅甸时那样崩溃,驻印军这两个师有可能成为保卫印度的最后力量,这是个未知数,谁也说不准。印度完了,驻印军的给养和地盘也就全部丧失,反攻缅甸就将成为一纸空文。
出行,要离开几天了,提前祝朋友们国庆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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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雷
呵呵,我今天才看见你的脚印。。。
在马来亚和新加坡被俘的印度士兵。日军从这些战俘中挑选了一些人组成了印度国民军
1945年4月,在Popa山投降的印度国民军
红头阿三那时在英国的统治下。
漫长的等待啊。等得俺好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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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锋芒初试李家寨(中)
曾经在1942年率领18师团横扫半个缅甸的牟田口廉也中将,现在已经升到驻缅甸日军第15军司令官,正在积极准备向印度的进军。大本营已经在1943年确定于10月之后实施这个编号为第21号战役、代号为乌号作战的进攻,为了保证这一行动的胜利,东北方向的中缅边境和胡康河谷一带须保持战局稳定,从10月开始第18师团协助第56师团扫荡了怒江西岸的中国游击区,并派遣部队从胡康河谷向那加山渗透。18师团第18搜索联队的前卫中队首先遭遇了中国军队,10月30日夜间师团得到报告,马上派遣驻扎在胡康河谷南部的第56联队进行攻击,准备将中国军队逐回印度。残酷的丛林战一触即发。
认真地讲,此时的18师团比两年前要小得多。1942年的18师团是两旅团四联队制驮马师团,编制人员多达12个步兵大队加上其他特种部队共计28500余人,而现在,为了组建第31师团抽调了一个联队和部分支援和特种部队,撤消了旅团,由师团直接辖制第55、56和114三个联队共九个步兵大队及其他支援、特种部队,人员数量比以前大大削减,按编制只有21000人。尽管如此,18师团毕竟是被军部寄以厚望的主力,在1944年列为最高等的甲种师团编制,目前它有第55联队的一个步兵大队和56联队的2个步兵大队部署在胡康河谷,从怒江战场返回的四个步兵大队在接到命令后正赶往胡康前线,其余两个步兵大队在重建被温盖特部队破坏的后勤线路的秩序。
田中师团长再次接到的报告称,此次的中国军队素质与以前的中国军队完全不同,无论是编制、装备还是战术训练都完全改变了面貌,他们在日军的火力攻击下毫不退缩,反而建立起了坚固的圆形阵地,“而我军的损失在不断增加”。田中中将很快判断,当面的中国军队力量有限,所以只能防御,其后方是长达近200公里的丛林,中国人即使派出增援也要20来天才能赶到。日军一个联队多达3000余人,后方的四个大队近5000人正源源赶来,田中相信,哪怕中国军队抵抗再强烈,最终也会在日军的重击下烟消云散。18师团下一步的行动,应该是在12月15日前击溃中国军队,然后一直追到那加山的中心地带新平洋西边的山口附近,在不违背驻缅甸15军命令的前提下,做好将来挺进印度的准备。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制空权已经丧失,驻缅甸的第5飞行师团的飞机不断被抽调到太平洋战场,现在只有各种飞机80架的实力了,而敌军仅仅是第14集团军的空中支援力量,就有230多架战斗机、攻击机和轰炸机,这还不算英国皇家空军其他部队和美国的两个航空队,而且也没考虑到这些航空部队已经开始使用越来越多的新式飞机。不过田中新一觉得,在缅甸北部这样的地形条件里,对手的空中力量给己方地面部队制造不了多少麻烦。
