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从北川回来的人 -- 阿尔卑斯的火焰
当一个人拥有以下三种的身份:
一个热血的中国男人;
一个中国人民解放军现役军官;
一个曾在德国留学的建筑学硕士
很自然的会拥有第四种身份:北川归来的人
“我们是十三号到的都江堰……不是惨,是很惨……那房子的水泥手一捏就……”可能是我抗不住挤牙膏一般无穷的追问,他缄默了很久才愿意告诉我那里发生的事情。“我们伤了六个,其中一个被砸成了植物人……”
按照一些人的观点,他是去“送死”的,持这样观点的包括他的夫人。是啊,三年没有休探亲假了,回家没呆上几天,地就开始摇了。没有片刻的迟疑,赶最近的一趟飞机回部队,同样是没有片刻的停留,带着一个加强连上了车。
上级专门给他们运来了各种装备:压缩饼干,铁锹……他看了看,一样都没要。“吃压缩饼干需要引用大量的水,灾区能有那么多干净的水源吗?铁锹……混凝土浇注的水泥楼房倒塌,铁锹有什么用?” 在灾难面前,知识就是力量,一种拯救别人保护自己的力量!“我们都没戴钢盔,我们的战术钢盔太大,戴上了进出废墟非常的步方便。”
空运到成都,乘车到都江堰,高速机动到此为止,因为前方已经没有“路”了。他和他的兵就每人扛上一箱方便面,带上矿泉水,跑步去自己的“阵地”。其实怎么“跑”的起来啊,那样的山那样的路,就是平常人走尚且一步三看,他们却还要一赶再赶。我本想问一个很愚蠢的问题“你们当时是怎么想的。”可是我忍住了,因为面对的是一个用实际行动在拯救这个国家的人,简单的空话未尝不是一种亵渎。
“当我们出现在村子里的时候,整个山村都沸腾了……因为我们的出现,当地群众立刻就放心了,而有些人就这么一放松,就没气了……”“真的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给我们跪下,因为我们从废墟里面救出了她不满周岁的小孙子”“余震一刻都没停歇”“因为道路没有一直没有修通,当地也没有干净的水源,我们每天就靠直升飞机给我们空投方便面和矿泉水……方便面那个东西连续吃两天就开始犯恶心”“一直到我们进入灾区的六天,道路才算通畅,这样后勤炊事车才能进来,但是我们还是坚持先让当地百姓使用”“武警消防救援部队他们的装备真好”…………
我原封不动的引用他的话,不加任何修改,只是想给大家一个原味的感受,让没有身处那里的人们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正在发生着什么。
“我们到的第二天,尸体就开始发臭了……想了很多办法,一具尸体撒几斤石灰粉都不管用……那个味道真的忍受不了。”
“你们没有戴三防装备,比如防毒面具什么的?”我问他
“戴那东西还怎么干活?别忘了我们是去干什么的。只能戴口罩,然后再口罩里面加纱布,纱布上再滴上药水,没有药水就用风油精,风油精用完了就用……”
“手套很不好用……虽然上面已经有了防滑颗粒,但是基本上都是一天就磨破了,没有手套,我们只能直接用手,几乎所有人的手都有伤。”
我看了看他,问道:“你刚才说你们伤了六个?严重吗?”
他沉默了一会,还是开口说:“都是余震的时候被石头砸的,两个腿骨骨折,两个手臂骨折,还有一个被砸成了植物人,当时他把头伸进倒塌房屋的缝隙里面查找有没有幸存者,这个时候来了余震,造成了一次塌方,房梁砸在了他身上。一个小战士,才二十一岁,还有八个月就退伍了,一下子,完了……”然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那还有一个受伤的呢……你才说了五个?”我小心的问。
“最后一个是我自己,轻微脑震荡……没什么大事,就是头常常会晕”他说得很轻,很淡。
谨以此文,向在抗震救灾第一线战斗的人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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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头一次感到表姐的伟大,因为她以及她们军区医院的医疗队至今仍奋战在灾区。
但不同意他对于钢盔的决定,如果戴上钢盔,或许工作会慢一点,但那个小战士可能就不至于成为植物人了。救援人员的使命是救援,不是以命换命。铁锹也应该带上,能用手挖的地方,怎么不能用铁锹?
