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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晚清外交官(2)：寸寸河山寸寸金 -- 风雨声
1878年 中国北京
对大多数中国人来说这一年虽然有些无足轻重多少还算天下太平。大清立国已经二百三十四年，太平军已经被缴灭十五年，捻军被缴灭十年，对于记性不太好的中国人，战乱灾害已经褪色成遥远的回忆，洋人偶尔滋事也基本上是小规模打闹，同治中兴创造的稳定和安宁隐隐约约带回些天朝大国盛世的感觉。
1878年8月份的北京异常闷热。就在大清驻英国公使郭嵩焘和副使刘锡鸿在伦敦的使馆里为天朝大臣是否可以穿洋人的衣服掐得你死我活时，他的全盘西化的思想在国内被领导干部们在大小会议激烈的批判。8月25日曾纪泽突然接到圣旨：召回郭嵩焘，曾纪泽出任赴英法大臣，26日上午7点进殿面见太后。
26凌晨1点曾纪泽就起了床，急急忙忙往紫禁城赶。凌晨5点，进乾清门等侯太后驾临；7点天已经亮了，太后宣曾纪泽进养心殿，纪泽推开帘门，扑通一声跪下，磕头谢恩。
慈禧：什么时候动身？
纪泽：臣打算早离京师，因公私事务缠身， 9月29号动身。
慈禧：从天津走吗？
纪泽：臣需从天津走，可以停留十天向李大人请教问题。
慈禧：李鸿章熟悉洋务，你要好好跟他请教。
…
慈禧：国家运气不好，曾国藩去世了，现在各处大臣，总是瞻徇的多。
纪泽：李鸿章，沈葆桢，丁宝桢，左宗棠均忠贞之臣。
慈禧：他们都是好的，但都是老班子，新的赶不上。
纪泽：郭嵩焘是正直之人，此次亦是拼却声名替国家办事，将来仍求太后、皇上恩典保全。
慈禧：上头也知郭嵩焘是个好人。其出使之后所办之事不少，但他挨这些人的骂也挨够了。
纪泽：郭嵩焘恨不得中国即刻自强起来，常与人争论所以挨骂，总之是一个忠臣。
…
在曾纪泽抵达欧洲正式开始了他的外交生涯的这一年，很少中国人象他注意到中国之外的世界关心和发生着什么事情。
1878年 英国伦敦
对英国人来说这是朝气蓬勃的一年。伦敦是全球的政治、经济和金融中心，世界上第一条地铁已经开通多年，火车在地下轰鸣，电话初试啼声，电报大量使用，大英帝国的轮船在全世界巡游，城市在快速地扩张。英国人通过义务教育法第一次给所有十一岁以下的孩子们受教育的权利。尽管伦敦的城边上拥挤着成千上万流离失所的贫民，但是生活一天比一天好，英国人在工业化步伐中信心十足的欣赏着不断扩张的财富。纪泽抵达伦敦时，在伦敦城里另外一个东亚国家日本已经在此地设馆７年。
1878年 日本东京
这是日本现代史开天辟地的时代。十年前的1868年，伊藤博文、大久保利通、西乡隆盛等人准备杀身成仁和德川幕府孤注一掷摊牌时，年青的德川庆喜竟然不战而降，拱手把权力还给天皇，幕府时代噶然而止，史称“王政复古”。16岁的天皇睦仁正式登基，把江户改名为东京，改年号为明治。1871年年青的天皇派岩仓具视、木户孝允考察欧美，在伦敦建立使馆，同时大规模派遣留学生到欧洲学习。这位日本驻英国使馆任副使的木户孝允即是后来的 “维新三杰”之一，1873回日本后主导了向英国的学习，推行君主立宪，开议会，办学校，修铁路，全面西化。10年一剑，主导日本的是一群雄心勃勃的年青人，迎接它的是随后在世界舞台上迅速的崛起和扩张。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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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得不停挤压，还是跟不上期望。