在孙立人的坚持下,伯特诺稍微允许修改了给112团三营的命令,该营不再执行占领大洛的任务,而是占领大洛北面隔大奈河而望的拉加苏高地,这个带有前瞻性的修改带来了巨大的效益。拉加苏高地既可钳制大洛,又可避免背水作战,山高林密,日军也不能形成包抄和侧击,除了正面仰攻,日军无计可施。就在112团三营占领拉加苏的第二天,1943年11月2日,日军的前锋也到达了。这样的情况让团长陈鸣人和营长陈耐寒庆幸不已:幸好占领的是拉加苏,否则112团的一只臂膀也许已经被切除了。日军在当夜发起攻击,妄图把立足未稳的中国人赶下高地,但面对视野浅狭的丛林夜色和大量自动火器,日军手动枪机步枪完全丧失了优势,远射程和精度已经没有意义,火力的反应能力和机动性占了上风,泼水般的子弹将进攻的日军压得抬不起头来。
仅仅一个晚上,在连对手都看不见的情况下,日军对一个连级阵地的进攻即阵亡72人。112团3营投入反击,连占日军两个阵地,日军被迫节节后退。
11月11日,日军卷土重来,拉加苏高地当面日军兵力达到了一个多大队千余人。第二次进攻历时六天,日军再次损失惨重,112团3营仅死数人,但连长赵振华被狙击手击中牺牲。从这时开始,日军狙击手的幽灵贯穿整个缅北作战。就在拉加苏战斗行将结束之际,12月27日夜,三营营长陈耐寒被狙击手发射掷弹筒击中牺牲。缅北日军每个中队装备的掷弹筒多达9具,在没有遭到更加强大的同类武器迫击炮压制前,确实发挥了独特的作用。可是拉加苏高地的地形情况特殊,双方武器装备水平又悬殊,在接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日军尽管在拉加苏高地进行了十几次进攻战,却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反而遗尸数百具。112团3营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不到10人的牺牲。
西线打响的同时,40公里外的东路战斗也激烈起来。战场被那加山下弯曲的大奈河与大龙河分割成南北两半,其中更有不计其数的支流小河竞相蜿蜒。发源于河谷东边苦蛮山的大奈河向西流淌,在原始森林里猛然向北一拐,与北边靠近西藏的喜马拉雅山发源的大龙河汇合后再折向西南,形成了亲敦江的上游,密密层层的森林遮蔽了河干,上百公里范围里渡河的地点只有寥寥几处,大奈河与大龙河交汇点的北边几公里处就有一个十分重要的渡河点,围绕这个名叫于邦(也称于邦家)的地方,爆发了一场堪称教科书式的经典的坚苦卓绝的丛林攻防战。
于邦和胡康河谷附近所有地点一样,只不过是个地名标记,并不是什么村庄和城镇,即使战争爆发前这里也只有一两家土人居住过,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的人类的踪迹,这些地方现在完全是纯自然状态。从那加山的中心地带新平洋到于邦不过30公里,然而荆棘密布,蚂蝗肆虐,靠步行需要好几天。在这样的地方,进攻远远比防御更加困难,当然,拥有强大的火力投放能力和手段的一方可以不受这个规律限制。
10月31日,112团左翼的第二营以第五连为先锋从临干沙坎出发,向于邦渡河点前进,路程不到10公里。由于通报说日军在河边有小股日缅混合分队,连长江晓垣立功心切,亲自在前面与前卫排中尉排长刘治率兵搜索。行军许久,遮天蔽日的原始丛林里一直暗淡无光,除了被封闭的空间放大的脚步声外,植物的滴水声和枝叶摇动的声音也纷乱传来。士兵们换班操作,大砍刀上下飞舞,砍出了一条半米宽的小路,终于在中午时分遇到了久违的太阳,一个300米长100米宽的大型林中空地出现在眼前,林空那边的缓坡后面,大龙河悠扬的水流声隐约可闻。这种林空多半在缺少水分的地方出现,这样的地方土壤很薄,下面是岩层,高大的植物无法立足,难以生长,基本没有腐殖质,即使在雨季也蓄不住水,只有低矮的灌木和草本如紫茎折兰之类生命力极强的近地植物,由于没有了树木的遮拦,惬意地生长在阳光下,反而越发茂盛。
