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胡因梦北京讲演会速写 -- 大漠月如钩

胡因梦北京讲演会速写

乍一听胡因梦这个名字，可能会觉得耳生，但如果提到李敖，不知道的应该不多。没错，胡因梦同志就是这位大名鼎鼎李斗士曾经的老婆。

我一向是吃完鸡蛋还喜欢去观察母鸡的人，这回也不例外。除了因为她曾经是李敖的老婆外，再就是我最近一直在她的博客上转悠，对她反复提到的“老克”同志的理论生出了一些兴趣。

这次她的大陆之行，在北京有两场对公众开放的演讲。我都去了，虽然这近距离的观察只是窥全豹之一斑，但也许我的目的，倒不在于告诉大家这只母鸡是多么的美丽或有才华。毕竟，两场开放式的演讲，很难说就能了解这样一个丰富女子生命的全部。

然而，既然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活在当下，都在不停地由这当下发生的一切，引着我们思考一些将来的问题，或是对已逝去人生进行部分的反思。那么，这当下的人心、当下的表达、当下的情景所引发我们的行动和最微小的反应，都值得我们去认真体会、考量，并慢慢咀嚼，从而让这片刻流逝的光阴能够真正成为生命的一部分，成为人生经验的一个点滴，并由这点滴的积累，使我们能够获得更丰富的体验和别样的角度与看法。

第一场是周六７点到９点半，在中国科学院情报研究中心一楼的多功能会议厅。这厅大约能容纳200－300人左右，是相当正式的会议场所。阶梯式地由高至低，一色的深蓝弹簧软椅，当我到时，基本已座无虚席。

我在左侧前第六排觅得一个空位，坐下后和左右一交谈，才知道他们是“自然之友”的会员，这一场演讲是由 “自然之友”与“立品图书”共同主办，难怪题目叫“外在环保与心灵环保”。

到７点１５左右，演讲才正式开始。可能她身体太弱，给人感觉有些中气不足，而对整个场面的掌控与气氛调动，也是平平。但是听众都很耐心，我想可能象我一样，愿意做一个冷静观察者的人，不在少数。

象这种公众人物与普通人的交流，其最大的看点，倒并不在于满足演讲者的虚荣或是听众的好奇。两者之间的互动，其实最容易出彩，也最能看出时下的民风与大众所关心问题的趋向。

因此，一般我在期待能从演讲里有所收获的同时，我也更期望听众中能有奇异人士提出尖锐问题，来考验演讲者的智慧——这种急智应该更能反映演讲者的真实性格与修养。

当晚可能因为场所太正式的缘故，开始几位提问者的问题都极为普通，甚至有一位的问题让胡因梦在回答了一半时，不得不笑眯眯地说：“我没太明白你问题的核心，你能再说一遍吗？”

看看时间快到了，我以为这个晚上就要这么平淡地结束时，突然一个极其洪亮地声音象教堂里的钟声一样，在大厅的最后一排响起：“我今年73岁了，胡因梦女士。我刚才听你说了那么多，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个问题：‘我们到底能不能实现人类大同？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我们一直都在追求的人类大同？！’”

所有的人都回过头去看他，一片掌声中，过道里的服务员惊得口瞪目呆，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话筒还没给他。站在我旁边的主持人一边拉住她，一边冲我笑弯了腰：“不用了，73岁的老人家，底气还这么足。这个肯定是不用话筒了。”

“人类大同，应该是能实现吧。不过也要千万年，千万年以后了。”胡因梦有些迟疑地回答。

“那就是说，我看不到了。我今年73岁了，人类大同我是看不到了。”仍然是声如洪钟，在他坐下去时，大厅里又是一片掌声。

如果说这个问题有些意外的话，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更有意思。

一个绿T恤的小女生，我目测她年龄决不会超过25岁。在客气地表示了对胡因梦的欢迎后，说：“您刚才说您在修身时内在知觉有时会非常敏锐，吃一口饭下去都马上能感觉到淀粉转化成血糖时，带给人的振奋感。恩，我就是想问，那这个其实和神经质有什么分别啊？”