19世纪后期除了海上来的洋枪洋炮以外，边疆也给清政府制造了麻烦，尤其是新疆回民起义。1864年9月，南疆主司迪克伯克及回族头目金相印向中亚的浩罕汗国（现在的乌兹别克斯坦）求援，次年初浩罕汗王派阿古柏率军侵入新疆，1870年阿古柏先后攻占乌鲁木齐和吐鲁番盆地，在天山南北建立起一个政权。
当时在清朝政府引发了“海防”和“塞防”重要性的辩论。左宗棠虽然年高体衰，上奏清廷要收复新疆。权衡利弊，政府接受了左宗棠等人的主张，决定先平定阿古柏。1876年7月至9月，清军历时三月，一举收复古牧地，歼敌千人。虎视耽耽的俄国在给阿古柏打气的同时，于1876年1月胁迫其签订《俄阿边界条约》，将中国西北部大片领土划入俄国，欲等日后迫使清政府承认既成事实。1877年4月14日左宗棠自乌鲁木齐南下，克复达坂、鄯善、胜金口，吐鲁番，同日收复托克逊，半个月歼敌万余，取得新疆之战的决定胜利。5月底，阿古柏逃至库尔勒，见大势已去而服毒自杀。1877年11月，西征军渡过阿克苏河，攻克喀什噶尔，伯克胡里逃亡俄国。清军连克叶尔羌、英吉沙尔，1878年1月攻下和田，处决金相印，南疆“西四城”遂全部收复。至此，除伊犁九城地区外，新疆领土已全部收复。现在左宗棠面对的是俄罗斯占据的伊犁。
大清的官员们昼夜研究下一步对策。结果是1878年5月吏部左侍郎崇厚受命出使俄国，商议要回伊犁一事。
此时俄罗斯自彼得大帝卧薪尝胆开启帝国已经一百余年，近二十年对中亚的征服也快接近尾声，俄罗斯疆域之内的人口已经增长到一亿，迅速地扩张的俄罗斯领土从各个方向靠近了大清的边境。
崇厚十二月到俄罗斯， 1879年2月，与俄外交部长格尔斯在圣彼得堡开始谈判。格尔斯基本上说是伊犁不是不能还但是需要满足几个要求：
一， 由嘉峪关达汉口，称为中国西边省分，开放贸易；
二， 乌鲁木齐、塔尔巴哈台、伊犁、喀什噶尔等处，称为天山南北各路，妥议贸易章程；
三， 乌里雅苏台、科布多等处，称为蒙古地方，及上所举西边省分，均设立领事。
四， 扩展伊犁边界，以便控制回族部落；
五， 更定塔尔巴哈台界，以便于哈萨克冬夏游牧；
六， 从新划定天山迤南界，以扩大俄属的哈萨克斯坦界线。
七， 偿款卢布五百万圆。
………
接下来，双方翻来复去的车咕轳话说了好几个月，崇厚见俄国人没有什么松动的样子，基本上把俄国人的要求悉数答应下来，伊犁收回来了就可以交差了。1879年8月下旬，经过十个月谈判，总理衙门收到钦差大臣中国驻俄国公使崇厚电报。总理衙门一看傻眼了，按此协定中国收回了一座孤城，而失去了更多的国土，包括称为“塞外江南”的伊犁以南大部分的特克斯等地。
完颜崇厚当时家里有急事，给朝廷发完电报后不等回复，就动身往黑海岸边的里瓦几亚与格尔斯在条约上签字画押，签订了《里瓦几亚条约》，然后急着往家里赶。 可见“国家的事再大都是小事，自家的事再小都是大事”这个也并不是后现代官僚的写照，从崇厚他老人家就开始了这一光荣传统。
消息传到国内，朝野哗然，英国人办的《申报》在上海连续发表文章嘲讽。恭亲王坐立不安，没有想到这个被誉为通晓夷物的三口通商大臣崇厚，十个月谈下来的竟然是这么个东西。大臣们莫衷一是，有主张拒绝此约，有主张 “不索还伊犁”，将此约搁置起来；有担心“崇厚所定俄约行之却有后患，若不允行后患更亟”；有主张“先折之以议论，委婉而用机；次决之以战阵，坚忍而求胜”。慈禧自垂帘听政以来，还没遇上如此棘手的事件。她痛惜错看了崇厚，现在这可怎么收摊子？
总理衙门三番五次开会讨论，严惩崇厚、全力备战成为主流意见。廷议的结果包括：一、不同意协议；二、崇厚交刑部定罪，收押侯斩。三、另派使赴俄重开谈判；四、防范俄国军事侵略。
俄国听到中国政府严正申明，崇厚“多有违训越权之处”，对条约不予批准，俄国人气急败坏，向中国政府提出抗议，在西北边境集结上万军队，并派遣炮舰在远东海面示威。
大清新指定的赴俄谈判代表是驻英法公使曾纪泽。