看米国片烈火雄心,不允许个人英雄主义,绝对先保障救援人员安全,才能使救援计划不被打乱,才能保障救出更多的人。
而我们国家现在还讲就个人英雄,看到电视里那个战士隐瞒肚痛坚持上山救援拿来做表彰的情节,我就有点叹息。幸亏他在痛倒前稳住了(差点把伤员摔出担架),否则伤员和他都得滚下山,甚至连带他的战友都有被带下的可能。
国家宣传太缺乏职业纪律,动不动以热血犯律。比如宣传小孩救灾,动不动就是领导一线指挥,没有树立点科学专业概念。
救人当然重要,但要是自己也变成被救对象,就反而碍事。我们的安全教育里反复强调这一点。另外一点就是:东西损毁了可以重建,人死了就不能复活。还好地震救灾中没有什么“为了保护国家财产而英勇牺牲”的事。
如果是专业救援队,如国外那些,什么样的保护措施都会带的。
我参加过98年的抗洪,保护自己的措施都懂,预先也各级讲,自己明白的事情,做不到。东北的月亮泡,十月的水,下去会有风湿。快溃堤了,师长第一个跳进去,政委接着,各级主官也跳下去了...情况就在那里,想着保护自己就发挥不出战斗力.别人说思想觉悟是扯淡,我自身的体会就是思想觉悟这个东西真的有,这个军队的魂就在这里面.不是盲目,也不是不讲科学.啥也没有,情况摆在那里了,救人就是一切,活了一个就是目的,至于自己的安全,想不起来的.
这次配的铁锹很少土工的工兵锹,清理废墟用的是长柄军锹.那种废墟里面作业,有铁锹和十字镐也使不上劲,还是累赘,不如手更方便些.
兄弟连里面有个台词,斯毕尔上尉对布莱依说的,"你恐惧是因为你知道自己有活的希望,当自己已经死了,发挥你的军人职能",大概个意思,不较真
汶川,现在我熟悉的一个部队还在里面.挖人\埋人\还要执行自身的职能任务,部队很疲劳......
但基本上经过案例损伤队员后造成更大损失后都醒悟了。这一点目前各国专业救援片里都有体现,以至于看着都是一个套路情节。
虽然我心中,我们的陆军一直就是这样一直强大无畏的人民子弟兵,但现在听到一位共和国军人平静地讲出来,还是极感震撼和感动。您说的我完全理解。不是不懂得保护自己的道理,而是情况紧急顾不上。
另外,有句话可能有人不同意 --- 军人不能没有自我保护意识,但这种自我保护意识不能太强太浓,太强了,形成固定思维,关键时刻那一瞬间,拼出去就能挽回巨大损失 不拼就坐失良机,这种情况下很可能就会下意识地不去拼了。所以不能一味地强调让军人提高自我保护意识。说到底,我们的陆军是人民子弟兵,不是美英那种冷冰冰的职业军人。
我一直觉得,中国的社会和民间应该成立退伍功臣基金会之类的非盈利机构,目的就是帮助那些参加过抗洪抢先 抗震救灾后退役的普通士兵,不仅要让他们过上平均水平,还要让他们过得更好,而要达到这个目的,最有效的手段就是帮助他们获得现代社会所急需的生存技能,比如电脑、网络、数据分析、装修等等。农村背景的退役军人基础可能是差一些,但如果专精一样,边干边学,就现代社会那点儿玩意儿,绝大部分有个两三年就能独立工作了。(我不是胡说八道,我自己亲手带过两个黑人,基础差也就算了,人还笨得个一塌糊涂,但一边认真带,另一边努力学,一年多也就基本都出师了。) 这样这些共和国功臣可以很快自食其力并且有尊严地过上富足的生活。而这群人中一旦有少量发达了,这些人中指不定又会涌现出多少个陈光标类的义人呢!
希望政府能先搞起来。不能让社会民间抢在前面。罗马共和国的 马略、罗马帝国的图密善 还都知道大幅提高军人待遇呢。你把这些军人退役以后的生活安排好了,到需要他们拼的时候他们才会拼得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