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返京杂记 -- 6 (终结篇) -- 老五道口

回京之前计划好的一件事儿就是去找票友唱戏，出发前的一个月里每天到网上的票

友聊天室里唱几段儿，练练嗓子。为了唱好文昭关的“一轮明月”，我是上了网就

招呼这段儿，人家票友问我是不是就会这个不会别的，我也只好说确实会的不多，

能唱这个就不错了。到了京城，和票友把地点时间都越约好，可到了那天又碰上别

的急事儿，一推再推还是没能去成。忙完了一天，想想约好的事没机会了，挺遗憾。

郁闷之中走进了五道口那边的一家小饭馆，坐定后要了碗面，就开始喝茶等着。

突然前面有桌人的声音猛然升高，接着又是一阵大笑，我抬眼看看了这桌人，有几

个哥们儿吃喝正欢。我看人家，人家也看我，看着看着就都觉得眼熟，直到背对我

的那位转身儿，才看清了这拨儿人都是小学的同学，其中背对我的那个是明子，和

我还是一个班的，要不是他回身儿，还就真认不出来了。

我赶紧端着茶壶挪到明子他们那桌上，然后无非就是多少年没见的客套话。闲聊之

间才知道其中有两个是下岗了，我瞄了瞄他们抽的烟，档次确实不高，可能是不宽

裕，但说话倒是底气十足，声调和大款没两样儿。我觉得没什么特别好聊的，就问

他们刚才笑什么那么开心。明子一听我问这个就来了劲儿，指着另一个说：小脖子

丫说吃过一百多斤重的鲤鱼，这不是胡勒嘛，鲤鱼一百多斤？那要是鲨鱼还差不多。

小脖子一听，脖子直了直争辩道，密云水库的鱼，那能是鲨鱼嘛？跟你说吧，水库

捞上来的，放在大池子里养着，那池子有这屋子那么大。你丫不信？明子撇着嘴转

脸问我，你信丫说的吗？我看丫喝高了，才两瓶二锅头，还剩小半瓶儿没喝完，丫

这舌头就乱转了。酒不能再给他了，今儿非把这鱼的事儿说清楚。说完掏出笔在二

锅头酒瓶子上歪歪斜斜地写上了明子两字，然后招呼服务员把酒放酒柜上存好，下

次再接着喝。小脖子见状就说，你们要不信，咱明儿就去密云水库，我保你们天黑

前吃上这一百多斤重的鲤鱼！那肉跟鸡肉差不多。明子说，你丫打赌，我们就跟你

去。小脖子朝服务员招招手，要了张纸就开始写字据，写到鲤鱼的鲤字，一时下不

去笔，抬头问鲤字怎么写，明子说，你丫就笨吧，不就一个鱼加个里嘛。小脖子又

问这鱼是在哪边儿，明子也蒙了，转头问我，我说应该是在左边。明子便大声说，

对，就TMD在左边嘛！

字据写好，小脖子拿过桌上的手机开始拨号，说是找开餐厅的人当面确认此事。电

话拨通，小脖子就问对方是不是还在开餐厅，前两年吃的一百多斤重的鲤鱼还有没

有。对方好像说是不干这个了，另外大冷天的也不好找这鱼。小脖子挂了电话说，

这就不怪我了，人家现在冬天不好弄这鱼，咱们还是等夏天吧，这鱼肯定是有啊。

明子不干，掏出字据说，你丫说的可是明天晚上之前，白纸黑字，认输你就掏一千

块钱出来。小脖子也不示弱说，你们还没跟我去呢，到明天晚上没让你们吃上，我

再认输，咱明儿一大早六点出发，轰着的去！明子哼了声儿指着小脖子说，今后再

跟你丫打赌我都是你孙子。

明子跟我说，这是小脖子今儿晚上的第三个赌，第一个是关于近代史的划分，丫说

是1840年，我们几个说是雍正时候。1840，一发死定，听听这年号，能是这年么？

我接着明子的话问，还有一个是什么？小脖子抢过来冲我说，他们几个非说小学是

1967年上的，这不可能。北京市那年小学根本不招生。明子又撇了撇嘴说，你丫那

会儿不是在大院儿里，我们大院里的小学67年照样儿招生。说白了，你就是那市井

文化，我们是大院文化。说完大家又笑起来。小脖子也不急，说这个是北京市的规

定，大院也不能例外。我在旁边回忆，到底也想不清是不是67年小学招生过。

几瓶啤酒下去，争论还没完。我吃完了面就和众人告别，回家的路上就琢磨，普通

人之间的争论原来是不分左派右派的，也不在乎对错，看来今后他们一块儿喝酒要

是不接着打赌，我都是他们的孙子！想到这儿心里就高兴起来，京剧没唱成的郁闷

也没了。

第二天和同学在老北京炸酱面吃完午饭就直奔天坛，听说那里周末都有一拨儿人唱

戏，赶巧了兴许能唱上一口。进了东门往前走，老远听见有胡琴的声儿，走近前才

看见一老者坐在廊下拉琴，我凑过去搭话，人家爱搭不理地说了句：你唱一段儿？

我赶忙问他文昭关会不会拉。老头儿说不会这个。说完就又拉着琴和旁边一个压腿

的老头儿聊上了。聊了几句然后又对我说，一会儿有另一伙人来，那伙人会的段子

多。我赶忙问是不是在这个地儿，旁边儿的老头搭话了，说是在前面廊子转弯的地

方，一打听就都知道，人家有个名号呢。我问什么名号，老头儿说：下岗职工京剧

团。

完

后记： 这个系列就写到这儿。把回京城见到的一些杂事凑个系列，无非是想自己体

味一下京城普通人和不太普通人的生活。既然写了 ，就拿出来大家共同体味，别让

人说我抠门儿。当然您要不喜欢，那也没什么。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让大家都喜欢，

萝卜咸菜，各有一爱。

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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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汇总】老五道口《返京杂记》（完全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