走林空可以节约很多时间,江连长为了尽快赶到河边,命令先头排散开扇面,进入林空。开始一切正常,当走到林空北半部的时候,周围异常寂静,虫子和鸟的鸣叫不知何时消失了,阔叶的水滴声似乎不太正常,就连热腾腾的丛林蒸汽也仿佛凝固了……这是遭到伏击前特有的感觉,有经验的老兵不由得一顿——就这工夫,92式重机枪突然间急促地响成一片,96式轻机枪和99式步枪的爆音也同时四下来传布开来,子弹削断草茎贴地乱窜,钻在人体上就是扑的一声,在军装上激起小小的一阵烟,推得人直接扑倒或者转上一圈。许多人直挺挺栽倒在草里,走在林空中的人群一下子稀少下去,排长刘治当即牺牲。幸存者迅速卧倒,深草很快隐蔽了活着的人,但掷弹筒发射的91式手榴弹纷纷飞来,炸得血红的雾夹杂着断草败叶凌空飞舞。这个排迅速丧失了战斗力。
江连长马上率领后面两个排全部压上来,这是反攻缅甸以来的第一个真正的战斗,他要在这场战斗里痛快地战胜日军。面前是早已在林空北端左右两翼埋伏好的日军王牌军18师团的部队,中国士兵不顾一切从林空两边强行突破,很快突破了日军的散兵线,双方在阴暗的森林里混战。一个小时以后,日军一个70人小队被全部歼灭,但是中国军队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一个多排的战士牺牲,连长江晓垣和先头排刘治中尉壮烈殉国。
11月4日,从临滨沿大龙河南下的112团1营2连加机枪1连一部组成的加强连,成功穿插到于邦东边,控制了二营五连遇伏的林空和另一个稍小的林空,将于邦守敌与渡口分割开来,与林空西边的第2营一起对于邦守敌共一个中队形成包围,但敌人的工事建筑在树上和荆棘里,并以沙包加固,十分牢固且隐秘,部队在没有炮火跟进的情况下,激战一天,消灭敌人70余名,自己损失也达到60名之多。一架新式的美军P-51战斗机曾经出现在战场上空掩护进攻,但投下的炸弹却偏离方向,炸伤己方数名战士,急得士兵指天大骂,陈鸣人团长急忙命令飞机停止攻击。显然缅甸中美盟军的空地合同战术还有待磨合,目前还不是取得显著战果的时候。李克己眼见急切不能成功,而大龙河东岸敌军又源源而来,只好暂停攻击,在阵地两翼设置机枪阵地,布置重机枪封锁渡口,阻敌增援。
10日黄昏,对岸突然升起了观测气球。很明显,敌人大批增援部队已经赶到,并带来了炮兵部队,李克己部队人人知道,真正的考验来到了。11日开始,每天夜里112团一营阵地上,都会落下炮弹,敌人利用火炮和夜暗的掩护在为西岸输送援兵。机枪连的重机枪在夜间不时喷吐火舌,不断有日军木筏被消灭,许多日军滚落到水里,随着滔滔水波漂去。尽管日军的偷渡部队损失很大,但日军连续偷渡,于邦的兵力对比还是慢慢向不利于驻印军的方向倾斜。
13日,112团从敌军一具中尉尸体上发现文件,敌55和56两个步兵联队及炮工搜索联队已全部北上大龙河、大奈河前线,112团有被五六倍于己的敌人合围的危险,孙立人接到报告后赶到总指挥部要求驰援112团,然而炮兵出身的伯特诺固执己见,认为这样的地方不可能出现日军炮兵部队,丝毫不为所动。孙立人十分恼火,在总指挥部对伯特诺发了一通脾气,措辞十分不客气:“你不要只会墨守美国那一套作战规则!世界各国的炮兵并不都像你们美国那样没有运送大炮和炮弹的公路就不能使用炮兵;如果你不相信日军正规部队和炮兵已经到达胡康河谷,我提议,你和我一起乘坐小型飞机亲自到前线去看一看!”面对大量的前线紧急报告和义愤填膺的中国将士,为捍卫自己的威信已经到了理屈词穷的地步的伯特诺终于认错。