下集：（二）：临危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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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0年3月，大理寺少卿曾纪泽公使在伦敦接旨，与俄国重开谈判，续议各款。同时命令左宗棠统筹部署新疆南北两路边防事宜，以备谈判破裂后，武力收复伊犁。此时正是沙皇亚历山大二世遇刺前一年，他是俄国历史上一位重要的皇帝，废除了农奴制，击溃了奥托曼帝国，解放了保加利亚，废除了因克里米亚战败英国人加在俄国头上的条约。
中央给曾纪泽提了几句不清不楚的指示 “不激不随，以全大局”。曾在外听到当时廷臣多主废约，以为废约事关大局须权轻重，赶紧给皇上上疏，说现在有主战，主守，主和的人。言战的人说左宗棠乘全胜之势不难一战。但我认为伊犁地形艰难，俄国是强敌而不是一个少数民族，一旦打起来了，还有东三省也和俄国接邻居，战争的规模就难以预料了。即使有欧洲其他国家牵制，这些国家虽然外和内忌，但是不会有人出手相助。主守的说伊犁边境又偏又远不如放弃不收。但是圣祖、世宗不惮勤天下力征讨，到乾隆二十二年伊犁才定下来，腹地始得安枕。今天如果放弃，以后整个新疆呢？所以现在这个问题，战守皆不足恃，仍然需要言和。
曾纪泽从小性格沉稳，不是那种不管是一句话、一瓶醋、或者一条人命的冲突都找人拼命的主。知道国家利益有不同的层次，谈判目标有轻重缓急。曾纪泽给朝廷分析了问题的要害和轻重缓急。说伊犁问题的谈判主要是三个方面，一是双方边界问题，一个是通商问题，一个赔款问题。三个问题的重要性首先是划界，然后是通商，最后是赔款。按西方的国际法规则，一种是长期遵守，一种是随时可以修改的。两国边界问题是长期遵守的协议，而通商问题则可以随时修改。他对“均势”也有直觉的理解，明白长远战略和短期战术的区别。赴俄前，他秘密约见了英国外交大臣兰格弗尔，英方答应在中俄交涉中向俄方施压。曾纪泽选了驻法使馆的参赞刘玉祥，英国翻译马格里，法国人法兰亭作为助手，从法国抵达圣彼得堡。一到圣彼得堡，曾立即要求重开谈判。俄方对再次谈判的态度冷淡也是意料之中。
第一次会谈，俄方包括代理外交大臣格尔斯，顾问热梅尼和俄驻中国公使布策。三人都干练精明，谈判中俄罗斯集中一点斥责中国出尔反尔，既然已派崇厚签了《里瓦几亚条约》，不照协议执行，还将崇厚关押治罪？曾纪泽则表示崇厚未经授权签约，违反了大清律。格尔斯有点惊讶这个中国人对世界情势和国际惯例了如指掌。第一次谈判结束后，曾纪泽拟电报奏请朝廷，速将崇厚开恩释放，以堵人之口；通报边境各统兵大员，防止俄人边境滋事。
第二次谈判，曾纪泽提出了实质问题，推翻崇约，索还伊犁，但不割让中国领土，边界问题实地勘探、商议确定，俄国在中国设立的领事点减少等等。格尔斯见先前在崇厚那里讨来的便宜，现在被一一推翻，称对曾纪泽的提议要仔细研究，草草结束会谈。他不想和曾纪泽纠缠，不久陪沙皇去黑海避暑，剩下热梅尼和布策将两个人，把曾凉在一边。曾纪泽不久收到了俄国外交部信函说鉴于俄中伊犁问题交涉出现的新情况，俄国方面建议双方在北京举行谈判。俄国外交部已奉大俄罗斯帝国皇帝陛下的谕旨，决定另派选使者往北京，与中国代表商议。
曾纪泽看完信，心情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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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一是不愿意和曾这么强的对手打交道；二是俄国人通过各种方式测试中方的底牌而已，看看有什么反应。
确实不容易。
不过俄国人更为忌惮的应该是左宗棠的乘胜之军和英国人在军火等方面的支持。
还是要有一定的实力做保障才行。
慈禧与曾纪泽的对话可有出处? 怎么看着象演义...