“啊，是啊，好象是没有什么分别。”胡因梦同志有些吃惊，“不过还好，我还好，我还没有变成神经病。”话一出口，她自己也笑起来。

这时我已经从自己的座位上溜到了最前面，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角度，希望可以拍一张比较清晰的照片。

她应该是看到了我一直在举着相机，在演讲完走下讲台时，特意停了大概十几秒。就在我调好模式，按下快门的一霎，她竟然象和我有呼应一样，突然挺直了腰，冲着镜头笑了。那么近，我还用了闪光灯。见我拍完后，她微笑着轻得象一丝风一样，走出门去。这片刻的体察与无声的交流，很温暖。

第二天是在中关村图书大厦五层，也是多功能厅，三点到四点半。我到时已是三点过十分，里面挤了一屋子的人。说是多功能厅，实在此厅非彼厅。只是一间大一点的房子，临时放了一张桌子，摆了几十张合金的红色折叠椅。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看年纪，倒普遍比昨晚的要年轻。

既然大家都不再正襟危坐，那么聊起来，也就家常得多了。

我头天还在奇怪怎么没人问她关于李敖的问题，这回就有生猛小生在说了几句什么“隐私不好发问，但好奇所至，不得不问”云云，直接就请她评价“结婚以前，怎么看李敖，结婚以后，又怎么看李敖。”

胡因梦很大方，从最初对李敖的好奇与相识、相处，一一道来。原话很长，恕我不一一引用，但基本过程与她在博客中说的差不多，感兴趣的同志可以自己去看下。

不过这段回答里有一些有意思的话，博客里不曾有，我特摘录如下：

“我本来是他的粉丝，我从我自己的经历和体会来看，如果你想要开始独立，自己去探索生命，得出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看法，那么，请从不要再做粉丝开始。”

“思想是可以造假的，再伟大的思想都可以造假，但人格不行，人格是造不了假的。”

“人格就是你平时为人处世的点点滴滴，你对朋友的爱和态度，你对其他和你有关系或没关系人和事情的看法。”

她这一番话，实在是有感而发。最后之所以离开李敖，或许，正应了她博客中的那句话：“同居者眼里没有美女，也没有伟人。”既然你李敖不再是我眼中的伟人，而我胡因梦，也不再是你李敖眼里的美女，两人又都如此争强好胜，不分开，也与情理不合了。

然而她自己也承认，正是由于李敖，才有了她对自己及人生长达二十年的独立探索。其后一系列的机缘，源头都可追溯到这段婚姻上去。

幸，抑或不幸，谁又能说清楚呢？正象她在回答另一个女生提问时说：“现在看世界，不再是悲观或乐观那么简单，已经脱离了悲观、乐观这种比较浅的层次。”

而这次的条件也实在简陋，提问者连话筒都没有，中央空调轰轰作响，不知道谁家的小孩还在人堆里玩小汽车。当主持人一宣布提问结束，开始签售时，买了书的一哄而上，把胡因梦同志团团围住，急得门口的保安直叫“怎么回事，排队、排队！”可惜没人听他的。唉，同志们都太热情，多少年没见着宝岛上的亲人了。好不容易来一回，不感受一下祖国同胞们“春天般的温暖”，那岂不白来了么？

我站在一边拍照，直等到围着的人慢慢地排起队，把桌子的一边空出来。她很认真地给每一个人签字，去掉了别人的姓，直接就是请“某某雅正”。而对要求她再写上一两句别的话的，也都照写不误。最后落款是“因梦”。

我没买书，也没请她签字。刻在花岗岩上的名字都会湮灭掉，何况是签在纸上的呢？能够在这近距离的观察中，激发一段对人、对生命更深的思考，或许才是交流的真正目的所在。正如她在博客里、在书中、在演讲时，反复提到“机缘”一样。她既已经将这机缘播散，能不能使这机缘生根，也不应再由她去把握了。

　　　　　　　　　　　　　　　　　　　　　　　　　　　2006-8-28

PS:一年多前的旧文章，翻出来再看，又有新意。:P

走下讲台的一瞬

在台上

中关村图书大厦签售

签售2

她的道友。这是他站在过道边上，偶坐在座位上偷拍的，感觉好象还不错，就是不太清楚，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