新38师立即紧急动员,全部都投入了救援112团的行动,部队不带重武器,少带弹药,待到达战场外围再空投装备和弹药,以加快行军速度。但是那加山这个巨大的障碍拦住了心急如焚的官兵们的脚步,要到达战场需要至少三星期。而日军在胡康河谷筑有旱季简易公路直达于邦对面的太白家,现在时间站在日军一边,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112团的战斗能力上了。
22日,日军18师团炮兵联队赶在新38师主力之前加入战斗,重炮炮弹开始对第一营进行凶悍的袭击,机枪连连长吴瑾死守渡口,在击毙大量强渡大龙河的日军后与重机枪阵地同亡。大批日本步兵从失去封锁的下游蜂拥渡河,跟着上游机枪阵地也被破坏,日军两路共有700余人到达西岸。
当天夜里,渗透过来的日军绕到第2营侧后,突然袭击了二营后面高地上的112团指挥所,为了掩护团指挥所,112团特务排一半战士把自己的尸体扔在了高地上,整夜混战之后,陈鸣人上校率领团指挥所人员杀出血路破围而出,但该团的美国中校联络官由于胆怯,躲在战壕里被俘,成了整个缅北战役里驻印军唯一的被俘者。此后,第2营在高地附近一直坚持战斗,在与敌人相隔20米的情况下,第1营被围部队与第2营的枪声互相鼓励,直到一个多月以后,被敌人分割的兄弟部队,才终于得以团聚。
同一天,一营留在临滨接应的刘益福第1连也遭到数百敌人的疯狂进攻,担任警戒的一排在大量杀伤日军后被迫转移,三个战士落在了敌后,这三个人竟然能在敌群里顽强作战,毙敌8人后趁夜色安然回到己方;25日,临滨战斗十分艰苦,在部队伤亡很大,阵地出现缺口的时候,两名机枪手冒着敌人掷弹筒的集中攻击,用计诱使敌人暴露在前方30米处,在架起机枪一口气打完一个弹链,打得机枪枪管通红,机枪手眼前雾气蒸腾,后发现日军在机枪前遗尸30多具,从而一举扭转了局势。到28日,一连终于顶住了日军最后一次攻击,无法突破临滨的日军放弃临滨转向南方,加入到围攻早已被切断退路的李克己加强连的行列里。
苦战18天后仅存130人的李克己加强连陷入重围。
很多作品包括河里好几个大虾的文章,都受了某些不正确的文学作品(如90年代某部畅销书)的影响。关于这段史实,谬误甚多,今天,该是矫正的时候了。
是不是讲到接下来李克己部在一棵树冠有足球场大的榕树上与日军周旋几十天?
(三)锋芒初试李家寨(下)
被围困的李克己加强连,现有大大减员的第1营第2连和机枪1连及迫击炮连各一个排,所占据的阵地只有200米长、100米宽的范围,这片狭小的阵地后来因为指挥官的名字而被命名为李家寨。李克己是一名智勇双全的军官,他既没有被严重的形势吓倒,也没有坐等上级支援。他知道得很清楚,撤退只会白白遭敌杀伤,甚至全军覆灭;况且现在一旦退出这里,前期战斗所取得的一切有利条件都将丧失,那时再打回来会付出更大代价;而增援部队也已经在路上,到达战场需要时日,于是一面布置警戒,一面抓紧时间想方设法构筑防御。他决心在这里长期固守,拖住日军,待主力到达后里应外合击破敌人。
自此,被围困在李家寨的部队一面积极战斗,一面竭尽全力存活下来。阵地内那个二三十米方圆的小型林空起到了无法取代的作用,它可以给前来空投的运输机指示地点。每三天都会有飞机飞来,然后就会有给养和弹药包从天而降,日军缺乏防空火力,只能望洋兴叹。日军在炮兵掩护下向李家寨发动了一次次进攻,可是大量的自动武器再一次证明了丛林作战的特点,日军使用各种手段发动的屡次进攻都被瓦解。
不过李家寨的居民的生活过得并不轻松,敌人天天都对阵地进行炮击,日军的狙击手也随时在使用掷弹筒和特别挑选的99式步枪眈眈相向,所以最要紧的还是构筑防御工事。李家寨的防御系统很有特色,整个阵地一共构筑成了8个立体支撑点,树上和地面火力互相交叉,每个班据守一个点,阵地中间是步兵最钟爱的支援武器迫击炮,具有射程和威力优势的60毫米和81毫米迫击炮成功压制了曾经猖獗一时的日军掷弹筒,日军对这只全身都已蜷缩起来的刺猬毫无办法。
在阵地的外缘,有一棵巨大的榕树,数十根气根垂到地里,即使把主根炸断也倒不了,这棵树的树冠占地面积超过一亩,在绿色的林海中像一座高高的岛屿那样。这棵大树的火力可以控制大小两个林空,并能监视日军的动向,只要日军一进入攻击位置就会被发现,因此成为日军的眼中钉肉中刺,日军无时不想破坏这个阵地,但李克己在上面布置了一个加强排的兵力,兵器更不缺,树上树下构筑了完善的机枪巢,火力强劲,日军的屡次尝试都以惨败收场。
李克己命令部下,要充分发挥工事和近战武器的威力,一般要等到敌人进到20米左右,各单位才统一开火,日军通常以小股多路利用繁茂植被的掩护进行奇袭,战术手段不能不说精到,他们的单兵素质也确实了得,反应非常迅速,动作干脆利落,但毕竟不可能超过自动火器射击的转移速度,不过只要有人中弹别人就会立即就近隐蔽起来,虽然单发步枪的还击完全被驻印军的弹雨淹没而显得苍白无力,但每次失败扔下的尸体并不多,可见18师团精锐之师的名气并非浪得。饶是如此,时间一长日军的有生力量还是损失严重,慢慢地只能将进攻改在夜间,希望能弥补武器装备的差距,获得意外的收获。
敌变我变,李家寨的“居民”们也改变了打法,连日高强度战斗消耗很多,即使飞机不断投下物资,弹药也还是渐渐有难以接济的感觉,日军战术这样一变化,“居民”们其实是最大的受惠者。在1943年年底的缅甸,美国空军的力量有过一段暂时的“真空”时期,飞机奇缺,因此还不能独步天空。12月初,就有一架运输机被日军游猎的战斗机击伤,致使整整一个星期内李家寨内没有得到过一公斤物资。当大量P-51野马式战斗机队抵达以后,日军第5飞行师团才真正销声匿迹。
针对日军的战术变化,李家寨的居民把防御扩大到“寨子”外面,阵地外30米开始,挖了很多陷坑陷阱,利用大树杈制作了很多鹿砦,又在中间密密麻麻设置了大量手榴弹,矮树、树根、树藤、草丛、地面,到处都有,全部用树藤连接引信,稍一触动就爆炸,这样一层一层布置起来,战壕里只要留下一两个士兵值班,其余战士每夜都能睡上好觉。日军的夜袭仿佛化妆舞会一样准时,一般在晚上8点开演,为了防止日军工兵在白天破坏障碍物和手榴弹警戒线,居民们每天都会在拂晓派出人在阵地两翼进行监视,晚七点准时撤回,然后8点钟日军又准时出现,双方人员来来往往,把这另类的暗战硬是弄得有声有色热闹非凡。
对于居民们来说,最大的问题是水。李家寨虽然离大龙河很近,空气湿润,但是地势高,又是旱季,天公连一滴雨都那么吝啬,很难想象不久前这里竟然是山洪四溢雷电满谷的恐怖世界,12月里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一滴水。缺粮时,那到处蔓生的芭蕉叶和芭蕉芯还能应付一阵,断水则等于直接把生命抽走。丛林战斗体力消耗极大,全靠补充水分来帮助恢复,没有水,人体的电解质环境会渐渐紊乱,机体的活力会渐渐消失。在无法空投的那个星期,居民们的嗓子眼里都渴出火来,平时可口的干粮与粗糙的咽喉剧烈摩擦,根本无法下咽,就连那爽滑无比的美味的巧克力也失去了魅力。
但居民们究竟是农民出身,中国农民的生命力是无比顽强的。他们很快就解读并完成了这个最严格的试题,交了一份含金量十足的满分卷。芭蕉根是这份试卷的第一个答案,把芭蕉根掘起来,可以当水果吃,当然,味道是不能讲究的,可是吃这个能救命。紧接着毛竹也加入进来:早晨雾气缭绕的时候,毛竹的根部靠近地面那几节会存水,用刀劈开就能得到真正的饮用水,带着竹筒内膜的鲜香;再有,草上的露珠也不要白白浪费,那些水足以把人的裤脚打湿,可以用雨布收集……
然而,最有贡献的,居然是那些无处不在的、充作手榴弹绊索的树藤,士兵们把树藤砍出倾斜断面,在断面上中心位置钻一小孔,然后倒置在容器里,水就一滴一滴落下去。一根树藤每天可以滴出纯净水二到三斤,这一创举完全解决了饮水的问题,连煮饭的困难都迎刃而解。为了应付断水,竟然连热饭都一举解决了,居民们喜出望外,所有的困难似乎都不存在了。
在孤独而艰难的那些日子里,被围者时刻保持着对师主力来援的信心,他们知道自己这支部队的传统。他们在电台里不但知道外面就有生死与共的二营在和自己苦苦支撑,而且知道救援部队已经在路上,正在日夜兼程翻越威严的那加山脉。现在需要时间,需要自己紧紧拖住敌人等待主力的到来。
12月14日,新38师的第一支增援部队114团先头营终于赶到李家寨包围圈外,并马上发起攻击,但由于榴弹炮和山炮兵还正在与师主力在丛林中跋涉,没有炮火支援的进攻终究徒劳,这一次解救李家寨被困部队的仓促进攻失败了,还付出了几十名战士的伤亡,连长许炳新在战斗里阵亡。
114团的到来尽管没有立即解李家寨之围,但112团的兵力由此得到了解放。陈鸣人上校现在可以腾出手来对兵力空虚的李家寨进行直接增援了。刚升上来接替吴瑾担任机枪一连连长的原副连长丁涤勋,奉命带领一营留在包围圈外的一部分步兵和机枪一连的其他兵力,共200多人,设法从日军的包围间隙里溜进去,增援兵力空虚的李克己加强连。丁连长从丛林的特点入手,仔细调查认真研究,终于找到了进入李家寨的办法。丛林里光线很暗,多数地方视野仅仅数米见方,如果趁夜间进去,可见度还要低得多。日军兵力虽不少,但面对广阔的丛林,只能分兵防守兵力能够展开的重要地段,假设声音能够控制在某一范围内,在夜间即使从敌人附近十几米通过也有可能不惊动敌人。
丛林的夜晚,其实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寂静,相反,声音很乱。动物的吼叫当然不用说了,就连植物也会发出各种声响,其中最有利的就是阔叶的滴水声。一片叶子的滴水声固然很小,千百片叶子的滴水声就壮观了,何况这是茫茫林海,更何况这样的封闭空间对声音无限的放大作用,尤其零点以后水滴声逐渐进入高潮,就像合唱渐渐热烈起来那样,因此选定零点以后行动。200多名战士做了最彻底的轻装,只带了武器弹药,像水滴那样渗入了丛林。士兵们成一条直线拉开,认定了水滴的节奏之后开始小心翼翼地迈开脚步,与水滴声保持一致,他们的耐心与细致取得了竟然的成果,200多战士的脚步声果然全部被水滴声所掩盖。丁涤勋在出发时还作了这样的交代:万一被敌人发现就地卧倒,没有命令不得还击;如果与大队失散不许乱走,要就地停下来。结果这些考虑都没有变成现实,整个行动异常顺利,整整一个加强连就这样从疲倦的日军身边一个人不少地漏了过去,成功加入了李家寨居民的行列。
新加入的部队立即使李家寨真正变成了金城汤池,日军的苦斗已经毫无意义,他们对攻击李家寨已经完全绝望,只不过还不肯认输,在为了心中仅存的那一点武士精神而坚持。但这样的日子也不长了。
从雷多开始的公路,已经在这段艰难的日子里越过了最险峻的那加山,到达了新平洋,正在向于邦昼夜不停地延伸。兵力的转运已经十分方便。另一支雄师---新22师也已经起程,很快就会出现在日军面前。1943年最后的这几天,是驻缅甸日军厄运的开端,连时间都背叛了他们。
12月22日,新一军副军长兼新38师师长孙立人亲临于邦前线,在敌阵前500米处密林中建立了指挥所,李家寨中得知这一消息,无不欢呼雀跃,主力一直没有抛弃他们,数十天的战斗终于就要见分晓了。
日军的阵地核心是大龙河渡口,失去这里日军的给养会运输不上来,防线就会崩溃。这里也有一片被武装到牙齿的大榕树,日军在上面修筑了许多掩体和机枪巢,气根之间也密密麻麻构筑了火力点,必要的话,树上可以容纳多达两个中队的日军,以保障渡口的安全。在北边几百米处,同样一棵榕树掩护了李家寨,这里是不是也有同样的结局呢?
孙立人决定亲自指挥这次战斗,他用了3天进行仔细研究,制定了这样的方案:布置轻重机枪从不同角度沿纵向直线对大树上下进行密集火力攻击,消灭隐藏在树上的日军观察哨、狙击手和机枪手;以轻重迫击炮集中轰击气根林,以歼灭敌人的轻重机枪巢;步兵从三个方向以小群多路战术在火力掩护下向大树逼近,多投掷手榴弹,以消灭死角里残存的敌人;步兵攻击的同时,山炮一个营12门炮对大龙河东岸的日军炮兵阵地进行压制,阻击敌炮兵发挥火力;命令112团做好出击准备,只要渡口被己方攻占,马上超越敌人据点,一边对敌人据点围三阙一,一边以重兵在河边伏击败逃日军。部署完成,大快人心的时刻就要到了。
26日,战斗打响。日军虽然早有预计,但对手火力的猛烈程度还是让他们大惊失色。首先是4架P-51野马战斗机的俯冲轰炸和扫射,那身披蓝天龇牙咧嘴仿佛对准人冲来的的凶狠模样先声夺人,给了日军一个下马威,然后是山炮兵开始表演。驻印军装备的美国M1型75毫米山炮是个很小的东西,平常用吉普车拖着也能全速飞驰,而它的射程远远超过日军装备的75毫米山炮,炮弹一排排飞越宽阔的河面,砸在日军炮阵地上,象征性回应了几发之后,尽挨打的东岸的炮兵很快就不吭气了,留下他们的步兵在西岸继续战斗,大榕树在一小时里挨了几百发迫击炮弹,许多钢盔和人的肢体从树冠上空冲天而起,不断有人拖着长长的哀号在树枝间重重撞击着跌落下来,很快树上树下就成了一片血火遍地的世界,日军的轻重机枪多数一发子弹都没打出来就报销了,弹着点是如此的密集,以至于拥挤在掩体里的叫嚷的日军一群连一群地变成血肉粉末。不久手榴弹闷嘟嘟的声音和冲锋枪激越的长点射到处传开,步兵攻上去了。
4个小时以后,树上树下的枪声渐渐停止,横七竖八的日军尸体被拖出来摆了一地。其中包括了18师团55联队藤井小五郎大佐、大队长管尾少佐,这里的四百多名敌人,只有13人活了下来,因为他们做了俘虏。
渡口被攻占以后,西岸日军开始撤退,可是途中不断受到打击,很快就七零八落,李家寨之围,遂告瓦解。而李克己的部队,竟然还能主动出击,歼灭了日军一个中队。
早已锐气尽失的日军争相逃命,江边到处挤成一团,枪声一响,许多形销骨毁的人跌到在水里,再也没有爬起来。
于邦之战,歼灭日军大约1200名,驻印军在全部战斗里总共伤亡了230名官兵,它作为一个模范战例,将永远留在史册和教科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